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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4 03: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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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漱石:知情者言(下)
作者:景玉川
来源:摘自《饶漱石》附录
知情者言(二) 认识了陆兰沁后,我才得以知道当年饶漱石在上海时他身边工作过的一些同志的姓名,于是,我准备前往上海。
1994年春天,我第一次到上海,第一个采访的对象是刘廷臣,他先后曾给张鼎丞、饶漱石、谭震林三个人当过警卫员,当年一定是位十分机灵、忠诚、招这么多中央大员喜欢的小伙子。
兰沁给了我一个刘廷臣的电话号码,还好,一到上海就与他联系上了,他住在上海瑞金二路,瑞金医院近邻,有名的三井花园(励志社,现改为瑞金宾馆)也离他住处不远。我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他的家,九十年代上海住房条件还很差,作为上海市纺织工业局处级离休干部的他,所住的房子是在二楼一间2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这里卧室兼客厅。当年虎虎生气的刘廷臣,如今也是老人了,但身体依然强健。见面后,他非常热情,给我提供了许多他亲历亲见亲闻故事,其中大部分我都在本书中引用了,作为三位高层领导的贴身警卫,他所知的内情较多,也真实可信。言谈间他不时对饶漱石的遭遇现出愤愤不平。他告诉我:
“我是山东人,1947年在胶东许世友部队,先给张鼎丞当警卫员,1949年进上海后,张调到福建去了,我就留下来跟他(指饶漱石—引者),我之前还有一个警卫员叫党延校的。这个案子发生后,我们几个老同志都不满意。我对饶是这么一个印象:他不跳舞,不大看电影,发什么穿什么,我们这些人也不能特殊,吃饭都是集体吃、门子也不串,星期天也不出去(我们警卫人员可以轮班休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他是以身作则,对他印象没有不好的……他到北京后,我留在华东局,给谭震林当警卫员。
本来出事后(应是出事前夕—引者)调张鼎丞当组织部第一副部长,后来张说算了算了,去了检察院(据查,张鼎丞任中组部第一副部长时间极短,一个月左右,大概还未上任—引者)。饶出事时,有人每天晚上去找饶漱石谈话。
大会也好,小会也好,我是警卫员,说他反党,我没有看到,这一点我觉得不公正。饶在战争环境也好,建设环境也好,他没有单独做过一件衣服,单独领过什么东西……我们在山东,今天躲,明天藏,吃辣椒水,求啥?所以我感到他不平反,我心里不好过……上海一些老的,我们这些小的(指当年的警卫与工作人员—引者)都是这个想法。胡立教与他关系一般,当时是情报部(社会部)副部长,部长原来是刘晓,与饶关系比较好。
张鼎丞把兰沁接到他家,张老也吃了苦头。张老与饶老关系很好,张的秘书陆健比较正派。张老对兰沁的事很伤心,粟裕与饶关系也好,谭震林也说:“我在浙江与前线工作,不了解(饶的反党情况)……”饶与陈云的关系也看不出来。现在上海了解饶的人没有几个,胡立教肯讲的话会知道一些,当时饶的代号叫501……他出事后中央(调查组)来了解情况,我们说:‘他什么地方也没有关系,只看牙齿找过北京路一位私人医生,这我们担保,其余他哪儿也没有去’!(说到这里,刘大笑)”
为了便于我在上海找到更多的知情人,刘廷臣还给了我一份当时华东局在饶身边工作过的人员名单,上面有他们的地址与电话号码,这些老同志都已离休在家,一般都能找得到。此后,我就依照这份名单,一一去拜访我所要采访的知情人。
李宝贤是山东烟台地区栖霞县人,在第三野战军13纵队当连指导员时负伤,伤愈后被选送到华东军区保卫处,后来接替凌文英任饶漱石的卫士长。饶调北京任中组部部长后,1953年2月,他和饶的秘书艾丁一同返沪,李任华东局保卫处保卫科副科长,专门负责来沪的中央领导的警卫工作,接待过许多头面人物。
他对饶漱石的看法也是很好的,本书引用过他的一些谈话。他说起他回到上海不久,饶漱石出事后在他心里引起的震动:
