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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零说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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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9 06:55: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道理管小道理”——李零访谈
cterm
2012-01-08 17:09:31 来自: cterm

SOHO 113
http://news.diku.com/newsdetail/zinedetail?id=755

  知人与政治

  刘里:《放虎山》是上世80年代中后期和90年代初的作品,《何枝可依》基本上是最近几年的作品。可1983《德意志意》的《费尔巴哈》章,篇不是文的西,放在新集子里,有什么考么?

  李零:没什么深。我个集子叫“待兔轩读书记”,只是个读书汇编,只是个自己教育自己的西。西写得最早,不在第一中最早,在整个集子里也最早,当然得排在最前面。我个集子,收的都是挺严肃西。西,当然不是文,不是我以前那种文,不仅这篇不是,其他各篇也不是,没一篇是。你也个集子当政治表了吧。其政治的关注十分有限。如果表,一两句了,不必埋头读书,更不必写么多字。我的,不是政治表,只是思想记录,好像档案一,你一就知道了,家伙还读过马列,居然不悔其少作。

  你的“费尔巴哈》章”,是我在组时写的。他有个集子,叫《?经济?社会》,集中的作者都是改革先,我不是。篇文章是写于克思逝世100周年念日,与村、社会、经济有改革开放,好像都不搭,在集子里是最后一篇。克思他老人家已死了100年,革命正在悄然退,就我在那儿位革命的祖师爷。但不是口号,也没多大影响。

  我的争,王若水和胡木,都不同,只是我个人的感想。我认为都是借题发挥,都是拿克思当符号,意不在原典。要原典,不管是香的是刨的,《费尔巴哈》章都比《1844经济学-哲学手稿》重要。

  政治和学理,学理常拗不政治。我把两者分得很清楚。我国的知精英,政治家和老百姓都不道理,的暴烈行很害怕。我也害怕,但我心里明白,天底下惊天地的大事都是些人干出来的。知分子干不了大事。没有任何一个政治家或老百姓是按学理来事。

  刘里:这牵扯到一个念和史之逻辑关系问题。从长远点看,念会起作用,但就独的史事件,或者某一革命,恐怕很难讲这分子的想法、设计、理等等会起什么作用。也是被很多史事证实的。

  李零:学入政治,上就被符号化。很多所都是围绕一些政治符号而展开,都有点托古改制的味道……知分子比都追求自由,但也比制。

  刘里:理要想明,自己说圆了,肯定是排他的。

  李零:政治家再制,也力平衡、利益平衡,而知分子在骨子里却非常排他。百家争在大家都是中国思想史的黄金代,但当的人可不么看,不仅统治者得,是天下大乱之一象,知分子也很不天下裂。他只认为他那一家的主是好的,恨不得把人全都了。

  刘里:你法很透也很准确,就是争常常最后成各自地,把方当人。

  李零:孔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宗教信仰不同,趁早别讨论,扭就走。扭就走那算是好的。政治立不同,不到一儿,非在一儿争,着,刀就拔出来了。(笑)

  刘里:急了,最后没有的解决法。

  李零:有候,暴风骤雨,大革命,你得很理解,其很好理解。他是最普通人的最普通的行。你是宋江也好,你是林冲也好,你是跟李逵一起革命,李逵会干什么,你不知道。人,不有利益冲突,短流叽叽喳喳,各种小扭,平常竟有很多西管着,不一定就是法律,来个运说话难听,平常得罪人的,很容易就了性命。

  刘里:象是人自身的特性,是某些文化人群的特点?

  李零:人比物凶猛,文化人也不是善茬儿。

  刘里:你常常是逆着说话。当年你和高王凌跟小雅谈话是逆着潮,你最新写的“传统为什么这样红”,也是逆着潮。痛批传统,你;臭捧传统,你也

  李零:我不怎么爱说话。但我最怀疑的就是潮。

  刘里:很多人是靠说话。你这样说话方式是怎么来的?

  李零:(笑)吓的。

  刘里:(大笑)那迎着说话,你反倒逆着说话,怎么会是吓的呢?

