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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敬兰:请放开宋彬彬(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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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0 19:57: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07-12-13

我在12月9日的博客里,简单写了一所中学在1966年8月的两大事件:校长之死和宋彬彬上天安门。关于前者,我在十多年前写过《记忆的疮疤》,发表在哪里都忘记了,被者永平、章德宁等人编的丛书《那个年代中的我们》收入(远望出版社1998年版),2006年文革40周年时,我以更平和、更客观的心态重新写了校长遇难,题目叫《烈日下的集体谋杀》(本博客收入)。对于宋彬彬,我从来没有发表过个人看法,主要原因是,她不在我们通常的视野里。

实验中学今年九月的校庆活动,在网上遭到猛烈抨击,批评文章多言辞凌厉。我同意那些文章的基本观点,即校方缺少对文革的正确认知,但我反对对宋彬彬本人继续妖魔化。

迄今为止,我没有看到过当年在校的学生(66、67、68三届学生约40个班)有人举证宋彬彬参与暴力的事实,也没有看到过网上和民间流传的宋彬彬打死若干人的实据。实际上,在我的印象中,宋彬彬就是一个戴着白色化学镜框眼镜、清秀善良、文质彬彬的高年级女生(她的班级正是我的姐姐班)。即便在文革中,也从未有过她张扬狂热、盛气凌人的记忆。我相信,母校的同学多数会持有这个印象。

为了使我的如下文字不带偏见,我向宋彬彬的同班同学L做了了解。L是1965年入党的学生党员,是文革初期母校的学生代表会主席,在我眼里她是一个襟怀坦荡、有自省、有担当的人,她认真地回答了我的提问。

宋彬彬是文革前师大女附中16名学生党员之一,于1966年4月入党。我记得文革中第一张大字报是宋彬彬、L、M(现为上海交大党委书记)3名高三学生党员写的,L说:“是的,我的名字在前。”大字报的内容是当时正在热议的教改问题,标题和具体内容连L也不记得了,她说正在寻找,希望能有细心的同学保存至今。她们的大字报在6月2日贴出,当即就遭到同学们的围攻,6月3日团中央派的工作组进校,3人得到保护并成为工作组的依靠对象。学校成立师生代表会,由她们3人和2位高二同学外加2名教员组成,L为主席,宋彬彬等6人是副主席。6月17日,反对工作组的高三年级十几人联名写了大字报,各自成为班级反动学生。当时毛泽东不在北京,为了控制局面,上面指示让中学生统统去了外地部队接受“军训”。7 月末毛回京,把刘邓向首都大中学校派工作组的做法斥为镇压文革的反动路线,工作组纷纷撤离,学校出现领导真空。反对工作组的同学成为左派,L和宋彬彬等人变成保守派。8月4日、5日,高一年级部分学生揪斗5名校领导,党总支书记卞仲耘被殴打折磨至死。8月7—8日,学校两派成立了“筹委会”, L和宋均在其中。这时,“红卫兵”从发源地清华附中迅速扩散到各中学。我记得,学校成立了两派红卫兵,一派曾是工作组的依靠对象,正统派,强调红五类出身,另一派是反工作组的,自称“毛泽东主义红卫兵”,奉行广泛的“阶级政策”,不排斥非红五类出身同学。8月18日,毛主席要在天安门上接见红卫兵,师大女附中的名额是40人,负责确定人员名单的L,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自己并没有去,却让宋彬彬带队去了。宋给毛主席戴袖标后,L受到班里一个左派同学的质疑:“你们是保守派,宋彬彬给毛主席戴袖章,是对主席最大的侮辱!”L听后也暗自谴责自己,觉得对毛确有侮辱的嫌疑。随后她和宋即宣布退出“筹委会”,从此淡出学校的运动。

1966年8月以后,学校进入了无政府状态,本校学生大多数出去串联或呆在家中,校舍被哈军工的大学生长期当做“联络站”,一直到1967年春天,部队对学生进行了在校军训,混乱的秩序才有所好转。1968年夏天,66届学生第一批上山下乡,宋彬彬也去了内蒙古草原。

