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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文革[武斗]旧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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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1 15:55: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四川话里面,一般把聊天、讲故事称为[摆龙门阵],而聊天和故事的内容呢,则直接称为[龙门阵]。我下面要给给大家[摆]的,是一些文革武斗期间的[龙门阵]。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说是在任何时候,凡牵涉[命]和[钱]的事,都要循这千百年来的[祖制]。
可按我几十年的[见识],觉得这[祖制]也不那么神圣,先说[欠债还钱]吧,在如今改革年间,欠了债,也不是非还不可,你只要把它变成银行的呆帐坏帐就行了,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欠人家几百万几千万几个亿,如果只欠人家几百几千元,你就别打赖帐的主意。
这[杀人偿命]呢,外国的事咱就不说了,人家喜欢把杀人犯养着你管得着吗?只说咱中国,从古至今到现在,杀了人,绝大多数杀人者,都是要偿命的,这一点,大家应该不会怀疑。可在[文革]的[武斗]期间,事情正好反过来了,杀了人,绝大多数杀人者,根本用不着偿命,在很多时候,谁是谁杀的,根本就弄不清楚,就算很清楚的事情,到后来清算时,不少杀人者也就坐几年牢而已。
说到[文革]的[武斗],若论爆发的规模、使用武器的[现代化]程度,[战斗]的次数和持续的时间,在全国范围内,四川无疑算是[首屈一指]的,不信,去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某条语录和[旗手同志]的讲话。四川的武斗,连毛主席他老人家都是肯定了的,所以你要是一个四川人的话,你可以大有理由感到[骄傲]和[自豪]。
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把美国的那个卓别林和法国的那个路易·德·费奈斯当成搞笑的[顶尖高手],但在我准备给大家[摆]这个[龙门阵]的时候,我又突然发觉,其实真正最会搞笑的,还是俺们中国人。
几个月前,CCTV的[今日说法]栏目播了一期节目,说是西安一市民,跟朋友聚会,酒足饭饱以后,为了争着买单,与另一酒友相互[切磋武功],结果他[承让]赢了对方[一招半式]。接下来就不妙了,被警方关了38天,就在警方说要放人的前夕,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看守所。
撇开这个人命案件的真相和性质不说,单就这案件的起因——两人为了争着给酒钱——来看,无疑比那个德军斗鸡眼机枪手把自己的飞机从天上打下来的场面,要搞笑许多。
但比起[文化大革命]的[武斗]来,西安那案件的搞笑程度又实在不值一提。
在[文革]的[武斗]期间,武斗的双方,由砖头、棍棒、钢钎等原始武器,省略过了刀枪箭戟的[冷兵器]时代,直接[进化]到了[火器]时代,什么半自动步枪冲锋枪、迫击炮高射机枪等等都用上了,在重庆,改装的[军舰]都可以击沉在长江里边,只差没有飞机和T54坦克可以供武斗双方调动了。
这武斗打得这么[热闹],不敢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套用毛[为人民服务]中语录),打得凶的地方,一次死上几十人也很稀松平常。
究竟是为什么,让武斗的双方有如此深仇大恨,如此不共戴天,非要置对方于死地呢?
说来让人笑掉大牙,打得那样惨烈的武斗,你如果去问武斗的双方究竟为了什么,他们一定都会告诉你,他们的[崇高目的],都是为了[保卫毛主席],为了[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
历来,打仗的双方,不争天下江山美人,总要争点其他什么有利益的东西,而文革武斗,打仗的双方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套用毛[纪念白求恩]中语录)———保卫毛主席———而打得你死我活,这搞笑的一幕,如果也有吉尼斯记录的话,必定会名列榜首。
至于全中国上亿的[革命群众],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而相互对立,产生如此深仇大恨,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大家自己琢磨去吧。
下面我摆的[龙门阵],都是[文革武斗]期间的真实事情,其中有几个[杀人不偿命]的故事。
再说明一点,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龙门阵]中涉及到的真实人物,不管已经死了的还是仍活着的,我都只提姓氏不提全名,我所在的县城呢,也以S县代替。
一、武斗的两派
要让现在的年轻人了解文革的武斗,就必须把文革的进程和武斗两派的事,作个简单的介绍和交代。申明一点,由于俺是四川的,所以叙述的一些情况如果与其他省市的实际情况不吻合时,还请指正。
文革正式开始于1966年,但是早在半年以前的1965年11月,就已经拉开了序幕,在那个著名的[5.16通知]下达之前,组织批[海瑞罢官]、批[三家村黑店]的活动,就已经搞得很热闹了,凡过来人,都应该还记得[邓拓吴晗廖末沙,三个黑帮是一家]的顺口溜。
文革的最初阶段,群众组织是没有[派]的。最早的红卫兵组织,成立于1966年5月,这些红卫兵,个个[根正苗红],大多是[革命干部]的后代,属于忠于领导忠于党那类。
我第一次看到红卫兵,是1966年在县城的大街上,五、六十个人排着整齐的队伍,清一色的白衬衣挽着袖口,醒目的红色袖章上,印着[红卫兵]三个字。特别说明一下,这时的[红卫兵]袖章上,[红卫兵]三个字上面,还没有诸如[卫东][向阳]之类的具体组织名称。
