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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能廷:《北京大学纪事》正误与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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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1 04:49: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浅谈北大武斗所用器具及给学校造成的财产损失
——《北京大学纪事》正误与补充

樊能廷

  《北京大学纪事1898-1997》(以下简称《纪事》)是文革后,北大官方动用大力气、大资源,由荣休的校党委书记王学珍、副书记王效挺领衔,花了十年工夫,编纂的北大一百年“官方修史”,很精心、很讲究。笔者节选1966年6月-1968年9月这部分,4万2千7百字,书上几乎一个错误标点都没有。仅见“宫香政”错为“宫政香”,是唯一的文字错误。另外,把昔时的32路汽车记为现在的332路;把宿舍多少号“斋”记为现在的多少号“楼”,则是口语中随着时间推移的嬗变,不算舛误。

  笔者从《纪事》100年的篇章中,节选1966年6月-1968年9月这部分(文革主要阶段)资料,它道出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过程,供研究者使用。对于自己工作的文字要求是,“不增一字,不减一字,不易一字,不错一字”,可能已经做到了。笔者不把指误、阐发,作为节选秉文的任务。比如,该书讲聂元梓去上海“串连、造反”前的事情,真实情况是王力派王广宇从阮铭家把聂元梓接到花园路中央文革记者站住宿。但是《纪事》成书的时候,这些史料还没披露出来,《纪事》记述有误,可以谅解。

  如今,笔者读到该书1980年3月19日的记述,引起不少回忆和思考。《纪事》说:

  “按照1月30日市委纪委筹备组的要求,我校整理了一份《关于聂元梓、孙蓬一在文化大革命中破坏房屋建筑的罪行》材料上报。其中说,1967年3月开始,学校发生大规模武斗,使学校房屋建筑遭到严重破坏。当时,以28楼“井冈山”总部为中心的周围17、19、20、29、30、32、34、35、36、37、40楼等11栋楼房破坏十分严重。17、20、34、37、40楼的楼顶瓦面全部被打碎。17、20、28、29、30、32、34、35、36、37、40楼等11栋的门窗玻璃、门窗扇全被打碎。28、30、35、36、37五栋楼楼内的暖气及灯光设备均被拆除。暖气管道做了武斗工具,这些楼内家具设备(其中28楼是留学生用的家具设备)都被砸毁。聂元梓、孙蓬一为了大规模的武斗还损坏了在“五四”运动场的20万红机砖,并且挖了地道(从37楼-36楼-35楼-30楼全部从地下2米深处挖成宽1米,高1。7米的地道),使楼房建筑基础受到损害。为了搭天桥,把35、36楼的屋架风撑也给拆除了。他们还从建筑材料中用了4吨1/2英寸镀锌管做了长矛。1966年我校有双层木床5300张,到1970年只剩下2300张,损失3000张。估计损坏四屉桌600张,留学生用大衣柜200个,椅子270把,书架250个,大二屉桌240个。还损失毛巾500条,棉衣600件。”〔1〕

  这一段文字,对于北大武斗的房产部门物质损失,做了数量的统计,本文拟对此相关情况进行一些补充与纠正。

一、长矛、铁棒

  长矛是锐器,铁管制成,锋刃是“麻花钢”(建材“螺纹钢”)磨削、焊接在杆上。矛杆约1米6,锋刃约0。3米。校文革掌权两年多,有金属材料库,有工厂、有工人,这两种材料他们都有,制造了大批的长矛。1968年3月39日凌晨1点,新北大公社武斗队突袭两派混住的31斋学生宿舍,公社武斗队所持的“兵器”就是长矛。《纪事》所述“镀锌”二字不确。329现场看到的和缴获的长矛,是管壁涂有桔红色防锈漆的铁管制成的。工宣队进校后,新北大公社上缴武器,930支长矛,涂有桔红色防锈漆,还上缴200根铁棒。《纪事》所述“1/2英寸”完全正确,这种管径(因为1英寸是8分),口语中称为“四分管”。居民家用水管、暖气管多为“四分管”或“六分管”。“四分管”内径15毫米、外径21。3毫米,重量1。25公斤/米。4吨“四分管”总长度3200米,不计算锯缝和“料头子”的损失,可以制造2000支长矛。新北大公社武斗队和“监管人员”,既用长矛,也用铁棒〔3〕,那么,耗用的钢管,数量大体上与《纪事》所记述,能碰得上。以上说的是新北大公社武斗队方面的长矛。

