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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磐的岁月——1970年一打三反运动记实 (摘录)
作者:丁抒
一九六九年三月,湖南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大庸县女社员丁祖晓给州委机关写信抨击当局强迫农民供「宝书台」,逼得农民卖猪换「红宝书」、甚至把买油盐酱醋的钱、孩子的书钱都拿去「请毛主席像」:「是不是毛主席要做的?还是哪一级干部为了献媚而做的?」「这恰如封建王朝的上朝,把毛主席当封建帝王,天天朝拜。」四月二十一日中共九大闭幕,全县都忙著扎「忠」字牌搂,挂「忠」字旗。丁祖晓和姐姐丁祖霞连夜写了好几张传单,由丁祖晓进城散发:「这『忠』字是地道的个人崇拜。」她们呼吁「一切正直的革命人们」:「不要甘于做奴隶,起来造忠字的反,革忠字的命!」姐妹俩被捕后。她们的同学、青年女社员李启顺决定声援她们。她刻钢板、油印了一批《告革命人民书》,由她的妹妹李启才深夜进城散发。于是这一双姐妹也落了网。一九七○年五月八日,丁祖晓被拉到该县鹭鸶河边枪毙。李启顺则被「借」给吉首县,在吉首游街示众后遭枪杀。[21]
被杀害于5.8的湘妹子丁祖晓李启顺
李启顺 女 23岁 下乡知青
1969年7月5日深夜,丁祖晓被捕了。不久她的姐姐丁祖霞也被投进了监狱。
就在丁祖晓入狱不久,她的同学,二十三岁的下乡女知识青年李启顺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出于对同学的深刻了解和对当权者倒行逆施的强烈不满,她决心用自己的生命去声援她两姐妹。
李启顺怀着无比的义愤,克服困难,自己起草,自己刻钢板,利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油印了二十多份《告革命人民书》,并由她妹妹,十七岁的李启才,自告奋勇,深夜到县城各主要街道去散发。
同时,李启顺还把材料直接邮寄给了《红旗》杂志编辑部。
《告革命人民书》义正词严地为丁祖晓辩护,为她的传单公开叫好,称丁祖晓是"当之无愧的革命先锋",并对当时的极左路线和现代迷信进行了猛烈抨击。
毫无疑问,李启顺,李启才两姐妹也同样遭到了逮捕。和她们有过一般往来的张崇和,漆学光等六名青年,也被拉来凑数,定成了"以丁祖晓,李启顺为首的反革命集团。"
李启顺的英勇斗争,更加坚定了丁祖晓的信念。在关押的十个月零三天的时间里,在二百四十多场审讯中,她从未低过头,认过罪。她坦荡自如,在号子里,还唱起了江姐的歌:"春蚕到死丝不断,留赠他人御风寒;蜂儿酿就百花蜜,只愿香甜满人间……"
一九六九年七月十三日下午的一场审讯,留下了这样一段笔录:
"丁祖晓,你犯没犯罪?"
"我没有罪。"
"你是无缘无故被拘留的吗?"
"那我不知道,你们是办案人员,我是农民,你们抓我,我就来坐班房!"
"'特一号'案件就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
"你有没有顾虑?"
"我没有顾虑!"
一九七○年五月三日,在复核材料的最后一场审讯中,经过十个月关押的丁祖晓,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十分庄重。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就抓住这个机会,慷慨陈词:"我始终认为忠应该忠于人民,忠于祖国,忠于真理。不应该忠于那个人。现在提倡的'忠'字,是搞个崇拜,是搞奴隶主义!"
