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曾邦元与南师附中红联部分同学的一次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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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曾邦元与南师附中红联部分同学的一次会见

一根小草

1967年春夏之交，因对一.二六夺权的不同看法，南京红总和八．二七从并肩战斗的造反派，分化成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红总在工矿企业占有优势，八．二七在大中学校、商贸、公安等系统实力占优，经过几个月的反复较量，双方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到7月底之前，南京两派的争斗以文斗为主，武斗的规模和烈度尚未失控。

1967年7月22日，中央文革在接见河南郑州造反派时，一反过去主张文斗，反对武斗的态度，提出“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乱是乱了敌人，教育了人民。”江青在会上提出了著名的“文攻武卫”的口号，表示革命造反派不能被动挨打，可以主动出击打垮保守派。

中央文革预言革命造反派将会在武斗中取胜，这有些象动物界的优剩劣淘，在武斗中生存下来的群众组织就是革命造反派。在武斗中失败，就意味着这一派组织的消亡，组织的头头将作为坏头头，被批斗、被关押，该组织的群众，将作为受蒙蔽的群众而打入另册，接受取胜一方的羞辱。严峻的现实摆在每一个群众组织面前，只能通过殊死的战斗，来证明自己生存的价值。

在“文攻武卫” 口号的激励下，全国各造反派之间的大规模武斗立刻全面爆发，并很快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各地的造反派组织都成立了“文攻武卫”指挥部和武斗队，全国各地都是战场，。

全国大规模的武斗升级的同时，各群众组织手中的武器从长矛大刀等冷兵器換成枪支炸弹等热兵器，而四川等地的造反派甚至出动了坦克、大炮、使用火箭等现代武器投入战斗，中国进入全面“内战”时期。

此时在江苏南京，红总和八．二七的武斗到了生死决战的时刻，红总依靠在大中型工矿企业的人力和生产资源的优势，组建武斗队伍，配备精良的武器，抢夺部队的枪支，集中武斗全市的武斗队伍攻打八．二七的据点，使基础力量为大中学生的八．二七被动防守，捉襟见肘，频频失利。

到了1967年8月初，南京市中心除了南京大学、南工、华水和跃进钢铁厂等还在八．二七派掌握之中，市中心的许多八．二七据点己被红总占领，八．二七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红总对南京大学的包围一步步地加强，其攻击的矛头，越来越指向南京八. 二七的大本营、指挥部的所在地–南京大学。如果红总攻下南京大学，南京八. 二七指挥系统就被打垮，南京八. 二七将会是一盘散沙，并终将被击败。

此刻，每一个南京八．二七成员，既感到沮丧，又十分无奈，难道红总真能凭借武力独霸南京甚至江苏吗？！

8月初的一天，应该是8月5号，我突然接到班上同学的通知，当天晚上，南京八. 二七的总头目–原南京大学数学系的政治辅导员曾邦元要会见我们南师附中红联的同学，并专冂为我们做形势报告。我不是红联中的活跃分子，因家住南大附近，通知起来较为方便，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这次会面活动的策划，是时任八. 二七中学分会会长的南师附中沈立智同学，向曾邦元提出安排一次面对面的会见来鼓舞士气，曾邦元也十分愿意在百忙之中抽空会见同学们。

我更确信，作为南京八. 二七中最顽强、最活跃的队伍–南京八. 二七中学分会，是曾邦元特别看重的一支力量，在南京八. 二七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更需要南京八. 二七中学分会的鼎力奋斗。

晚上九时整，我按时来到南大天文系天文望远镜所在的小楼，天文系楼在南大校园西门的外面。经过炎热、躁动、喧嚣的白天，小楼周围显得特别的宁静。黑暗中，看见包括沈立智约有近三十位红联同学己聚集在院子里，由于南京八. 二七在武斗上的失利，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在那特别炎热的八月，我竟感到了一絲的寒意。

过了一会儿，一辆吉普车无声无息地开进了小院，并立即熄灭了车灯，从车上走下来三、四个人影，走进了小楼，这时，小楼一层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我们南师附中同学一起进入会议室坐下，小小的会议室基本上坐满了人，我是自觉地坐到后排。