  新北大公社拥有大批长矛、铁棒,不是用来锻炼身体的,而是用作弹压、残害“阶级敌人”的:“老佛爷”信奉“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阶级斗争可以扩大到任何不同意见者的头上——长矛、铁棒,一方面用来对付“井冈山兵团”;另一方面也用来对付“黑帮”、“牛鬼蛇神”等“专政对象”。郝斌《河水何曾洗是非》124页原文:“读过语录以后,监管学生或给我们派活儿,或宣布事项,有时候也会喊出某人给一顿拳脚。晚点名,才是我们人人都提心吊胆的一场,长达四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每次都要喊几个人站出队列,轻则训斥辱骂,什么叫师道,什么叫人格,那就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了’;重则是拳脚之外另加棍棒。有一阵子,武斗用的长矛也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一个个低头弯腰,但见长矛在眼前晃动,不敢抬头去看拿着这种‘家伙’的人。我们已经是毫无抵抗力的一群,有几条木棒足以震慑,还犯得着用这种东西来对付我们吗?倒是另一种短兵器,让我们更怕:那是一米左右的自来水管,一头磨尖,可作为利器;另一头套有胶套,便于手握,也可作为钝器。商鸿逵先生有一次‘语录’背得不利索,越背越乱,又分辩了两句,就被这个‘家伙’当头一下。当时我和商先生各站队伍的一端,隔有七、八米远,‘当’的一声,能听出那是铁管敲在脑壳上发出来的声响。”〔2〕《河水何曾洗是非》128页原文:“这个时候正值酷暑,劳动量大增,新‘规矩’不断。我们被告知,熄灯之后、起床之前,监管人员要巡逻查夜。凡起夜上厕所的,见到监管巡逻者,要先行立定,再喊:‘报告——我是反革命分子×××,要去厕所。’得到准许,才能移步前行。否则——监管学生把手里的长矛高高举起——‘老子的这个家伙是不吃素的!’”〔3〕

  后人须知,“老佛爷”是北大拥聂反聂两派对于聂元梓的共同称呼,“红太阳”在公开场合,口头上也“亦庄亦谐”,称呼聂元梓为“老佛爷”。

  据笔者所知,“井冈山兵团”方面,在1968年3月29日凌晨1点被新北大公社武斗队偷袭31斋学生宿舍的时候,一支长矛也没有;赤手空拳、无法自卫,上百人被刺伤、打伤、跳楼摔伤。31斋逃亡的学生和其他宿舍楼被驱赶的学生,进入32斋和37斋,有样学样,开始制作长矛。材料从哪儿来?就是停止供暖的暖气管——用手工钢锯截断暖气管,也焊上锋刃,制成长矛。《纪事》记述“暖气管道做了武斗工具”,就是指的这个。

  1968年3月29日之前,“井冈山兵团”没有独占的楼宇,28斋是空闲的越南留学生宿舍楼,“井冈山兵团总部”占用4间屋子、广播台占用4间屋子,整幢楼是不分派别、混合居住的。3月29日中午,“井冈山兵团”海燕战斗队的青年工人,清理住户,把不相干的人“礼送”出楼。于是,“井冈山兵团”独占了一座楼。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一台电焊机,安放在28斋楼内,开始焊接、制作长矛,“焊工小作坊”一时供不应求。制造出第一支长矛的时候,大家高兴莫名,好像生命安全有了保障了。