  李零:我老跟学生,我们读书儿,是“避席畏文字”,你们现在是“著稻梁”。我的谈话方式是就的,在危境里就的。最好不,就要,非不可的,而且要凑着方的。我的都是有感而,有很的当下所指。,在个可咒的地方,退个可咒的代,大意是这样,我不住原是一种快感。我很追求种快感,但哪有么大本事。讲话境,从政治方面看,比去好多了,但危来自另一方面,媒体和舆论有放大效,得罪人的,不说则已,一开口,就得罪一大片。我说话直白,因直白,才有快哉快哉的感。但我的更大特点,其是含蓄,道理。我很少指名道姓,也很少下结论,目的是给读者留下大的想象空这给人一个印象,我说话很放肆,好像集束炸者无心,听者有意,指不定是得我札了他的心子,受的不止一个。其,我特怕人。

  刘里:倒不是放肆,是尖。有人也自己胆小,说话因此就比较隐晦。我得你说话利索,剑锋所指,基本不会引起解。(笑)

  李零:是很多的。我不指望者不解。解也有解的道理。我写西,一直抱着一个目的:不管点有多大分歧,如果你愿意讨论,我就先把基本情况和托出,即使你不同意,也有个对话的基,而不是牛抬杠,把问题越扯越。当然,我肯定有很多错误,年越大,出越多,我甚至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人什么会犯错误

  刘里:(大笑)不是候吧?等再十年反省不

  李零:我说过,“天地之最没有常的一件事就是认为别人没有常”。年轻时,我不懂,大人物什么也会犯错误,而且是非常低错误在才明白,常识错误,人人有份,不犯错误不是人,那是机器。我,我是“老改犯”,老改文章,只要打开电脑,每看一遍都要改,什么要改,就是因嘛。是天天有,与生俱来,之不去。大人物怎么啦,老了,精力不,犯错误率更高,吃的咸再多,也不能不犯错误。我人,九方皋相在他之上。这样的高人,居然不辨牝牡黄,原因是什么?是得其精而忘其粗,其所,不其所不。他公的母的、黄的黑的都分不清,当然属于学追猛打的所“硬”。害的家伙,他都犯么低错误,何况驽钝如我乎?猫科物,老虎害不害?害。它什么常睡,原因是它饿肚子,得省精力。扑一回,几乎溢血。它太敏感,就不能每每刻敏感,凡是不上心的西,屏蔽掉就屏蔽掉。九方皋,他把牝牡黄屏蔽掉了,所以会犯很低错误

  刘里:,人不可能不犯错误,思考不可能处处完美,只是对错误度和纠错机制是不是能有效建立,并且在个基累“的”。

  我再回到正上。才从“费尔巴哈》章”你,是我看《何枝可依》开目上,可能有某种对应,无有意是无意。你开篇讲马克思主基本原理,尾篇以奥威农场》作的是革命问题

  李零:好象没什么深意,没那么复吧。

  刘里:我相信你不会。但一般者来,只拿文本说话

  李零:所以者的感受,我管不了。可是你要知道,两篇西,一篇是上世80年代初写的,一篇是前年写的,两者并没直接关系。我的兴奋点完全不一,各有针对。要关系直接一点,是性相近也年代相近的文章,比如两篇,有最后两篇。

  刘里:“费尔巴哈》章”写于八十年代初,至今30多年了。十几年,我读过你三个文随笔集子,得你持关注几个重要主。第一是革命和争;第二是中国文化的命运;第三有关中民族的形成程、演情况,以及未来我们这个民族应该怎么安置自己。三个主题应该是有内在系的。

  我的问题是,作为专业学者,你做的几乎是人最少、最枯燥的那一专业之外,你的些思考是基于什么背景行的?

  李零:我一生,常感到矛盾,第一次内心大冲突,是在文革初。文革前,我喜欢风花雪月,文革感到愧,面对这么大的动荡,那些西算什么呢?当我特别惭愧,就把我玩篆刻、画画的西都扔了,有同学想要,就拿走吧。代我曾很彷徨。插回来后,又矛盾几次。一直是我的梦想,但我真正的梦,是在学之外,我原先意不到,后来才明白,大西,用学术讲,永远讲不了。学是个通天塔,也是一条不路。

  刘里:你的“大西”指的是什么?

  李零:就是那些我最困惑的问题。我原先对现实问题很害怕。

  刘里:你指什么?

