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文化大革命(1966.6—1968.4大学)Ⅰ
七月份就要过去了,毕业的消息一点也没有,看起来,真的要在学校闹革命了,文化大革命也不知啥时结束,真急人哪!
不上课了,开始也弄不清楚怎么参加文化大革命,每天只是看看大字报;大字报的内容五花八门,老一点的老师就把反右的一些旧事重提,年轻的老师弄一些生活锁事来写,其中一张大字报很有意思,题头画了一串大红灯,大字报搞的喜气洋洋、挺吸引人的。内容却原来讲的是在困难时期的事:那时候买布要布票,北方冷一些,布票给得多一些;南方给的少一点;为了照顾结婚时用布多一些,补助一定量的布票。我们理力辅导老师赵云隔的爱人在云南,结婚时两人商量:为了多补一些布票,决定在太原登记;男方家在云南,婚礼定在云南举行;登记时男方有事,不能到太原来;他俩思来想去,决定让赵老师在太原请同一教研组另一位男老师代他登记,当时大家都知道,很同情他们也都很支持。结果,大字报却被说这是欺骗国家;是个人主义作怪;是修正主义的温床。赵老师看到大字报感到无地自容。以前见着自己的学生,都是好远就打招呼;现在却把头低下,不敢看我们;很上火,满嘴起的都是大泡。其实,我能理解她,当时这只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样比较沉闷的革命,持续不太长的时间。毛主席认为这样搞下去,不会把他身边的定时炸弹揪出来,就开始发动学生起来带头闹革命。北京一些大专院校的学生象北京师大的宋斌斌他们开始成立了自己的红卫兵,各大学开始大串联连。八月五日,毛主席接见了宋斌斌,第一次给红卫兵这个新的称呼予以承认,于是乎红卫兵在各大中学如雨后春笋般自发的成立了。我们班也不甘落后,十几个出身好的同学组织起来,成立了红卫兵。我们买来红布,剪成袖标,我模仿报纸照片中主席戴的红卫兵袖章的字体,写了红卫兵三个字,女同学用黄布剪成字,再到服装店让他们给缝上,袖章做成了。刚开始,我带着感到不太得劲;王慧珍给我整了整了袖标,说:好好带,应该感到荣幸。是呀,四清时,她家被重新划定为资本家,此时此刻心里一定很羡慕我们,也一定很难受。我就想到了她,她的出身也不好,不知现在怎样了,能当上红卫兵嘛?
文革逐渐深入,广播、报纸天天都是破四旧、斗黑五类的文章,院里的大字报也都是北京来电,社会上开始刮起了破四旧的凤,先是北京高干子弟的红卫兵,步入社会名曰破四旧,其实在大肆破坏文物。我院高干子弟们也不甘示弱,带着低年级的红卫兵拿着大锤,气势汹汹的要砸学校附近、烈石山下的窦大夫祠;我们一系的部分红卫兵听说后,就赶到现场,劝他们、跟他们讲道理—它是纪念春秋大夫窦犨(字鸣犊)的祭祀庙宇,因为祠堂建在烈石山下,又称为烈石神祠。窦大夫祠创建年代不详,宋元丰年间重建,元明清均做过修建。祠坐北朝南,中轴线建筑格局,主要建筑有山门、献亭、大殿、钟鼓楼等。建筑布局巧妙,结构简练严谨,是元代建筑的精品。也是历朝历代的祭雨场所,大殿木雕很有特色,殿中有窦大夫像一尊,右侧有神龛梧桐木一颗,传说摸之百病皆除。是国家重点保护文物,砸了容易,再建可就难了。大概是文革刚开始吧;也许是十几年的教育还起了点作用,他们还有点惧我们,还是提着大锤回去了;他们没创造出业绩,不甘心,又要去砸露天剧场舞台顶上的一对石狮子,当时大家都在吃午饭,看他们要砸石狮子,就一起起哄,也许是良知发现,也未砸成。最后他们还是把党委大院里的一个墓给砸了。原来,党委大院在解放前是明代的保宁寺和近代的赵戴文公馆,公馆内建有花园,园中有赵戴文墓。赵戴文,生于1867年,山西五台人,同盟会员,曾担任国民党政府山西省主席,是追随阎锡山三十余年的忠臣和功臣。赵戴文在抗日战争时期病逝于吉县克难坡,抗战胜利后迁葬于此。解放后,他的儿子是我党的一位高级领导,时任太原工学院院长。
太原天主教堂被五中红卫兵砸了,办了个展览,这样我才开始关注这个教堂,它位于解放路 ,是一座古罗马风格的高大建筑,通体铁红色,间以白线装饰。天主堂始建于清同治九年(1870),庚子年(1900)被毁,光绪三十一年(1905)重建,占地约13.3万平方米,现存4300平方米。主建筑为礼拜堂,旁有两座西式尖顶钟楼。天主教堂是太原市规模最大的天主教友活动场所,也是省市天主教爱委会的所在地。我们班全体去看了,街上乱七八糟的堆放着被抄出来的东西,原来两个尖顶钟楼被砸掉,里面的教堂创始人、第一任大主教的墓被砸,大主教的棺木被砸、尸体被焚毁,神父、修女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挂个大牌子被批斗,大字报像招魂幡一样随风摇摆着。当时我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学校为了让文化大革命搞的激烈些,就要求各基层单位的头头做工作,让大家给老师写大字报。一次班干部找我说:你一直都是科代表,经常和老师接触,尤其是谢庚教授;应该揭发他们的反动言论、反动的学术思想;同时使自己的思想得到提高,也为我们班争光。