  关于329事件,俞小平说:“对着我们冲锋的新北大公社武斗队,从武器、装备、组织到后勤,都占了巨大的优势,一个强势的当权派向一个弱势的在野派发动突然袭击的优势。其后几天,一个老井给我看了他们从公社派那里缴获的一支长矛。那长矛外面是橙红色涂层,显然是用无缝钢管原材料截取的,长约1。9米,直径约2厘米多,顶端焊有一段约25厘米长1厘米多粗的钢筋,钢筋顶端用砂轮磨得尖锐锋利无比,闪烁着冷酷无情的钢铁光泽。”……“校文革和新北大公社是当权派,有权、有钱、有物资、有住房、有食堂,卡住部分教职员工的工资、学生的助学金不发,给新北大公社武斗队成建制地发放棉军衣、柳条帽、长矛,后来更以昂贵的金属板材成批切取护胸甲,冷兵器时代的武器他们都有了。井冈山有什么?什么也没有。无奈之下,只能锯下楼内的暖气管做长矛,模仿新北大公社,也在暖气管上焊上钢尖,头戴规格不一、各处收集来的柳条帽,身披材料不同的护胸甲,披挂上阵,面对不时冲击而来的新北大公社武斗队。”〔4〕

  却说长矛的嬗变,源自实战。武术行里讲究“一寸长、一分强,一寸短、一分险”。临阵长矛对刺,还真是谁手中的兵器长,谁感觉安全、放心落胆。“井冈山兵团”本来就没有“制式”长矛的供应,自由散漫,各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制作长矛,上阵的时候七长八短,被笑作“丐帮”。笔者见过的长矛,有不足2米长的,有2米半长的;还有干脆使用(玻璃钢)撑杆跳器械或使用长竹竿的。

  近日看到原新北大公社成员王复兴在海外出版的《抢救记忆》记述,“3月20日左右的一天傍晚,晚饭后我从大饭厅往南校门由北向南的路上散步,突然听到身后有紧凑的脚步声,回头一望,有两个手拿长矛、戴柳条帽的人在后面10米远正加紧脚步追我,似乎认识我。我感到不妙,撒腿就跑。两人立马紧跑追我,我突然感到后背如针刺一般被刺了一下,赶紧左拐跑进27楼,那两个人这才停止追逐。我跑到黄虹坚宿舍,述说了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在她那儿躲了半个小时。而后跑回38楼宿舍,王渊涛、陈双基正好在,我脱下外套、秋衣,让他们看我后背怎么了。他们告诉我,在我后背脊椎(后胸)的正中部位,有个小红点,皮肤被刺破了一点点。”〔5〕

  1968年3月20号,校文革成立了武斗指挥部,新北大公社有“第二期学习班”编练的专业武斗队(钢一连最著名)、有长矛和柳条帽。彼时,“井冈山兵团”一支长矛也没有,一顶柳条帽也没有——不言自明,新北大公社“鸽派”王复兴受到“有个小红点”惊吓,如果不是编造的虚妄故事,那,绝非手无寸铁的“井冈山”学生所为。联想到329事件,校文革-新北大公社发动武斗,突袭夜阑人静的31斋,他们的第一个伤员,竟然是被“自己人”铁棒打破脑袋、长矛刺伤后背的化学系62级(赤手空拳)学生田建行!说起来,够讽刺的。

  “老佛爷”校文革-新北大公社发动武斗,实在是饮鸩止渴、作法自毙。

二、弹弓、弩石

  北大“武装割据”时期,“井冈山兵团”占据学生宿舍毗邻的28、30、32、35、36、37六座楼,被新北大公社占据的楼群团团围困。处于包围圈的内线,这六座楼房屋建筑的门窗、屋瓦、墙面以及遮挡门窗的家具损坏,都是外线包围者、新北大公社武斗队大弹弓轰击的。