五月五日,办案人员向她宣读完死刑判决书后问道:"丁祖晓,听清楚没有?"她坚毅地高声回答:"听清了!"然后返身进入牢房,坚决拒绝了在回执上签名按手印。
1970年5月8日,在以往国民党镇压人民的鹭鸶湾刑场上,无产阶级的子弹,射杀了自己的好女儿丁祖晓。
同一天,她的同学李启顺也遭到枪杀。
姐姐丁祖霞被判刑二十年。
十七岁的李启才判刑十年。
这是怎样的历史![恳请知情人补充资料]
文革研究-湘妹子丁祖晓李启顺
2011-05-13 06:21
巾帼雄杰——记文革中反对造神运动的共青团员丁祖晓
吴兆麟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林彪梦想登基,一个声势浩大的造神运动遍及全国,带着宗教狂热的“忠”字活动波及到每家每户。就在这时,共青团员丁祖晓尖锐地指出:“喊‘万寿无疆’是假,要‘永远健康’是真”!一针扎破林彪的黑心。
丁祖晓是一个普通回乡知识青年。1965 年高中毕业后,回到家乡——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大庸县香岗公社大溶溪大队,决心做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一代新人。在一年里,她就被评上“先进社员”、“五好”标兵,加入了共青团。群众称赞她是“知识青年的标兵”。
骤然平地一声雷,“史无前例”的运动爆发了。1967 年,上海的“一月风暴”刮起来了,全国到处大夺权,党和国家的许多领导人被扣上“土匪”、“叛徒”、“特务”、“走资派”和“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种种帽子。她思想陷入极大的疑虑和痛苦:“说他们历史上有问题,革命儿十年了,未必没搞清?!靠一个红司令带一帮‘叛徒’、‘土匪’ ‘军阀’能打出一个新中国?! ”
她生长的地方,曾创建过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她自幼就听说过许多有关贺龙同志的革命故事。如今,在“造反”传单上林彪讲贺龙是个“大土匪”,她看了十分气忿,立即去问一个跟随贺龙打天下的退休老红军,非要“澄清是非不可”。回到家里,她对姐姐丁祖霞讲:“我们国家的这批忠臣良将,莫非都象古代的岳飞,一个个都屈死在风波亭?!…… ”“难道‘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就是革那些革过命的人的命?! ”说着说着,她眼里含满了泪水。
林彪、康生、江青一伙的造神运动,越来越猖狂,越来越荒唐,在六十年代后期的“三忠于”活动,把老百姓推到酷似中世纪的宗教狂热中,迷信代替了科学,愚昧代替了真理,封建法西斯专制代替了民主和法制,整个中华民族陷于了空前的浩劫!丁祖晓看到家家挂起了“忠”字匾,村村树起了“忠”字牌。过去安放神完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宝书台”。还把“早请示,晚汇报”的五项宗教仪式,(即:立正敬礼、呼“万寿无疆”、呼“身体健康”、唱《东方红》、念语录。)称之为“五个第一”,要求干部群众朝夕必做。她看到那些朴朴实实的老农和天真无邪的少年,因为识字不多,背语录掉字错句,就被批斗:有的社员不慎损坏一点“光辉形象”,就被戴高帽子、挂黑牌、打锣游乡;有的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而广大社员群众为了布置“忠”字化环境,那怕再穷,也得弄点钱去“敬请”领袖像、红宝书,“敬做”“忠”字旗、“忠”字牌。这一切使丁祖晓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她终于看清了林彪一伙推行“忠”字化运动的实质:“这是地地道道的、历史上空前罕见的个人崇拜”。她透过“忠”字迷人的外衣,掏到了林彪献媚的坏心― “喊‘万寿无疆’是假,要‘永远健康’是真”。他们为了篡夺党和国家的最高权力,精心设计了这“忠”字的巨大骗局。她目睹着“史无前例”的怪现象,面对着残酷斗争的现实,与“战友”李启顺交流了思想观点,决心对“三忠于”活动提出不同看法。
1969 年3 月17 日,丁祖晓向大庸县革命委员会投寄了一封信,并要求在自治州《团结报》上答复:“首先我要问这五个第一,是不是毛主席要做的?还是那一级干部为了献媚而做的?我看这对毛主席没有什么好处,不但浪费工,而且这确实是一种毫无作用的、多考的、甚至是苦人的一种形式。比如每天如果喊七亿或十四亿声毛主席万寿无疆,毛主席不但没听见,而且不会真的活到一万岁。那站在像前向毛主席宣誓的人,不一定都是从内心忠于毛主席的,难免里面有很多口是心非的人,这也并非我的想象,乃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我认为这做五个第一,不但是无益的形式,而且是有害的歪曲。这恰如封建社会里的上朝,把毛主席当封建帝王朝拜。毛主席是我们的伟大领袖,他代表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特别是我们贫下中农的第一办事人,当然是我们之中的一员,既伟大又平凡,它是灭亡了的封建社会里的最大统治者― 皇帝可以比拟的吗?我想毛主席他老人家不会要这样的个人崇拜。”
“特别是现在,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做五个第一,把饭菜盛齐摆上,做了五个第一了再吃,这又好笑又好气。毛主席还没有死,就把他当死神来敬奉,这太不应该了。这样做非但(不是)忠于毛主席,我认为是坏心。
“还有那些像章、画像、石膏像等,什么地方都有,这未免太庸俗了,把毛主席当成各种装饰品,这不是对毛主席的侮辱吗!”