这批红卫兵,在文革开始阶段,扮演着[先锋]的角色,主要是配合[上级]下派的工作组,向[反动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师道尊严]开战,说白了就是跟他们的老师过不去。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就是这些红卫兵的标志性口号。
到了1966年8月5日,毛主席他老人家发表了[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把北大那个姓聂的女学生于1966年5月25日贴出来的、攻击北京市委和北大党委的大字报,称赞为“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直接为[奉旨]开展的文革运动[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文革运动就此进入了[造反阶段]。
也就是从这时起,直到他老人家去世的文革十年当中,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和中央文革小组所发的所有文件,其权威和法律效力无形中全部[降格],基本上只有为他老人家时不时作出的[最新指示]进行诠释的功能了。
[无产阶级的革命航船]正[乘风破浪]行进间,[伟大的舵手]突然来了个[左满舵],随着[革命航船]的[左转],以[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为首的、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一下子全都无遮无掩地暴露在了[革命航船]的炮口下面,被[万炮齐轰]就在所难免了。
在首都北京,有别于[干部子弟红卫兵]的、斗争矛头直指[走资派]的几大[造反派红卫兵]组织迅速成立发展起来,毛主席他老人家用接见红卫兵的方式予以了肯定和支持。接着又开展了[革命大串联]活动,全国各地的学生,只要年满14岁(我有点记不清到底14岁还是16岁了),都可以由学校开个介绍信出门去进行[串联],[串联]时,坐车坐船住招待所都不给钱,吃饭嘛,各地专门成立的招待所有的是[支左饭]。
通过[革命大串联],[革命的火种]迅速在全国形成了[燎原]之势,各地的[造反派红卫兵]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地组建和发展起来。各级党政机关及其负责人,开始受到冲击。其间,毛主席他老人家不辞劳苦,先后8次在天安门广场接见百万[红卫兵],对[造反派红卫兵]的[革命行动]给予了肯定和鼓励,更把[造反运动]往高潮上面推。在[造反派红卫兵]的示范和带动下,全国各地的工人、农民也开始纷纷成立[造反]的[革命组织]。
那年头成立[造反派]组织,是很容易的事情,不需要由谁审批,几个人一凑,写个[革命宣言],用蜡纸刻成传单往大街一撒,再雕刻一枚[公章](不用到公安局备案),制作旗帜一面和红袖章若干,就完事大吉了。至于雕章做旗帜发生的费用,找[走资派]领导报销,还没有[战斗堡垒]么,打个招呼,[走资派]领导自会乖乖地找几间屋给你。
那时的[造反派]组织,真正是多如牛毛,一所学校、一个单位都有好几个这样的组织。这些[造反派]组织的名称,前面的称谓通常极具革命意义,有用革命口号的,如[永卫东]、[反到底];有摘录毛主席诗词的,如[百万雄师]、[全无敌];有用日期的,如[5.16]、[2.7]、[8.26](当然没人敢用4.12、9.18什么的)…………等等。组织名称的后面呢,大多模仿部队的建制,模仿解放前地方部队的呢,几个人称[战斗队];有十几个人,就称[支队],人再多一点,就是[纵队]。模仿正规部队的呢,人少的称[团](班排连营的番号是不用的),多一点称[师],再多一点就称[军]、[兵团],觉得还不够气派的,干脆就是[总司令部]。只有[旅团][师团]的番号没有人用,因为那个很容易让人想起坂原征四郎。
多如牛毛的[造反派]组织,是否散沙一堆乱烘烘一团呢?不是。
我当时加入的S县的那个[红总司](我只是一个红小兵)在S县的[造反派]组织中,最具[号召力],因为它受[川大8.26]的[指导],[8.26]驻S县的[联络员],其威望与[地位]与[红总司]的[司令]相等;而[川大8.26]呢,总部里头,又有北京[五大学生领袖]之一的某组织派驻的代表,这情形跟XX国际向XX支部派遣特使有些类似。正是这样的[联络员]方式,使全国的[造反派]组织形成了一个网络,或者说是[战斗的整体]。
在[造反]过程中,从宏观上讲,北京的[五大学生领袖]一直掌握着[斗争的新动向],中央级和省一级的[走资派],什么时候[揪出]谁,什么时候[打倒]谁,通常都是由这几大组织[拍板]或率先[行动],依次类推,县一级的[造反]行动,则由省一级[学生领袖][把握全局]。
至于在这[五大学生领袖]后面[提线]的是谁,大家应该很清楚了。
没有跟[网络]连接上的组织,既无[后台],又不可能获取[最新消息]以指导[造反]行动,所以成不了气候,要么被[兼并重组],要么[过把瘾]就散伙。至于原来最早的那批[干部子弟红卫兵]组织,[造反]一开始,就被[造反派][加封]上[保皇狗]的称号,也不敢领取[保皇有功,麻饼两封]的赏赐,悄悄地烟消云散了。
这[造反运动]取得的[伟大胜利]我就不细说了,因为这段历史大家都知道。上至国家主席,下至大队书记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走资派],无一不受到[冲击],无一不被[炮轰]、[火烧],被[揪出]、[打倒],不[靠边站]着。全国的党政领导机构体系呢,全党还剩了个中央,全国还留了个国务院,其余各级各地大大小小的[衙门],通通[打烊]关了门。
我那时11岁,响应他老人家[要关心国家大事]的号召,天天上街看大字报,看戴着高帽挂着黑牌脸上画着墨汁的[走资派]游街示众。可毕竟人小,当时很多事情就是弄不明白,看这些个[当权派],又[走资本主义道路],又站到[资产阶级司令部]一边反对毛主席他老人家,这完全算是[敌我矛盾]了吧?根据[革命群众]大字报上面的揭发,个个又[罪行累累]到[罄竹难书]的地步,按说,应该算[罪大恶极]了,可为什么不象搞[土改]对付恶霸地主那样,把他们拉一大批去[敲砂罐]呢?看来毛主席他老人家还是太仁慈了。
而[革命群众]的[造反]呢,尽管剥夺了那些[走资]的[官老爷]的特权,尽管时不时地把那些[老爷们]揪出来批斗、羞辱、体罚,可是一不取他性命,二不劫他钱财,这种情形的[群众造反],在古今历史上应该找不出来吧?要不怎么会说[文化大革命]是[史无前例]呢?