  李零:就是我的大境。

  刘里:就是眼前的问题,或者跟眼前关密切的问题

  李零:,而且你也发现了,只要谈现话题,大家上就面耳赤,我就想把话题拉得一点,跑到古代去了。我以古代比安全,但好像也不一定。

有,比如党史和代史,我不是没趣,但我得,材料太多,问题太敏感。我得从比较远的角度看问题,可以避免很多无的争,又可以放大角看得更清楚一点。

  刘里:古代成你准备进入作堡和掩体了。我很能理解。(笑)你已经强调了不只一次你的矛盾,与你们这一代人的生活经历、家庭出身,你所看到、听到的恐怕也有直接关系,和中国士阶层传统可能也有关系。

  李零:不,我恰恰得你的中国士传统有一点特不好,就是中国知分子特别热衷于政治,几乎把任何学术问题都化政治问题腾腾

  刘里:,我也看到你批评过。但社会分工分配他的,就是要承担对时政的议论,甚至从议论到介入么一个角色。

  李零:最好的介入就是当官。但我认为是一害政治,二害学,(笑)你的是我王国的文章吧?

  刘里:但法避开么?

  李零:我不认为学者可以脱离政治,毫无立。比如王国寅恪,他就有他的政治立、文化立,他的情感是在前革命代,国民党也好,共党也好,以前革命代的立看,都是乱党,他都不买账。所“独立”是这样的“独立”,所“自由”是这样的“自由”,所骨”是这样的“骨”。王国很多学文章,都是研究甲骨、金文和古代史,好像而又,但你一下他的《殷周制度》,你就明白了,他是不得已呀,所有,其都是寄托在周公之梦上,寄托在他以割舍的帝制身上。他跳昆明湖,殉清也好,殉情也好,反正不是了什么抽象的“独立”、“自由”。人置身于社会潮,不可能太超然,但我得,你做学是要把两件事分清楚。政治点,你有你的点,我有我的点,可以不,但咱们谈术问题,就不要再扯政治。

  “大道理”与“小道理”

  刘里:越到后来,你反思或者重新表述革命的主,笔墨越来越多。

  李零:没有,我就写了一篇文章,最后一段,寥寥几笔。你的反思“革命”,其不如是反思“反革命”。中国知界,不仅讲中国革命充八道,外国革命也充八道,很多法太离,就这样的非专业人士都看得出来。大家中国革命,公公有理,婆婆有理,我管不了,但有一条是不能造假。我们讲判断之前,先要判断。富勒的,奥维尔,我都是凭原本身讲话。你有天大本事,也无法把富勒成左派,把奥维尔读成右派,就是事判断。富勒当然反革命,什么革命都反,自由主都不能容忍,最保守,你的价判断,可以跟他比一比。奥维尔革命的悲最痛心,世界的格局最担心,你也可以跟他比一比,看看你的立是哪一种,“人的立”,是“物的立”,是故事中的哪个“人”,哪个“物”。你中国革命,首先要平心静气,尊重史本身,听两造之辞,看来去脉。比如奎松的,《“中”的革命》,史家写史么写吧,是起的要求。他写史,必然性都是用偶然性开道,得,史就是么平平常常又轰轰烈烈。史不是翻烙,用一面之辞代替另一面之辞,而是要把斗争的全局写出来,来去脉写出来。我的结语,是我的读书心得,大家反映不一,我早就想到了。我的左翼朋友,想不到你有么一个尾,气如此定,旗如此明。我的右翼朋友,你前面写得很好,但尾是狂呼口号,跳性太,替我憾。

  刘里:就是那句“从秋瑾到江姐……永垂不朽”。我也看到了。(大笑)

  就革命个主而言,《农场西,我得是连续发了三篇,而且每篇都很,最后集在一起,成了几万字的西。你了以后,我还专门问过件事情,因我听到一些反信息。

  李零:不的吧?你周的朋友肯定不。(笑)

  刘里:不尽然,但“不”的反信息多。我个人就没那么不,所以很关心个篇目。我认为,你富勒的《西洋世界事史》里,也有革命的主。你有一个基本点,也不是你个人的,强调争引起革命”。《农场》中你比地展开关于革命话题讨论,里多少还带着一点逆说话的姿,我相信不是你恰好哪一天看到了奥威的小册子……

  李零:我维尔,是集中阅读,很多就是在你的店里搜集,能找到的,我都了一遍。以前读过,印象不深,一才知道,跟多人的法全。“争引起革命”,不是点,而是事。我当然是有感而。我对战问题讨论,主要是由恐怖主义问题的思考。受刺激,是那个在天所开的讨论会。

  刘里:是不是“9.11”之后有关伊拉克争的讨论会?