“半年以后,问题暴露出来了,说是“高饶联盟”,在上海开会,陈毅发表了好多意见,原来有一本材料叫《高饶联盟反动罪行》很厚,我当时看了,很多事情我们不熟悉,我一点也没有想到:他的威信那么高,我们这些人搞警卫一点也不知道。毛主席我接待过几次,饶在北京工作时,我有一次守在电话上一夜。我感到我们这些领导人长年累月从风险中走出来不容易,我是当兵出来的,知道战争的艰难……见了那些材料后,他联盟搞什么我也弄不清。饶漱石办事很稳重,我跟领导这么多年,看的领导不少,觉得办事稳重的领导考虑问题就全面,我想也没有想到饶漱石会这样!他就与高岗接触过几次,也都是高岗来看他,所以我总感觉到(叹气)这么好的人!过去他有个叔叔来,他都不见(应是饶的族兄饶真泉,其祖父收养了饶漱石之父饶思诚。饶真泉土改时划为破落地主,“文革”中夫妇俩双双在厨房吊死——引者)。有一次我们警卫在大门口收到一封信,里面有两颗子弹。我说不给他(饶)看,这事只有秘书(艾丁)和我知道。我对下边说,这恐吓信没有什么,你们不要怕,只是今后有什么人要见他(饶),你们一定要让我知道”。(1994年3月份4日采访录音笔记)
李宝贤住在无兴路,这里离康平路很近,在喧闹的上海,此地有难得的安静。这位昔日的神枪手如今身体也很弱,他瘦瘦的,又患有严重的气管炎,说话很慢,谈话间不时发出微微的喘气声,不过从他的眼神与身材看出,年轻时一定非常精干标致,他对饶漱石一家充满了感情,他对我说:
“我很想到北京去看看兰沁,但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出门。”
我和他谈了两个多小时,谈了很多他参与警卫来上海的中央领导人的事情,这些东西整理出来都该是上晚报或休闲刊物的好故事。当我说希望能见到胡立教时,他说一定帮我联系。
第二天,他电话里告诉我,说胡身体不好,不便于接受采访。
对胡立教的拒绝我虽有些失望,但心里很感激这位昔日的卫士长。
凌文英是河南人,离休前在上海化工机修厂工作。他在李宝贤之前任饶漱石的卫士长,那时还没有“卫士长”这个名称,而是叫警卫队长。在饶漱石身边工作过的人员中,没有比凌文英不幸的了。1951年他申请去抗美援朝,离开了很多人想的饶政委警卫队长的岗位,去了朝鲜战场。谁知从朝鲜枪林弹雨中拼杀一通后,再回到上海,没过几年,他就被划成“右派”……这位1948年初华东局警卫队的队长,到离休时,还只是个科级干部。他住在江苏路65弄一幢普通居民楼的7楼,二居室,室内很简陋,受过重重打击的凌文英矮小、衰老,华东局和第三野战军首脑机关警卫队长的英俊之气一丝也看不见了。
我与凌文英刚坐一会,他的老伴买菜回来,客气而又热情。
凌文英说:
“我是新四军三师(黄克诚师)的,因家属问题抗战胜利后没有跟三师去东北,留在地方警卫连,后又到苏皖边区政府公安总局,并跟他们到了山东,后来又进了警卫队。
饶出事时,我们只能以“想象不到”来形容。从外表看,他蛮好的嘛……弄了半天,这样的人怎么能反党呢?前些时,我们还在一起,说饶漱石的事。高岗怎么样我们不清楚,饶漱石这人我们知道……说实话,作为身边的工作人员,对他的“反党”呀,“联盟”呀,都存在疑问”。(1994年3月15日采访录音笔记)
林钧堂曾是张鼎丞的警卫员,因为张鼎丞与饶漱石私交较好,工作上接触又多,所以对饶漱石也有所了解。林钧堂后来进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读书,毕业后回上海,离休前任上海机械专科学校纪委书记,住在万航渡路。
在我采访过的警卫人员之中,林钧堂的文化修养算是最高的了。
由于经历与政治文化修养的缘故,林书记给我谈了许多在山东的经历,只是在评介饶的“反党”一事上,他出言还是很谨慎:
“他(饶)这个事,我们作为一般的工作人员,对他的‘反党’‘联盟’之类是存在疑问的,实事求是地说,是不大有这种可能的。
饶在山东没有什么闲空,他和别人也没有私交。
我在北京读书时,他出事了,我去看张老,兰沁也在张老家,张老对这件事也很吃惊。
向明来的时候我记得,他是师政委,刚从前线来,穿双长筒靴,张老找他谈,要他当鲁中区委书记,他说:‘还是让我到部队去吧。’张老说:‘没关系,还是边干吧’”!(1994年3月15日录音笔记)
艾丁跟随饶漱石6年多,作为饶的政治秘书,他应该知道很多历史真相,可是他不愿跟我多谈,采访时也不同意录音。艾丁是重庆人,1921年生,1946年在延安开始由组织安排到饶身边当政治秘书,1953年二月离开。
1994年3月14日上午9时左右,我在上海外滩市政府大楼3楼337号房间采访了他,当时他是上海市建设委员会顾问。退居二线前,他任上海基建工程局局长,柯庆施当权时,他曾任上海市机床厂党委书记,还曾邀李宝贤去该厂当保卫科科长,因华东局办公厅保卫处不肯放李宝贤,此事才未办成。
事先与艾丁先生预约时,他不希望我上他家,而选在他上班的市政府大楼,我因此有机会走进这座名气很大的外滩市政府大楼。
艾丁个子不高,为人和气,也许因饶漱石的缘故他吃了很多苦头,所以即使不准录音,他与我交谈也非常谨慎。采访虽有一个半小时,但记下的事情不多,除前所述,主要还有这么几点:
一是在延安枣园时,饶漱石夫妇散步,陆璀去挽饶的手,饶不肯。俩人绊嘴多用英语;