信件发出去一个多月,不见回复。她决心把自己对“忠”字的揭露写成传单散发出去,让更多的人来思考这个问题。就在她书写传单的那个深夜,姐姐丁祖霞一觉醒来,看到妹妹正在书写传单,有点担忧,就提醒妹妹:“书写这些是要杀头的”。丁祖晓镇定地说:国家民族被这帮人搞成这个样子了,大家都滑滑溜溜不讲直话,怎么得了呵!我是一个共青团员,在团旗下宣过誓。我反复思考过,一个革命青年,应该怎样做才能无愧于我们的时代。为了实现自己的誓言,那怕招来弥天大祸,我也决不后悔l 接着她沉吟了四句诗:“人生自有底,革命永不息,历代好儿郎,岂有畏捐身区’,。
姐姐被她这无私无畏的精神感动了,也毅然帮妹妹抄写传单:
“门前忠字旗,像章多于人,菩萨石膏像,毛著撒一层。这就是当前中国政治空气浓厚的标志”。
“实在,‘忠’字在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里太行时了,在经济上、政治上处于首要地位。’它大于一切,贵于一切,先于一切,高于一切。”
“从现象上看,这忠字是地道的、历史上空前罕见的个人崇拜。”
“这忠字更是彻头彻尾的奴隶主义,它叫人忠君,即使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忠字也不会让人造反。岳飞屈死风波亭,就是血的教训。”
“他们要用‘忠’字统治人的思想,使广大人民群众失去民主和自由… … ”
“一切正直的革命人们,清醒头脑,不要受骗,不要甘广于做奴隶。起来造‘忠’字的反,革‘忠’字的命!争取真正的民主和自由。”
“打倒个人崇拜!打倒奴隶主义—— ‘忠’字!" 1969 年4 月21 日,为欢庆“九大”闭幕,举国上下忙着于 “忠”字门,挂“忠”字旗,做“忠”字牌,跳“忠”字舞。在“大树特树”的声浪中林彪戴上了“高举”、“紧跟”的顶顶桂冠,爬上了“指挥一切”、“调动一切”的宝座。
就在这天夜里,丁祖霞将十张传单散发到县城的繁华区。它象一道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夜空,象一发发射向林彪、“四人帮”造神运动的重炮弹,轰动了大庸,传遍了湘西。这就是所谓“特一号案件”。
1969 年7 月5 日深夜,丁家姐妹因“恶毒诽谤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群众运动”, “穷凶极恶地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的罪名而被捕入狱。
丁祖晓的革命行动得到了广大群众的同情和支持。丁祖晓的同学、下乡知识青年李启顺和她的妹妹李启才,在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用节省下来的十多元钱买了钢板、铁笔、腊纸、油墨,刻印了声援丁祖晓的《告革命人民书》,为“四• 二一”传单大声叫好,称赞丁祖晓是“当之无愧的革命先锋”。于拍69 年9 月27 日凌晨,在县城主要街道撒了25 份传单,还大胆地把传单寄给了被林彪、“四人帮”控制森严的《红旗》杂志编辑部。再一次轰动了大庸县城。因此,李启顺、李启才姐妹被逮捕入狱,还有六名无辜青年因有一般往来也遭逮捕。于是罗织成了“以丁祖晓、李启顺为首的反革命集团”。
丁祖晓被捕以后,当时办案人员满以为一个黄毛丫头,一只老山林里未见过风浪的小麻雀,只需几句“政策攻心”, 就会叫她服服贴贴。谁能想到就是这个黄毛丫头在被关押的十个月零三天,在二百四十多场审讯中,从没低过头,认过罪。她坦荡自如地唱起江姐唱的歌:“春蚕到死丝不断,留赠他人御风寒;蜂儿酿就百花蜜,只愿香甜满人间,…… ”1969 年7 月13 日下午的一场审讯中,有着这样一段笔录:
“丁祖晓,你犯没犯罪?"
