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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贤:从原罪的背负者到知青一代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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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4 19:46: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table=643px][tr][td]邓贤:从原罪的背负者到知青一代的代言人
张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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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平简介:
  邓贤,中国当代著名纪实文学作家。1953年生于成都。曾在云南边疆当知青七年,1977年考入云南大学中文系,其后留校任教,现为四川教育学院中文系教授。
  主要著作:
  《大国之魂》、《中国知青梦》、《落日》、《天堂之门》、《流浪金三角》、《中国知青终结》、《大转折》等。
  著名纪实文学作家邓贤的新作《大转折》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在上月底举行的成都书博会上受到了广泛关注。邓贤以写作知青题材和抗战题材而著称,《大转折》则聚焦于国共内战,显然,最能勾起他创作欲望的是中国现当代历史上的重大事件。邓贤的人生经历颇具传奇色彩:出身于没落的“贵族”之家,7年知青生涯后考上云南大学,他的《大国之魂》是国内为数不多的描写“中国远征军”的作品,《中国知青梦》等作品则为他赢得了“知青代言人”的称号……在成都书博会上,邓贤向记者娓娓讲述了自己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
梦断乒乓球
出身粉碎冠军梦
  文革爆发以后,邓贤升入中学。他获得了两届成都市中学生乒乓球团体冠军,并进了省集训队。集训快要结束的时候,军代表跟邓贤谈话,开始就背了一串毛主席语录: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邓贤脑子一蒙,他知道,这些语录是有针对性的。军代表说,现在正式通知你,经过审查,你这样的家庭出身,不能进乒乓球队,你需要重新回去改造。
  邓贤的祖父张松樵(又名邓旋宗)是民国时期武汉著名的实业家,从7岁进城讨饭,通过自己的奋斗建了七个纺织厂。邓贤的父亲参加过抗战,当过中国驻印军战士。而邓贤外祖父的叔叔石凤翔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是中国纺织工业教育的先行者。石凤翔的女儿石静宜嫁给了蒋介石的二公子蒋纬国。“文革”开始,邓贤家里亦遭抄家。
  性格早熟、力求上进的邓贤在学校一直很努力。尽管家庭此前已经多遭变故,不能进乒乓球队的打击对他来说仍然是晴天霹雳。1973年,兵团领导让邓贤去参加云南省运会,但是,过重的家庭出身包袱使他选择了拒绝。多年后,乒乓球成了他的业余爱好。他曾和瓦尔德内尔过过招。还有一次,他“对阵”韩国乒乓球名将安宰亨,安宰亨开始连皮鞋都没脱就上了场,结果第一局稀里哗啦就败下阵来,安宰亨重视起来,脱皮鞋,脱衣服,拉开阵势打,这才挽回一些脸面。
  心灰意冷之下,邓贤放弃了留在工厂做工人的机会,报名“上山下乡”。
  1971年7月7日,邓贤与其他1200多名知青一起,登上了开往云南的列车。此时,成昆铁路开始试运行。他们已经被告知,边疆建设兵团“不招工、不招干、不招兵”。时至今日,邓贤仍然记得当时的情景。那一天本来天气非常好,但是火车要开的时候,就下起大雨来了。“火车一动,整个车站哭声一片,我就看见我母亲和弟弟妹妹被人群挤来挤去……一种生离死别的情绪涌上心头,联想到自己的不幸遭遇和前途未卜,我不禁悲从中来,躲进厕所嚎啕大哭了一场。”