二是薄一波“三反”“五反”期间来上海,作报告时,说代表党中央和毛主席对上海“三反”“五反”表示过不满,说上海右倾;
三是为饶的事后来他吃过很多苦头;
四是饶漱石后来有些不信任他,以至他也不愿跟饶说话;
最后,在谈到饶漱石事件性质时,他仍然客观地说:
“他的事,按理也应属党内的事。”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兰沁一次来上海时,艾丁还宴请她,邀当年一起工作的人作陪。
我记不清1998年夏天我是第几次上北京,这次兰沁告诉我:她有一位小舅舅,听说我曾去上海为饶漱石的事采访了许多人,埋怨说:你怎么不要他来找我?兰沁的小舅舅叫陆熙昶,是陆璀的小弟弟,给饶漱石做过几个月的保健医生。
陆璀早已离婚另嫁,这一般人而言,像这种情况,陆璀的弟妹们都会冷淡前任姐夫,但陆熙昶不是这样,他心里对饶漱石一直很尊重。这位带着弹弓参军的新四军小战士,前些年从师级军医岗位上离休,现在也已华发苍然,年届70了。
第二次去上海,与上次采访刘廷臣等人相隔7年多,7年来上海的变化太大了,满城的高架路高架桥让我这个很少出门的人分不出东西南北。第一次赴沪是乘大轮,虽费时日,可旅费便宜,第二次则客轮不通,只能坐火车。幸好同车厢有一位在虹口区某公司工作的青年人,靠他的指点我算是顺利地找到了陆熙昶医生,他住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上海一处干休所内。
陆医生说:
“我是从部队进的大学,1952年春夏在上海医学院读三年级,有一天,组织上找我谈话,要我到北京去。到了北京,卫生部副部长傅连鄣找我说:在华东首长中,饶漱石是一把手,你去给他做医生,护理他,这个任务很光荣,你要好好干……由于长期的地下工作与精神紧张,饶当时患有肾虚症,战争年代没有条件,进上海后,陆璀开始督促他去看病:“一天到晚总是工作工作,其他什么事情都不顾,现在条件好了,你可以去看病。”当时上海有一位很有名的医生叫杨国亮(音),他给饶看了病,饶也信任他。杨大夫给饶漱石开了针,据说可以壮阳。饶上北京后,组织上派我给他每个礼拜打针,因而这段时间与他接触的机会多一点。
我到北京时,他还在北京医院住院(治颜面痉挛—引者),刚好陈毅去看他,对饶说:“我们这些人,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们多活几年,对党是有好处的……”饶后来到了颐和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保健大夫,只觉得在北京三个月我没啥事可做,每天就是督促他吃点安眠药,吃点维生素,打打针。我想自己此时是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学习很紧张,放弃了很可惜。于是我要求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不要占一个人,有什么情况,只要中央保健局派一个人就行了。就这样后来我又回上海了。
这几个月在北京,几乎整天有接触。他这个人讲话很少,谨慎,不如陈毅放得开,陈毅作报告我爱听……抗日战争年代,我很少看到姐夫,后来我调到军部一个卫生学校,陈毅来给我们作报告,他来了,我这才知道他住地离我们不远……在所有的人心目中,一直到现在,都对他非常尊敬,所以听说中央首长出事了,华东的人都没有想到是饶,都很吃惊……华东局干部对此都有看法,但不敢讲。
我去北京是因为政治上可靠(亲戚),那年夏天去北京三个月,此事我以前没说过,出事后更不敢说。
抗战时期,我哥哥也到解放区去了,我去时16岁,哥哥20岁,他年纪大一点,受到上海社会一些不好的影响,所以姐姐不喜欢我哥哥,比较喜欢我,觉得我比较单纯。我去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张鼎丞给我开了一张条子:“该同志政治纯洁。”这句话很要紧,以后就不要什么审查了。
记得在黄花塘,一次黄昏散步时,跟在饶身后的警卫员蹦跳着,隋手抓住一只青蛙摔死在田埂上。饶回头对警卫员说:“青蛙是益虫,要保护”。弄得年轻的警卫员有些不好意思。
饶一天到晚工作,自己个人很克己。艾丁说:解放战争时期,有一次到了一个地方,大家走得很累,刚住下,饶就说要搬家,并且要马上就走,不然的话,国民党飞机就要来轰炸。后来他们搬家不久,果然敌人飞机就来轰炸了……?
我去(北京)时,“睡眠疗法”已经做完了,他找主席可能是在我来之前的事。我在颐和园时,中央首长都来看饶……批饶的材料根本不可信。
高岗与彭德怀的关系好,所以后来讲“彭、高、饶”。高岗的表现说明他根本不会对毛不好,他只对刘少奇有意见。高饶出事之前几个月,毛泽东有时与高岗彻夜长谈,什么都说……?