  李零:。“9.11”之后,中国学者的言,中国精英的言,非常可笑。个会,我参加了,跟他相左。我得,不是研会,而是表会。我不喜欢这种群体性的表,你要我表,我就是反

  刘里:此,作一个思想士,手里拎着一把老不能不说话。( 笑)

  李零:我哪是什么士,只不一成潮,我就怀疑。因这辈见过潮,大部分都充感。

  刘里:我再回到争和革命的话题上来。我看了你关于中国近代以来出波折的叙述中,前后有一个重大转变88年在“服未尽的余哀”中,你得中国的问题,千找原因万找原因,根本原因是自己有问题95转变认为千找原因万找原因,根本上是西方的展模式是抢别人,而我自己是“”自己。但我确发现,你关于革命的叙述有过变化,当然早期你关于革命的叙述也少,然“费尔巴哈》章”有某种革命的子。

  李零:早期?不是少,而是没有。我什么,要看潮。比如上世80年代,启蒙是潮,祖宗是潮,我只批过骂祖宗,反把中国的困境成是“封建尾巴割不断”,我说问题不在儿,中国被困,但不是化外之境,哪里得上开除球籍。我反的是放着眼前,把现实问题说问题,我一点也不后悔。后悔的不是我,而是很多当潮人物。革命不一是后来的话题,前不久刚刚讲过话题。我的有感而,是因为这些年,保守主义风行,反革命成了髦。30年后,情况了,我中国的问题受制于国际环境,和上面的话题并不矛盾,但也没什么直接系。“人”也好,“自己”也好,很多人都以是“”,殖民代才有,冷战时代才有,不。其在也很突出,比以前更突出,金融危机就是最新表,国外也好,国内也好,大家都被了一把。你仔想想,“人”也好,“自己”也好,都不过时而言之,当年我费尔巴哈》章,跟事没多大关系吧?(笑)

  刘里:克思主本身就是革命的学。(笑)

  李零:但《费尔巴哈》章不是革命,真正革命是《共党宣言》。

  刘里:你篇中也提到《共党宣言》了,但你提的候,是很正面的,比如对马克思本主的成就,跟你在88年半本的“服未尽的余哀”里的思想是一致的。但我的确没理出一个你不同时间段关于革命的叙述系

  李零:不就替革命了几句公道话吗

  刘里:我不先一下子跨到关于中国革命的正面或面理解的问题上来。我想指出你争引起革命”的强调不是特指某一革命。回到中国革命儿,我相信凡是系统读过你集子的人,是能看到你60多年前的那革命,是抱着极大的同情式理解的,头应该有学理的成份,同是不是也有的原因?

  李零:如出身?

  刘里:,出身,或者你的成长环境,和成长经历

  李零:可能吧,应该有关系。跟出身,跟成长经历都有关系,因我是受革命教育的人,革命多少有一点儿了解。我是“赤匪”出身,出生于共开往北京的路上,不是出生于台湾或香港。(笑)共政后的成得失,是要好好研究。和国民党政的成得失是两事。前不久,60周年大庆时,很多党史家都出来讲话,比如金冲及,比如奎松,比如高管哪党哪派哪种立,国民党的一屁股屎都没法擦。况且就算是一屁股屎没法擦,我也不会,辛亥革命不搞,走向共和不走,咱回咱的大清朝吧。更可笑的是,有人什么革命的合法性。国民党革命那儿,有什么合法性?

  刘里:“受革命教育”,也包括我个年的人。你一定也注意到了,大家革命,特别对60年前那革命是有非常大的分歧的。我真正关心的并不是你立本身怎,因我很能理解你的一些法,但那革命本性的西,我是没法回避的,只能理性地接近,恐怕也是我思考今天和未来问题的一个起始点。

  李零:你比较强调,我30年前的想法和在的想法有割不断的系。我不否认这系,但在大于系,既不能在的想法都是从那来的,也不能我把原来的想法都推翻了。以前我也没认为,小道理是管着大道理。1989年,常跑国外,我有一个大转变,感烈,就是越来越得,中国和美国,是影子和月亮的关系,大道理管小道理。