过了十几分钟，曾邦元走进了会议室，坐到主持人的位置，同坐的有一位八. 二七中心组成员，沈立智也坐到了曾邦元的身边。在十米开外处，我仔细地端祥了南京八. 二七40万成员的头目曾邦元的面容。曾邦元个子不高，接近1.7米，身材偏瘦，方形小脸，颧骨稍高，肤色细腻，光洁白皙。总说男生女相有福，曾邦元在虽在文革后期被判入狱，但文化革命中也是大红大紫地风光了一把，与周恩来及文革小组的主要成员经常见面，也是许世友家的常客，也算印证男生女相有福的寓言。

曾邦元讲话字句清楚，中气很足，语调平缓，慢条斯理，有条不紊，这与红总头目的表现绝然不同，文风来讲话是冲动和煽情，张建山的性格中更多激愤和执着，弦拉得太紧易断，树大招风易折，后来文风来自杀而死，张建山在江苏金湖劳改农场发疯，性格因素也影响到他们命运的最后归宿，曾邦元能熬过后来十六年的牢獄生活，忍受长时间的孤独和寂寞，与他较平和的心态有关。

那天，曾邦元精神稍显疲乏，讲话中有时还打着哈欠，应与近期武斗繁发、时局吃紧而没有时间休息有关。

沈立智先说了开场白：感谢曾邦元同志在百忙之中参加今睌的见面会，在座的都是红联的骨干分子，出于对八. 二七前途的关心，对时局的关心，请曾邦元同志就当前的形势给我们做演讲。

曾邦元随后发表了四、五十分钟的讲话，作为文化革命中江苏一派造反派的一把手，口才和胆识是第一要素。40多年后的今天，我凭着记忆对曾邦元的讲话进行复述:

同学们，我一直想与南京八. 二七中学分会的同学作一次会面，这次沈立智同学在与我见面时讲到这个要求，我很乐意，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个会面，谈不上报告，只是相互交流。我知道南师附中红联是一个响当当的造反派组织，为南师附中和南京中学的文化大革命作出了很大的贡献，我借此机会向你们表示感谢。

大家知道，现在时局十分紧张，就在我们安静地坐在这儿开会的时候，许多八. 二七的战士们正在浴血奋战，南京五中八.八被红总的武斗队伍包围，正在做顽强的扺抗。许多英勇八. 二七战士，他们为了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胜利作出了巨大的努力，甚至付出了自已的生命，这些同志值得我们学习和尊敬。

大家知道，我们南京八. 二七和江苏东方红，江苏老工总的同志们一起，反对由红总文风来等策划的、背离毛主席革命路线的、脫离广大革命群众的1.26夺权。我们正义行动，得到了周恩来总理和中央文革小组的赞扬和支持，也得到了南京市革命群众的拥护。虽然南京八. 二七受到被蒙蔽的红总群众的漫骂、攻击和武力围攻，但我们南京八. 二七在斗争中不断地成长壮大，成为拥有40万会员的革命造反派组织，在南京的文化大革命中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

现在斗争形势十分复杂，阶级敌人在挑动群众斗群众，并发动了大规模的武斗，妄想一举打垮和消灭我们南京八. 二七，他们甚至冲击解放军部队，抢夺枪支武器，企图发动更大的武斗事件。现在中央文革号召革命造反派“文攻武卫”，就是给我们指明了方向，要用武力才能保卫自已。

事实证明，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按中央文革的“文攻武卫”的方针去做，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大家都知道，南京水泥厂八. 二七是响当当造反派组织，对立派别是保守的赤卫队组成，在年初的一次冲突中他们吃了亏。后来他们总结经验教训，认真执行了中央“文攻武卫”的方针，这次面对红总组织的进攻，他们准备充分，守住了阵地，取得了胜利。

而空十四厂八. 二七在厂内占有优势，却麻痹大意，放松警惕，没有按照“文攻武卫”的方针办事，也没有听从我们的劝告，不加强防守，结果吃了大亏，被厂里的红总联合外面的红总给赶出工厂，这就是教训呀！

所以，我们八. 二七队伍，一定总结经验，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丢掉幻想，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红总现在正大搞反“许”乱军，他们是想动搖人民解放军，他们的这种行动，严重地违背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他们反许世友，就是要反对解放军，我们就是要支持解放军，支持军管会。