这期间,也有的[走资派]没有能够经受住[革命的考验],不能以[正确的态度]理解和对待群众的[造反],采用了[走极端]的方式来[对抗]这场毛主席他老人家亲自发动的[运动],比如S县那个姓刘的县长,一个南下干部,就一个人悄悄跑到江边的树林里,把一根绳子一头挂在树上,一头套在自己脖子上,[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了。
在热热闹闹的[造反]过程中,各地都冒出来一些[龙头老大]的[造反派]组织,成为当地的[招牌菜],在四川,成都有川大[8.26]、[红成];重庆有重大[8.15]、[反到底],这几个组织,后来成为四川[武斗]期间的两大派系。
[造反]到了1967年2月,风云突变,几个老帅,不能容忍党和国家的各级政权机关就这样被[造反派]推翻,在怀仁堂开会后,也没有经毛主席他老人家同意,就动用专政手段,在全国范围内搞了一场[镇压反革命]的运动,俗称[二月镇反]。
[二月镇反]开展后,一些[反革命组织]被取缔,一些[反革命头目]被抓捕。可问题在于,都是[造反派]组织,都在[拿起笔作刀枪],按说,都应该是[反革命],可[镇反]时,只有一部分[造反派]遭殃。在四川,倒霉的是[8.26]派。
当时正是[三忠于四无限]搞到登峰造极的时候,既然出了那么多[反革命],不是[反革命]的[革命群众]敢不站稳立场划清界限?于是,不是[反革命组织]的[造反派]组织,立马投入到[镇反运动]当中,积极配合专政力量取缔[反革命组织],包括开大会批斗[反革命头目],我的记忆中,至今还有S县[8.26]派一杨姓的红卫兵头头被[红成]派组织[深揭狠批]的情景。
被镇压的[造反派]组织跟[落井下石]的[造反派]组织就此结下梁子。
[二月镇反]很快就变成了[二月逆流],被抓捕的[反革命]全部释放,被取缔的[反革命]组织重新恢复,而且,因为有被[走资派]镇压的经历,更显出其[革命性],队伍更加壮大。
接下来的继续[造反][革命]的过程中,被镇压的一帮人与[落井下石]的一帮人在[造反革命]的许多具体问题上,观点分歧越来越大,比如要不要[揪军内一小撮]?谁是[军内一小撮]?谁是[好干部]该[保]?谁是[变色龙]该揪?等等。
但那些其实都是表面文章,更主要的是,在上海[夺权]的[一月风暴]以后,按照毛主席[革命委员会好]的指示,各地开始组建[XXX革命委员会筹备委员会],这[XX革筹]班子,依据[三结合]的原则,除军队和得到[解放]的[走资派]外,还有[工农学]的名额,也就是说,[造反派]在权利机关里面,是有[份额]的,剩下的就看如何争取了。
两派之间,谁是真正的[造反派]的[醉翁之意]的争论,完全取代了[继续革命]的[中心任务]。
本来,毛主席发出了要[实现革命的大联合]号召,可这些[造反派],都只在[观点]相同的组织间进行[兼并重组],不同观点的呢,谁也不愿意联合对方,谁也不愿意被对方联合,至此,[造反]组织的两大派系基本形成。
在四川,两大派的基本情况为,成都的[8.26]与重庆的[反到底]属同一[门派],而成都的[红成]则与重庆的[8.15]成为[亲密战友]。其他地(区)、县的[造反派]组织,也分别归属于这两大[门派]。

二、由斗殴到枪战

到了1967年的夏天,两派组织对于许多问题和观点的分歧越来越大,辩论越来越激烈。好似目前的[猫眼],能说会道的逞尽口舌之辩,口拙一点的,三下两下就急了眼想骂人。这[造反]组织之间的辩论,辩不赢就动手争赢的场面越来越多,每当要出这种事情时,通常人少的一方会引用毛主席[要文斗不要武斗]的语录来抵挡对方拳脚,人多的一方则通常用毛主席[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的语录来给自己的[出招]增加合理性。
随着拳脚工夫[切磋]的增多,[器械]慢慢地开始取代[肉掌]。
那段时间,一个人或几个人,如果出门到僻静的地方或陌生的地方去,是相当危险的事,你就算不招谁惹谁都不行,因为会有人过来拦住你,问你是哪一派的。而这个问题,比现在的[脑筋急转弯]要难得多,你只能够察言观色,争取给出[正确答案]。而一旦[答错题],鼻青眼肿只能算是被[奖励]得很轻的。
我那时12岁,几乎天天跟几个小伙伴下河洗澡,每次出去时,总得互相提醒有小刀的伙伴别忘了带上刀[防身]。
但中国人还是聪明的,有了一些人因为[答错题]而吃亏的教训以后,一个新的名词——[逍遥派]被人发明出来,这样,在出门遇到有人给你[出考题],而你又没把握[回答正确]的时候,就可以说自己属于[逍遥派],两派组织的活动都没有参加,这样就可侥幸过关了。
不知道金庸金大侠,在[天龙八部]里面[创立][逍遥派]的时候,是否借用了这个名称?
真正让两大派[造反派]组织打得[不分伯仲]的,还是在[无产阶级司令部]前台的军队。
大约1966年底或1967年初,在各地大大小小的[衙门]逐渐[打烊]关门的时候,毛主席他老人家和林副统帅一声令下,全国实行了军事管制,所有的权力,都由部队接管。工厂、学校、机关、商业单位等等,都看得到军代表的影子。各大军区、省军区、军分区和县级武装部的首长,各自成为所在地的最高领导人。这些部队系统的首长,在后来成立的[革委会]中,也一直担任着[一把手]。
部队除了接管权力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支左]。但是,虽然上面叫[支左],可又没有明确指示说谁[左]该[支]谁,所以,成都军区政委张国华(省革筹主任)[支][8.26],当然是[支左],而司令员梁兴初(省革筹副主任)[支][红成],同样是[支左],这样一来,两派背后都有军队支持,下面就只等好戏开场了。
在S县,武装部政委杨XX选择了支持[8.26]派。
由于[军管]时期,军队首长说话一言九鼎,所以在各地,凡被支持到的一派,在当地就算正宗[造反派],队伍益发壮大,而对手呢,自然是[保守派],逐渐开始众叛亲离。这[造反派]为了[实现革命的大联合],同时也为了[掌控大局],不可避免地,开始拿[保守派]组织开刀。
我至今记得一个[保守派]组织[灭亡]的情形。在我母亲上班的地方,我正在一个保管员李XX屋里玩耍,突然进来4、5个人,领头的是一姓谢的会计,他是这个单位[8.26]派的头头,[二月逆流]中也是坐过牢的。只见谢XX面无表情的向李XX宣布:[经查实,XXX战斗队属保守派组织,应予取缔,现勒令交出公章、队旗……],李XX也很[识时务],一言不发,把应该交出的东西全部[缴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一个[保守派]组织就消失了,这是1967年初秋。