  两天以后,火车到达楚雄,他们又改乘大卡车。经过6天汽车颠簸后,到达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陇川县,怒江以西,南望缅甸。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13万知青,分别来自重庆、成都、昆明、北京、上海等地,尤以上海知青为多。邓贤所在的是云南建设兵团3师10团3营5连,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王小波则在同一个团的三营二连,和他隔了一条河。
做知青
一人喝光一碗油
  到连队20天以后,邓贤被任命为副排长,然后就去放牛。他经常把牛赶到与王小波所在的连队隔河相望的地方去。后来邓贤当司务长,王小波在后勤,邓贤去打米时遇见过他。“王小波外号叫野牛,瘦瘦的,其实一点也不野。”
  放牛期间,邓贤曾多次抱着刚出生被母牛遗弃的小牛,一路翻山越岭几十里路赶回连队,以救小牛一命。为此,他受到师部的通报表扬。上山伐木,采石头,参加大会战的邓贤入了党,这是邓贤整个家族的第一个共产党员。他还被评为全省的知青标兵,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榜样,并提干当上了指导员。邓贤觉得,自己无论如何算是改造好了。他参加了1973年的高考。录取的时候,成都体育学院看到邓贤的简历后如获至宝,直接来兵团要人。师党委专门做了决议,让营长向邓贤传达,营长告诉他,像他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永远不可能上大学,因为你家里面都是大学生,现在要让贫下中农的子女去上,你觉得对不对?邓贤只好说对。
  1975年的一天,邓贤在工地上读报纸,读到当年和他一起在四川乒乓球集训队受训的女队员,著名学者杨明照的女儿杨莹,代表中国第一次复出参加世锦赛,和朝鲜的朴英玉一起获得了女子双打世界冠军。“我当时差不多立刻晕死过去。因为不是我不努力,也不是我不优秀,而是先天注定了我是一个背负原罪的奴隶娃子或者贱民,你再努力也没有用。”
  物质的短缺也成为了困扰知青的问题。那时,身高1.74米的邓贤体重大约才100斤。到山上伐木的时候,他们一个人扛着大约两百斤重的湿木头,翻一座山后把那个木头从山道上推到公路上,然后用拖拉机拉走。背木头的时候,邓贤把全部力气都用在肩上,每次扔下木头,人就快虚脱了。每次吃饭,大家都特别能吃,因为没有油水,吃过饭干一会儿活就饿了。
  邓贤回连队去催给养的时候,当时的知青团支部书记看到他们的指导员从山里面下来,完全像一个非洲的难民,衣服又脏又破,整个人骨瘦如柴。他对邓贤说,他们还吃剩下一碗油。这碗油里面有狗油,有花生油,还有一点点猪油。邓贤见到油的时候两眼放光,在很多知青的围观下,毫不犹豫地喝了个干干净净。他觉得。这碗油喝下去以后太舒服了,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一阵,也没有拉肚子。后来,他在《一碗猪油》中回顾自己的感觉是,“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幸福的光芒,而且这种状态至少持续了3天”。
  物质和精神的双重贫乏,对未来的绝望,使得兵团非正常死亡很多,尤其是自杀率很高,十年下来,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死了1500人。有了亲身体验之后,邓贤再也不相信“精神万能”。
上大学
高考作文获满分
  1977年10月,邓贤从广播里听到了高考恢复的消息。有了1973年的经历,他对此将信将疑。但是,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才读了初中二年级的邓贤也开始准备。他和几个知青共用一本教材,在高考恢复的消息公布后的50天里,大家连平田改土中间休息的时间都用来复习。
  他自觉,自己尽管数学不行,但是杂书读了很多,其他科目问题不大。在历史方面,他读了周一良、吴于廑主编《世界通史》,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等等。文学方面,他读过了北大版的《中国文学史》,中国科学院文学所出的《中国文学史》。此外,他还读了大量哲学著作,至少写了十几本读书笔记。
