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浩劫(1966年-1976年)亲历续(12)
" X' k, a( G2 r( ]3 j( n
1 S( A- f9 l( g2 ?+ \23、我最痛的伤口在心灵
& [0 z" i$ ~1 F0 K徐景贤在第一次炮打事件中忠心可鉴,张春桥更加倚重他了,每当张要飞回北京,便把上海全权交给徐景贤。徐景贤首先要报绑架之仇,他多次在公开场合上说, 我们始终认为“炮司”和“红革会”错误性质是反革命的。他还创造性地发明了“反逆流”这个新名词,即反击炮打张春桥的逆流,他领导的“反逆流”历时二个 月,遍及全市各大中学校。由“机联站”出面成立了“反逆流联络站”,专事搜集“红革会”、“上三司”、“炮司”在炮打中的材料,鼓动这些组织的红卫兵造头 头的反。郭仁杰被派到昔日是自由区现在被称为黑窝的复旦,领导“反逆流斗争”。拒不完全统计,上海因参加一二八炮打,而受打击迫害达两千五百多人,其中被 隔离审查二百多人,被办“学习班”进行审查的四百四十多人,在审查中,有五人被逼死,六人被逼疯,好多人被打成残废。“红革会”的处境远比我们困难,他们 的基层组织被砸,他们的成员被其他组织无理扣押,街上还出现许多攻击“红革会”的大标语,什么“红革会是破坏夺权的罪魁祸首”、“红革会一小撮混蛋炮打无 产阶级司令部罪责难逃”。“红革会”奋起反抗,在街上刷抗议书,刷“炮打张春桥 ”的大标语。“红革会”的宣传车仍然不屈不挠地喊着“张春桥不等于中央文革”等口号。复旦。胡守钧和劳元一等人乘吉普车到达无锡,并转乘到北京去的列车。 他们受复旦全体师生委托,组成复旦革命师生赴京控告团,胡守钧任团长,胡守钧认为“特急电话”有二个可能,一种可能是假的,另一种可能是张春桥欺骗中央, 不管哪种可能,他们要核实电报,上告中央。他们到北京,通过北大联络站向中央告状。不久,中央的消息下来了,说电报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控告团师生的人 心就完全涣散了。胡守钧提出起草一个电报,汇报张春桥的材料,周向东起草后发给中央。发完后,师生回上海了。(1992年胡守钧对我讲述)
, j% `4 j7 t1 R; c f d" S+ t1月31日。许云飞写了一封信给张春桥,要他在2月2日前接见“炮司”,不然上北京告他。许云飞又拿出要挟“走资派”的办法,误认为张春桥会作出让 步,这回许云飞完全失算了,张春桥已经在上海站稳了阵脚,他根本不理我们。许云飞买好了飞机票,准备和我、周谷声赴京告状。晚上在华纺召开核心小组扩大会 议,我、周谷声、许云飞三人坚持要到北京告状,。其他人坚决反对,说你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许云飞不服气,他一向认为自已是正确路线的代表,他挑战 似地反问:对张春桥怀疑有什么错?张春桥是当权派,我们整他的材料,算什么黑材料?会议结束后,我思绪万千,连夜赶到港驳公司,向红炮诉苦,我不理解为什 么大家不赞成我的意见,也不对电文问个为什么,就盲目相信电文?红炮安慰我,说他们不干,我们拉出队伍自已干。张鸿祥腼腆似小女孩(其实是个男儿身),却 有一颗侠义之心,他愿与我风雨同舟,不管成也好,败也好。说干就干!我们三人成立了一个上海血战到底战斗队,写了二条大标语,作为我们战斗队的宣言:“不 许把红革会打成反革命”“誓与红革会战士战斗在一起胜利在一起。”我们把二条标语贴在外滩的摩天大楼的墙上,相比之下显得那么小,那么不显眼,却又是那么 顽强,那么无畏,就象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野草。