  刘里:个看法很重要。

  李零:我中国革命的看法也是这样。治中共党史或国共关系史,去研究的最大缺点就是不背景。奎松的,《“中”的革命》,就是革命吧。这书不是,国共关系是美关系,他是“从国大背景看中共成功之道”。中国近代的所有政治人物,不光北洋军阀,不光国民党,所有政治力量,都有国背景,都有老板和后台。是弱国的宿命,都不是简单的一面倒,只跟一种国际势力打交道。一面倒的局面,其是反复选择果,它是在冷战时代拉开大幕成定局。当然了,1949年后,问题继续在,苏联台,中美关系已中俄关系,是又一大局,但大道理管小道理,没有。比如近三十年的改革开放,最大前提是什么?是中美接近。没有毛泽东一招,哪有小平的改革开放?中国的成功之道,其实还了“中”的便宜。当年,毛泽东最怕的就是美苏联手,共同付中国。其,美国一直是以苏联为头号大,即使了旗子也是,只要不缴枪就是,是中美接近的直接前提。

  刘里:看来你的转变,也是由偶然的原因所促成,而不是做纯书宅思考的果。

  李零:。所以我反复“大道理管小道理”。

  刘里:硬道理管道理。

  李零:我的思,很容易堕入非善即、非即友的黑白逻辑。比如中国和美国就是一白一黑,正着,反着,都一有一白一黑。左右是以个黑白。土左看中国的黑暗面,恨月亮;土右看中国的黑暗面,恨影子。洋左、洋右不一,喜居高下教人,没有见过月亮。但月有阴晴缺,就是月亮,也是各有辞。其,大家的不,只能明,个世界很有问题,拆东墙未必就能西。比如1968年,法国人在这边本主,捷克人在那反社会主,就是同步象,大家各有各的不都容易了就,近了就恨。比如美国兵打伊拉克,我的美国朋友,心里提多急,不是替伊拉克急,而是替美国急,但我的法国朋友跟他向布什先生致敬,他的最大错误,是不打伊拉克,应该打法国。

  刘里:看来你“大道理”是有疑的?

  李零:没。何止大道理,小道理我也怀疑。但你怀疑小道理,先得考大道理,大道理和小道理都是着来。咱和“主流社会”不是越靠越近了?什么叫“负责任的大国”?你得帮美国排,不去王先,帮他“打方腊”(像波),也得搭把手,投个制裁票吧。当然,我认为,大问题是美国,而不是中国。比如在的争灾、金融危机,都不是中国的,而是美国的。美国管着全世界,个世界上的大问题全跟美国有关,包括中国的问题。至少目前是如此。

  刘里:美国的“大道理”才多少年?中间还隔着俄呢。国境,对现代中国来俄的角色不是更重要么?他1919年就来了。

  李零:多少年?冷有多少年,就有多少年。不去中国和苏联是一,但中关系一直受制于美关系,就解放期,国共关系、中关系,也受制于美关系。两个大国作交易,牲小国。毛泽东害怕美苏缓和,付中国,先一步,跟美国搞和,所以演了珍宝事件。苏联台前,我和美国的关系接的,苏联了,就成了直接的。我千万忘了,美国一直是代表后霸,它是老大。

  刘里:也不完全是,后是“两霸”,而非在的“独霸”,有很大区。我放下不。那么个国大背景,或者个“大道理”,跟60年前那革命的必然性和合理性,两者之是如何建立起关系的呢?

  李零:可是两事。我大道理,是战时期和后冷战时期的大道理。中国革命是另一事,它的国际环境是两次世界大、共等等。是冷以前的事,我不能倒果因。革命,咱也得有点先来后到,一是一

  两个大一

  刘里:你最近在上海了一篇文章?

  李零:是的,我写了一篇文章,叫“两次大一”。最近,中国有孔子,也有大秦帝国两个的背景是什么?是非常现实的冲,都是“托古改制”式的冲。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梦想是什么?是大国崛起。大国崛起的榜?是所G8在的八国联军个八国联军子是美国。很多人的中国梦,是从美国梦起,准跟美国换岗,代替美国当老大。此文,我是有感而。你不是要“托古”?好,咱就看看真正的“古”是怎么一回事。我,中国史上有两次大一,一次是孔夫子梦想恢复的大一,即西周大一;一次是秦始皇造就的大一期以来,中国的意,一直是围绕这两个大一而展开。道德价,当然是一好一坏。好的都挂在嘴上,坏的都藏在行中。我并不偏其中的哪一个。我只是两个大一是理解中国史的匙。