  12月10日,邓贤直接从工地去了考场。先考语文,作文题目有两个,一个是《青松赞》,一个是《攻书莫畏难》,考生可任选一个。他用70分钟一气呵成了《青松赞》,作文写到农场时有次下起暴雨,他和连指导员抢救牛圈的情景,把指导员象征成青松。写完以后,他看到剩余时间实在太长,就把《攻书莫畏难》这篇作文也做了,但是特别在文后注明:考试作文以《青松赞》为准。他甚至还写了首感慨考试的打油诗,看看手表,还剩下10分钟!下午考数学,他会做的题目都做了,但他只学了一元二次方程,估计数学肯定不及格。
  没想到邓贤的高考作文获得了满分,并被《云南日报》发表———这是他发表的第一篇文章。因为这样的成绩,邓贤进入云南大学后就被任命为77级学生党支部书记。
  进入大学之后,邓贤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把每天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沿着翠湖公园跑两圈,回来以后背着手跳130多级台阶上下两次,完了以后回到寝室冷水冲澡,吃饭,上课,中午一个小时午睡,然后一直学习、读书到晚上12点甚至是1点,包括寒暑假从不间断。他觉得自己需要补充的东西太多了。而当时一个口号是“把失去的青春夺回来”,大家走路全小跑。
  邓贤开始重拾小学时代做过的作家梦,这时,他的愿望是做托尔斯泰那样的作家。他疯狂地交流,疯狂地阅读,疯狂地写作,疯狂地投稿。但是,在整个大学期间,邓贤只在学生刊物上发表了一个短篇小说,在报纸上发表了一小块豆腐干的文章,还有几首诗歌。他对自己很不满意。
  大学毕业的时候,学校学生部的部长,校党委常委,还有领导来找邓贤,很慎重的跟他谈话,告知他省委办公厅和组织部来考察以后,准备把他分配到省委,给当时的省委第一书记安平生做秘书。邓贤想了一想,拒绝了,“我觉得家庭出身还有阴影,另外还是想当作家,如果去从政的话,没法跟自己交待”。
  大学毕业第一个月,邓贤用一个星期根据老一辈作家航鹰的短篇小说改写成的电视剧本《明姑娘》,播出后获得了全国首届大众电视金鹰奖。这给了他写作的信心。为此,他放弃了堂兄资助他去美国的机会。安心留校任教。
登文坛
由虚构而纪实
  1986年到1988年,邓贤发表了《列车,滑向深谷》、《疯狂的枪声》等10部中篇小说,而《昆明虎案》则是他由虚构走向纪实的重要转折。
  1987年,他准备创作一本写知青的书。在云南省作协那边请了两个月的创作假,带了200块钱路费上路,结果在松山大垭口遇到塌方,被堵在了那里。在帮路边的一个老石工打石头的时候,这位老人告诉邓贤,这里曾是中国远征军和日本人作战的战场,曾有十几万中日大军在此激战。日本守军全部战死,中国远征军伤亡愈万,血流成河。这座山满山战壕,以及坦克壕、烧坍的地堡,松树上还有弹痕。在不远的路边的树林里,老石工带他找到了一座坍塌的石碑,残破不堪,上面还有很厚的灰尘,只有中间几个大字依然很清晰———“国民革命军第八军松山阵亡战士纪念碑”。
  邓贤突然就想到了远征军,他的父亲可能在这里打过仗。尽管他不太知道父亲的经历,但是,父亲的这一段经历曾经影响了他那么多年。他想到,十几岁的父亲曾经与日本人打得血流成河,心中非常震撼。两个小时后,道路疏通了,但是邓贤没有走。大垭口有一家小店,下面是鸡毛店,上面有两间房子,木板的,他住了下来。当地人告诉他,曾有一段时间,下雨时山上流下来的水全是血水和尸体泡烂后发臭了的尸水,抓一把土全是炮弹皮。在山坡下的一户贫穷人家里,日本兵的子弹壳一个卖5分钱,一个没有爆炸的炮弹5块钱。
  邓贤产生了极大的敬畏感和重新探索历史的冲动。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背着书包,在怒江两岸的松山、腾冲和高黎贡山脉走了两个月,他坐过客车、牛车、拖拉机,或者步行,采访那些因伤病后来在当地安家的远征军军人。在他采访的上百人里面,有一半是当年在这打过仗的,还有军医,远征军少校,另外还有当地的居民等。在腾冲博物馆,他翻印了大量滇西抗战史照片。回到昆明后,邓贤在云南图书馆住了半年,把跟云南抗战有关的档案,以及书、报纸等资料全部读完。
  这一年,邓贤调回成都,他请求父亲把自己的所有经历告诉他。这才知道,父亲是驻印军。当时,父亲在成都的战友还有六七十个,他一一做了采访。经过两年准备后,邓贤被一种顶天立地的民族精神所震惊,带着激动的心情动笔了。
  1989年年底,邓贤交出了《大国之魂》初稿。人文社副总编何启治提出:删去作者家世的有关部分,在31万字中选用最精彩、最重要的部分近20万字在《当代》杂志刊发。1991年10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大国之魂》单行本,在海内外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这本书先后获得新闻出版署颁发的首届直属出版社优秀编辑一等奖、首届中国青年优秀图书奖和人民文学奖。后来,邓贤还出版了《在同一面战旗下:中国二战老兵回忆录》,关于抗战题材的著作,他还写过《落日》和《黄河殇(1938·花园口)》。