在S县红卫兵的发源地——S中学,经过数场[切磋],[红成]被[8.26派]打出了S中学。
S县的第一场规模性的武斗,发生在这一年深秋。
当时,各单位的[红成]组织,已经被[取缔]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被打出S中学的[红成派]红卫兵,还有2、3百人[盘踞]在[大礼堂]里面[负隅顽抗]。
S县[大礼堂],不是指一幢建筑,它是一片区域,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县委招待所,里面有开千人大会的礼堂,有若干幢接待会议人员的住宿楼,也有接待上级领导的几幢小洋楼,食堂都有几个,更有梨子园柑橘园。
记得那晚上,离我家200米外的[大礼堂]那边人声鼎沸,只知道上千的[造反派]正在围攻[保守派],想跑去看热闹,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被喝退回来。
这天晚上,[8.26派]上千人手持棍棒、钢钎,把[大礼堂]团团围住,要[红成派]投降。[红成派]有些人见势不妙,悄悄溜了,剩下的人则集中在一幢4层楼内,用桌椅把每层楼的楼梯口堵了,也手持棍棒钢钎,严密守卫着各楼梯要道。
[8.26派]仗着人多势众,不断发动攻击,[红成派]则严防死守,不让对方往楼上冲,还有一些人爬上房顶,不停地揭瓦片往下掷,试图阻止[8.26]的进攻。在这幢楼里面,每一个楼梯口,每一个房间,双方的争夺都非常激烈。
经过激烈的战斗,[8.26派]大获全胜,到第二天早晨,S县县城就再没有[红成派]的组织了。接下来,S县的[8.26派],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在[县革筹](后来是县革委)里边份额。
在这天晚上,有一个姓H的[红成派]的红卫兵,为了[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勇敢战斗,誓死不降,与[8.26派]的人一直周旋到最后,结果被5.6个[8.26派]的人,施展出[桃谷六仙]的[擒拿手法],捉手的捉手,拽脚的拽脚,然后喊了声一二三,生生的将他从4楼上扔了下来。
十多年之后,这个当年的红卫兵又重新出现在S县街头,只不过全身的重量都要靠双拐支撑,两只脚象小儿麻痹症患者那样,只能在地上拖着,脑袋则永远垂向右下方。
没有谁比H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更加刻骨铭心,就为了[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他付出了一辈子的代价,什么革命理想,幸福生活、生儿育女,就从那天晚上起,通通与他无缘了。
H现在与我住在同一个居民小区,每当我看见他用双拐在地上艰难的挪动时,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一眼。
在那段时间,四川其他市县的情况跟S县差不多,占上风的一派,使用武力将对方打跨,占据了城市,然后宣布逃跑出去的对方人员是[匪徒]。被打成[匪徒]的,不仅仅是[红成派],在许多地方,是[8.26派]被打成了[匪徒]。胜者王,败者寇,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到了文革[武斗]期间,又得到重现。
[匪徒]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因为就算投了降也会继续挨整,所以不少人伺机[流窜]出去重新集结,再找取得城市控制权的[战友]给予支持,伺机进行[反扑],于是,这[战斗]还得继续打下去。
在[群殴]还没有升级为枪战的那段日子里,为了提防[匪徒]反攻,[上面](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组织每家每户出人,轮流守夜站岗。于是我也有了好几次通宵站岗放哨的经历。
拖着一根长度超过我身高、用钢筋打成的梭镖,与几个小伙伴警惕地守在街口,有人过来,老远就喝问[口令],那时候,我简直就是一个[红色儿童团],那光荣的感觉就别提了,只是让人泄气的是,守了那么好几个晚上,既没有[偷地雷的],也没有[挑货郎担的],想表现一番都找不到机会。
在和平时期,能够经历体验枪战,现在的小青年是没有那[福分]的。
那是1968年初春的时候,一天早晨,县城的人们大多还刚刚起床,炒豆般的枪声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匪徒]打到了离县城2、3公里远的河对岸,占据了一座山头,不停地向城里射击,一些居民的房屋上,听到了子弹落在瓦上面的声音。居民大多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一些胆小的[造反派]头头,则赶紧收拾一下悄悄逃之夭夭。
枪声响了两个多钟头才平息,但[匪徒]始终没有打进城里来,不知道是没有弄清楚[敌情],还是畏惧由武装部指挥的县中队的解放军战士。
当天下午,武装部军械库的便让[造反派][抢]了个干净。S县的武斗就此进入枪战时期。
为了不让[匪徒]打到县城来,武装起来的[造反派]当然要[先发制人],时不时地组织[剿匪],而S县的[匪徒]盘踞在[南三区](那时一个区辖7、8个公社),所以一度时间,战斗基本上都发生在那边。
S县第一个[烈士]是一个姓赵的红卫兵,他[牺牲]的经过,按当时传单大字报和高音喇叭里的宣传,感觉其[英雄形象]比原来的黄继光、董存瑞还要高大,我至今还记得说他为了掩护战友如何如何,临牺牲时喊毛主席万岁如何如何,至于他究竟怎么[牺牲]的,应该只有他的同伴才知道。
追悼会那天,出动了30多辆汽车在县城游街,领头的灵车是一辆卸掉车厢侧板的[交通牌]卡车,车头上,架着一挺捷克式机关枪,3个射手神情肃穆,[烈士]的遗体上覆盖着旗帜和花圈,后面是宣传车和站满全副武装人员的卡车。宣传车里的女播音员用沉痛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追悼的文章,每一遍读完,灵车上的机关枪便朝天射一梭子子弹。后面全副武装的人员,则一遍又一遍呼喊着[讨还血债]的口号。