  刘里:从中国的程看,反大一的力量好像大一,包括今天。

  李零:是的。

  刘里:它更大了。

  李零:我大一和反大一,不是以好坏问题常常被人拉扯到民主不民主的问题上,其不是一事。民主好,制坏,在是反革命的理由—因革命会制。但我们别忘了,恰恰是欧洲革命的遗产,最最典型的革命话语,它在近代史上曾非常革命的作用!我想话语很重要,但不是史的唯一准,放放大看,并不是什么准。最近有个台湾学者写了本梁启超他的“制”一,其就是我的那个“绝对”,至少19以前,不但不是面的词汇是非常正面的词汇。西方迷西,是拜我们为,我们闹革命,又拜他们为。中国革命是搭他的快在大家,民主是个好西,是万般无奈,所有坏选择里最好的选择。其实专制也曾经这样,也是万般无奈的一种选择。民主西,即使在欧洲史上也不是什么香饽饽。古典代,很多治者都怕民主,中世也怕。只有近代,民主才成了最有效的治工具,是革命的遗产。其史上的族都怕民主,几乎所有治者都怕。准考,民主的源是希腊,80年代的启蒙话语,我完全理解。但他的希腊也是符号化的希腊。希腊很复,既不是欧洲人特有的史基因,也不是代民主的源,更不是天堂和园,希腊的民主很血腥。希腊出过亚历山大,我国的秦始皇,如果在欧洲史上,就是亚历山大。

1989年,我第一次去美国,申请卢斯基金,我拟过个提,就是中国文明,目太大。我在北大也讲过课,只了一次,后来不敢次演,是在潼的帝陵博物院(原先的秦俑博物)和北京大学的国家展研究院,在《方早》。我西,正标题是“两次大一”,副标题是“中国制造中国”,意思是中国自己怎么把中国制造出来的。里面有生蛋、蛋生的关系。欧美学家最恨大一Made in China很多欧美人不舒服,China made in China,更可气。我目,也是行为艺术者看了可以各抒己

  刘里:“中国制造中国”的程,也是各族群合力的果。因“大一”了,很多力量完全同化在一当中。

  李零:其,欧洲也有大一。前有亚历山大,后有罗马帝国。整个中世,也是基督教的一天下。思想制,比政治还厉害。全球化,照是大一。中国,孔子的蓝图是大一,我们现的大一本来是指西周大一。他的大一和秦始皇的大一不一。秦始皇的大一是三个大一:制度大一、学大一、宗教大一,但他没有完成。武帝尽移山心力,把它完成了。特是学大一,是完成于他的手里。但儒生的地位提高后,他却把武帝的宗教大一推翻了。特是王莽,他把武帝的大郊祀推翻了。

  王莽罢庙废祠,果是什么?是老百姓的信仰没人管,所以东汉时期,有个借立教的高潮,致道教起,佛教入。从此,中国只有政治大一,没有宗教大一和欧洲正好相反。

  刘里:是儒生努力的

  李零:不能。第一,儒生的初衷不是宗教多元化;第二,儒生也不会王莽好。

  最近有一篇西,是毛新回泽东跟他批孔。去,高明老跟我说过,凡是造反的都要批孔,凡是做了治者的都要尊孔。原来是毛泽东说的。他从刘邦一直到蒙古人,到朱元璋,到太平天国,最后到蒋介石。他的结论来如此。而最最有意思的是,他还预言。他,共党是靠批孔起家,五四运。他,什么候,共党也尊起孔来,就明共党也完蛋了。

  前些天,何炳棣教授在清做演,去年,我就听他讲过。他是先跟我几个人,再到中研院是第三次。他,他不同意他的寅恪老芝生老师说,中国史的一大因,就是了尊孔。何先生,中帝国两千年,不是儒家的献,也不是法家的献,而是墨家的献。

  何老先生的意,大家可以讨论,但有一个问题不容回避,中国两千年的大一,肯定是秦始皇的大一,而不是孔子梦想的大一

  孔夫子和秦始皇,是中国史的古典立。个古典立是朝的杰作,几千来,也解不开个疙瘩。

  上次在香港,参加穆拍影《孔夫子》的展映会,有个听众咄咄逼人,孔子尊敬不尊敬,我的回答是,首先我要尊敬史,如果你连历史都不尊重,还谈得上敬什么孔子。代尊孔,尊的都是假孔子,这样的孔子,我凭什么非得敬他。