1954年,饶还未抓时,我去了。那次是去东北出差路过北京,我去看姐姐,姐姐是听了传达报告的(指1954年8月17日中共中央《关于向全体党员和青年团员传达高饶问题的指示》—引者),饶拿本书给我看,说:“毛主席很注重什么什么……”还教导我说毛怎么伟大……当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对姐姐说:“这样一个对自己很克己,工作勤勤恳恳的人,说他有野心,野心从何而来?连吃一口白糖,也说国家很困难,别浪费了……”姐姐说:“唉,政治上的事,你不要讲。”她了解的情况多,当时希望我保住工作,要我不要过问这些事。
以后,很多年了,兰沁跟我见面多了,有一次我们在一起谈彭德怀的惨死,陆璀听到了,问:“唉,你们在讲什么!”意思是说这些事不能谈。
八、九年以前,早已事过境迁,“文革”已结束,很多人都平反了,我们对陆璀谈起饶漱石:“像这样的有功之臣,怎么能这样就算了呢?”她就说:“饶这个人呀,也不知什么时候有个水落石出!”
他们俩离婚,一般人奇怪,我早知道。在颐和园养病时,整个一个院子给了我们,还有岗哨。有一天,陆璀对我说:“这十几年不知怎么过的,简直是个木头人,一点都不照顾我,没有人情味!”我很吃惊,说:外面看起来,你们是模范夫妻,人家非常羡慕,他是留洋的,又是高级首长,你也是女强人(她风度非常好)……?
我问姐姐:饶在外国是个什么职务,她说:他什么也不是,就是普通地下工作者,办《救国时报》。陆璀那时罗斯福总统接见,周游世界各国,加拿大到了17个城市。组织上安排他们一起工作,关系很密切,陆璀那时身体不舒服,感情很脆弱,饶对她很照顾,可能就这样结婚了。他对姐姐很好,从来没有发号施令,姐姐也能管住他。有时,他坐在沙发上,姐姐说:你坐了这么久,该去散步了,饶不动,姐姐就来拉他,把他拉起来……
“文革”中,我看到过一份材料,上面说:建国初,毛主席对刘少奇、周恩来感到不趁心,毛正在考虑是否把刘、周放在一边,这时,高岗的事情发生了,毛最不放心高在背后搞名堂……我相信“文革”中这份材料是可信的,我知道高、饶俩人相交很少。
我今天讲饶漱石许多事,并非(我)与饶漱石是亲戚,现在姐姐跟他的关系已结束了,我讲这些,是为了对历史负责”。
采访李振田是1998年长江大洪水九江决堤的前一周,他瘦瘦的,胃已被切除了四分之三,精神仍然很好。李振田是山东人,15岁起为地下党跑交通,进上海后一直在华东局保卫处。菅荣斋接替李宝贤任卫士长前,原是拟定由李振田代李宝贤的,后有人提醒说他当时管的事太多(司机、警卫、其他服务人员)便改由菅荣斋去了。李后来也调到北京,最后在师级位子上离休,现居总政治部一干休所。
李振田告诉说:饶漱石因“反革命集团”案被捕后,凡是饶身边工作过人的,都被集中起来在一起学习,为期一个月,称之为“肃情流毒”,参加者包括警卫员、司机、其他秘书、保姆、厨师……?
李说话有条有理,不紧不慢,他跟我谈了很多饶工作上,生活上的事情及其他大人物的故事,有些我们在前面已经引用。
李振田还介绍了华东局领导的警卫情况:
“警卫员分好几层,一是贴身警卫,2个;一个叫卫士组,5个人,以李宝贤为主。(这有个演化过程,原先每个首长有个警卫排,饶说人太多了行动不自由,后改成卫士组)还有一个便衣排,归警卫科领导,负责门卫,还有一个传达员。
徐海东也是新四军的,对她(兰沁)父亲也不错,还有张云逸,张鼎丞等。叶剑英同她父亲关系也不错,那是在北平军调处三人执行小组时,饶是中将,不低于叶。我怎么知道?1951(?)年,叶从广东上北京开会,路过上海,没下车,饶去看叶,我和凌文英在,叶坐公务车(中央委员两节,候补委员一节),饶把叶接下来,会面一个小时……?
