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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野之夫:读戴维堤文革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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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19 21:59: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逝者并不如斯——读戴维堤文革回忆录

村野之夫

  谨以此文祭奠那些文革中的冤死者。

  1966年5月文革初起时,我是一名北航附小五年级学生,由于那个时代的特殊政治环境,促使我们这一代人在政治上早熟。我以一双乱世少年的眼睛目睹了北航文革史全过程,也曾挤在大人的腋下,看过“一条无头黑线”、“炮轰……”、“法西斯党的危险就在眼前”、“谈谈孙悟空”等等北航著名“毒草”大字报。对于戴维堤先生在其回忆录《逝者如斯》里提到文革中,北航的许多大事件都或多或少有所了解。

  另外,需要特别注明的是,我于1966年10月底,加入北航附小红旗战斗队,成为北航红旗铁杆粉丝。并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追随北航红旗从事“造反活动”,诸如:卖《红旗报》、上街撒传单、参加批判大会、示威游行等等。因此与韩爱晶、井冈山、仇北勤、田东、屠海鹰等北航红旗头面人物都曾谋过面(当然只能说我认识他们,而人家不认识我)。遗憾的是,我这个小人物,没有机会一睹北航红旗早期领袖戴维堤先生尊容。至于我的北航红旗粉丝情结,并未持续多久,在北航红旗一统天下后不久,附小红旗也悄悄消亡。大家都开始远离“政治”,又恢复了孩童本色,消除隔阂,小伙伴们又游玩在一起。开始作为局外人,从孩子的角度观察着北航文革的走向。

  言归正传,读过戴维堤先生回忆录《逝者如斯》,我有多处不敢苟同,特此陈述如下:

一、谁是最纯正的血统论者

  戴维堤先生声称,文革初期,他坚决反对北航红卫兵一伙高干子弟的血统论。可是我觉得戴先生在回忆录中,从始至终将自己罩在“烈士子弟”的光环下,完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血统论主义者。而戴先生对其父加入中共的日期却语焉不详,字里行间透露出党龄似乎不超过3年。记得过去,我只知道家父在枪林弹雨中闯荡过10多年,战争年代受过伤,走路有点瘸,额头还有一记伤疤,仅此而已,他从未向子女们谈及戎马生涯。还是在他身后的讣告中,我们才得知:地主出身的家父,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曾先后7次负伤,其革命的坚定性,以及经历过的“死”,只会比戴父多。在此,我没有亵渎烈士的意思,只是觉得戴先生大可不必把光荣时刻挂在嘴边。

  更让我费解的是直到今日,戴先生还对血统论津津乐道,难免令人难以释怀。在这里我想说,“北航红卫兵”的骨干分子红二代罗迎难、雷在时(想必你认识),他们都是当年血统论的鼓吹者,后来居然与北航的一群教授子弟成为了至交,并始终保持着密切联系。尤其是老罗(见我的博文《再见罗大哥》),前几年辞世时,留下遗言“捐献角膜”。而农村走出来的戴先生,反而一味恪守着自己纯正的烈士血统,相形之下您是不是显得有些抱残守缺呢。

二、文革中的“世外桃源”——北航

  戴先生在《逝者如斯》中提到,文革中北京航空学院在北航红旗的统治下的盛况:

  北航革委会成立后,全院上下基本“安定团结”,北航红旗一统天下,没有对立派组织。北航革委会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略部署,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清理阶级队伍运动。

  文中继续说到:“文革中,北航在我的保卫下,没丢过一把椅子,没打破过一块玻璃,这在全国是绝无仅有的,我必须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如此说来,1967年至1968年间的北航,俨然是一块革命秩序井然的红色沃土,体现出“人民大众开心,反革命分子难受”的大好形势,那么事实真的如此吗?关于大人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发生在我身边的故事,与戴说大相径庭。我们不妨就从北航红旗领导下的“清理阶级队伍运动”说起。

  文革前期,北航处于“三国时代”,“北航红卫兵”、“北航红旗”和“北航东方红”(这是个红旗的盟友,后来被红旗一夜之间灭掉),他们在校园各自开展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批斗会、游街,以致动手打骂斗争对象的事,但没有出现一起人命案。可自打1967年初北航红旗大权独揽后,当年8月即发生自文革以来北航首次命案——“八·二四事件”,北航红旗的打手们打死了政见不同的同学吴仙虎、李明清(见我的博文“一起发生在文革中连环血案”),正可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1968年新春伊始,北航的“清队运动”进入高潮后,校园里的自杀案件一时间此起彼伏接连不断,每当发生自杀事件,大院里的孩子们总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好奇地围个水泄不通。戴先生在回忆录所提及的二起典型自杀事件,我都在现场围观:

  附属工厂副厂长东恒昌夫妇是我同学的父母,自杀的原因是工厂红旗贴出大字报说,东恒昌是国民党手枪队队员。由此直接导致他们夫妇自杀,事后经查实根本没有该组织。

  校医院护士张耀琴全家三代五口集体自杀事件,提起张护士,北航子弟无人不晓,因为我们的每个人的游泳证上都要盖上她的名章方能生效。这起当时震动了全北京的重大自杀事件的起因,仅仅是北航红旗某位头头在一次全院大会上,不点名地暗指张护士参加了反动组织。

  自杀的方式五花八门,有常见的上吊、跳楼、割手腕动脉、摸电门、服毒等等不一而足,还有几例自杀未遂的案子,比如工厂工人程××(学校监委书记程九柯的堂弟),在隔离审查时,趁看守不备从学生13楼3层的厕所跳楼自杀,结果被2层窗外晾晒拖把的钢筋挂住,造成肋骨骨折,所幸保住一条命。据有关部门统计,清队运动中北航自杀人数超过20人,在北京高校中名列前茅,对于这些人间惨剧,北航红旗罪责难逃。