+ Q, U" Z6 r3 g& v+ y! u6 i7 h2月1日。张春桥又抖起来了,和姚文元一起接见了上海的一些红卫兵代表,二人一唱一和,骂了“红革会”一通。姚文元是制造帽子的专家,什么帽子都能生 产。他为“红革会”造好一顶帽子。他说,“上海的形势很复杂,左派要联合,右派也在集中。走资派在造反派里寻找代理人,我看,‘红革会’就是走资派的代理 人!”张春桥说:“确实,阶级斗争最复杂的地方,就是上海。上海两个阶级的力量都很强。这一次,牛鬼蛇神、帝国主义、美蒋特务都出来了,是大好事。不能把 ‘红革会’看成孤立的现象。‘红革会’代表了一种势力,是阶级斗争的反映。”3 R# c7 j2 c: e& @4 T7 {+ G
2月2日,周谷声到港驳公司找到我,要我和他一起参加上海人民公社筹备会。筹备会议在上海中苏友好大厦对面的新华社上海分社举行,全市造反派头头约一百 多人参加了这个会议,没有让“红革会”参加,“首都三司”等外地驻沪联络站却参加了,他们也是上海人民公社的发起单位。& _, t4 N# _. ]8 O; d2 w
会议由徐景贤主持。第一议程是表态,各造反派组织对“特急电报”表态,实际是对炮打张春桥一事表态。第二议程,张春桥、姚文元接见在座各位,传达毛主席 最新指示。工总司代表媚态十足:“最近‘红革会’、复旦‘孙悟空’,在上海掀起一股反革命逆流,把矛头指向坚定的革命左派张春桥同志,而不是指向陈丕显、 曹荻秋。中央文革特急电报及时粉碎了这股逆流,我们工人阶级表示最最热烈的拥护。张春桥同志是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人,炮打张春桥同志就是炮打无产阶级司令 部,谁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我们工人阶级就砸烂谁的狗头!今天来开会的造反派头头已被张春桥、徐景贤内定为上海人民公社第一届常委或委员,(这就是张春桥 的“协商推举”)大家都清楚今天的表态事关重大,如果表态不合张春桥、徐景贤的要求,常委或委员的交椅就会被敲掉。为了保住自已的官位,某些造反派头头收 起造反派的脾气,变得象小羊羔般驯服,他们众口一词地吹捧张春桥,谴责“孙悟空”、谴责“红革会”。我和周谷声虽然没说一句话,却都知道对方在蔑视这些 人:为了一个小小的官位,向张春桥低下高贵的头。‘炮司’表态,‘炮司’必须对自已炮打张春桥的错误有深刻认识!”“对,‘炮司’必须交待炮打张春桥的罪行!”“认识不好,不能参加上海人民公社!”在座的造反派头头,除了我们都表过态了,几个自以为稳坐常委宝座的头头又神气起来,连连逼我们。名利于我如浮云!我和周谷声轻轻商量几句,就从容不迫地站起来。大家看见我站起来,忽地不说话了,一百多双眼睛盯着我,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我的心洒满了真理的阳光,面对黑压压的人头,我一点也不害怕,也不紧张,反而有一种仗义执言的激情,我说:“现在我代表上海市炮打司令部联合兵团发表三点严正声明——
7 W# S5 T+ S) j第一、我兵团没有在马路上贴过一张炮打张春桥的标语。但是,为了对革命负责,我兵团调查了张春桥的情况。我们认为张春桥为什么不可以怀疑?他是不是革命,要经受上海革命群众的考验!
b4 A/ X; h: e7 h第二、《十六条》告诉我们,不许用任何借口,去挑动群众斗群众,挑动学生斗学生。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任何方式把复旦“孙悟空”以及“红革会”打成反革命。镇压学生运动的人决没有好下场!