原来每天各班要统计贴大字报的份数,并评出名次。当然也就代表了他们的业绩。可我怎么也想不起这些教授有那句话是反动的,在我的记忆里都是金玉良言,是在给我们传授知识,真是没什么可写的。可能是他们工作做得好,院里第一次贴出矛头直接指向副院长—高庆春的大字报,揭发了他解放前曾任某兵工厂副厂长的事,还要打倒他。高副院长是留日的兵工专家,国民党时期,曾任炮兵学校的教务长、某兵工厂副厂长之职,被授于少将军衔;解放战争最后阶段,炮兵学校校长李探深逃往台湾,他却留下来并参加了兵工的建设工作。抗美援朝时,他设计了一门新型火炮,解决了前线缺弹少炮的问题,立下了赫赫战功;炮轰金门时,当时的火炮射程不够,他又设计了远程火炮,再立新功。曾先后任北京工学院、太原机械学院副院长,在这期间为祖国培养了大批兵工工程技术人员,在兵工界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曾任全国人大代表。他是个务实的人,不太善言表,每次开完人大代表会回来,院里安排他作报告,他只讲十几分钟就没词了;可和他一起参加会议的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性农民代表,却滔滔不绝的能讲上两个多小时;但在课堂上他却能够不拿讲稿,一口气讲上几个小时。要打倒他的事,院里报告了国务院。国务院立即下文:高庆春为国家保护对象,不得批判。此后,他就是我院最幸福的一个人了,不管斗争有多激烈,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的看大字报、看批斗或者闲逛。如果他仍留在北京可能后果就不一样了,这也是一个人的造化吧。
全国运动还是比较平稳的,用造反派的话说:死水一潭。为了要打破这一局面,要进一步把红卫兵发动起来,毛主席又开始要接见红卫兵了。我们班的陈叶兴同学提前得知了这一消息,消息是从他的现父亲得到的。他的父亲是位烈士,曾是叶挺的部下,在西安事变时牺牲了,他的名字就是根据叶挺为纪念西安事变的题字—“江南一叶”而起的,他的母亲后来同他父亲的秘书结婚,在总参工作。当我们知道八月三十一日毛主席要接见红卫兵,我们班的同学於八月三十日连夜乘坐开往北京的火车,赶去参加接见。车上我们看到好多被押送的剃阴阳头、挂了牌子的男、女‘牛、鬼、蛇、神’,心里感到阴森森的,有一种很可怕的感觉。下了车我们才知道,现在毛主席正在接见呢,已来不及了。就找到北京机械学院接待站,住了下来,第二天,我院全体学生都到北京了,为了和他们到一起,吃住都方便,我们当天就搬了过去。原来,梁乃强副院长考虑学生自己去北京吃、住、行动不方便,便包了一列火车直达北京,在北京我们等了半个月。为了听毛主席的话—搞革命大串联联,我们每天都到北京各大院校去”学习”。我们先到北京工学院,首先看到北工院里到处都是大字报,内容大都是本校老师的一些事,其中有一张是批判艾思怪的,给我留下了一些印象,心想,不是有个叫艾思奇吗?他叫艾思怪,这个名起的好,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到清华,大字报我倒没什么印象,可他们古香古色的校舍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北大—他们的斗争搞得真激烈,翦伯赞被斗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住在一间小房里,白天劳动,屋里全是大字报,一股凄凉的景象;中央民族学院—看到学生批斗班禅,还有他的父亲、母亲、弟弟和弟媳,班禅穿一套灰中山装,高高的,很有派,批他参与叛乱;还有他每天的大、小便都说成是圣水、灵药,都要收集起来,做成药丸,发给求药人,得一丸药的人如获珍宝。学生们便拿他的灵药,问他:是药吗?他答:是。问:用什么做的,是你的大、小便吗?。他答:是。问:能治病吗?他答;不能。问:那你为什么让农奴当药吃?不语。学生们拿一把药给他吃,他不吃,学生们气愤的塞进他的嘴里,硬让他咽下去。晚上在院礼堂上映了内部片:西藏自治区平息叛乱纪实,在影片中,会议开始,班禅还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上,随着时间的发展,他的座位移到旁边,最后挪到台下。怎么回事,也搞不清。我们每天都去各院校串联,看大字报、看批斗。一天,听说,毛主席要在工人体育场接见红卫兵,很高兴,我同李太龙、王恒杰一起赶到体育场,里面坐满了人,我们找个地方坐下,人们呼口号,唱革命歌曲,等待接见。这时来了几个操着京味穿着绿军装的中学红卫兵,按个询问没戴红卫兵袖标的人;他们来到李太龙、王恒杰面前气势汹汹的叫:不是红卫兵的出去,出去!他们看我们也不理睬他们,上去就动手拉他俩,我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他们看我带着红卫兵袖标,就说:他们什么出身?我想:这是些什么人,太野蛮了,这就是首都红卫兵吗?!(真没想到,这么野蛮,这只是开始,他们可是主师爷,不论文革时期,还是现在,他们的恶劣的思想要遗传到多久!),太不讲道理了,我告诉他们说:都是中农,我作证。他们瞅瞅我,又找别人茬去了,我一直看着他们,没有人作证的,尽真的被撵走,撵走别人他们却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们的”革命”成功了,原来他们革命就是为自己,打着革命的的幌子,为自己谋利。我又先到了她,她能受到这些不公正的待遇嘛,这么多天,我留心周围的人,有没有我的高中同学,有没有她。可是到现在一个人也没遇到。