陈老总调北京时就只带了二个人,一是张彦,一是王力。张彦原是松江地委书记,他老婆杨春(音)是副书记。杨曾是新四军党校教务长,张彦是她的学生。张彦长得漂亮、有文化,年轻有为,是华东局最后一位副秘书长,他老婆长得胖、黑。张彦到北京后是国务院外办副主任,“文革”中被整死了。王力是华东局宣传部理论教育处的副处长,1938年是国民党一家反动报纸的编辑,打仗俘虏过来的,在上海,王力和我们在一个中灶食堂吃饭……”?(1998年7月31日采访录音笔记)
在1954年批判饶漱石的会议上,饶还有一条“错误”就是散布对刘少奇的不满,饶漱石本人对这事坚决否认。
李振田谈到刘少奇到上海期间,饶在接待上确是有过“怠慢”:
“刘少奇夫妇那年来(1950年)住了大概一个月,他左右的人对生活要求比较苛刻,如叮嘱房里气温不得低于22度,不得高于24度,那时没空调,靠烧锅炉,这个温度很难控制。饶开初陪了几天,后来没有陪。对刘左右人员的特殊要求,饶总是一边叹气:‘唉,唉……’”(1998年采访录音笔记)
陆璀之弟陆熙昶也回忆说:
“上海解放后,刘少奇几次来上海,陆璀讲:“少奇同志来了,你也去陪一陪”。他说:“这次他是带夫人来,还有小孩,又不是正儿巴经的工作……”这件事有两种看法:一是首长来应陪陪;一是工作正常就不需要陪。这说明饶是正确的。”
知情者言(三)
姜廉是江苏金湖县人,1940年参加革命,1943年就任科长,原为新四军老八团参谋局下属货物管理局直属所所长。1948年任安东市税务局局长,1949年进上海后任华东直属医院院长,后又当过饶漱石等华东局领导人的生活管理员。1959年北京搞“十大建筑”时,他被人从上海“借”到北京,负责北京展览馆的筹建工作。展览馆完工后,他就留在北京有名的“莫斯科餐厅”当经理,任北展饭店总经理,离休时,为北京展览馆党委副书记、副馆长兼工会主席。
姜廉是1943年的科长,到离休时也只是个处级,其间他一直与钱财打交道,工作几上几下,他处之泰然,做事一直是兢兢业业。离了休的他后被选为北京饭店协会理事,这是个很有光彩的位置,也是他几十年辛苦敬业换来的荣誉职务。
北京展览馆宿舍后边很空旷,姜廉住在一栋宿舍楼的四楼,住房条件很一般,他胖胖的,像位大师傅,和霭热情,他的老伴像是家庭妇女,和他一样,好客而热情。
姜对饶漱石的看法很好,前文已述,谈起饶的“反党”,他说:
“他出事,我们莫名其妙。
他对我们挺好的,对外边人也挺好,到我们这里来的有陈毅同志和许多领导。没有事,打打弹子球,打弹子球姿式最好的是许建国,还有一个是潘汉年。晚上(他们)去汇报,打一打,我也参加,帮帮忙,都挺好。
那时兰沁、李敏都在这里玩,饶不许兰沁出去。
陆璀就是离婚这点不怎么样……”
?
蔡兆龙是安徽人,“7·7”芦沟桥事变后他在家乡的小镇参加青年抗敌协会,后又加入文工团,唱歌、演戏,宣传抗日,之后又当乡长、区长、科长。进上海后当过华东局办公厅行政科科长、副处长,进北京时在外交学院(陈毅任院长)学了两年,毕业后先任外交部亚洲司三科(东南亚)科长,后又出任我驻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总领事,回国后任外语学院党总支书记。蔡的夫人于敏,个子很高,离休前在故宫博物院工作,院长就是原华东局副秘书长吴仲超。蔡一家住在东交民巷,客厅里挂着正在上老年大学的于敏画的大公鸡。画屏上的那只鸡神气威武,像是随时要冲下来啄食什么。
很遗憾,蔡兆龙这位外交官患有高血压和帕金森病,行动不便,说话中气不足,口齿也欠清晰。采访归来整理录音时,一些话无法听清,尤为可惜。
蔡说:
“我与饶漱石直接接触很少,他住在三井花园(励志社),我和姜廉一起在那里工作。饶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学者风度,也比较宽厚,平时不大讲话,与人容易相处”。
夫人于敏插话说:
“我们与他接触少,他不爱讲话,听他作报告,很文气,很有知识,不像个军人,有学者风度,他的文化层次比较高。那时我们很年轻,陆璀也很年轻”。
(1998年8月3日采访录音笔记)
菅(jian音艰)荣斋是饶漱石最后一任卫士长,亲眼目睹了他负责警卫的第三野战军政委、中组部部长被捕时的一幕,可是我对他的采访却是在此书初稿三年后的2005年春夏。毕竟时隔太久,半个世纪后再来回首往事,很多记忆中珍贵的历史细节,已被岁月的风尘所模糊。但这次与菅荣斋相见,使我深受感动。
见面时,他告诉我:
“我们很愿意为这些事(指饶)给他说说,也有老同志劝我:‘不要着急,总会有人出来为他说话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个说法……这次听说江西有人来找我,我很高兴,因为我一直惦念这件事。
我们有很多话也不知跟谁说?听说你们要来,我老伴说:你别激动得睡不着觉哇!(我)太激动了,今天下午接到你们的电话,(因为)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所以下楼去接你们”。
菅荣斋是山东阳信人,1930年生,1945年参军,曾在区里任副班长、班长,后到县大队当副排长,1948年调渤海军区参加参谋训练。训练将近一年,不等毕业,战争就基本结束了。于是他们这批学员便匆匆南下,一边走,一边分配工作。过长江后,未分配完的学员就留在华东局保卫部。菅荣斋和前任卫士长李宝贤一同参加华东军区参谋训练班学习,毕业后同在华东军区保卫大队,菅荣斋任华东警卫团团警教(作战)参谋,后任警卫科外勤组长。那时华东保卫部的干部也不齐,较早的有王凡,他后来当过华东公安部副部长,“文革”中自杀。在华东局保卫部,陈云等中央领导人到上海期间,年轻的菅荣斋都参加过对他们的保卫工作。