0 ^/ Y; m/ @4 V) ^5 Z" |/ @第三、今天的会议把矛头指向红卫兵小将,这是极端错误的,为了表示抗议,我们宣布退出会场!” V, V0 O8 E7 B. J1 O
我一说完,就和周谷声气宇轩昂地站了起来,转身走出会场。 V; x$ C" ?5 G V
由于惊愕,大家都不说一句话,会场上依然静悄悄的。摩托车像脱缰的野马朝前冲去,电线木杆飞快地往后倒,我抱紧周谷声的腰,身上的蓝格子布罩衫被风吹得 鼓鼓地,像一只大鸟发出“扑扑”的声音。我想起诗仙李白一句万世传诵的名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不是吗?人生在世图痛快,敢说敢当不枉 到世上走一遭,更何况有知已相伴!摩托车刚开进巨鹿路“炮司”总部,十几个“炮司”战士焦急地围上来打听消息,周谷声掀掉摩托车帽满不在乎地说:“人民公 社不要我们,不参加没关系,‘上三司’苦苦哀求,搞得人家烦死了,才让参加的,我们就是硬,不要做这样低三下四的人。”我神采飞扬地重复一遍《三点严正声 明》,我越讲越痛快,根本没注意我的听众的脸越来越阴。我一讲完,就遭到群起攻之:“不是人民公社不要我们,哼,原来是你们自已退出来的!”“红鸥,你闯 祸了!发表什么三点声明!”“我们炮司全体战士的政治生命断送在你手里了!”“周谷声,你不应该叫红鸥去,她去肯定要闯祸!”许云飞原来是站在我和周谷声 一边的,现在听我们说自已退出会场,他也来气了:“红鸥,你身为‘炮司’的负责人,一点不为整个‘炮司’着想,只知道图一时开心,意气用事,你呀你,真是 太天真,太任性,你不知道不能参加上海人民公社对‘炮司’意味着什么?‘炮司’将在上海失去地位。”他又说:“现在怪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出来了,大家想想 补救办法。”我说:“补救什么?不参加就不参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为了一个常委的位置嘛!我谁也不买帐,要让我服气,除非心服。我是个天生的理想主义 者,崇尚正义和真理,从不希罕权力和地位。不错,炮司曾是《告全市人民书》《紧急通告》的起草者之一,是上海人民公社的发起单位之一,是张春桥‘内定’的 上海人民公社的常委之一,所谓的政治生命,不就是不当常委么,这有什么稀奇,我从来不认为上海人民公社的权力椅子有多重要,重要的是坚持真理!坚持巴黎公 社的原则!”$ C" h. U$ T/ Y @! O
2月3日,探子带来两条消息,象晴天霹雳震得我们所有的人足足愣了二分钟:第一条上海人民公社筹备会上,我和周谷声走了以后,张春桥在会上宣读了最最敬 爱的领袖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要搞革命的三结合,要张春桥、姚文元同志参加上海市临时最高权力机构领导工作”;第二条上海人民公社筹备委员会正式开除上 海市炮打司令部联合兵团!“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十四岁的小凌鹰机械地把电话放在耳边,不问对方是谁,便开口唱起歌来:“抬头望见北斗星,心 中想念毛泽东……”第一句没唱完,两行伤心的泪水已顺着脸颊汩汩直下。机智的马培骏做好了应付恶劣环境的准备,他把有关张春桥的材料付之一炬,其中包括他 精心收集整理的材料《请看,张春桥在广播电台“1.17事件”发生前后究竟干了些什么》。当有人问他要《炮司参考消息》时,他悄悄地说:现在书包空了,都 烧掉了,现在还能有啊,再有就是“反革命”了。张春桥还提出追查炮打后台,他说:“上海一月底出现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北京二月出现为刘.