我的同学叶维丽(现美国马萨诸塞州州立大学终身教授、历史学家)曾在几年前采访过宋彬彬,她这样记述:

多年来,宋彬彬在师大女附中8月5日的暴力事件及后来全市范围的“红色恐怖”活动中所扮演的角色一直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宋最初的出名是因为8月18日在天安门城楼上把一面袖章戴在了毛泽东的胳膊上。在近年的访谈中,她对我讲述了自己如何变成了这个“幸运”(或从回顾的角度说是“不幸”)的人。那天有大约1,500名北京中学的红卫兵被邀请登上天安门城楼。能有机会在近距离看到毛使这些年轻人无比兴奋,他们很快就变得无法控制了,随意在天安门城楼上走动,一些人向所遇到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献红卫兵袖标。有些学生看到毛的胳膊上还没有袖标,觉得他也应该戴上一个。一个男同学在人群中推着宋大声说:“你去”,这是一件激情之下自发和相当偶然的事情。这之后就是那段众所周知的故事,对宋来说它发生在瞬间,但却影响了她的一生。

“8.18”时女附中已经有了红卫兵组织,宋是领导者之一。第二天全国各大报纸上都出现了她的照片,“宋彬彬”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在她与毛的那段广为报导的对话中,毛问她的名字,她说叫“宋彬彬”,毛问:“是文质彬彬的‘彬’吗?”她说是,毛于是说:“要武嘛”,据传她后来把名字改成了“宋要武”,女附中的校名也随之改为:“红色要武学校”。

有关“宋要武”名字的发明有一段故事。据宋讲她从天安门回到学校之后有一位《光明日报》的记者采访了她。那位记者要她谈了与毛的对话内容以及与伟大领袖会见时的感受。在采访中宋并没有表示要改名字,但第二天报上出现了署名“宋要武”的文章,那篇文章的样稿事先并没有拿给她看以征得同意,而从此她有了一个众所周知的新的称谓。

全文见http://www.edubridge.com/letter/yeweili_2.htm

历史就这样和宋彬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她不管走到哪里,武斗凶手、杀人恶魔的影子都追随着她。L说,我至今后悔让宋彬彬那天去了天安门,如果她没去,如果她的名字不叫彬彬就好啦!

可以想像,40年背负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失去了解释权和话语权,对于宋彬彬是怎样的一种精神煎熬。所以,请放开她吧!放开宋彬彬,让她有空间、有机会面对真实的自己,让她开口说出自己的故事。

我写这些文字,不意为宋开脱。我当然不以为,宋彬彬和大多数同学一样,是蒙昧的、被迫的、胆怯的,盲目地跟着形势走。宋彬彬出身高级干部家庭(66年夏天她父亲并不是第一波受到冲击和打倒的对象),本人文革前入党,文革初期是学校领导层成员之一,这些条件使她优于大多数学生,可能具有控制局面的影响力,她是高年级学生,对同学还有示范作用。

这些注定了她应当承担的责任。面对校长之死前后,她怎样想、怎样做?我希望宋彬彬拿出道德勇气,和我们一起反思与反省。

最新大片《投名状》的导演陈可辛,在CCTV的《小崔说事》节目中,当被崔永元调侃时说了一句严肃的话:“在一个极端的事件中,人性、道德都要受到很大的挑战。”这里,我要借用陈可辛导演这句话作为我这些文字的中心思想。

如果说,战争、灾难、动乱是极端事件的话,毫无疑问,文革就是中国近代历史上由当家的闹事,祸及全民的极端大事件。从那场动乱中走来的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厘清事实,把真相留给后代,留给历史。

最后,我要引用宋心鲁在纪念母亲、北京四中校长杨滨的一篇文章中的内容,结束我的这篇文章。宋心鲁说:母亲多次回忆起那次在中山公园,她被押去参加对北京市“黑帮分子”的批斗大会,各校愤怒的学生们提着腰带、木棍围上来,是四中的孔丹、秦晓、张小彤等学生党员和骨干把我母亲围成一圈保护在中间,一边高呼口号,一边大声喊:“不要打人!”冲过人群把她带进会场,散会后又护送她回校。她腿疼,走不动,是赵胜利把她背着送回“牛棚”的宿舍。那天有好几个老干部被打死、打伤了,可她记得只是头上挨了一皮带,他们为她挡了多少棍棒,挨了多少打啊!

