叶志江：苗日新和清华史前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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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日新老师是个特别风趣的人，有“清华第一侃”的雅号，历任工程力学系总支委员、付系主任和校基建处处长。他说，“5·30”是清华文革中一个特殊的日子，而今年的五月三十日正好是他七十五岁的生日。这样的高龄，他依旧谈笑风生，滔滔不绝，校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我们这一代学子的命运深受政治的影响，苗老师用他的风趣幽默化解过不少学生所面临的困扰。

一九六五年苗老师到上海招生，看到一个叫曹其璋的学生数学考了九十八分，名列第一。但一查，她的父亲曹光彪曾是上海滩有名的资本家，鸿祥布店的老板。这“鸿祥”和“宝大祥”、“协大祥”齐名，上海人称之为“三大祥”。一九四九年后曹光彪跑到香港。

苗老师惜才如命，但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录取一个跑到香港的资本家的女儿却有点冒天下之大不违。当苗老师向上海市招生办公室了解曹的情况时，他们对他说了一句：“曹光彪和统战部有联系。”苗老师用他特有的幽默方式将此话解读为可以从统战的角度来考虑曹其璋的家庭出身问题，毅然将曹其璋录取为计算数学专业的学生。之后，招生组长、教务处长何东昌问也没问就签字同意了。


曹其璋和陈育延同班，我见过，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听说现在住在美国硅谷。曹光彪后来成为港龙航空公司的创始人，并多次向清华、浙江大学等校捐资，二○○○年曹向清华大学捐资五千万元兴建综合体育中心。

和曹其璋的“奇遇”一样，我在一九七八年报考清华研究生时，苗老师也曾在我的政审问题上很“幽默”了一次。当计算机系向他调查我在文革时有无打砸抢行为时，苗老师居然以我长得还算秀气为理由答复说：“你们要是见到叶志江本人，就不会相信他会打砸抢。”

今年校庆时，我又在清华园见到了苗老师。四月二十七日，风和日丽，校园里到处都是喜洋洋的笑脸。在二校门附近，苗老师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迎面走来，那模样像煞游本昌演的济公活佛：神似、形似，心也似，我耳旁响起电视剧的主题歌“鞋儿破、帽儿破……，哪里有不平哪有我。”

大家兴高采烈地将苗老师拥到一条小路旁的小店门口坐下。

十年不见（一九九九年毕业三十周年返校时见过一次），苗老师摇身一变，成了“史学家”。他考证史籍，研究古地图，解读清代诗词，在清华“上古史”的研究方面硕果累累，据说仅“重要发现”便有九个之多。

两年之后将是清华百年大庆，当我们这几届学生对百年清华的“近代史”部分－清华文革呕心沥血地试图揭示历史真相时，苗老师将目光转向鲜为人知的“史前期”，那个跨越两百年的清华史前史。

据苗老师考证，清华园这块土地由荒野而亭台楼阁始于一七○七年。那一年康熙皇帝为三子胤祉建园，取名“熙春园”，是为清华园的前身。

在这个卖饮料的简陋小店门口，苗老师挥舞着手臂，绘声绘色地向七、八个他当年的学生上了一堂生动的历史课，引来游人驻足，连小店的老板娘和打工仔都屏声息气地成了旁听者。

那景象让我想起古希腊的雅典学院，我猜想，当年苏格拉底、柏拉图或亚里斯多德都曾不拘形迹地在街头演讲或争辩过。每年的校庆，运动会和大会固不可少，但这种自由的街头演讲或许更能成为校庆的风景线。

指着二校门上“清华园”三个大字，苗老师说：“大家都以那桐的题字为荣，其实他是个大贪官，那桐的八十万字的日记里几乎每天都记录着他行贿受贿的金额。他在近在呎尺的朗润园办公，但一辈子都没有跨进过清华的大门。”

倘若这一史实能早一点为世人所知，当年刘菊芬他们推倒二校门时倒是可以打起如今很时髦的反贪旗号的。

苗老师的研究成果已汇集成书，但出版社对严肃的学术专著并无兴趣，除非苗老师能支付十万元印刷费。

向学校申请经费如何？苗老师说，在清华只能谈贡献，不能也不需要谈钱，因为清华“不差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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