目前局势，同学们都十分关心，面对红总的武力挑衅和进攻，南京八. 二七没有给予坚决的回击，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力量了吗？情况当然不是这样，我们南京八. 二七一贯响应中央的号召“要文斗，不要武斗”。虽然在目前的武斗中我们遭受到一些损失，但我们的实力还在，主力部队还在，我们有能力有信心，在“文攻武卫”指导下取得路线斗争的胜利。

南京八. 二七中，还有许多战斗力强大的队伍，如南京大桥二处、四处东方红八. 二七，跃钢八.一八，梅山铁矿八. 二七，凤凰山铁矿八. 二七，铁路局铁联司，我们有勇敢战斗的南京八. 二七6万名中学生。省市公安系统造反组织公安联总站在我们一边。南京郊区江宁县、浦口地区、六合县的农民造反派站在我们一边。

另外，南京市的广大革命群众，都是同情和支持我们的。

江苏全省的形势对我们十分有利，苏南的无锡、苏州、常州等大多数城市，都由与我们观点相同的革命造反组织控制，如无钖九二现在就在找我们协商加强合作，而广大的苏北地区，除了几座城市之外都在我们的手里。我们正与全省观点相同的造反派加强联系，相互支持。

目前，在南京地区，我们是碰到了一些困难，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光明，要提高勇气。只要我们敢于战斗，不怕牺牲，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

应该看到，经过几个月的斗争，我们打开了局面，在红总控制的许多单位，我们组织和壮大了八. 二七的力量。如红总控制的“新华日报”，杀出了一支“6.13”战斗队，迫使“新华日报”成为省军管会掌管的报纸。

以前，南京邮电局（注:当年邮电、电信合在一起）是由红总控制，6个接线员都是红总的成员，八. 二七的电活被监听，使我们的联络受到极大的威胁，重要的信息只能靠人员传送。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接线员，她的父亲是一个干部，观点倾向八. 二七，我们说通他的父亲做女儿的工作，我也与这个接线员进行了交谈，现在这个接线员愿意为我们服务，只要拨这个接线员的号码，重要的信息就可以用电话交流了。当然，我们也派人对这个接线员进行了秘密的保护。

南京的40万八. 二七战士，把自已的政治生命交到我手上，这使我感到很大的压力，我要对他们负责，我做的每一个决策，都经过深思熟虑，决不会鲁莽行事，请同学们放心。

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同志，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是支持我们的。许世友不是象红总所说的，是军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而是毛主席司令部的人。最近我与许世友进行了多次接触，发现许世友是一个有头脑，有见解，性格豪爽，说话也很幽黙的领导同志。南京军区的大多数领导都站在我们一边，都支持我们的行动。

现在，我们有40万英勇战斗的八．二七战士，有南京广大市民的支持，有公检法造反派的支持，有南京军区广大指战员的支持，我们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会见进行了四十多分钟时，有一位八．二七成员走进小会议室，来到曾邦元身边，凑到曾邦元的耳边说了几分钟话，

曾邦元接着对同学说：刚接到南京军区首长来电话，要我马上与南京军区首长见面，讨论一项重大的决策，不能再与同学们交流了，很对不起大家！

此时已过了十点半钟，曾邦元告别了南师附中同学，并不让同学们出来送别，最后，听到吉普车在院子里按了几下喇叭，就驰离了院子。

曾邦元留下了一位南京八. 二七中心组的成员继续与同学交流，在与同学交谈了几个问题之后，沈立智就提出说现在时间已很晩了，大家还要参加明天的战斗，就此散会吧。

我一直认为，这次曾邦元深夜离开同学们与南京军区的首长会面，应该就是进行八．二七战略转移前的策划。几天后的8月8日，南京八. 二七的下属组织突然接到八. 二七中心组的紧急通知，八. 二七所有单位全部转移到了下关。