这是北京四中的高三同学,他们也是干部子弟或叫红卫兵,在面对暴力时的作为。他们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校长,同时也在四中的历史上,留下了让人感动的记录。

http://fengjinglan.blog.sohu.com/7337618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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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0 19:59: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不说出你的名字

2008-01-22 11:33 阅读(888)评论(36)


(同类话题的最后一篇)


拉拉杂杂写了几篇实验中学文革中的人和事,招来疯狂谩骂很意外,没想到以正统文革专家自居的人们,居然不允许有不同声音,况且这声音是对他们做的事情的补充或修正。我是不怕骂的,文革中对我的侮辱和批斗,架势和这次大同小异。我有免疫力却没有欲望,对我的攻击完全是白费力了。

不过,有些网友,特别是开博一年来经常浏览我文章的网友,已经成为真正的朋友,我注意到你们的提问:既然争议双方都知道打死校长的人,为什么不说出她们的名字?叶维丽在她的调查文章中没有提,实际她是知道的;高一校友王有琴在写校长之死的文章中,也仅仅提到高一部分学生,她也不肯指出名字。我相信王有琴在调查过程中或许受过恐吓,因为正是她所在的那班部分学生干的。批斗校领导的过程中,如果没有全程目击者,也有许多“片断”场面的目击者,她们至今还记得谁打了校长,谁最凶狠。但是,谁也不会公开说出那些名字。

为什么?

我先讲一个与此无关的故事。前不久,我的一个好友和我谈到校长之死的争论时,讲了自己的亲身经历。文革时朋友正读高一,班里一个产业工人的女儿,平时不起眼,突然成为斗争老师殴打同学的急先锋,她在对女班主任毒打之后,把一壶开水浇到了老师的下身。严重烫伤、感染、溃烂在66年夏天给老师带来了巨大痛苦,并造成严重残疾。文革结束后,朋友所在的部门接到一封检举信,告发的正是那个女生。朋友把信锁在抽屉里,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决定不转给她的单位。朋友说,如果我把信转过去,她的一生可能因此就毁掉,这将造成我终生的不安。老师既然没有告发她,就应该给她反省的机会和时间。现在,那个女生已经退休,她也是老师,工作干得不错。朋友说,我认为我做得对。

朋友的故事让我沉思很久。

2006年某天,北京有对17岁的双胞胎兄弟和各自女友,在夜晚出去找乐,在南新华街公交车站遇到一个避雨的中年妇女,他们把她挟持到一处拆迁房里,轮流殴打、百般折磨,一直到奄奄一息,还抢走了她的手机、钱包。那个妇女死在现场。两天后,他们如法炮制,又拦截了一个捡垃圾的老妇,把她打伤。四人以“故意伤害罪、抢劫罪”被起诉,前不久,北京市司法机关对双胞胎的哥哥判以无期徒刑,弟弟14年。

这个案件与文革中校长之死有相似之处,一是年龄都在17岁左右,二是故意伤害,致人之死,三是手段残忍。文革后,卞校长家属曾经起诉高一部分学生致校长死亡的背后怂恿者,一位教员的妻子,法院没有判处。卞校长家属同样不能指认具体学生,一直期待的是她们能够登门有所表示。

法律不能解决的事件,舆论的审判又能怎样?