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接见的消息,大家鼓掌要求接见(太幼稚了),后来,时任国务院秘书长周荣鑫出来说:今天毛主席不接见,接见这是谣传。大家才悻悻的离去。
我们三人中就我到过北京,我便成了向导,因破四旧,故宫、北海、颐和园都关门了。我们到景山玩了玩,崇祯皇帝上吊的树木虽已枯死,但仍站在山头上,向人们在述说:要记住历史的教训啊!那些红卫兵穿着绿军装、拿着语录、躲在假山石后,拥抱着谈恋爱。真是发人深省啊!。 9月中旬,发生了一个歹徒劫车,撞死了卫戍区清河哨卡哨兵,并抢走手枪的事件。为保证毛主席的安全,总理决定破案后再接见。案件于14日很快侦破;15日就安排接见。
九月十五日,我们得到了接见的消息,让大家列队步行一个小时,来到****大街,17时15分,毛主席等中央领导乘5辆敞篷吉普车从大会堂东门出发,先接见在广场和长安大街的红卫兵,然后登上天安门城楼。这次大会由康生主持。18时开会,林彪、周恩来讲话后,可能首长太累,休息一会,可是我们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傻等;忽然,广播响起“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一会,又恢复了平静,当时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后来看报纸才知道:原来是陈毅老总出来,大家以为是毛主席来了,听到喊毛主席万岁,陈老总马上挥了挥语录,大家认出是陈毅,就静了下来。天渐渐黑了,也没有什么时侯接见的消息,我上了趟厕所,回来找不到队伍的位置了。我想:根据上次工人体育场的经验,也许不接见了,以后看电影看得更清楚,不去挤了。到饭店吃了点饭,就回到了住处。后来听他们讲:在我走后又等了好长时间,毛主席才开始接见,红卫兵通过天安门看到了毛主席。同学们告诉我,他们好不容易挤到天安门广场,人潮如海,挤得透不过气来,不小心被挤倒就有被踩死的危险,有的同学,张瑶就是其中之一,把鞋都挤掉了,袜子也磨破了。第二天,我陪他到街上买鞋,看到街道两旁一筐筐的各式各样的鞋。我暗自庆幸,就我这个小体格不被挤坏了才怪。毛主席已接见完了,九月十七日下午一点多,全院学生坐上了梁院长给包的直达太原的专列,离开了北京,列车是走北线,饱览了沿途风景,第一次看到八达岭长城;詹天佑修的铁路;深深地感到中华民族太伟大了,这样的民族是多么的聪明啊!也看到塞北的风光,荒凉的很。与北京、太原等城市简直不能比。
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早晨,我们全校的同学集体乘火车来到太原五一广场,举行了国防科委、山西省委发放毛泽东东选集大会,由省委书记卫恒、省长王谦、副书记王大任亲自给我们发放了毛选。会后,举行了盛大游行,省领导在沿途接见了大家。
后来我们学院的大字报开始升级了,矛头开始指向党委;各系领导带头批判书记、院长,三系书记席德珍是工农干部,曾是山西决死纵队的团长。一次在批判大会上发言,引用了一段语录: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偶公移山------,大家听得一愣,书记怎么能把寓公念成偶公呢?惹得众人大笑不止,他尽不知错再那,继续念下去。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读错毛主席语录可是个大问题,只因他出身好才没事,要换了别人还不知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呢!
后来报纸、广播又号召大学生到农村去串联,搅乱那里一团死水,煽革命之风、点革命之火。院里立即组织全体学生到介休县某公社某大队(时间久,忘了)去煽风、点火。我听说要去农村,很高兴,老早就想到山西农村看看,看看这里农民的生活习惯。同时我也不愿意看到学校那种气氛,昔日给我们传授知识的老师今天无缘无故却被打成了反革命分子,被斗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到农村去放松一下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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