我至今还记得[烈士]的[遗容],面目血肉模糊,整个天灵盖完全没有了,后来听说是被大卵石砸成那样的。
赵XX的[烈士墓]修建在人民公园后面风景秀丽的XX山上,在此之前的两座烈士墓,安葬的都是1949年解放S县时牺牲的干部烈士。
第二个烈士也是一个红卫兵,姓唐。[英雄事迹]不亚于姓赵的[烈士],追悼会规模也跟上次相同,我也不必要再细说了。只是后来我听他的[战友]闲谈,说是他生就一个小脑袋,可怎么就偏偏让子弹打在了头上。
第三次追悼会是为县交通局两个职工开的,其中一个姓曹的,他的儿子比我小3岁。
接下来,是粮食局的冯XX,再接下来是XX单位的XXX…………,人越死越多,大家也对这些事情也就越来越淡漠,所以现在根本记不清了。
所有的[烈士]都安葬在人民公园后面的XX山上,到1970年武斗彻底结束时,这山上的[烈士墓]已经达到19座.1980年,这些[烈士墓]全部拆除,XX山重新成为休闲的去处。
到1968年夏天时,在四川各地,通过激烈的战斗,全川武斗形势的格局已经趋于明朗,以成都为中心,川中川西川北,[8.26派]占据了多数城市,控制着局面;而在川东川南,则是[红成派]的天下,尤其是在山城重庆,[红成]的盟友[8.15],经过全国最具[规模]和[档次]的数次激战,最终把[8.26]的盟友[反到底]打成了[匪徒],迫使其[流窜]到[8.26]的[占领区],取得了山城的控制权。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S县同省内其他地(区)、县一样,成立了革命委员会,S县[8.26]派组织的一些头头,被[结合]进入了革命委员会,从此,城市的占领者与[匪徒]的战斗,便有了[保卫新生红色政权]的神圣意义。

三、[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为了[保卫新生红色政权],S县与其他地(区)、县一样,由[县革委](也可能是[县革筹],记不清了)统一部署,组建了[文攻武卫战斗队],简称[武卫队],
这[武卫队]的人员、枪支、训练、后勤供应等等,完全由[上面]统一指挥,也就是说,那些个[武卫队员],从此由[业余选手]升级到了[专业队伍]。
统一指挥的[武卫队]的确跟以前[散打]时期的[业余选手]不一样,游行时走上街来,那荷枪实弹的方队走得别提多整齐了,唯一欠缺的,只是一身军装。
既然是一只[队伍],这后勤保障当然很重要,所以[武卫队]分别驻扎在几个单位里面,由县革委统一安排伙食生活,在那年头,一般居民每月只有25~~~27斤粮食供应,另外是4两清油一斤半猪肉,豆腐条粉或其他副食什么的,一律凭票供应,而[武卫队]的伙食,是顿顿大米干饭管够,天天有肉吃,毕竟嘛,只有GMD部队,才不给士兵吃饱。那伙食,我曾经去饱餐过一顿,青海椒炒回锅肉,始终都还记得。
这S县[武卫队]的装备呢,就没什么可炫耀的了,枪是以[三八]和[七九]步枪为主,再就是捷克式轻机枪,重机枪不多,另外还有驳壳枪伯朗宁左轮手枪等短枪,苏制50式冲锋枪(俗称疙蚤笼)也看到过几枝,唯一让我开眼界的,是有一次上缴武器时,摆在武装部门口的那挺4管高射机枪,子弹长度近20公分,直径接近2公分。
但是[武卫队]也比较有[创意],让拖拉机修配厂用一台推土机改装了一辆[土坦克],这四周和顶上焊上钢板,只留下射击孔的[土坦克]的确比较管用,在后来的两年多时间里,[匪徒]又曾经两次打到河对岸的山上,这[土坦克]一开上桥头,还真是一夫挡关万夫莫进。
毛主席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毛主席他老人家这话说得好啊,为了[保卫新生红色政权],所以就要奋斗,所以就会有牺牲,所以就会死人,所以在1968年这一年的时间里,我目睹的死人的数量,就超过了我这大半辈子所看到的死人数量的总和。
下面接着摆的龙门阵,都是死人的事情。
在南充地区,那里的[反逆流]组织属于[8.26]这一派,在争夺南充地区的战斗中,[惜败]于[红成派],被打成了[匪徒],约4、5百人,迫不得已,流窜的S县来,由S县的县革委安排他们集中住在大礼堂,供应他们[支左饭]。这4、5百人,约一半人有枪,吃饱了[支左饭],无事就在S县城内闲逛。
随同[反逆流]一起[流窜]过来的,还有一台解放牌汽车,在盛夏时节,一些人吃饱没事干,就天天开着那辆汽车,到2、3公里外的大河里面洗澡。结果有一天,出大事了。
在S县的老西门口,有一座石桥,将通往河那边的公路成字型连接起来,桥下则是一条水深30---40厘米的小河。那一天下午,近20个[反逆流]洗完澡,正开车回来,遇上一群[武卫队],[武卫队]的人也要进城,就毫不客气地将车拦下,然后挤上去搭顺风车,这车开到桥头,不知道驾驶员是要显手艺,还是有枪的人本来就威风,反正丝毫不减速就上了桥头,结果方向盘拉不过,汽车径直撞断石栏杆,翻到桥下河里,一共死了20几个人。
等我听到消息去看[希奇]的时候,甩到汽车外面的死者和伤者已经全部运走,只看到汽车四轮朝天地翻在河里,围观的人说还有十几个死人扣在车下,那时S县也没有吊车,直到第二天,从绵阳调来一台吊车以后,才把现场清理干净。
死的20几个人当中,[武卫队]只有几个,其余全部是[反逆流]。
如果说车祸是平常意外的话,那么在县城举行的尸体展览活动就应该是触目惊心的了。
这尸体展览,那年举行了两次,一次就是[反逆流]搞的,不知道从哪里弄了3车尸体来,先在人民公园的球场上召开[控诉声讨]大会,[控诉声讨][红成派][杀害革命战友]的[滔天罪行],然后开着车慢慢满街游行。每辆卸掉车厢侧板的汽车上,横着密匝匝地摆一排[反逆流][战友]的尸体,每车大约7、8具尸体,这尸体的模样呢,为了不影响大家的食欲,我就只用4个字描述-----残缺不全,至于惨不忍睹什么的,我也不细加形容了。
类似的[展览]和游行,中江县的[8.26派]也搞了一次,尸体比[反逆流]的还多,大概应该可能是为后来的[8县联防打中江]先制造足够的舆论吧。尸体同样残缺不全,而且遍身黄泥,我当时看[热闹]时心里就嘀咕,觉得好象应该是从死人坑里重新挖出来的。
还有些死人的事情,应该属于意外。
在城边农用纸厂的一幢木楼板3层楼房里,驻扎着一队[武卫队],一天晚上,一个队员坐在床上擦枪,结果枪走火,子弹穿透木楼板,击中楼上另一名队员,可惜那名队员,没有死在战场上,在睡梦中就当了[烈士]。
