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年一：坚决反对（周泉缨的）“试错”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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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博物馆通讯（四○八）

坚决反对（周泉缨的）“试错”论

王年一

　　４１年前，伟大领袖在中国大地上发动了文化大革命，一搞搞了１０年，中国
大地上充满了血泪。１９７６年，毛泽东谢世，文革结束。文革使中国伤痕累累，
人民怨声载道，齐声诅咒。中国共产党在邓小平领导下，拨乱反正，采取了一系列
措施，清除文革的错误。在邓小平的主持下，起草了《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
问题的决议》，经全国４０００人讨论，由１９８１年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
《历史决议》的主要精神是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明确指出，发动和领导文化大革
命的毛泽东犯了“左”倾错误，其错误的严重程度超过了过去所说的“路线错误”
。文化大革命败坏了社会主义的名声，遭到世人的唾弃。文化大革命已牢牢地被钉
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人们不会想到，在文革发动４０年之后，２００６年１２月，香港银河出版社
出版了周泉缨先生的著作《文化大革命是历史的试错》。此书高度评价文化大革命
，美化文化大革命，为文化大革命大唱赞歌。我不太明了“试错”的含义，查《辞
海》，不料《辞海》未收这个词，可见这个词相当生僻。〔“试错”一词来源于英
文　trial　and　error，指一种通过多次试验和失败来解决问题的
方法，不同于通过认识事物本质和规律来解决问题的方法。——编者〕周泉缨先生
在《作者自序》中说：“文化大革命是历史的试错”的意思，指文革“是人类探索
和寻找理想社会模式的必然的探索过程”。

　　周泉缨先生对“试错”论极其自负，他在《作者自序》中说：“我个人认为《
试错》一书对文革评价是当代最科学最正确的。”“因为《试错》一书在理论上能
够证伪目前国内外所有的有关文革的观点，而目前国内外所有的有关文革的观点则
无法反过来证伪《试错》一书中有关文革的观点。”“本书涉及的理论体系事实上
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新颖而庞大的世界观体系。”

　　毛泽东本人在文革中多次论文革，没有一次讲什么“试错”。

　　毛泽东本人的思想，以崇尚暴力为特征，他曾以“我们是革命战争万能论者”
（《毛泽东选集》第２卷，１９９１年版，第５４７页）而自豪。由于他不了解社
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关系，患有“恐资”的思想，在和平时期，他的思想以“反对
资本主义”为特征。

　　谢韬先生在２００７年第２期《炎黄春秋》上发表《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
前途》一文，说：“１８９５年３月６日，恩格斯在《〈法兰西阶级斗争〉导言》
中对马克思主义的整个理论体系进行了最后的反思和修正。”在《导言》中，恩格
斯期待的是通过工人阶级的合法斗争取得政权，保留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平过渡
到社会主义。应该说，这是恩格斯对欧洲各国社会主义运动的最后遗言，是对《共
产党宣言》以暴力革命夺取政权“旧策略”的重要修改。毛泽东发动和领导的文化
大革命恰恰相反，它以所谓“防修反修”、“防止资本主义复辟”为号召，如此“
试错”，岂非笑话？

　　在周泉缨先生的心目中，毛泽东是极其伟大的人，要为人类探索新路了。这与
实际相差很大，毛泽东１９４９年至１９７６年在中国执政２８年，其成绩是很小
的。（中国政府的宣传对成绩是极其夸大的。）单少杰先生的《毛泽东执政春秋》
，著名史学家唐德刚的《新中国三十年》，何清涟女士主编的《二十世纪后半叶历
史解密》，李锐老先生的《李锐谈毛泽东》，陈小雅女士的《中国“牛仔”》，南
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高华答《凤凰周刊》记者问《毛泽东是重大的历史现象》，这些
知名人士都不约而同地一致批评了和抨击了毛泽东的执政。

　　毛泽东自称“马克思加秦始皇”（李锐在“马克思”后加注：“实为斯大林”
）（引自中共中央党校教授陈登才主编的《毛泽东的领导艺术》）。军事科学出版
社１９８９出版，第２８页）毛对斯诺说过他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话。

　　在毛执政期间，中国有大批人民非正常死亡。估计人数最高者为张戎，她在与
其夫君合著的新著《毛泽东传》中估计是“７０００万人”。多数史学家估计为３
０００万到４０００万人。我们宁可少说一些，就算是３０００万吧，一个国家在
不足百年中非正常死亡３０００万人，这是何等可怕！即使非正常死亡１人，也是
社会主义国家的耻辱。这非正常死亡达３０００万人的国家领导人毛泽东，还能“
试错”吗？