写知青
被誉为“代言人”
  如果说,《大国之魂》首次让邓贤有了全国性影响,那么,《中国知青梦》、《中国知青终结》、《天堂之门》等作品则奠定了邓贤“知青作家”的地位。
  云南建设兵团的知青开始为返城而抗争的时候,邓贤正在读大学。他目睹了全过程,也参与了全过程———除了最后的抗争以外。知青们罢工,绝食,到后来又上京告状,最后冲击政府机关,他们又听说上面准备调动武警。突然有一天传来消息说,中央同意知青可以回家。那一段时间,邓贤在学校成为了搬运工,专门给同学帮忙搬运行李,知青回家那种大溃败的场面,邓贤看着非常心酸。这些人到云南的时候都很年轻,朝气蓬勃;回去的时候,很多人拖儿带女的,都很憔悴而且疲惫不堪。几乎每个人都拖着破破烂烂的包袱,有一点东西也舍不得丢,还有人带着家具回家。
  离开昆明的火车一开,知青们又是泪如雨下。他们终于踏上胜利的归途,但是,回城以后是另外一种生活,二十七八岁的他们一切又从零开始,要技术没技术,要文化没文化,要工作还没工作,新的艰辛在等待着他们。
  1991年,经过批准,邓贤带人做了一个电视片,出了一本成都知青纪实文学合集《青春无悔》的书,在成都最大的四川展览馆搞一个“青春无悔”的展览。一个知青老板出资,邓贤等人回到云南,走了三千公里,28个农场,拍摄照片,搜集各种资料。云南农垦总局很支持他们。邓贤在农垦总局待了半个多月,把当时知青下乡到回城的档案全部梳理了一遍。
  原来邓贤觉得自己算是最受苦的,但看到这些档案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体验的东西,都还没有到极致。而这一代人经受的炼狱之苦,他应该怎样来反映它?而最让他感到锥心刺骨的,就是《中国知青梦》中写到的十个女知青被烧死的故事:十个平均年龄还不到17岁的女知青,下乡后的前五天都是学习,第六天开始劳动,干的是打土砖的重体力活。由于非常累,晚上睡得很死。连队一个来自上海的男知青班长,晚上偷偷的看一本“黄色小说”———杨沫的《青春之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把煤油灯打翻了,一下子蚊帐着火,竹子、油毛毡都是易燃品,一下火就燃起来了,把女生的宿舍也引燃了,男生跑出来了,后来才发现还有这个班的女生没出来。最后找到了十个女生的尸体,她们紧紧抱在一起,最长的一个人烧得只有一米。邓贤去了十个女生的坟前,坟下长出一棵樱桃树,邓贤想,那肯定是女知青的灵魂。他给她们磕头,鞠躬。后来,邓贤在鲁迅文学院讲到这一段的时候,当场嚎啕大哭。
  自己的痛苦,其他知青的痛苦,考验着邓贤的神经。邓贤在《中国知青梦》追问:什么是最宝贵的?为什么这一代人会发出那么强烈的怒吼,不回城毋宁死?“回城实际上只是一个形式,他们要求的是恢复做人的基本尊严和权利。”邓贤说。
  1992年,邓贤的《中国知青梦》在《当代》第5期刊出,这部作品以丰富翔实的资料,首次披露了知青大返城的内幕,以及边疆兵团战士的血泪档案:百人卧轨,千人绝食,万人下跪……很快,这部作品就轰动文坛。
  2003年,邓贤又完成了《中国知青终结》一书,描写了一批怀着激情跨越国境、支援世界革命的知青命运,再度引发了人们对于知青运动的关注,而邓贤则被誉为了“知青代言人”。
写金三角
孤身卧底入毒窟
  1998年夏,邓贤到泰国参加一个笔会,同行的还有周梅森、邓一光等人。一天在旅游车上,导游怕大家睡着了,没话找话,提到金三角,说金三角已经部分开放,总部在美斯乐的前国民党残军已经交枪,大毒枭坤沙也向政府投降,他本人亲往参观,还买了一些纪念品。邓贤脑子里一下子就亮了,自己当年待的地方就跟金三角一沟之隔,他曾经见过太多的边民背鸦片,背毒品过来,然后被兵团战士抓住,自己跟他们也打了很多交道。“那时,我经常望着烟雾弥漫的那个地方想那个国家,那个地方是什么生活,太想了解了,”邓贤说,“我忽然发现一个世界性重大题材原来我伸手可及。”
  休息的时候,邓贤就跟领队说要去金三角,同行的人觉得他没准备好,还有重新签证的问题,邓贤被说服了。在这次旅游过程中,邓贤一直留心,希望找能够帮助他进金三角的人。终于,他找到了丰先生。丰先生告诉邓贤,自己算得上土生土长的金三角人,国民党残军第三代,从小当兵打仗,给大毒枭坤沙当过副官。他父亲为原国民党残军第五军三十师上校师长,现为美斯乐自治会会长。丰先生告诉邓贤,自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以来,在广大金三角山区已经自发形成数以百计的汉人难民村,栖息、繁衍着数百万没有国籍的中国难民。