在[红成派]第一次来袭之后,一度时间,气氛特别紧张,[武卫队]在城外几条公路旁的几个制高点上,都架起了马克沁重机枪,凡是来S县的车辆,到哨口都必须减速,接受隐藏在公路边的[武卫队]的监视和检查。可有一天黄昏,从绵阳方向回来一辆客车,车是S县的,驾驶员本身也是[8.26派]的,这驾驶员因为回家心切,一大意,没减速就径直往城里开,[武卫队]以为对方来袭,想也没想就用机枪射击,结果把车上的旅客打死1人,打伤3人。
接下来的两件真人真事,在S县是众所周知。
S县有个邮递员张XX,在[文革]开始前是一名优秀投递员,听说还有省劳模的称号,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他每天骑着一辆邮政自行车,走街窜巷为城镇居民投递邮件。一来那时自行车少,骑车的人惹眼,二是他的服务态度的确很好,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工作又极端认真负责,再麻烦的[死信],他都能想方设法送到收件人手里,那时城镇本身不很大,所以城里大多数人都认识他。可以说,他那时在S县城里的知名度,一点不比现在S县有线电视里边的女播音员小。所以在1968年的有一天,突然传出他被人打死的消息,着实让满城的人吃惊不小。
张XX是在人民公园开什么大会[陪绑]时被打死的。
张XX参加的是[红成派]组织,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中的小头目,[红成派]被打散之后,他没有随[匪徒][流窜],选择留在了家里,但[造反派]并不因他投降而放过他,在1968年的这个时候,全国上下都在揪[变色龙]、[小爬虫],作为[匪徒]的同伙,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一个[小爬虫],所以每次遇到召开什么大会时,他就得和[地富反坏右]一起,胸前挂个黑牌,到会场上[陪绑]。
龙门阵摆到这里,顺便多补充两句。
在1968年初夏的这个时候,[走资派]早已经[不走]了,最先得到[解放]的一部分[走资派]被[三结合],进入了[革命委员会](或XX革筹)的领导班子,更多的[走资派],则正在[5.7干校]里边,边劳动边等待[解放][诏书]。
既然[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所以斗争大会还是经常要开的,只是被揪斗的人由[走资派]换成了[黑五类]和[变色龙]、[小爬虫]。
对了,如果现在的年轻朋友不知道什么是[变色龙]和[小爬虫],我提供3个人名,那就是王力、关锋、戚本禹,自己去看看能够搜索出些什么内容来。
不要以为文革是专门反官僚斗[走资派]的,这不,才一年多时间,就已经是由斗[走资派]变成[群众斗群众]了。我的二舅子,那年20岁,是粮站的一名普通职工,就因为参加了[红成派],尽管是一般成员,但[反戈一击]稍慢了点,也成了被批斗的对象。
那段时间,每天黄昏,我那个二舅子都要穿上一件棉袄,腋下夹一个黑牌,早早地来到城中心纪念碑下的批斗台下面,等着点名。高音喇叭里,一个一个地点着各单位[小爬虫]的名字,被点到的,立马要应[到],然后自己挂上黑牌,再让[造反派]五花大绑,老老实实地低着头接受批斗。我曾经问六月天为什么穿棉袄,难道不热么,回答是比不穿棉袄被绳子绑着的滋味要好受一些。
我那个二舅子后来偷偷跑到偏远乡下亲戚家,躲了大半年,才过了这一劫。
再说张XX,这天在[陪绑]的中途,因为内急要求去[方便],所以两个[造反派]将他押上去厕所,走到路边的厕所旁,遇到几个持枪的[反逆流]正闲逛,看见张XX,不由分说就是一枪,将张XX当场打死在地上。
我那天在城里听到打死人的消息,飞快跑到现场时,尸体已经运走,地上一大滩血刚刚凝固。
但是很巧,跟我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当时也是小孩,那天亲眼目睹了这一墓。我问他是否枪走火,他说不是,3个[反逆流]看到张XX后,其中一个一边骂了一句[狗日的小爬虫],一边取下步枪,照张XX大腿上就是一枪,开枪时,枪口离张XX有1米多远。张XX被打倒在地上,手指粗的血流象喷泉一样射出一人高,然后顺路边水沟流出好远。顷刻之间,张XX的脸色变得蜡黄,不一会儿就断气了。
3个[反逆流]开枪打了人以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上山闲逛去了。
在没有发生[战斗]或争斗的情况下,一个人就那样被随随便便地给打死了,而且没有人上去拦住杀人者问他为什么,这种事情也只有文革武斗期间才会出现。
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听说谁对这起杀人事件负了什么责任。
类似的事情后来又有一起,这次被打死的是县武装部的一名干部。
武装部有个李XX,是个什么助理,级别据说相当于一个区(那时一个区辖7、8个公社)武装部长,又是县武装部驻[南三区]的军代表。
这李XX也真是的,在S县,整个武装部都认定[8.26派]是[造反派],都支持[8.26派],可他一个人却认定[红成派]是[造反派],坚决支持[红成派],这也就是S县的[匪徒]为什么会[流窜]并[盘踞]在[南三区]的原因。
武斗打起来以后,他态度鲜明地跟[匪徒]们并肩战斗,毕竟是当兵出身,又是现役部队干部,所以他的名字让[造反派]很是畏惧。
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决定除掉他,反正有一天,他被[造反派]这边的人骗到XX区公所去[谈判],正谈判时,[武卫队]一名枪手躲在旁边的屋里,从窗子的缝隙瞄准他开了一枪,也是打中大腿,等城里的救护车奔波几十公里把他运到医院时,人早已没救了。
开枪的的[武卫队员]姓周,是县川剧团的杂技演员(那时县杂技团合并到了川剧团),因为这事,后来[一打三反]时,被判刑8年。
后来得到周XX的消息是在[四川日报]上面(如果报纸上所说的人是他的话),一次是90年代初,说的是周XX在川内某个地方如何组建了一个[背篼杂技团],如何不辞劳苦下乡为农民送戏上门事;另一次说的是这[背篼杂技团],如何走出国门[扬名立万]的事情和业绩。
不知当年的那个枪手周XX,如今心中有无忏悔?

