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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外出串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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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 a! i$ a* @ 离开宜昌时(1966年十月下旬),我的心情极为郁闷。同伴是高三的学生,平时不熟悉,如果不是文革,也不可能认识。在关于“标新立异”的争论中,他是站在我一边的,这是我们能走到一起的基础。( O% ], E: p6 Z' d4 U+ A7 t: D
从宜昌坐船到武汉,要两天一夜。初冬,江上寒风凛冽。多数时间,我们都是呆在船仓里,有时会站到仓外,看看沿路的风景。随着船只远离宜昌,我的心情也慢慢好起来。毕竟太过年轻,对于未来的渴望,对于远方城市的好奇主导了我的心。' C9 U% K6 x$ k3 n/ _6 r4 \( u$ \6 q% f
我们没有在武汉停留,而是直接转船去了上海。将上海定为我们串联的第一站,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后来的去向我们曾有过一些小小的争论。那个比我年长的校友基本上是让着我,争论过后还是按我的想法实施的。可为什么会将上海定为我们的第一目标,而不是北京或者说广州?现在也说不清具体原因了。3 a% Y& N& f* z Y/ s, H& m
到上海后我就发烧咳嗽,支气管炎犯了。在当地接待站的安排下,我住进了上海第一人民医院。这一住就是六天,同病房的都是来上海串联的学生。我邻床的是一位北京的大学生,好象是外语学院的。待人很亲切,随和而大方。他说他是国际红卫兵,当时,我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组织,但对于“国际红卫兵”这么响亮的名字,还是心存敬意的。他的言谈中似乎对中央文革不太恭敬。我没有太留意他的政治观点而是对他的行为举止羡慕不已。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个大学生。一个念头在我心中滋生并且越来越强烈——这就是大学生!我也要成为一名大学生! ^$ G" X% v: O9 a9 b3 z
就连他的女同学来探望他,也让我羡慕。那位北外的女生进来时,我的邻床上厕所去了。可我不好意思对一个女同学说“厕所”这个词,当她问我她同伴的去向时,我居然会支吾不知所云。她看出了我的窘态,就说,是不是上厕所去了?她说“厕所”这个词时,和说其它任何词一样轻松。我点点头,那个女生禁不住笑了。" S( }5 W. ^0 G* C7 A
后来她的同伴出来了,那女生对他说了这件事。那男的也笑,女生还望着我,感叹了一句,这孩子!
' n) J) A4 w9 C$ d! J3 `, u 那女大学生这三个字的感叹我终生不忘。随着年岁的增长和知识的增多,我为当年自己的愚昧和不开化而感到吃惊。回想起来,当年我们就是不好意思在女生面前说“厕所”这个词,好象女生们也一样。在有男女生都在的场合,如果有人要去方便了,是不会对众人告白的。女生之间相互用“一号”来代替“厕所”是我们这里公开的秘密。
% }, Q% {$ r: }5 y 这么一件现在看来平常不过的事,居然让我感怀多多,让我滋生对于自己生于小城市的不满及对大学生活的向往。
t$ y0 q: Q3 l: R+ d# Y 出院后,我们没有心思看上海的街景,而是一头扎进了上海的大学。惟一的一次例外,是我们专程到虹口去参观了鲁迅的墓地。对于鲁迅,我本来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文革时毛主席对他的赞语广为流传,更让我对他钦佩有加。5 W* M; a$ G; N/ P$ R& l
我们到复旦,交大等学校去看了大字报。
# [/ y; }( H; f! Q 当时上海交大的少数派还在受围攻。那些反工作组的学生被指责,他们抢“黑材料”的行为被攻讦。那种大字报成片,观者如云的景象让我兴奋。我理所当然地支持交大少数派,我在那些攻击少数派的大字报上,签上自己的反对意见。最让我不能忘记的是我自己写的一则意见,那就是批评围攻者是“一叶障目,不识泰山”。我为自己能想到这么一句话而有一点小小的得意。6 e1 v3 S1 S+ L, `
这些小小的欢乐让外出串联变得有滋有味了。可同时,一种渴望参预、不能让自己置身度外的心情也渐渐滋长。" w4 H7 H3 g% W7 i5 e0 n