  回到成都以后,邓贤重新办签证,带着筹集到的4万人民币,5000美金又去了曼谷。这时候,已经是秋天了。丰先生派了一个马仔全程陪同他去金三角。在采访那些军队的后代时,邓贤习惯性地称“蒋残匪”,对方的脸色马上就很难看。有一次,邓贤因为贪心不足想去抢拍枪战后战场上的尸体,被人误会,抓住捆得像个粽子。还有一次,他发现有人在密林里跟踪自己,他设计了抢劫、杀人灭口等多种可能性,并且拿起了树杈准备搏斗,可是当他转身面对来人的时候,他脑子嗡的一响,连棍子也落在了地上。邓贤看见,那人手中有把枪,这位平时自认为意志坚强,下过乡、吃过苦、上过学、扛过枪的作家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幸运的是,后来这个人成为了他的朋友。
  金三角的国民党残军多为李弥前第八军的老部下,他们不少是因为邓贤曾在《大国之魂》中专章描写过第八军血战松山的悲壮场景而接受了他的采访。加上邓贤是在云南7年的知青,写了《中国知青梦》。而当年不少流浪到金三角的知青都曾在当地学校教书,被现在金三角华人的后代视若恩师,有时候,他们的名字就成了邓贤的敲门砖。他采访到了金三角总指挥雷雨田将军,并参加了第三军军长李文焕的葬礼,并接触到一些大毒枭。
  有一天,邓贤去看金三角汉人的坟场。金三角孤儿寡母多,残废男人多,公墓乱坟多。他在那些坟茔间徘徊,直到落日时分。突然,邓贤发现,数以千百计的坟墓,一律整齐地面向北方,而北方是中国的方向!后来,邓贤陆续考察上至汉人领袖、下至各处汉人难民村墓地,发现它们居然全部惊人地相似,无一例外。这些流浪的中国人,无论他们生前都做过什么,当兵打仗、离乡背井、走私贩毒、龙蛇争霸,他们死后都亲热地拥挤在一起,背向金三角,背向异域和陌生的印度洋,他们永远面向北方,那是他们共同的祖国和故乡!那一刻,邓贤流泪了。邓贤伏身而跪,向死者重重磕了三个头。
  2000年6月,邓贤的《流浪金三角》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起印3万,马上就销售一空。当时,加印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等加印的图书出来时,到处是盗版。最终,这本书在人文社卖了近13万册并且出了日文版本。对于一本大畅销书没有让自己获得更丰厚的版税,邓贤颇为遗憾:“如果起印三四十万册,当时肯定也卖光了。”
写作计划
家族的一百年,民族的一百年
  在邓贤的写作生涯中,新书《大转折———决定中国命运的700天》也是一次转折。4年前,某剧组找到邓贤,希望拍一部解放战争题材的电视剧。邓贤也想借此机会在写作上做更多尝试。他应承了下来。至今,邓贤也没有拿到电视剧本的报酬,电视片也未播出。而邓贤的《大转折》在经过近10次修改,删掉75处内容后,终于通过审批率先出版了。
  为了写作本书,邓贤陆续查阅了涵盖经济、政治、军事等数千万字的资料,走访美国、日本和国内十余省市,调查采访了大量当事人和亲历者。去年,邓贤到美国讲学,他抽了9天时间在胡佛研究院办了一张阅读证,为的就是去看里面收藏的《蒋介石日记》。按规定,这本日记不能影印和拍照,只能抄录。然后,他在青城山闭门四年,写成了这部读解中国大历史的书。他紧紧抓住胡宗南攻占延安开始后的700天里国共对决的三个转折点———胡宗南攻占延安;孟良崮之战;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以此来揭示国共形势逆转的原因。
  而邓贤接下来将投身自己的家族史写作,他对自己的爷爷七八岁进城要饭,创建一个纺织王国的历史抱有浓厚的兴趣。而他父亲是华罗庚的学生,一个非常优秀的工程师和教授,早年以富商之子的身份报名加入远征军进入印度与日本人作战,他一生都在运动中间度过。“那个火本来可以燃得很大,但是就不给它氧气,它就闷着,冒了一辈子的烟。”邓贤说,“我的经历也很典型,我们三代人是一百年,这也是中国的一百年。”
原载:《中华读书报》2010-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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