1953年,饶漱石的政治秘书艾丁和卫士长李宝贤回上海,陈麒章与菅荣斋分别接替秘书和卫士长的工作。不过,菅荣斋比陈晚去一个多月。谈起那次突然的调动,菅老说:
“1953年斯大林逝世前后,毛主席视察人民海军,我到南京参加保卫工作。结束后刚回到上海,保卫处长就找我说:‘上边叫你了’,并拿函件给我看。原来是中央办公厅要我去,并要我带警卫员班子立即起程,我(当时)什么也没带……”
2005年5月1日我采访菅荣斋时,他老人家尚在住院。他患心血管病,两年前进行了心脏搭桥手术,但血压仍很高。他的家在解放东路人民新村小区,可近年来他基本上是在医院度过。
菅老住在长沙湘雅医学院(饶漱石曾在此校读书)第二附属医院高干病室。医院范围很大,我们转了很久才找到位于韶山路东侧的湘雅二医院高干病室。进了大门,远远望见病室大楼外的天棚下,立着一位高高瘦瘦的老人。他白衣黑裤,赤脚拖鞋,在等什么人。我立即断定他就是前中组部卫士长菅荣斋,忙上前问:
“请问,您是菅荣斋先生吗?”
他冷静地反问:
“你从哪里来?”
“江西九江”。我说。
老人听了,脸上露出笑容,领我们走进大厅,上了病房二楼。走廊很长,一边是病房,一边是医务人员工作室。菅老的病房里有两张病床,右侧床上,一位患者正在吸氧,鼻中插着橡皮管。在这座长沙惟一的高干病室住院的,都是经磨历劫的耄耋老人,75岁的菅荣斋是这里最年轻的病人。
菅夫人大概等久了,我们出现时,她正在织毛衣。由于担心采访会打扰同室的病友,菅夫人领我们来到二楼阳台。阳台空无一人,静静地散放着几张藤椅,攀缘而上的藤蔓开满了紫色的小花,楼外是浓荫匝地、枝叶葱郁的古樟。在车马喧嚣的长沙市中心,这实在是一处难得的佳境。
菅夫人叫姚兰桂,1935年生,山东荷泽人,她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在京读书时与菅相识、结婚。她告诉说:听说我们要来,菅很激动,她一再叮嘱:别激动,激动了心脏会出毛病。
坐定后,我拿出录音机,菅老坦然道:
“问吧,你问什么,我记起来就说!”
采访就这样开始了。菅老说:
“饶漱石对我们(我、艾丁、陈麒章等)要求很严。到北京别的没有什么,就是感到生活要求太严格了,陪客人吃饭我们自己都要掏钱,偶而才去要点烟要点茶……按常人想象:在首长身边工作一定得到不少好处,但我们一点好处也没得到。我从上海调到北京,工资一级也没有增加,去时17级,回来还是17级。他对我们要求严,对自己也是一样,举个例子:他告诉我(他)吃饭只要一菜一汤(一晕一素)就可以了。来了客人,顶多加一个二个菜。他一家的伙食钱(包括兰沁、陆璀)一个月50块钱就可以了。有一次他妹妹(指在人民大学读书的二妹妹饶玉莲——引者)去看他,他也没有拿钱给妹妹,他没说,我也不好拿。他告诉我钱怎么用法:要节省用,不要大手大脚,以后退休了,休假都要自己花钱。我在那里一年多,给他攒了3000多块钱,一分钱也没乱花,走时,我都交给了陈麒章处理。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喝茶,白开水一杯。没有什么爱好,只在上海看见他打弹子,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很朴素,一身衣服穿了好几年,后来是给虫子咬了,才换。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一床被子、一床毯子…… 啥也没有”。
菅的夫人姚兰桂熟悉饶一家人,她插话说:
“兰沁的裤子都接了三截(人不断长高,裤子不断接),她那时是高干子女”。
菅荣斋谈起饶与中央其他领导人的交往时,道:
“当时饶管很多事:共青团、劳动部、组织部(都有归他管),组织部行使总书记权力。(很多人),包括苏联专家都对饶评价很高。那时一些苏联专家的安全也归我们管,他们说他是布尔什维克。
在与饶接触的人中,张鼎丞是最好的,好到什么程度呢?他到北京没有安家之前,吃饭三天有两天起码在饶家吃。张在另一处睡,但跑过来吃饭,锻炼身体后也到这边来吃饭。孩子们之间也这样。饶走了(被捕)之后兰沁就在他家。她妈后来也出事了,我们不能接待也不敢接触,兰沁就在他家和张的九九在一起。
饶和张云逸的关系也不错,谭震林也不错。
饶跟粟裕很好,粟裕小孩小龙(粟裕长子粟戎生,曾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在八一小学,礼拜天、礼拜六都是我去接回来住,礼拜一我又给送回去,那时粟裕和爱人在前线(南方)。
饶与廖承志、廖梦醒比较好,廖梦醒常去他们家。
潘汉年、扬帆没有看到他(饶)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饶不怎么到别人家去,在北京一般都有是别人到他家里多,他到人家家里去很少。他与黄克诚关系一般,跟邓子恢、曾山好一些。最后一次谈话是邓子恢、曾山去找他谈。我进去倒茶,饶说:你们去吧,去吧,让我们出来。那次谈话没几天,他就被捕了。
他与高岗没有往来过,俩个人生活习惯很不同,高岗好跳舞,搞男女关系;饶很保守。在北京,他给我的印象,除了开会,他没有上高岗那儿去过。后来我们听说‘高、饶’之事后,很奇怪:接触都没有接触,怎么‘联盟’呀?