我们从上海到郑州。在计划中,是准备到北京,赶上毛主席第八次接见外地赴北京串联的革命师生的。可在火车上,我就变掛了。一种急不可耐的心情支配了我,那就是回宜昌加入造反的行列。我渴望行动,渴望像一个战士那样投身到火热的文革中去,而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四处串联参观。
# z: O2 c- i b8 O( v/ L! O, |* I 我的同伴拗不过我。我们没有在郑州停留而是转车回了武汉。
- y% t& M" H2 d0 w0 ~ 大串联坐火车的情景,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不可能想象得到的。车厢里挤满了学生,坐位底下睡着人,过道上也全都是人。上车后想去一趟厕所,那真是比登泰山还难。如果你不幸坐在车厢的中部,那你没有一个小时,是爬不到厕所去的。是的,是爬,是从人身上慢慢爬过去,你每爬过一个人,就得说声“对不起”。而且还得站一会儿,寻求下一个突破口。一般情况下,你不能从女生头上爬过。可有时也不得不让她们委屈一下——因为你四周全是女生时,你就别无选择了。 ! M& m& J+ G' n+ r- n/ B
火车每到一站,上车的学生是不可能从车门进去的,只有爬窗子。下的少,上车的人多。火车就越来越超载。越是超载,速度自然就越慢。" K; _# q- F: B" A
坐过那样火车的人,对于如今春运期间的旅途紧张,早就见怪不怪了。
4 R/ x9 L# T9 f) D+ l, y- I; D5 @ 到武汉后,我们去武大看了大字报。有一个大字报栏几十张大字报都是鲁迅的语录,好象是武大中文系的学生摘录的。大字报前挤满了人,几乎都是在那里摘抄的。我也挤在人丛中,抄了不少鲁迅的语录。那些深刻的颇有战斗力的话,后来在我写的大字报中,派上了用场。
, w8 z, x: Q* e 听说武汉二司在新华路体育场召开大型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会,我也闻讯跑去了。( p' a/ ^. o' O; ~9 M" n
体育场里全是人,武汉各大学的造反派汇集在一起,各个大学的旗帜迎风招展,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被现场的氛围所感召,我给大会主席台递了一张小纸条,要求上台发言。主席台上的人看了我的纸条,就在高音喇叭中喊我的名字,让我到台上去。
( M" Z2 d' M! b9 f1 X2 M 听到广播中的喊叫,我很兴奋。没有一点慌乱,我从容走上了大会主席台。当时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慌张,那样沉得住气,仿佛久经考验而不是初次抛头露面一般。就是今天在回记这件事时,也不清楚当年我怎么会有如此的胆量?一个从小地方跑出来的17岁的中学生,天生就不怯场,根本不把人多当回事。似乎人越多胆越壮。也许,这是我能成为一个造反派头头的一个原因吧。
8 y& w! {; `/ x 一位女同学接待了我。她听了我的口头要求并且了解了我发言的大致内容,就委婉地告诉我,因为要发言的人太多,而时间有限,故不能安排我上台发言,但对我的革命造反积极性给予了高度肯定,要我回宜昌后带领同学造资反路线的反。
: L2 [$ _& Y2 g, k0 B# {8 f# f5 f! F 其实在往大会主席台递条子时,我心里就明白,我的发言稿是不够分量的。以我当时掌握的材料(主要是宜昌一中工作组那么一点事)是不能在这样的大会上来批判王任重为首的湖北省委的。可我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表达,那就是对迫害学生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仇恨以及对武汉大学生们的支持和寻求同类的心情。
, j7 s% x' B& M, l( f 虽然没有在那个大会上亮相,但我对自己的勇气和胆量还是比较认可的。至少,这次行为检验了我,也为我日后在宜昌抛头露面打下了基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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