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牡丹”其实也没那么黑,浅黑色的鹅蛋脸,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微笑起来极其迷人。身材适中,四肢和躯干的比例也正确,就是总体感觉不太对头。她可以算个才女,会唱歌、跳舞、朗诵、弹钢琴。“黑牡丹”也免不了插队的命运,但大部分时间在报考文艺团体,当她经历了很多周折,终于被录取的时候,已经不年轻了。她都演过别的什么我不知道,就是意外地在一部相当轰动的电视连续剧里发现,那个“身患绝症返回故土死在心爱的人怀里”的“美籍华人老姑娘”,闹半天是她!导演找到她也算是有眼光的。轮到她的角色表演弹钢琴的时候,摄像机罕见地对准了包括手在内的上半身,还有手的特写。背景音乐未必真是她弹的,可她起码知道把手按对地方,不像刘晓庆等人,露张脸,摆动的节奏还是不对。Ingrid Bergman 在《插曲》中演钢琴家,给小提琴家(好像是在Gone with the Wind里演 “窝囊废”Ashley的Leslie Howard)伴奏,大段大段的练习和音乐会场面,这二位都比划得够像的。可是中国影视作品里,我就看到过这么一个敢把手亮出来的镜头。说起来,冒充弹钢琴还是最容易的,姜文演《北京人在纽约》,怎么就把主角是大提琴手这茬儿给忘了呢?《新世界交响曲》还挺长,连我这观众都替他痛苦。
《福尔摩斯探案集》和《形形色色的案件》,以及《汤姆·索亚历险记》文革前就流行过,不再此列。另外,Gone with the Wind,名副其实的“飘”在“飘派时代”知道的人不多,到一九七O年代后期才流行。也是一桩怪事。
在“西学东渐”中碰到的最难翻译的词之一就是sexeuality,福柯的Histoire de la sexualitié以前译为《性史》,增补修订后成了《性经验史》,其实都不全面。Sexuality的含义很广泛,包括性行为、性心理、性道德、性禁忌……等等等等。在大街、公园或冰场众目睽睽之下问女孩“你哪儿的?”说它跟性毫无关系吧,问答(或不答)双方都知道下面要谈恋爱;硬说这是“性行为”,又实在勉强。欣欣已经考证出来,轻易发生性关系是被人看不起的。
看了外国小说,难免想效法,可像巴尔扎克的那些“人间喜剧”人物的动力是欲望,在试图泯灭一切欲望的环境里,别说是效法,连共鸣都难以产生;狄更斯的“苦孩子turned out to be somebody’s son”模式也比较boring,因为飘派之成其为飘派就是门第高贵确定无疑;居于N角之上的人可能对安娜·卡列尼娜产生同情,当时延续的还是“真诚的爱情不能见容于虚伪社会”的解读,毫不犹豫地站在卡列宁的立场上,众声唾骂安娜是“破鞋”,是电视剧播出后的奇观。效法安娜的前提条件是“居于N角之上”,不在“角”上的人如何进入“角”色呢?这就用得着普希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