  校医院汪大夫亲历的事情最能说明问题,1968年的一天,几名北航红武连的学生,把正在隔离审查的汪大夫带到主楼顶层露台上,不由分说地一阵拳打脚踢。汪大夫蹲在女儿墙角里,护住双肋任他们肆意施暴,这几个人打累了便住手离去,故意将汪大夫留在楼顶。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几个打手又回来时,看他还蹲在原处。不禁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言外之意,你为什么不跳下去呢?从这个案例就不难解释,北航在“清队”中为何自杀事件居高不下,如此多的“阶级敌人、牛鬼蛇神自取灭亡”,北航红旗“功不可没”。

  而在戴文中对于清队运动只是轻描淡写地讲到:“北航红旗掌权后尤其是‘清队’中也打击、误伤了一些干部群众,打死了学生李明清、吴仙虎,犯了许多错误。”

  接着他又说道:“清队领导小组决定把有问题的人隔离审查,24小时派人看管,防止自杀。于是革委会在八号楼设立了“牛棚”,把许多专案对象关了起来。

  北航清队期间在八号楼设‘牛棚’一事,很不得人心,是剥夺人权的法西斯行为,但是,自设了牛棚后,再没有人自杀了。这也叫歪打正着吧!看来牛棚不全是坏东西。”

  戴文中所说的“牛棚”,即北航臭名昭著的“8楼监狱”。据我所知,那时北航红旗将校园变成红色恐怖集中营,实行三级专政制度:第一级,有一般问题的“坏分子”停职编入劳改队,从事各种又脏又累的体力劳动;第二等,清查出较重问题的牛鬼蛇神,有各系或独立单位负责关押、隔离审查;第三等,罪行严重者收押入“8楼监狱”。

  关于令人毛骨悚然的“8楼监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呢?我们先听听,“8楼犯人”北航老大学生老雷的记述:

  “(1968年)初夏一天傍晚,我们班上的勤务员,小头头汤万昌通知我说北航红旗内的一个组织要找我谈话,要我在他宿舍等。

  我到他宿舍等待的时候,他有意走开,计划好把一张手写的假文件遗留在桌子上,他们知道我会看的,写的是准备收押我。我到了红旗的总部时,我们班的同学王如山,(内蒙人,矮个,头脑比较简单,肌肉很发达,喜欢剃光头,喜欢跑腿起哄,喜欢动手打人,在北航红旗总部的监狱工作,牢狱禁子),在总部等我,这回他没有动手,叫了其他系(9系)一个低年级的广西人,姓薛的,拿了一根大棒子,突然一面问题,一面用双手握大棒子抡起来,横向扫来,打在我的屁股上,顿时屁股上一阵辣一阵疼,还没有想明白时,又一下来了,挨了两下就站不住了,接着又挨了几下,到底挨了几下,我已经记不得了,剧烈的疼痛和精神上的突然,使我麻木。当即收狱。……我被打得不能仰卧,只有趴睡”。
  
  这分明是《水浒传》牢城营中的杀威棒嘛。

  还有原北航监委书记程九柯的狱中日记(程伯伯文革前是我家邻居),他因为“新疆叛徒集团案”,遭到北航红旗长期非法关押、刑讯逼供,最后戴着“叛徒帽子”在文革中含冤去世。但是,戴维堤们做梦也没想到,曾经坐过国民党监狱的程九柯竟会悄悄记录下,北航红旗红武连的刽子手每次对他施刑的细节:烟头烫、钳子夹手指等。程伯伯临终前,将这本记录红武连暴行的小本子,悄悄托付给堂弟,后来传到他的小女儿手中。其中的部分内容,是他的女儿亲口对我所讲。

  这就是戴某人所说的:“看来牛棚不全是坏东西。”

  还有一件事令我不解,戴文中说起,北航红旗在对牛鬼蛇神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的同时,严格遵守党的各项政策,还保护一批老干部,例如保护时任湖北省长张体学。对于此事,我从北航汽车组司机师傅嘴中听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版本:一天半夜,红武连突然通知汽车组派一辆汽车到红旗院,几个红旗战士从院里抬出一个麻袋扔上车,然后告诉司机开往温泉。当车子走到颐和园后面的运河边时,他们命令停车,这几个人下车把麻袋扔在运河岸边后,扬长而去直奔北航。事后司机听说,麻袋里装的是湖北省长张体学。至于这件事的真相,我无从判断,但是我宁愿相信司机师傅的说法,因为,在北航人的心目里,工人师傅的可信度远远高于韩爱晶、戴维堤之辈。

三、北航红旗与北航

  在戴维堤先生的回忆录中,还有一个突出的论点:“北航人非常不厚道,总是揪住红旗战斗队学生的过去不放。”言语中,对北航的教职员工充满了敌意。

  这里先且不论尊师之道,我只想谈谈所见所闻,北航红旗战斗队在文革中的许多所作所为,可以称得上多行不义,尤其是红武连(即刘天章连)的一彪人马,整天腰别手枪在院内横行霸道、耀武扬威、专横跋扈,随意抓人、关押、私设公堂肆意拷打“犯人”。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红旗偏不信这一套,专门整治自家的师生员工和干部,以致于连大院里的孩子们都谈“红武连”色变。假如这些劣迹是地痞流氓所为也就罢了,可偏偏作恶者是一伙大学生,如何让为师者们不忿怒!

  以上拙文,多有不敬,还请戴维堤先生包涵。

2013·11·25

http://hx.cnd.org/2017/10/02/%E3 ... %EF%BC%9A%E6%9D%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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