  有人,去了圣,有什么孔子。他根本不承,除了人造孔子,有真孔子。其秦始皇也一,也是个政治符号。

在有个通天教主,们设计了世界宗教,一教三,孔子领导全世界。我才不会跟他们烧香磕

  我把孔子看成古代一个很重要的思想家,是我他最大的尊重。你读读我的就知道了,我比些拿孔子当道具的人更尊重孔子。

  立选择

  刘里:我能理解,你克思也是度,于革命也是

  李零:也是。

诋毁革命,流行法是,少数狂分子煽无知群众,仇富、反智,人放火,破坏文化,死人无数。这类说法,治者差不多都,不用当什么理看。革命会死人,就像争会死人一得大惊小怪?无知群众干蠢事,当然不得称道,特是他自己整自己,自己自己,是他栽跟的主要原因。但仇、仇愚就一定合理,富人和明人,代的治者,他们杀自己的手就不残酷?中国了启蒙,就放弃救亡在,众口金,大家都,法国革命坏,俄国革命更坏;英国革命好,美国革命更好,史的好坏是么分。但没有法国革命,没有俄国革命,只有英国革命,只有美国革命,世界史怎么?那就没有在的欧洲,也没有在的美国。自由、平等、博是哪个革命的口号?美国的自由女神像是的礼物?

  刘里:所以你的基本度是要史地看革命和争。

  我想60年前的革命,包括俄革命,里面有两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在考虑这些革命的作用的候,是怎么对这两个问题疑?第一,革命的目与成功后的实现两者是不是称的;第二,革命有很多正面的意,但革命程中有一个基本事面,就是有一些“人神”,鼓动别革命牲。

  李零:我知道的革命,是很多革命者都牲了,包括多最秀的人。我,要当革命者,首先就要有牲精神,不但可能被,而且可能被自己人。我想,驱动的不是你的什么“人神”,而主要是他人。你的“人神”,大概是指革命的领导者吧?些人,活着的都是幸存者,其很多人都被。即使讲马克思主,也是工人运在先。真正的革命最争,政治家也好,民众也好,都是根据情我情,跌跌撞撞,绝处逢生找出路……革命领导者的角色,不是拿把壕里,指战队专门人送死。

  刘里:个没问题程充偶然性。

  李零:有人,革命是少数知分子狂物,我决不同意,么大的事怎么会是几个知分子鼓起来的呢?根本不可能。革命,用另一种方式去描述,就是“民”,老百姓都是不得已才革命。我在香港,在家的沙听一位姓的台湾大学者痛革命,他,革命是少数知分子狂物,我看,法本身才是少数知分子狂物。

  刘里:比典型的俄革命和中国革命,包括法国革命,跟英美革命确不一是要看到个人和小体在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李零:稍微温和一点的革命,多半是被吓住的,包括冷。二次大后的和平,也是吓出来的。英美革命不流血,是神

  刘里:英美革命也死人,史常

  李零:中国代史,本身就是革命史。不革命,是大清的天下。否革命,就是否中国代史。当然,在否革命,主要是否党的革命,是一半好,一半坏,只国民党革命,不党革命。翻案主要是蒋介石翻案。他的案有什么好翻?最近,汪荣祖的文章,就是反翻案。后,国民党天怒人怨,最后兵如山倒,有什么可翻?当的仗打不下去,毫无取的可能,国民党的将都明白,美国人也明白。我在,林纳闷什么俄找的都是得力人材,美国在洲扶植的全是蒋介石这样son of bitch(狗娘养的)。你知道林堂的是从哪儿来的?是当美国伊利州参议员讲的。位参议员说,“虽说是狗娘养的,但他是我的狗娘养的”。聂绀弩有篇文章《狗娘养的》,就是讲这件事。去,国共关系,全是政治宣,两都一,不可能不这样。那争状。其1949年后,也争状讲历史,情况不一,可以全面一点儿,客一点儿,但史就是史,蒋介石很失,不当年,没人好,在也没法好。即使共了,个案也翻不了。台湾人吃他很多苦,他也没法

  中正堂,我去,蒋介石的是朝着北方,他的愿是反攻大。蒋介石武力反攻大不成功,但文化反攻大倒是成功。

  刘里:台湾人也面临尴尬的局面,包括电视主持人,其实读过书的人,从那个年代来的人,要们说国民党的好,也不到。

  李零:世界上的事就么怪,政治斗争是遵循“人的人就是朋友”个原。治病也是这样。一个得了症的病人,法失望了,他就会想相反的法。西医不行靠中医,中医不行靠巫医。他相信,包治百病的方没准藏哪里,肯定得有。