邓资产阶级司令 部翻案,为延安整风鸣冤叫屈,甚至为王明路线翻案的逆流,而且矛头都是针对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的,这难道是偶然的巧合?”徐景贤则一口咬定“炮 打张春桥的后台是叶剑英陈丕显插手的。”徐景贤不会忘记“炮司”给他的“热情”接待——周谷声的警告,我的三点与众不同的声明,他要“机联站”特别关照 “炮司”。“机联站”对来访的“炮司”红卫兵说:“你们比‘红革会’更隐蔽,更狡猾,更阴险!整风有什么用?要斗!你们再不造反,过五天就要取缔你们了。 如果他们(指头头)再不革命,就要强迫革命了。”
/ a3 j/ l# q8 D4 c+ ]华纺“东方红”于2月13日宣布接管“炮司”,以下是他们的造反宣言(原文): 0 ^/ E9 |+ |2 s/ I% s+ a: S
最高指示
! M7 \! p) U6 L. R/ _6 a' g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N+ U( C6 i3 ~2 n& C8 F- h
炮司某些头头在这次炮打张春桥的反革命逆流中,怀疑张春桥同志,实际迎合了这股反革命逆流,站错了立场,至中央文革小组来电后,还没有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华纺东方红公社从中央文革小组来电后就与他们做过多次坚决斗争,痛击了这股反革命逆流。7 P; |9 x" E, W9 U) u
目前“炮司”头头虽已在兵团内做过多次检查,有的已罢官,但是,有的检查不能触及灵魂,草草了事,有的对至今仍坚持错误者没有进行坚决的斗争。并与其划清界限,核心小组改组后,对肃清这股逆流在兵团的影响不得力,很不认真,很不重视,对严重丧失立场者没有进行坚决斗争。: J8 N: U: }1 L8 @( _
鉴于以上情况,为了对革命事业负责,我们华纺东方红公社全体战士于2 月13日零时,宣布接管“上海市炮打司令部联合兵团”,责令核心小组某些犯有严重错误者以及前核心小组成员一律停职检查,并把检查公布于众。对顽固不化者一律实行无产阶级专政。6 j1 M" d) P, f& P' P6 ^
谁反对中央文革小组就砸烂谁的狗头!
3 i# C# }) ~& o& p* i( T# p. [. c+ u谁反对张春桥同志就是反革命!
* K/ o& Z& ?9 H5 s* `0 w“炮司”核心小组某些成员以及前核心小组成员必须触及灵魂!必须低头认罪!必须老实交代!
6 `# [% b/ l8 Q: X$ ~; v无产阶级专政万岁!9 {5 j" e% C4 f* Q# w( n- k
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 v1 o1 F. Q* a. \* E3 A上海市炮打司令部联合兵团- h H% Q: X2 a( r6 o$ w0 d$ n
华纺东方红公社5 J3 ?% B1 m" z& X- h
1967.2.13! G) O1 H m0 Q$ w' @5 Z" z
宣言中“有的已罢官”指我,2月6日,根据巴黎公社“随时撤换公仆”的原则,“炮司”成员全体会议一致决定罢我的官。“仍坚持错误者”指陈斌,陈斌是华 纺“东方红”战士,曾当过王洪文秘书,他在2月12日还坚持说:至少张春桥在派军队到复旦去的事情上是错误的。上海人民公社有缺点,学生组织比较大的如红 革会、炮司都未加入。中央电台所以未广播。0 `1 a3 D; \; K$ o K) V