回头去看当年的她们,我同意叶维丽的看法,是表演革命。一是真的对“黑帮校领导”非常愤恨,二是要表现自己最革命,三是青春期的逆反和躁动遇到了文革这个特殊的发泄口,四是心里扭曲,有虐待狂倾向。……

我相信那个班在发生了这个可怕的事件后,自己也受到了深刻的内伤。在实验中学图书馆的网站,点击“校友录”进去,在高中20个班级里,唯有高一某班至今无一人注册。据说,校庆时也看不到这个班学生的身影。

她们当时只有17岁左右,表现常常自相矛盾,是这个年龄的特点。被目击者确认的某某,在8-5日斗争校领导时,校领导甲留下了她蛮横暴力的印象,后来写在文章里,而校领导乙却感谢她当天救了自己,免遭皮肉之苦。另一女生某某,有人看见她打了校领导,可是1968年初,因为反对中央文革反对江青,她在学校屡次被斗争,我亲眼看到她的胳膊被架到背后,头被深按下去,她不停地挣扎和反抗,白皙的脸庞挣得通红。听说这个美丽的女孩后来精神错乱。在文革那样广泛的动乱中,伤害别人和自己被迫害的事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不知有多少?

不说出她们的名字,也许源于众多的理由。

我之所以写了《请放开宋彬彬》,就是本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原则,撇清宋彬彬身上的口水,给她面对自己的空间。不说出高一那些学生的名字,不等于就可以嫁祸于宋彬彬。这不是记忆的差错,而是有意诬陷。特别是在国外做文革调查,更应该慎重负责。宋彬彬因为8-18,受到国内外瞩目,把校长之死的责任强加在她头上,一来取悦了西方文革研究者,二来客观上掩护了那些参与暴力的同学,这样的做法,害了宋彬彬,也害了那些同学。责任是不能转嫁的,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忏悔、道歉是个人的精神解脱,谁也代替不了,谁也强迫不了。

昨天,我看到博客跟贴对我的谩骂,一个说我是学校的耻上加耻,另一个说我忘了生父是怎样死的,所以是耻。说这话的人,也许是与我持不同见解的朋友或熟人,对我的身世有所了解;也许是看过我文章的对手,自以为得到了攻击我的炮弹。没错,我的父亲在运动中自杀,因而让我在不足六岁就结束了童年。我认为那是时代的错误,难道我要满腔仇恨地度过一生,逮着谁咬谁吗?再说,我的话题是实验中学的文革,就事论事,有必要把矛头指向别处吗?没错,我在文革中与红卫兵毫无干系,而且被批斗,因此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视“红卫兵”都有罪、都是杀人狂吗?起初我被攻击“为红卫兵翻案”“为文革翻案”,后来对我有所了解后,就嘲笑我是“小可怜”、“小市民”、“想巴结贵族子弟出名”、“糊涂”、“被收买”等等。请问:小可怜就没资格说大问题吗?小市民就不能反思文革吗?这种血统论的旧调重唱,令人惊骇之处在于,文革的遗毒已经成为某些人肌体的遗传物质,成为内分泌,殃及几代真的说不定啊!

假如我17岁时曾相信过那些蛊惑人心的舆论,如今我已57岁,再跟着人云亦云,不仅荒唐可笑而且违背社会的良知。我已退出职场,按月领退休金,做家庭妇女。写作是我的爱好,发表文章,阐述观点,抒发情怀,是我的自由。因为有了博客,我连在报刊上发表都已经不在意,不需要名气,不指望稿酬,真正做到了无功利写作,现在是我从事文学写作25年来感觉最好的时期。你说我被政府收买,看见政府给我功名利禄之一种了?

关于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不同意见请摆事实、讲道理,不论多么尖锐,我一律欢迎;与本文话题无关的人身攻击,特别是直接针对我的人格侮辱,见一条删一条,我有的是时间,奉陪到底。长期匿名攻击者,不要暗中窃喜,我会查到你的ID,累计算账,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疯子智障者除外。)

http://fengjinglan.blog.sohu.com/7724458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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