这次大撤退行动，让八. 二七获得宝贵的时间养精蓄锐，八. 二七哀兵必胜取得主动，红总单纯依靠武力遭致南京市民的反感。

应该说，曾邦元联络到许世友，是双方共同利益的需要。许世友所代表的南京军区中的温和派别，与曾邦元代表的造反派中的温和派别，目标和情感一致，红总代表的造反派中的激进派，和南京军区内特别是南京空军中观点激进的、誓死揪“军内一小撮走资派”的军队造反派当然走不到一起。这也与当时中央文革小组意图开展揪“军内一小撮走资派”活动，同时受到各种力量的制约，表现出忽左忽右的举措，向红总和军内的造反派组织传递了错误的信息，使其做出“反许乱军”的举动。当然，这种揪“军内一小撮走资派”的活动，随着8月26日王力、关锋、戚本禹的揪出而逐渐停止。

曾邦元终究也只是昙花一现的人物，作为文革中江苏南京的一个重要的造反派头目，南京八. 二七的头头，曾邦元比红总的头头的命运要好得多。不过，到了运动中期大联合之后，各级革委员成立之时，运动中被“打倒”的干部靠“三结合”之机重新掌权，随着新的各级权力机构的成立，无论是“激进的”或“温和敀”造反派均失去使用的价值，并为之前的过激言论和行动受到批判，被迫退出历史舞台，此时的曾邦元还梦想成为抗衡“当权派”的造反派领袖，还要为造反派鸣冤叫屈的，最终遭到牢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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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中央首长第七次接见河南赴京代表团纪要

时间：一九六七年七月二十一日晚八点四十五分──二十二日凌晨四十分，

地点：人民大会堂安徽厅。

参加接见的中央领导同志：陈伯达、康生、江青、戚本禹、姚文元、刘建勋等。

康生：现在请江青同志讲话。

（代表热烈鼓掌，欢呼：毛主席万岁！向江青同志学习！向江青同志致敬！）

江青：

应该是向同志们学习，向同志们致敬！（群众高呼：毛主席万岁！）

刚才有一位同志讲，要发动群众制止武斗，这个意见很好，要大力宣传。挑动武斗的人总是一小撮，如果广大的群众知道了他们的阴谋诡计，揭出了他们，他们就会象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要发动群众，要向群众做深入的宣传工作，这样我们才能胜利。

我们不能太天真烂漫。当挑起武斗的一小撮人，他们拿起武器打你们的时候，革命群众可以拿起武器自卫，在双方达成停止武斗的协议以后，他们仍然不把武器收起来的话，你们自卫的武器不能放下！（鼓掌，并高呼：毛主席万岁！）

我记得好象就是河南一个革命组织提出这样的口号，叫做“文攻武卫”，这个口号是对的。（热烈鼓掌）我们坚持毛主席提出的文斗，坚决反对武斗，做深入的群众工作，这是第一条，同志们要向群众深入地宣传这一条，做比较艰苦的群众工作，要广大的群众识破一小撮人的阴谋，是要做一些工作的。但是，还要有第二条，不能天真烂漫。当他们不放下武器，拿着枪枝、长矛、大刀对着你们，你们就放下武器，这是不对的。你们要吃亏的，革命小将你们要吃亏的。现在在武汉就有这个情况。当然，武汉的革命小将也在采取自卫手段。同志们，当我们听到“百万雄师”以及他们的幕后一小撮操纵者拿着那样的武器对手无寸铁的革命群众行凶，甚至绑架、殴打我们的谢富治同志、王力同志，我们能允许吗！（群众高呼口号）

河南的情况现在已经达成了协议，我希望各方面都不要撕毁协议，谁撕毁协议谁就是蒋介石。蒋介石在一九四六年十月十号跟我们订了停战协议，他马上就撕毁了。

我今天看看同志们，就把这个道理讲一下，我们有理，真理在我们这边。就是说，毛泽东思想在革命小将、革命干部、革命工人、革命农民这边，不在他们一小撮那边。我们必胜，他们必败。如果他们挑起武斗，不肯放下武器，你们不要天真烂漫，放下武器。我支持这一点。

我就讲这么一点。（热烈鼓掌，并高呼：毛主席万岁！向江青同志学习，向江青同志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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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7月22日，江青对河南一派群众组织的代表团讲话之后 ，次日，上海《文汇报》公开发表“文攻武卫”口号。从此，全国武斗急剧升级，造成“全面内战”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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