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虎：第一次“联动”大会目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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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联动”大会目击记

·百　虎·

最近读了路人的“故园三十二年前”(ｚｋ９８０７ａ)及赵淮海的“ 也说封杀不了的造反派历史”（ｚｋ９８０８ｃ）两篇大作，颇有所想。三十二年 前的诸多往事，历历在目。可惜两篇文章多了些嘻笑怒骂，却少了史实的份量。本 人以为既是“文革博物馆”的馆藏，大多应是回忆历史，少些评论。可记得胡适先 生“少谈些主义，多研究些问题”的教诲？路文中提到孔丹、秦晓、谭力夫确是当 时颇有名气的人物。此外更有彭小蒙、宫小吉、骆小海、郑中维、纪三猛以及蔡东 北等等诸君，风云一时，斯人何在？

赵文中提到“联动”大会，多年来似乎鲜有人知。本人亲身经历，印象尤深。 借此机会记下片断所闻所见，也算是抛砖引玉，希望更多当事人写出有关三十二年 前北京红卫兵的回忆。

第一次“联动”大会召开于１９６６年１２月２６日晚北京展览馆剧场。与会 者多是四个月前的“红八月”时大出风头的“红卫兵小将”。当时有诗为证：

八月十八贯长虹，　碧空万里舞东风，
天安门上登小将，　金水桥前立群雄。
指点江山凌云志，　横扫四旧汗马功，
红卫天兵惊世界，　万众欢呼毛泽东。

不想好景不长。老毛翻手云雨，加之中央文革小组挟天子以令褚侯。年关未到，小 将们早已风光不再。铛锒入狱者有之。当时有诗为证：

遥忆当年送沙果，　江青阿姨真爱我，
且看今日送果人，　戴着手拷把牢坐。

如此背景下，联动大会开张。本人家距会场不远，故约两小伴前往看热闹。无票在 手，前门进不得。只好旁门伺机。苦等良久，忽见江克出来，此人乃小伴兄之好友 ，因此好说。恰巧此旁门直通大台，故我等便落入大会主席团行列。且看台上，数 十人等，身着黄绿军装，臂戴尺长袖章。此类袖章，全无一字，正面红缎，反面白 绸。谓之曰“红色恐怖压倒白色恐怖”。再望台下，人头簇拥，全场爆满。各个装 束，大体如此。有趣的是，与会者虽多为联动及其乡党，但也不乏反对派人士。因 此各呼各的口号，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文革初期“大民主”之风气，此时尚存。 主持大会之人是一小姑娘，据说名叫周春英，乃是国务院办公厅主任周荣鑫之女。 在她指挥之下，众人上台慷慨陈词。时间久远，许多闲话难以回忆。只记得台上台 下，“打倒三司！”之声，声声不绝。说也难怪，此时大凡中学生中，联动的反对 派势力薄弱，李东民为首之红卫兵首都兵团尚在襁褓之中。处处打压联动的先锋， 倒是蒯（大富）司令的大专院校红卫兵革命造反第三司令部，即“三司”是也。此 三司人等，仗有江青、中央文革小组撑腰，拉起一面反对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旗， 月把功夫便将“小将”们打得招架不及，实是欺人太甚。当时有诗为证：

满天风雨满天愁，　革命何需怕断头，
留得联动豪气在，　十年归报三司仇。

世人皆知，三司后台是以江青为老大的中央文革小组，打倒三司自然涉及反老毛的 婆姨江青之嫌。反革命的帽子不难戴上。半步桥监狱事小，为此吃枪子的也大有人 在。只是民不畏死，耐何以死惧之？！石油学院附中一条不要命的汉子跳上台来， 大呼“中央文革小组的某些人不要太狂了！”。顿时全场哗然，众多人应声高呼。 群情激奋，几乎话到嘴边，只是无人喊出打倒江青罢了。也有人大叫反对中央文革 就是反对毛主席。既然反对派人士在场，总要让他们说说话。只是一位先生声言只 说一句话，半句未出口，便被哄下台。激情过尽，悲从中来。众小将回想几月前的 风光对之以今日之凄凉，颇感冤枉。于是乎高唱“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 东”。唱归唱，心里却有所想：老毛倒底要干什么！？

大会开完，已过午夜。接着放苏联电影“区委书记”。片中游击队员举枪宣誓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霎时间全场顿时群情激昂，齐声高呼“以血还血！以命 抵命！”，帽子横飞，口哨乱响。真正是充满了革命党人的热情，法西斯式的疯狂

电影演毕，已是凌晨四点多，众人余兴未销，蹬车前往公安部解救落难的弟兄 这便是史载六冲公安部的第一冲。只是本人实在悃乏难忍，回家睡觉去也。

三十二年前的联动及联动大会虽然充满了少爷造反的气味，却是文革中第一次 公开，有组织及大规模的抵制毛泽东及其爪牙中央文革小组倒行逆施的行动。许多 与会者从此心里明白，再也不上老毛的当！

“十年归报三司仇”。七六年四人帮垮台，本人振臂高呼压在心里十年的话“ 打倒江青！”时，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次联动大会的会场。

北京早期红卫兵的历史虽短，却流下了许多颇具争议和具有传奇色采的事件。 诸如红八月，西纠，十六纵，联动，六冲公安部，红卫兵组歌等等。希望当事人等 ，不论是褒是贬，写出回忆文章。也算应了蒋经国先生留下的话：“对历史有个交 代”。

□　９８年８月于美国　hu_bai@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