再过几天给大家讲[8县联防打中江]和[攻打太阳山]。

四、[8县联防打中江]和[攻打太阳山]

四川的武斗,有三大[看点],一是重庆,因为使用武器的现代化程度很高(在当时而言)而闻名全国。二是3次[武装支泸(州)],13个县的[武卫队]集结起来,3次攻打泸州,那场面,想象起来都应该很[热闹]。三就是[8县联防打中江],尽管没有重庆和泸州出名,但是8个县的[武卫队]有组织有领导的统一行动,在文革的武斗史中,无论如何也该[载入史册]。
在当时川中川北这一片,包括德阳、绵阳在内的的多数城市都被[8.26派]占据,当时称为[红色三角],可就是这[红色三角]区里面,有一个中江县,被[红成派]占领着,成为[反革命匪徒的堡垒],时刻威胁着邻近的[新生红色政权]。
这中江县,说出来大家就应该不陌生,是著名的抗美援朝英雄黄继光的故乡。在这英雄的故乡,当时有一个用英雄的名字命名的造反派组织------[继光兵团],而[继光兵团]呢,又把英雄黄继光的母亲拉到组织里面,其用意不说也明白,就是为了扩大影响。
这[继光兵团]属于[红成派],武斗开始后,通过激烈的战斗,把中江的[8.26派]打成了[匪徒],迫使其[流窜]到德阳、绵阳等地,占领了中江县城。
这[继光兵团]与中江[8.26]派为争夺县城,战斗究竟激烈到什么程度,已经无从知晓,但从中江[8.26派]举办的[尸体巡回展览]的情况来看(参见第三部分),用[残酷]两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站在[红色三角][8.26派]的角度来看,中江县无疑被[继光兵团]那样的[匪徒]占据着,而黄继光的母亲,无疑是[继光兵团]的[黑后台]。这[红色三角]岂容[敌人]插上一根[钉子],所以打下中江,消灭[匪徒],为中江[8.26战友][讨还血债],就成了[红色三角][8.26派][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
3次[武装支泸]的帐,后来算到了时任[省革筹](省革委)第3、4把手的刘结挺、张西挺头上,但[8县联防打中江]的策划者和组织者是谁,现在仍然无从知晓。
要给大家说一下,这[8县联防打中江]的时间,究竟是1968年下半年还是1969年上半年,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印象中,[武卫队]里面已经没有了[红卫兵]的身影。而究竟有哪8县参与,我记得的也就只有绵阳、江油、三台、德阳,其余的也都忘了。
作为一次[重大战役]的序曲,有一天,S县来了近20车绵阳、江油的[武卫队],这些[武卫队员],据说都是[洞洞厂](指厂名用数字作代号的军工单位,如302、401等)的,清一色的崭新劳保工作服,清一色的国产56式冲锋枪和56式半自动步枪,这装备,的确让只以38、79步枪等老式装备为主的S县武卫队自形惭恢。[洞洞厂][武卫队]的近20辆车很炫耀地在县城街上停了半天,引来很多人围观,当时看得大家都心里酸溜溜的,又羡慕又嫉妒。
不过这酸溜溜的心态很快得到了平衡,就在第三天,满城都在幸灾乐祸地谈论,[洞洞厂]的[武卫队]出师不利,出去就中了埋伏,被打死5、6个,连S县城都没脸进,悄悄地直接回去了。你装备好又咋样,打起仗来,还不是连小地方的[武卫队]都不如?
这[8县联防打中江]的[战斗过程]我是不知道的,只是从满街的[号外]和高音喇叭里面的宣传中,知道俺们这一派[取得了重大胜利],战斗如何如何[激烈],消灭了多少多少[匪徒]。
因为我给大家讲的,都是眼见耳闻的事,所以这里就不去理会[造反派]所宣传的[赫赫战果],专门讲我知道的虐杀[俘虏]的事情。
[8县联防打中江]取得了胜利,中江[8.26派]占领了中江县城,[继光兵团]的[残部]逃往偏僻农村乡下[负隅顽抗],为了展示[胜利成果],也为了感谢[8县][造反派战友]的大力支援,中江的[8.26派]组织了一次[俘虏巡展]。把战斗中或者战斗后抓的[俘虏],挨着押到[兄弟县]展览示众。
[俘虏]装了30几辆车,每辆车上,[俘虏]高举双手,被几个荷枪实弹的[武卫队]看押着,还有几个可能是[头目]的,干脆就是五花大绑。
[俘虏]车驶离中江后,一路上就有[俘虏]被赶下车去被枪杀。通常是甲单位的某某跟某[俘虏]有过节,就悄悄授意乙单位的[武卫队]去把那[俘虏]毙掉,从中江到S县这一路上,究竟毙了多少个[俘虏],听到的说法不一,有说十几个的,也有说几十个的。
在S县城边,有两个[俘虏]被杀掉。
先是在老西门口,[俘虏]车顺路停下来后,一辆车上,3个中江的[武卫队]命令其中一名[俘虏]下车,由于知道被赶下车没有好结果,那[俘虏]抵死不肯下去,[武卫队]恼了,拔出刺刀就朝那人身上捅,硬把那人捅下车去。那人一下车,就飞快地想逃跑,结果刚跑过那回翻车的石桥不远,就被乱枪打死。
我现在还记得,死者是个大高个,穿一身蓝黑中山服,北方人那种长国字脸,留着络腮胡,40岁左右,在围观的过程中,有人说死者是中江县粮食局的。
死者脚上穿了一双翻毛皮鞋(当时也算稀罕之物),在大家的众目睽睽下,让一个老头笑嘻了给扒了去。
正看着这死去的[俘虏],离这里约500米远的新西门,又响起两声枪响,于是看热闹的人又飞快地往新西门涌去。
新西门口被打死的是个中等个,穿一件长袖白衬衣,圆脸,是个秃顶的光头。尸体后来被人踢到小河边2米多高的堡坎下面,至今我还在想,这死人的身体不跟麻袋沙包差不多吗,它从高处落地时,怎么还能向上反弹一下呢?
[巡展]的[俘虏]在S县逗留了一晚上,第二天返回中江,就在第二天,传来消息,在离县城十几公里远的XX公社,公路边一口大粪池里,又毙了7、8个[俘虏]。
中江打下来以后,[继光兵团]的[匪徒]逃到中江县广福乡、万福乡一带[负隅顽抗](太阳山也就在那地方),还要继续威胁[新生红色政权],所以[革命政权]与[匪徒]的战斗,还得继续进行下去。
围攻[太阳山]是[8县联防打中江]的延续,时间大概发生在1969年或1970年初,S县的[武卫队]去了不少人,从宣传里边,我们知道[取得了胜利],是一场[大捷],也的确,经太阳山一役后,中江县那边就再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规模性的武斗,可见这场胜利的意义之重大。
这太阳山的战斗情况,曾经问过以前的[武卫队]员,由于S县的[武卫队]并不是打头阵的,他们上去时,战斗已近尾声,所以战斗经过和场面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死了很多的人。
按照造反派当时搞庆祝活动宣传的说法,[战果]是消灭[匪徒]三、四百人。
在80年代中期,我曾经听一个[武卫队]讲,他在太阳山上看到的,有二、三百死人,其中多半是在投降以后被打死的,里面包括很多年轻女学生。
关于武斗期间的战斗场面,曾经有队员说出大实话,好多次打仗时,根本没见对方的影子,反正双方就是乱放枪,如果对方枪声比己方密集,就赶快撤退,如果对方枪声稀了,就往前冲,只要不是中了埋伏,在战斗中被子弹打中的,其实也就是瞎猫撞上死老鼠。
就这种瞎猫撞上死老鼠的打法,在太阳山一次能够打死几百人,可以想见,8个县的[武卫队]用了多少条枪,也有理由让人怀疑,死的很多人,究竟是死于交火,还是死于被俘以后的虐杀?