2月20日。张春桥给反逆流加温,他在文化革命广场作了一个报告,在这个报告里张春桥谈到毛主席说要算“红革会”的帐:“主席说我看过了写得很好,有造反派气魄,最后一点说‘将采取必要措施’,这一次炮轰张春桥大会如果开的话,一定要采取必要措施抓人。”他还说:“对于广大的‘红革会’群众不是请罪而是起来造坏头头的反。”“这一场斗争不是一个小问题。也不是个人问题。而是关系到中央文革小组的正确领导能否贯彻的问题,关系到上海运动的大方向的问题。” 3月3日。郭仁杰在复旦作长篇讲话,中心话题怎样掀起 “反逆流”的高潮。在3月3日的讲话中,郭仁杰是站在张春桥一边的,他把“红革会”炮打张春桥说成是“在革命的紧要关头,投敌背叛!投敌背叛!”他进一步 解释说:“这样的一个作用相当于1927年大革命时北伐革命军打到上海,相当于那个时候蒋介石和陈独秀所起的那种作用,我不是说这些头头就是蒋介石、陈独 秀了,我说它起的作用,即在革命的紧急关头,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同志。”他进一步发挥说:“那个时候我们今天在这里的同志要想真造反和继续造反的同志只好 跟着张春桥姚文元同志上山打游击去了。”(原始材料《郭仁杰同志的讲话》第4、5页)说也怪,一年以后,他也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志”张春桥,而且把自己 命也搭了进去。郭仁杰向江青揭发张春桥的问题,江青把郭写的材料给张春桥,张春桥大怒,以男女关系问题抛出郭仁杰,交给红卫兵批斗、拷打,郭仁杰于68年 4月自杀。(参见原始材料《一条建立张氏独立王国的道路》第9页)
( T" @4 I# h3 a& M t5 g: V3月4日,全市召开“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坚决击退炮打中央文革反革命逆流”大会,徐景贤、郭仁杰自称以红卫兵小将的战友身份参加大会,二位“战友” “是来支持红革会战士造反的”“是来支持红革会战士和其它红卫兵组织的战士的反逆流斗争的。”愤怒的学生被煽动起来,回校大造头头的反,反逆流升级了, “红革会”战士、“上三司”战士都起来造头头的反了。全复旦各群众组织除了“东方红”以外都在万炮猛轰头头,成立造反委员会,宣布头头靠边。整个上海大概 只有胡守钧纹丝不乱,不承认自己有错,他原是学物理的,因为对哲学包含深邃的大智慧发生浓厚兴趣,才转到哲学系的,他冷眼看张、徐、郭精心导演的反逆流。 力量来自自己,他的自信感染了“东方红”的战友们,在全上海一片造头头反的喧闹声中,“东方红”巍然屹立,没有人造头头的反。- [( h5 s! A M- o$ R9 M
胡守钧托人带信给周谷声:我们看“炮司”一星期内要取缔了,你们还是先解散吧!我们把责任拉在自己身上,断绝和“炮司”的联系。岁寒松柏见真情,胡守钧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硬汉!9 x" s& w- }9 ]' X" h
“炮司”于3月3日成立炮司造反委员会(简称“炮反会”),全体人员集中到华纺“反逆流”,斗争对象新黑帮——我、周谷声、许云飞。我们三人住在华纺, 行动要受到监视,“炮反会”要求我们随传随到。斗争会在华纺的食堂开,墙上贴满小标语“二次革命万岁”“灵魂深处闹革命”,开斗争会时,不允许我们申辩, 一申辩就说立场没变。许云飞大声抗议:“你们不应用以前对待黑帮的那一套对我们,”话没说完,几个昔日战友走上前按住他的头要他低头认罪。“机联站”还是 不满意,他们继续煽风:“你们现在揭出来的材料根本不能交账(指向毛泽东交账),我们把材料抛出来,你们就会吓一跳,你们后台是陈丕显、曹荻秋,你们的头头周谷声、红鸥是反革命!”