我们住在景山后街乙(1)号,右边张闻天是甲(乙)号,邓小平也在隔壁……现在很多事都忘了,想不起来了。在北京,饶和陆璀一个住楼上,一个楼下。他睡觉爱打呼噜,他睡没有睡着我们只听他打没有打呼噜就知道了。那时陆璀的小弟弟(指陆熙昶)还没有结婚,我们俩常住在一起”。
谈起饶出事和被捕,菅回忆说:
“当时斗争他的是陈毅、邓小平等人,那次在中南海西楼开会,我很纳闷:怎么都是华东的人、比较熟悉的人?会议结束后,他停职反省,他找到我们说:‘我现在休息,你们要注意学习,钱不要乱花,以后退了休,什么都靠这个’。我们不知道他停职反省,(那些日子)他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在这期间,中央警卫局一位副局长叫汪景贤(音),也佈置我每周向他汇报饶的生活、吃饭、睡觉、夫妻生活怎么样……我也没说什么。
逮捕他的时候,饶正在吃饭,我在门口站着,这时外面来了人。一位是徐子荣(公安部副部长),还有一位是13局的局长,个子比较高,穿灰中山装。他们带了几个人,开了部两个门的汽车,这些人不是中央警卫局的,警卫局的我们基本都认识。徐问我饶在哪里,我说在吃饭。他们进去,不让饶吃饭,也不让我进去。我在外面听到念逮捕令,说他包庇扬帆、潘汉年反革命,签字的是张鼎丞,他是总检察长嘛。他们给他换上囚服,带上汽车,我看着他坐汽车走远的
(接着)他们在(饶)家里到处搜查,(他家)没有什么东西。他们说:‘你去看看吧’我说:‘我不看。’他们啥也没搜出什么来。
他人特别好,从来没有对我们红过脸,发过脾气,没有背地说这个好,那个不好。他一辈子没享到福,怎么落到这个结局呢?这些事,我们有时想起来真是难过”。(2005年5月1日采访录音笔记)
说到这里菅心情沉重,神情无奈而又茫然。
饶漱石被捕后,他们这些曾在饶身边工作过的人被遣散,菅荣斋和陶东海进公安学院学习,毕业后进了北京电子管厂。“大跃进”后,陶去了长春,菅则受命带一批人迁厂至四川成都,“文革”中又迁至长沙。警卫员中,比菅荣斋先来一年的魏来学,要求回了山东济南老家,可是这位19级的警卫员回山东后,有关部门却分配他回村当了一名农村党支部书记。多年后,由于思念战友,菅荣斋设法给魏来学写了一封信。当这封信辗转传到魏来学手中的时候,文传学禁不住泪流满面。此前,陆璀也给魏寄过糖果……
离开中组部后,菅荣斋心里依然惦记着饶漱石。有一次他出差,与一批河南的老同志在同一车厢,他们不认识菅,菅听他们谈论说:饶漱石的事,主要是陈毅搞的鬼……菅荣斋听了,心里感到一丝安慰。
转业进工厂的菅荣斋和以往一样正直、敬业,一心扑在工作上。无论是在四川成都还是在湖南长沙,这个拥有1000多名工人的电子管厂的厂长菅荣斋,常常是每天一早出去,到深夜才回家。妻子姚兰桂说:那些年,家里看不到他,孩子们也不认得爸爸,他自已也瘦得厉害。曾有过好几次调薪的机会,他都给了别人。他说自已调一级的数目,可以给好几个工人调一级,所以每次都让给了别人……菅荣斋的行政级别1953年是17级,几十年后还是17级。这位于1945年参加革命的中组部卫士长,到离休后上边才给了个“副厅级待遇”——住房、用车享受副厅级,工资仍旧拿处级工资。有人说他之所以行政级别几十年原地踏步,是因为饶漱石的关系,对他这样的人,“只能利用,不能重用”。
菅荣斋回忆自已离开饶漱石后的情况时,说:
“饶出事后不多久,就通知我们几个(警卫员、服务员),你们愿到那里就到那里去。当时有个公安学院,我去了,我与邹东海到了那里。我担任学习组长,因我比较熟悉保卫工作业务。担任了好几个月,邹东海担任组员。毕业时我得了5分(那时是5分制),但只考了第二名,因为口试时,苏联专家在场,我比较紧张。