就在前几天,遇到另一个当时的[武卫队]员,为了弄清楚真实情况,在短暂的时间里,我特地问了一下他当时看到的情况。他说他是第二天才上去的,至于死亡人数,他说他当时在约1公里的范围数了一下,数到尸体共21个,有几个在山上,其余的在后山下面的河滩上,其中女的看到3个,年龄都不超过25岁,而且3个女的身上裤子都被人扒了,裸露着下半身,据说是当地农民干的。
鉴于太阳山是座比较大的山,所以我倾向认同死亡几百人的说法,因为大多数说法都如此,但太阳山一役的实际死亡人数,看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永远的谜了。
还有个小笑话,我上班的单位,有一姓谢的工人,就在太阳山上,得了个外号叫[可惜了]。
说是这谢某上山去,看到那么多被打死的年轻女孩,淫邪念头不自觉就冒出来,啧啧连声道[可惜了],大概意思是与其打死还不如先拿来[享用],于是,谢某遭到同伴嘲笑并得到[可惜了]这个外号。
直到今天,如果有谁在谢某面前故意念叨[可惜了],谢某还一定会暴跳如雷跟人干架,但是,即便他不在人世了,大家也仍然知道有一个[可惜了]。
太阳山虽然取得了[大捷],可[盘踞]在S县[南三区]的[匪徒]并没有被消灭,所以S县的[武卫队]还得战斗下去。
接下来的战斗都规模不大,一会儿[武卫队]往[南三区]打一下,一会儿[匪徒]又到城边进行骚扰,武斗处于相持状态,城里的[武卫队]以防守为主,很少到[南三区]主动出击,倒是[匪徒]又有两次让城里的人们不敢忘记他们的存在,一次打到离城4公里的白鹤寨山梁上,[武卫队]牺牲了两个人,一个中弹身亡,另一个则是逃命时不慎掉下山崖摔死。还有一次是在离城6、7公里的公路交叉口,[武卫队]出动了土坦克,才把[匪徒]吓跑。
时间到了1970年春,[九大]在上一年就已经开过了,[革命形式]发生了一些变化,在S县,[红卫兵]已经于头一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了。城里的生活,按照[革命形式]的发展,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我也于上一年(1969年)秋,响应他老人家[复课闹革命]的指示,进入S县中学读上了初中。
在1970年春这会儿,[造反派]已经按照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命令,第二次上缴了武器(以前就已经交过一次枪了),但[南三区]的[匪徒]仍然存在,为了解决[南三区][匪徒]的问题,S县[县革委]在有一天,组织了一支[万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浩浩荡荡地奔赴[南三区]。
这[万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人员,是从各单位、各公社抽调的,共分为10路,每一路由一名区级武装部长带队,分别赶赴[南三区]各公社。除了[贫代会]的农民兄弟外,县城[工代会]的各单位的职工去了多半,可以说,城里几乎在闹[空城计]。宣传队队员们都手持一本[毛主席语录],大概发起者的意思是希望能够用[最高指示]感化[匪徒],让他们缴械投降,同时大概也希望仗着人多的优势,用唾沫将[匪徒]一举淹没。
我的二舅子,因为有[保守派]的[前科],所以被要求[火线站队]加入宣传队,但后来他单位里的人自己承认,把他拉上,是为了在万一当了俘虏的情况下,利用二舅子与[保守派]的交情,以免遭到不测。
二舅子他们这一路宣传队,在离目的地二十里路远的地方下了车,然后一、二千人排着整齐的6路纵队,一边走一边挥动[毛主席语录],向目的地进发。
但[匪徒]并不惧怕[毛主席语录]这威力无比的[精神原子弹],宣传队才走到半路,埋伏着的[匪徒]就用机枪来[欢迎]他们了,一排子弹过来,打得宣传队鬼哭狼嚎,,赶紧跳到公路下面的水沟里,一动不敢动。二舅子身边一个姓李的,被子弹打中屁股,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
[匪徒]开了一辆汽车过来,车头架着机枪,汽车上面的喇叭向他们喊话[工人农民同志们,你们是受蒙蔽的,赶快回去,不然…………],听到叫回去,这些宣传队员如获大赦,赶紧乱哄哄地往100多里外的家里跑。
那一天,其他[宣传队]也一样,还没有开到目的地,便都遭遇到埋伏的[匪徒]一阵排子枪,宣传队被打死6、7个,打伤十几个,还有二、三十个人,被[匪徒]抓了俘虏。
消息传到城里,人们是人心惶惶,一些造反派头头,举家逃往绵阳。
我的二舅子,逃命跑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才回到家里。
第二天晚上,[造反派]便组织了二十几车人,到绵阳军分区去[抢]了很多枪,把[武卫队]重新装备起来,又继续进行与[匪徒]的战斗,这战斗,又一直进行到了这年秋末。
那天晚上去[抢枪]的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结果一批[知青]也跑去凑热闹趁火打劫,弄了些枪在手上,结果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在知青集中的那几个区和公社,[知青]的[名头]比[松田大佐]还要响亮。
有个知青,在茶馆里玩手榴弹,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给炸死了,这是后话。
在武斗的那三年中,面对一无小说,二无电影,三无收音机的枯燥生活,听枪响看曳光弹在天上划过,无形中成了晚上消闲的方式,那时我最喜欢听的,是那冲锋枪的哒哒声。
就是在学校里面读书,有关武斗最新消息的龙门阵,也在同学们之间摆得津津有味,这龙门阵,一直到初中第二年(1970年)都还在摆。
1970年秋末,解放军7821部队进驻S县,代替[武卫队]保卫[新生红色政权],而交了枪的[武卫队],经过精简,成了[群众专政指挥部],代替公安机关,行使着殴打[坏人]和老百姓的职权。
1971年春,交了枪的[匪徒]落实政策,返回县城,但第二天便与武装部发生冲突,成都警备区司令部派来部队,抓了些人,平息了事态。至此,S县的武斗终于彻底结束。

我要摆的龙门阵到此为止,还有些当时的奇闻趣事,因为不符合[打死人不偿命]这个主题,以后有机会再摆。

我要请大家思考的是,为什么在那个时期,一个人可以被别的人随意打死?打死人的人,为什么可以不偿命?
既然文革按一些余孽鼓吹的是[反官僚]的,为什么在武斗中被打死的,只是普通老百姓,而不是[走资派]?

http://www.17315.cn/news.asp?id=12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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