( M6 ?1 K* R+ `6 @4 R“炮反会”听了,便令我和周谷声在食堂门口的毛泽东半身像前,向毛主席请罪,从早站到晚。晚饭开过,整个食堂空无一人,食堂门口的路灯发出幽幽的光,我 们站在毛泽东画像前,泪眼相看,一切尽在无言中。每当想到昨天还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今天却变得陌生冷酷,心里就说不出的委曲孤独,时间也觉得特别难捱。幸亏有了周谷声,有他相伴,一种同甘苦共患难的甜蜜感觉使我忘记我所受的痛苦。恩奶寻到华纺了,凭她的心灵感应?还是凭她的先知先觉?她有儿媳儿子孙女孙 子,我们个个连着她的心。她后来告诉我,谁出事,她的心脏就要痛。她是个出门晕,进了商店,再从商店出来就转向了,把东当成西,把南当成北,天知道她怎么 会找到我的,从许昌路出来,要横穿上海,换三部车,才能找到华纺。她找来了,并且找“炮反会”头头,用不容争辩的口气说出超级老保的话:“我孙女是革命小将,我是看她长大的,我不许你们欺负她,如果她出什么事体,我拼老命要找你们算账!”整个恩奶象一具母爱的塑像——仁爱、高贵、庄严。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 无所畏惧地飘飞,就凭这头发足以使坏人停止作恶,好人高山仰止。 “炮反会”的头头受到了某种感动,他们把我找来,让我们见面。我好言安慰恩奶,我没有什么事,是我自己愿意留下来的,要走,我现在也可以走。我解释给她听,因为我的缘故,“炮司”没有参加上海人民公社,战士们有气,让他们出出气,我不欠他们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恩奶一步三回头走了。
; Y1 R1 ?9 A6 l) T/ [复旦郭仁杰拉了“东方红”里的一个叫王斯根的人,成立了造反委员会,宣布胡守钧靠边,开大会批斗。王斯根也实在无能,开了几次批斗会,到会的人寥寥无 几,“东方红”的红卫兵找出各种借口不参加批斗会,批斗会不了了之,郭仁杰恨得牙齿根发痒,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信誓旦旦保证不包办红卫兵造头头的反。你打 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毛泽东语)胡守钧在复旦园贴出大字报《反逆流大方向错了》,再一次轰动复旦。: n) u0 y' y' ~* ?' u' j0 J% A
“炮反会”批斗了一个多月,查不出原子弹材料,也查不出陈丕显、曹荻秋是后台,大家都泄气了,批斗会开不下去了,只好草草收场,放我回家。4月初一天,我正坐在床上看传单,大弟黑虎着脸,递给我一份《工学运动》: “三姐,炮司开除你了!”% r. K: ~6 k* B* k+ f4 p6 T; p
《工学运动》是“炮司”的会刊,16开,铅印,免费送阅,在上海拥有众多读者。这期会刊头版头条刊登着开除我的布告。我只瞄了一眼,立刻万箭钻心,眼冒金星。好狠心!连红卫兵也不让我当了!脑子里刚刚浮现这几个凄苦的字,头顶就像被什么人用铁锤狠狠打了一下,身体一软,便跌进无边的黑暗中去。8 W; P* p1 ]( {3 A; J1 K9 B! Z: x5 @
上海市炮打司令部联合兵团布告
& Y9 {9 `2 `5 a9 r+ n7 K; F 红鸥系我兵团核心小组成员,今年1月,卷入炮打张春桥同志,炮打中央文革的反革命逆流。经我兵团多次教育帮助,至今不思悔改。
" y6 d& P! @/ e" K 为了纯洁红卫兵队伍,经全体战士讨论决定:我上海市炮打司令部联合兵团从即日起开除红鸥,并剥夺她红卫兵的资格。
/ r3 U2 D3 }7 Z2 j上海市炮打司令部联合兵团
) ], Z8 B5 A! x一九六七年三月二十八日
! ]0 _/ C8 _; q/ J) Y9 J( w 当我捂着鲜血淋淋的伤口,寻找安慰渴求理解时,我的战友们不仅没有给我同情,反而在我的心灵上又重重地扎了一刀,这一刀是最痛的一刀,因为这一刀不是来 自对手,而是来自我深爱的昔日战友。多少年后的今天,我读着他们当年批斗我的传单,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我实在搞不懂是什么使他们具有铁石般的心肠,对一 个他们曾经视为小妹妹的女孩深恶痛绝,也许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使他们无情无义,可他们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其中有一个还是请我们出山可爱无比的林翌。我对 他们永远恨不起来,因为我曾经把他们当做我的大哥哥那样真诚地爱过;因为我的心中永远珍藏他们曾经给我美好的友情。我也永远不怨他们,因为他们之所以这样 做,是当时的历史环境造成的,有几个人能超越历史的局限性啊?我的大哥哥们!(这张传单是七个男生写的)