  《纪事》说“11栋的门窗玻璃、门窗扇全被打碎”不确,以偏为“全”了。实际情况是,这11座楼的相互“迎敌”面的绝大部分门窗被打碎。《纪事》说“28、30、35、36、37五栋楼楼内的暖气及灯光设备均被拆除”,不确。少数的暖气片组被拆除,搬运到高处,当作守楼的“擂石”,在426实战中应用过。那一天,新北大公社武装齐备的武斗队,把36斋围困得水泄不通,在校文革第一副主任孙蓬一、校文革武斗总指挥高云鹏两位哲学系“师尊”亲临现场指挥下,发起仰攻夺楼。守楼的井冈山学生,曾经从高处推下三两组暖气片,没有伤着人。每一组暖气片“擂石”落地,声响和卷起的烟尘之震撼,吓得成群的新北大公社武斗队员四散而逃。孙蓬一、高云鹏不得不鸣金退兵。

  双方都有大弹弓。占据楼宇多的一方,射击口多,自然而然,弹弓就多。大弹弓的皮筋,是自行车内胎,或者是乳胶管(各四股、共为八股),一个壮汉气力不足以开满弓。皮兜是排球壳子剪开、制成。消耗品弹丸,是卵石或者破碎的红砖。

  红砖双方都有,而卵石是新北大公社独家秘器。井冈山兵团被团团围困在六座楼里面,人员进出不得,没有卵石的来源。校文革有车队,公然一卡车、一卡车地从郊区河滩往学校运卵石。卡车司机如今还健在,不难问到当初装运卵石的情况。

  还有损招——全校几百名“黑帮”、“牛鬼蛇神”都在校文革-新北大公社管制、残害之下——可以强迫“黑帮”、“牛鬼蛇神”为他们装运卵石,或者直接强迫“黑帮”、“牛鬼蛇神”往学校肩背力扛卵石。郝斌《河水何曾洗是非》126页原文:“‘牛棚’里的监管人员可以随意处置任何一个人,这是一种常规;可某个监管学生常常格外眷顾某个‘黑帮’,又成另一种‘常规’。这个聂玉海,可以说是周一良的对头冤家——‘单向的’对头冤家。一九六八年夏天,关在太平庄的‘牛鬼蛇神’一个一个被拉回北大,单独批斗,监管学生把这叫做‘单兵教练’。周一良先生是早早被拉回去的一个。押解他的,就是这个聂某人。出了太平庄,就是那段河滩路。聂玉海捡起鹅卵石,装进周先生的背包,一块又一块,直到装满,让周先生背到北大。当时校内分成两派,武斗正酣,这些石头放到用自行车内胎做成的强力弹弓上,正好做子弹。从太平庄到北大,走路、坐车近三个小时,步行的路程大约十公里。五十五岁的周先生背着这包石头不堪其苦,聂玉海则以此为乐。”〔6〕

  大弹弓的威力,煞是了得:笔者知道“井冈山兵团”这边被弹弓打掉牙齿的、打开头颅的、打瞎眼睛、打断胳膊腿的,不下10人。技术物理系63级学生陶令煌,前额打破,一辈子留下大疤,像是三只眼。化学系62级学生张曼平,几乎打掉半数牙齿,才二十多岁,不得不装上满口假牙。透窗射入28斋的卵石,在水泥地板上弹起,打断了青年工人小李的胫骨(北京土话叫“迎面骨”),在北医三院住了四十天以后才伤愈。

  1968年8月19日,工军宣队进校,双方上缴武斗工具,“井冈山兵团”上缴了8副大弹弓(即使想藏也无处可藏)。而新北大公社在武斗四个月期间,动用20万红砖加上若干卡车的卵石,用大弹弓射击过数十吨弹丸、弩石,“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打烂井冈山楼房屋建筑那么多门窗、屋顶、墙面、双层床的“砦栅”及至家具,最后,象征性的1副弹弓也没上缴。