　　毛泽东在执政方面走进了死胡同，一方面他拘守“一党专政”，实行专制主义
，禁绝民主，另方面在经济上拘守斯大林的“计划经济”。专制和计划经济，苏联
搞了几十年，最后亡党亡国，中国“以俄为师”，也大吃苦头，还有什么可以“试
错”的。

　　对毛泽东的评价，民间流传１２个字：“开国有功，建设有过，文革有罪”。
听说这１２个字出自中共元老级的人物，姑隐其名。评价是否确当，自有公论。孙
中山先生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毛泽东是一个伟
人，常人不可企及。但只要我们不再奴隶般地跪倒在地上看他，就可以知道他也有
很大的局限性。他熟读《二十四史》，长于文史，精于诡道，而短于经济。敬爱毛
泽东的王力，在《王力反思录》中明确说毛泽东没有读过《资本论》。为毛泽东管
理图书的逄先知，在其歌颂毛泽东的文章《博览群书的革命家——毛泽东的读书生
活我见我闻》中说：“至于经济管理方面的书，特别是国外有关社会化大生产管理
方面的书（毛）读得更少。”论兴趣，毛酷爱文史而不喜欢马列。对于马列，他很
少有津津乐道、侃侃而谈的时候，远不如他谈论文史时得心应手，神采飞扬。他迷
信文化大革命，把它当作他一生的两件大事之一，给世界历史上留下了一笔宝贵的
遗产。给世界历史上留下了宝贵的教训。世界潮流是讲和平、自由、民主、平等、
人道、发展。谁背弃了世界潮流，谁就要被它所抛弃，天公地道。毛泽东一生最大
的教训是自尊自大，根本不理睬什么世界潮流。当政者对此不可不引以为戒。

　　经过文化大革命，毛泽东在中国留下了两大遗产：贫穷和专制。在“文革”结
束时，中国的经济已濒临崩溃。中国实行了改革开放，实行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
义。我们今天来反思：关键和症结就在如何对待资本主义。在１９７６年以前，中
国视资本主义如魔鬼，中国共产党患了“恐资症”，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反其
道而行之，大刀阔斧地实行市场经济，中国的经济因而迅速发展，世人为之瞩目，
瞠目以视，中国经济迅速发展的秘密无他，就是正确对待资本主义。

　　周泉缨先生在《作者自序》中说：“文革的目的和宗旨就是为了防治中国共产
党腐败”。这个观点不符合事实。毛泽东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而经过文化大革命，
中国共产党的腐败更严重了，沙叶新先生在其著名的《腐败文化——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中说：“当今的腐败根源是制度腐败。在这高腐的制度下，不腐败
也难。”苏联共产党主席久加诺夫说，苏联覆亡的根本原因是财富垄断、权力垄断
和真理垄断。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中国共产党也高度垄断，可不慎乎？

　　胡乔木老人生前在指导撰写《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时说过
：“文化大革命没有正确之处，我们竭力寻找它正确的方面，可是找不到。”（大
意如此，廖盖隆传达），可见胡乔木也是反对“试错”论的。

　　文革主要活动之一是“打倒走资派”，全国的领导干部遭到灾难。造成了无数
悲惨的故事。当时我在“高等军事学院”工作，我们的政委是上将李志民（中共中
央候补委员）。１９６８年秋，中共八届扩大的十二中全会召开前夕，中央因中央
正式委员人数不足（许多被打倒了）而影响到会议的合法性，指示将李志民从“牛
棚”中放出，让其参加会议，学院的造反派抗拒中央的指示，反而就在院内批斗李
志民，李已年迈，经不起“喷气式”，不堪拳打脚踢，这位老红军，前志愿军政委
，年过花甲的李志民上将跪在地上，高呼“打倒李志民”以求饶（他以为你们造反
派不过要打倒我，我拥护你们打倒，不就没事了吗？！）。我作为被打垮的群众群
众组织的一员，也坐在小礼堂内，看到李政委如此受蹂躏，心如刀绞。“打倒走资
派”不符合马列主义，不符合毛泽东思想，不符合毛在文革中讲的“大多数干部是
好的”，后果极其严重，错误十分显然，还用“试错”吗？文革中的“揪斗五一六
分子”也是如此，几百万干部和群众因奉命参加文革而遭罪（“三指向”即将斗争
的目标指向军队，指向革命委员会，指向“无产阶级司令部”的就是“五一六分子
”），这样，参加文革的许多人就无一不是“五一六分子”了。

　　我的一位老战友听我介绍了“试错”论的主要含义后给我来信说：此说掩盖了
无数的血泪，怎么能有脸说出这话来？

　　以上所说，请周泉缨先生指正。

２００７年３月７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