. A6 \# X: d' c. `4 { 他们的传单(原文)是从“彻底批判红鸥周谷声等一小撮混蛋头头炮打革命左派张春桥同志的滔天罪行”开始的,以 下面这些话结束的:
8 b% t0 ~: y8 v& `/ a2 f 我们要特别严正警告红鸥之流,你们罪大恶极。
: N' O3 K7 V* K" w Z& }, D 现在是你们老老实实地彻底地向毛主席、向党中央、向人民低头认罪的时候了!& ^1 [" u, W4 M" H* `
你们现在已经众叛亲离,山穷水尽了。你们想反攻倒算吗?2 Y( J8 u% Q# [9 Y+ l/ \
在这许多已经觉悟起来的新战士面前,你们怎么反攻倒算得了呢?0 \ c6 a# z4 q: y1 B- d$ [
你们还想向无产阶级专政发出挑战,用自己的脑袋试试无产阶级专政的坚强程度吗?/ L- a7 S+ R8 Q1 k8 e" o
那就请吧!我们是懂得怎样对付你们的!$ Q% `1 z5 ]0 O% @& B# i% @. k
当前还有很少一部分人现在还要死保你们,但是你们当头头的应当体惜他们的心情,爱惜他们的生命,早一点替他们找一条出路,别再叫他们作无谓的牺牲了。
9 `0 u1 Y5 V: T6 R7 ^4 S6 z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办。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如果你们继续耍手段搞阴谋顽抗到底,坚持不改和屡教不改,我 们就要专你们的政,把你们斗成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了!你们好生考虑考虑,你们缴枪不缴枪?你们投降不投降?你们不缴枪,就缴你的枪!你们不投降,就叫你灭 亡!
( }; o9 O% }0 V4 J 张春桥,徐景贤并不因为华纺“东方红”造我们的反而宽待他们,相反是迫害他们。70年把他们关在隔离室审查,逼他们交代反革命罪行,陈斌被逼疯。也许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反逆流”时上张春桥、徐景贤当了。' M9 S( K7 T4 @6 b$ r; v. S
世界弃我而去。朋友弃我而去。& F1 w( g) a3 N- e1 y* L5 O
不过,我并非什么都失去,我还有唯一的朋友周谷声。( x F5 x5 I/ e P' R" P, H
自从得到开除我的消息后,我天天站在落地窗边,痴痴地等周谷声。
2 y# P8 N) W2 d& B2 \8 Z- I 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最知心的朋友会不来安慰我吗?8 i! p- d$ @" x
花园里的木香花绽出了嫩嫩的绿芽,春末夏初,粉粉柔柔的木香花便会开放,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我的眼光越过它,停留在花园前面的小巷。突然我看见他 了,骑着摩托,流星般朝我驰来,英俊的脸上露出肝胆相照的笑容。我向他奔去!霎时,太阳在我面前重新升起,光明充满了我的心,心灵的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 @+ R3 M$ P2 f" E
可是,小巷空无一人,周谷声没有来,始终没有来。2 y& Y8 C% o) Q, E
我天天在等他,他天天没有来。. . . . . .未完待续。
; i2 W7 S: \5 _# k6 S 春节将至,暂停发表。节后继续。在此向各位关注本文的读者表示感谢、祝愿大家春节快乐! 身体健康!合家团圆!
8 o x8 D) _+ k, U X3 X; |" j W# i$ w$ r7 w. I* A- v+ z. F- d# J
购书电话----010--6892011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