三、地道、天桥

  前面说到,“井冈山兵团”六座楼偏居一隅,被新北大公社团团围住。“割据时期”开初,“井冈山兵团”楼和楼之间通道,用学生宿舍的上下双层木板床,在地面上竖立起来,用粗铁丝绞连,作为防御弹弓轰击的“砦栅”。但还是不安全,又向通道上面加设顶子——当然,也是木板床。不想,没几天,对方的大弹弓就把“砦栅”轰炸得千疮百孔、七零八落,甚至床腿都打断!前面提到的陶令煌,就是在通道“砦栅”里被弩石击中前额,成为三只眼的“二郎神”。抵御大弹弓,“砦栅”也不够安全。

  路还是要走呀,怎么办?就有“现代愚公”想出挖地道的主意。看电影“地道战”或参观“焦庄户地道”可能觉得挺有趣、神得很。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地道在地面以下,它是固定的,不能移动,完全是防御型设施。坦克车才是进攻型的。

  《纪事》说聂元梓、孙蓬一挖了地道,不对。太平天国“天京”被围,“长毛”城防坚固,曾国荃挖地道,地道作业加上巨量炸药,轰塌城墙,攻进“天京”,纵兵烧杀奸淫大掠。1968年329事件,新北大公社夜袭攻占31斋,古今一体,也是纵兵大掠。31斋是男生宿舍楼,算是聂孙心目中的战略要冲,必欲夺之而后快。井冈山男生都逃命去了,攻占31斋的新北大公社武斗队勇士们尽情劫掠,不负此夜力战之劳。

  聂元梓、孙蓬一的校文革-新北大公社,尽占武力优势,士气旺盛,大力实施“武统燕园天下”,聂孙怎么会挖地道呢?地道是“井冈山”挖的,《纪事》记述为聂元梓、孙蓬一挖地道,张冠李戴了。

  《纪事》说的几条地道,都是“井冈山兵团”割据区的楼与楼之间交通孔道。《纪事》说的地道尺寸规制符合实际。记得我们化学系62级同学耿天彭有诗句“地道行军戈相拨”,就是说地道里两个人对面行走,要“相拨”一下。见到有网络文字说,“井冈山兵团”地道里边没有照明设施,靠蜡烛照亮儿,非也。有临时拉线照明,是最简陋的白炽灯泡,地道里,摸黑是走不了路的。临时拉电线,则可能来自《纪事》所说的“灯光设备均被拆除”。《纪事》的“均”字用得不当,“均”被拆除,莫非这几座楼里的“井冈山”学生一直摸黑过了四个月的暗夜?实际上,每当校文革不时地给“井冈山”停电,这几座楼里的人,不得不“烛光晚会”。不停电的时候,还是有电灯照明、电炉“炊事”的。

  “井冈山兵团”挖地道,纯属迫不得已——地面通道“砦栅”不能保障行人安全,只好转入地下。何况,挖地道是一桩苦活儿,笔者略有体会。挖地道是轮班作业,地下的原始黄土层,细细的,不含砂砾,潮而不粘,刨挖并不很费劲。每个人干不了很大工夫,因为没有换气通风,地下十分憋闷湿热。37-36斋地道将近挖通的时候,笔者当班掘进。技术物理系62级女生傅华下来“视察”,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就是缺空气的缘故。她走不大工夫,笔者清楚地听见对面刨土的声音,心想,再坚持一会儿,多挖几铁锨…。忽然,通了,碗口大一个洞,迎面的凉风呼呼地冲过来,痛快透了——可以大口地呼吸清凉的空气了。这是第一条地道挖通的情形。

  地道的最后命运,是自行坍塌。挖地道的时候,没有加设坑木支撑,只是用铁锹把地道顶部铲成半圆形的拱券。地下土壤本来就有潮气,工宣队进校,季节入秋,雨水频仍,首先是32斋至35斋之间的地道,自行塌方,地面凹陷1米多。好在地下除了照明线和灯泡,别的什么也没有,塌方没有造成任何人身事故。

