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文革时期的大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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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时期石家庄的大辩论

     
1966年11月中旬，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通知：决定从21日开始到次年春天，一律暂停免费乘车（船）到外地串联，全国水陆交通只负责免费输送在各地串连的革命师生师生返回原地。要求直回原地，不要在中途停留。

1967年1月，上海“一月风暴”，造反派夺了市党政大权；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领导小组给上海市各革命造反派团体发去贺电。
毛主席说，“叫革命委员会好”。
1967年2月14日，“上海人民公社”改名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

1967年3月中旬，中共中央发出通知：“停止全国大串联”，要求“集中力量，实现无产阶级革命派大联合，建立革命的‘三结合’的临时权力机构。”
“三结合”的临时权力机构，成员由驻军代表、师生造反派代表和原来单位领导中的“革命派”组成。矛盾的焦点集中到原来的领导班子中谁是革命派，谁是“走资派”，各单位不同观点的群众造反派为此开始争论。
67年春节过后，“三支两军”的部队进驻学校，发出通知，要求革命师生“回校闹革命”。

石家庄市的军管会（直接领导“三支两军”）驻在商业街中山路的八一礼堂——驻军63军所辖。
石家庄市这一年的春天，和全国其他城市一样，在大辩论中度过。
辩论先是在各单位内部。大抵是支左人员对单位群众造反派组织的观点有所倾斜，支持某一派、不支持另一派的“革命造反”观点。全市不受支持的一派暗地串联，逐渐在全市形成新的一派（66年11~12月份，全市的造反派分别成立了工人、教职工、学生等等联合革命造反组织），这样全市从观点上已经又重新形成了两大派。
涉及到对市委市政府领导中谁是革命派，参加“三结合”以后，加剧了两大派观点上的对立。一派要保，主张某领导进入三结合权力机构，另一派则坚决反对。

革命行动，舆论先行。
大字报、大标语满街都是，你刚刚贴上去，没一会儿我过来就给你覆盖掉。开始是先写好了拿出去贴，以后赶不上覆盖对方标语的需要，就组织人马提上浆糊桶，夹上大字报纸，拎上墨汁大排刷，走到哪里写到哪里，非常方便快捷——我的大“板书”黑体、隶书、魏体、宋体、仿宋体、行书大字都是那时候练就的，而且我还独创出直接一笔（不管横竖撇捺都不用描，一笔写成）写成宋体大字标语，令其他人羡慕不已。

标语不能表达就辩论，由内部到外部到处展开。
    为了争取更多的人，两派都动用最方便的宣传工具。有车的单位，大卡车装上高音大喇叭，沿街行走，广播表达自己观点文章口号。
    对军管会不满的一派，他们的宣传车走到军管会门前后，就把车停到广场上，高音大喇叭直冲军管会，震耳欲聋，某某某“十大反革命罪状” 播个不停——那时候很时兴“十”这个数，要揪出谁当“走资派”，似乎不凑足“十”不足以走资派的定性。
    另一派针锋相对，把自己的宣传车也开过来，唱对台戏。你一辆卡车前边装四个高音大喇叭，我就装六个、装八个，看谁的“嗓门”大，看谁的声音能压过谁！
    那些日子，八一广场成了全市的“政治中心”，连周围的大街小巷整天都挤满了“听众”，摩肩擦背，水泄不通，竟也可称为一道“风景线”。
    那时候，全国的革命大串联已经结束，不知道那些军校生是免费还是自费，也不知道他们是闻哪儿股风赶到石家庄参战的，他们多数支持反对军管会支左方向观点的一派。最出名的是“哈军工”——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即现在的哈工大，当时能上这所军校的都是政治上绝对可靠、“红五类”出身、学习优异的好苗子。
    哈军工到石家庄市的四位学生大出风头，人称“哈和尚”，其姓名我现在已经忘记了。被“哈军工”支持的一派叫他们哈和尚，觉得亲昵、尊崇；被“哈军工”反对的一派也叫他们哈和尚，则是蔑视、贬低。
    “哈和尚”具有巨大的号召力，石家庄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们，只要听说“哈和尚”到了八一广场，这就似乎是无形的号召，不由自主就往八一广场跑。
    四个“哈和尚”不愧是全国重点军校的学生，思维极敏捷，口齿极凌厉，辩才极高超。你看他们在大卡车上一站：一身军装，英姿飒爽，旁若无人，胸有成竹，傲然矗立，神采飞扬！颇有“焦遂三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的大将风度。
    他们车轮上阵，轮番上场：张三历陈全国各地造反有理的大好革命形势，李四狠揭“走资派”的“反动罪行”，王五痛斥“保皇派”的无耻嘴脸，赵六苦口婆心奉劝群众要擦亮眼睛，要搬开绊脚石，彻底闹革命。他们个个马恩列斯毛，导师语录、最高指示滚瓜烂熟，引经据典广采博引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舌战对手不获全胜誓不罢休！
    一时间，打着红旗反红旗；拉大旗作虎皮；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体开办教师，彻底闹革命——成了时髦名词。
    你说我是政治上的糊涂虫，我说你是走资派的跟屁虫；
    你说我是军管会的小爬虫，我说你是走资派的应声虫；
    你下决心誓死与走资派血战到底——赶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发誓为保卫毛主席革命路线敢上刀山，敢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心甘，宁愿留尽最后一滴血！
    空气中荡漾的是高音喇叭的轰鸣，下面叫好、起哄、鼓掌、捣乱，各色人等根据自己需要乱成一锅粥。上面辩论家们雄踞卡车大辩论，下面三五成群打嘴架。
    真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老祖宗们怎么这么会总结。哈和尚在石家庄一亮相，让石家庄的两派群众眼界大开。
到了五月份以后，开始“文攻武卫”，口才的力量显然比不上刀枪棍棒的威力管用，辩论家们马上退居二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哈和尚没有撤离石家庄，轻易不露面了。
    有人说一个哈和尚在以后的石家庄两派武斗中丧生，究竟真假，眼见为实，笔者不敢妄论。

    回忆那几个月，石家庄整个是“八一广场大辩场，高音喇叭对台戏；家庭杂院小辩论，唾沫飞溅论输赢。”
    人们从八一广场回到家，精神振奋。依仗从辩论家那里刚刚趸来的新东西充了电，现学现卖。往往是一个家庭、一个杂院两派观点互不相让，继续辨是非，分敌我，邻居大打出手，夫妻反目成仇的事情屡屡传出。
我有一个邻居，夫妻都是石家庄制药厂的，一个干部，一个工人。因为对市领导谁革命谁不革命的问题（其实两口子谁也不知道是领导底细），天天唇枪齿剑动肝火，口跟不上就动巴掌，手不够用就上脚，最后离婚，东西分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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