“我没有罪!”
“你是无缘无故被拘留的吗?”
“那我不知道。你们是军管小组,我是农民,你们抓我,我就来坐班房!”
“‘特一号案件’就是你干的!”
“(笑)是我干的。”
“你有没有顾虑I”
“我没有顾虑!”
1970 年5 月3 日,在宣布为“最后一场”审讯中,丁祖晓依然慷慨陈词:“我始终认为忠应该忠于人民,忠于祖国,忠于真理,不应该忠于哪个人。现在提倡的‘忠’字,是搞个人崇拜,是奴隶主义里” 1970 年5 月5 日,办案人员向她宣读了判处死刑的决定后,问道:“丁祖晓,听清楚没有?”她高声回答:“听清了I ”然后转身进入牢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坚决拒绝在宣判笔录上签名、按手印。
1970 年5 月8 日,是丁祖晓遇难的日子。“带镣长街行,告别众乡亲,… … ”她吟着革命烈士的诗句被押赴宣判大会会场。当对她的宣判读完之后,她猛地从看押她的武装人员手中挣脱,冲到话筒跟前。当她惯怒的胸中刚迸发出了“真理”两个字,就被强行按倒。她的头被埋进一堆生石灰。她紧咬着的牙关被刺刀撬开,一团棉纱塞进嘴里。当她再次挺立起来的时候,人们只见她粘满石灰的脸上,从眼睛里流出两行鲜血。在刑场上她拒绝下跪。她两次被强行按下,又随即挺身而起。第一声枪响过后,她突然一个转身,瞪大了的眼睛怒视着对准她胸膛的枪口。从这枪口射出的第二发子弹,穿过了她的胸脯,她仰天倒下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度过了二十四个春秋。人们散去后,姑娘静静地躺在鹭鸳湾的河滩上,只有激河的流水陈述粉人间的不平。河水荡漾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吻拚她胸前的弹孔……就在这同一天,另一个姑娘李启顺,被“借”到湘西自治州的首府吉首枪杀了,时年二十三岁。丁祖晓的姐姐丁祖霞被判处二十年徒刑;李启顺的妹妹、十七岁的李启才被判处十年徒刑。
中国历史上的一场浩劫终于过去了。十年沉冤得到了昭雪。在鹭莺湾河滩两山环抱的山坳里,重新埋葬了两个姑娘的忠骨。人民将永远纪念她们。在中共大庸县委主持的安葬仪式上,各界群众送了许多挽联,其中有一首《念奴娇》词是这样写的:
风云四合,爆惊雷,万里长空震彻。飞泄狂流雨乱注,遍地黎民膏血。鸦雀藏身,鹰鸥奋翅,万事临危辨。扬眉拔剑,壮哉巾帼雄杰。休将成败相评,头颅纵去,碧血今犹热。但看晓霞映碧宇,却喜春光复现。志盖前朝,名传后世,业绩人争说。为君一曲,笑指丹青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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