毕业时,他们问我到那里去?开始要我到马列学院当保卫科长,我不想去,搞保卫工作太累,我便说让我想想看。这时邹东海说到电子管厂,我说我也去吧。我们俩个关系顶好,都是山东人,他到北京当警卫员还是我要来的,到现在我们还联系。他去了,我也去了。电子管厂是一个大厂,开始要我当保卫科长,我说太累,想下车间学点技术。他们说下车间只能当副主任。我说副主任就副主任,正主任我也干不了,不知怎么当。学习了一段时间,就改做党的工作,当总支书记,一直到大跃进结束。后来建设三线,我们这个厂是灯丝厂,全国只一个厂,这个厂很重要,(上级)确定搬到成都去。四川准备设一个分厂,那时叫我去当厂长。我说当厂长不行,(怕)搞不好,组织上相信我,如实在找不到人,我就当代理厂长。(就这样)我带原班人马在三年之内,完成了工厂搬迁,还超额完成了生产任务……没有多长时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成了“走资派”,挨整。“文革”中,厂里那位党委书记说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养成了习惯。他是搞理论工作的,他也是山东人。
也有人隐隐约约,贴我的大字报,说我‘继承饶漱石的衣钵’‘潘汉年的什么什么玩意儿’”……(2005年5月1 日采访录音笔记)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非常看好的湖南长沙曙光电子管厂,也和许多国营企业一样,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菅荣斋的子女都大了,他们的就业也成了问题。菅当厂长的二十多年中,上边常常有下拨的招工、招干指标,正直的菅荣斋将这些指标都让给了别人。1981年,为了让小女儿顶替当工人,46岁的妻子姚兰桂不得不提前退休。菅荣斋夫妇有4个子女,两个女儿当工人;两个儿子当兵转业后,一个到深圳打工,一个由于所在企业效益不好,两年前被2万元买断工龄。还有一个女儿下岗待业。
菅荣斋离休后,红火一时的曙光电子管厂,只保留了一个车间,其余的全卖掉了。菅荣斋、姚兰桂夫妇双双进入了多病的晚年,由于一子一女下岗待业,所以一家的生活也陷入了困难之中。
采访结束,已是下午6点,菅老坚持要送我们下楼。走出湘雅二医院高干病室的大门,回首老人挥手向我们告别的身影,我的心里很不好受。十多年来对这些当事人的采访,何时能公之于众?像眼前长沙城的暮色一样,我感到一片迷茫。
回到旅社,晚上久久不能入睡,清晨很早就醒了。
6点,手机响了,是菅老打来的,电话里他告诉说:昨晚他一夜没睡好,想多记忆起一些事,但只记起了三件:
一是在饶受审查期间,中组部一位姓李的材料科科长比较正派,私下里对饶仍不错;
一是1953年6月陆璀赴丹麦参加国际妇女代表大会,没有像样的手提包,便拿了饶漱石的手提包去……
我深深被这位当年的卫士长所感动。
对饶漱石之冤怀有正义之情的,不只像菅荣斋这样当年的身边工作人员,还有一些像廖承志这样的高官。2004年陆璀八十寿辰时,一位老将军去祝寿,送了一个很大的蛋糕,并对兰沁开玩笑问:“兰沁,我是叫你陆兰沁呢还是叫你饶兰沁”?说到饶漱石,这位上将开口闭口都是“饶政委”。又说:“饶政委的事,现在(要解决)时机还不成熟……”
当年的第三野战军政委饶漱石,在这些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将军们心里,仍然受到尊重。
在一些老一辈党和国家领导人心中,饶漱石也是受到尊重的。父亲出事前的五十年代初,兰沁去大连,正在那里养病的粟裕要把自已睡的床让给她,还陪她到街上去买草帽,弄得小姑娘很不好意思;打倒“四人帮”后,牟选仆调任中国驻美大使馆武官,夫妇俩离京赴美前,邓颖超托秘书给兰沁打电话,表示祝贺;国家主席李先念访美期间接见中国驻美大使馆工作人员,听说兰沁在,这位新四军五师师长,先走过去与兰沁亲切握手……
——摘自《饶漱石》第十九章(香港时代国际出版有限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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