  刘里:都分不太清楚的本

  李零:因为现实选择经常很残酷。我写孔子的候,特能体会一点。他周都是坏蛋,大坏蛋,中坏蛋,小坏蛋,你到底哪个?没什么黑白分明,个是好的,那个是坏的。

  有人我是革命的保守主很有意思,革命和保守是反义词。(笑)其,我很害怕革命,但也非常理解革命。

  刘里:人的思想比,大较发达的人更是如此,你很难给他在思想或立的光中准确定位。

  李零:你我跟流行思潮唱反,其我不是故意抬杆,也不认为我的法能什么,我从来都认为,我的法是无用的,我只希望有一天,大家想起当年的争,有人还记得有么一种不同的声音。

  刘里:你的个考会不会自己的某种心理暗示?

  李零:也吧。有候很尬,当你站在不两立的两派中间时,左派当然认为你是右派,右派认为你是左派,因你确是站在左派的右,也站在右派的左,大家么看不是很自然

  刘里:反映在你中国文化的断或者认识上,我感到你的一个立是:既不把它得一无是,也不把它成一花。包括你被大家一棍子打死的奸的解也是这样

  李零:我研究古代,有一个原,就是决不打算加入古代的哪一帮、哪一派。儒家,我不参加,道家我也不参加,就像在的党派,我都不参加。什么我就不能以个人的身份来讲话

  刘里:这样一种姿,你得是作人的立和姿是作政治人的立和姿有很大区

  李零:我肯定不是政治家。有个朋友批我。他,你老人得了症,西医不灵就信中医,中医不灵就信巫医,还说该死的就死,世上没有包治百病的,你这话让谁听了都不待讨厌。(笑)

  刘里:了跟没。(笑)

  李零:,我写文章,常没答案,因没答案。

  刘里:我得你是有比清晰立的,不有立,而且有答案,只不细读你的作品,要串在一起看。

  李零:我自己都没答案,怎么能给别答案。人,望,就会乱抓,想抓根救命稻草什么的,比如传统文化,比如人民,或者先的生力。好多人得我什么都不依,是于相信自己。人失去精神上的倚,就会得孤立。我就不得。如果那些我没法相信的西我都不信的,我反而得心里就踏了。(笑)

  刘里:(笑)你的种立,看问题的方法,是很保守主的。

  李零:我在下等兔子,当然很保守。后来,我得那位朋友得也,我怎么可以跟病人,你就坐以待吧。人类虽然找不到包治百病的方,但是会不断摸索,或会找到一些半好不坏的法,哪怕是解一下病痛。

  刘里:当然是,否们讲的所谓进步,或者展本身就成空中楼,完全没有意了。

  李零:所以,我才肯定政治家和一般大众的那种暴烈行的合理性。他可能也找不到什么出路,但你他很受的候不喊,就像得了症,你不他治,也不他喊,怎么行。革命是逼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每一步都是摸索。它的生,常出人意料,革命家都大吃一惊。列宁不是说过吗,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要他到资产阶级那里出生问题是孩子已生出来了。

  刘里:有病得治,但不能乱治啊。(笑)也反映在你主问题要向前看,而不能向后看。你既不主回到中国的传统中去,也不主回到革命的传统中去,只能往前走。

  李零:我没你,但我没应该探索。我把自己定位为历史学家,我的工作主要是讲过去。汪丁丁我演,有人当下的问题怎么看。我,你不是研究现实问题?我怎么方?我只能从我的角度,提供一点儿材料,供你参考。

  刘里:我能理解。

史上的五族共和

  刘里:再谈谈你关于中民族的起源和演的考。特是你那两篇西。

  李零:我想把我大一的文章入我地理的集子。

  刘里:怎么

  李零:我有很厚的地理学趣,趣太乱。

  刘里:关于《避暑山庄和甘泉》那一篇,我不认为简单的地理学文章,从空拉得很开,时间上也拉得很

  李零:两件事在空上和时间上好像都没有关系。

  刘里:代人面匈奴候的考,和清代人面蒙古、俄斯的考,有很多一致的地方。有你讨论古代的“五族共和”,与中山的五族共和,有什么内在关我不知道,但重要启:早期的五族共和民族形成,至少是策略性解决方案。今天我样现实问题

  李零:两篇西,也是有感而。我喜把看似无关的问题搁在一起。比如我拿京船葬和印山大墓作比,就是如此。

  刘里:谢谢李零,今天时间了,多内容得慢慢消化。再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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