  处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困境的“井冈山兵团”,在28斋和30斋之间,架设了“过楼天桥”,在当年,大概算得上北京的“首创”。笔者推想,28斋和30斋之间的沥青路面走汽车、承重,不敢挖地道从地下穿过沥青路,怕塌陷,故而架设天桥代替地道。

  28斋和31斋外形一样,两座楼好像是一张图纸下来的,都是南北70余米的主体,两端各加30余米的短横。天桥是从28斋的工字型楼南短横的西端面,接到东西走向、一字型30斋的东端面,悬空担在两楼4层的水泥地面上。至于天桥的建设,笔者住在37斋,竟然一无所知,而且从来没有走过一次天桥。后来笔者步测,28斋南横楼西墙,到30斋东墙,22步。就是说,天桥空中跨度15米有零,离开地面的高度将近10米。

  俞小平说:“我曾在天桥上多次穿行于28楼和30楼。有人很狡猾地(在天桥护栏上)贴了伟大领袖像,新北大公社不敢用弹弓打天桥上的行人,害怕犯下攻击毛主席像的“罪行”。”〔7〕

  近年,笔者见到同学发表这张图片和建造天桥的详明经过,不由小诗一叹。架设天桥用的木料,的的确确是来自《纪事》所说房屋建筑“35、36楼的屋架风撑”。

四、棉衣、毛巾

  《纪事》说“损失毛巾500条,棉衣600件。”

  这个账简单明了,直接算在聂元梓-校文革-新北大公社头上就是。329事件中,笔者和众多“井冈山”学生目睹新北大公社武斗队着装——黄色军棉袄、左臂扎白毛巾。4个月的武斗期间(3月29日到7月28日),新北大公社武斗队的“制式”黄色军棉袄没变。1968年底,“清理阶级队伍”紧锣密鼓进行,笔者被押解、拎着马扎,到学三食堂,“参加”过一次化学系批斗“反革命分子”齐菊生的全系大会。阵阵轰雷般的口号声中,凶残地扭齐菊生胳膊、揪齐菊生头发、踢他膝弯迫其下跪、跳起来打他脑袋的同班同学蒋其宝、倪永康,还穿着新北大公社武斗队的“制式”黄色军棉袄。

  1968年还是“票证供应”年代,北京居民每人每年发给十六尺布票,搭上棉花票,可以购买或者制作一件棉衣。新北大公社成员参加武斗队,马上得到“里外三新”的黄色军棉袄,不无小补,至于是不是被旁人讥讽为“黄马褂”,那就顾不得了。

  本文引用的《纪事》中这段文字,只记述了北大武斗中房产部门的物质损失。更大的损失还有无辜受难者——殷文杰、温家驹、刘玮的生命,还有数百名受伤者,以及留存两派群众心灵的创伤。时间过了半个世纪,这些创伤还没有抚平。武斗的发动者对这些事实,仍在掩耳盗铃,甚至企图把责任推到他人头上,原因何在?这值得我们进一步探究和反思。

注释:

1,王学珍、王效挺、黄文一、郭建荣主编:《北京大学纪事》,2008年4月第二版,969页。注:1967年3月有误,应为1968年3月。
2,郝斌:《流水何曾洗是非》,大块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4年1月,124页。
3,郝斌:《流水何曾洗是非》,大块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4年1月,128页。
4,俞小平:《做人的底线——我所经历的北大文革大武斗》,丛璋等人主编《燕园风云录·四》,2016年8月,80页。
5,王复兴:《抢救记忆》,(美国)南方出版社,2016年9月,144页。
6,郝斌:《流水何曾洗是非》,大块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4年1月,126页。
7,俞小平:《做人的底线——我所经历的北大文革大武斗》,丛璋等人主编《燕园风云录·四》,2016年8月,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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