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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r( z7 [4 s3 y* i3 @4 [一、 我给老师贴大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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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六年,六月一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发表后,已是如火如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更是火上加油。我们武汉外专[一所蛮可怜的大学]给老师们贴大字报的势头越发猛了。——几个走资派已经揭得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倒任何新鲜刺激、耸人听闻、可读性强的材料了。事实上,有关他们的大字报要么被覆盖,要么在大字报栏的边边角角处,浆糊干焦、纸张皲裂、没什么人看了。大概六月中,有教员给在校长办公室坐班的金老师写了一张大字报,说她过去怎样怎样,她的家庭怎样怎样,尤其是她与一桩刑事案有染。连汤带水,看的下面师生目瞪口呆。# R3 O2 w4 u4 F, F% [: _
在大家心目中,金老师很神秘。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平常深居简出,可她又偏引人关注。三十出头的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气质优雅。在外专巴掌大的一块校园里,十分的抢眼。如今一下被撕开了“画皮”,其轰动效应,可想而知。
! `; d" i3 @! X) [# S 都得写大字报。这是革命还是不革命还是反革命的问题,决不可等闲视之。老师、学生写领导当时也就是“走资派”的大字报,老师写老师的大字报,学生写老师的大字报——一般不会反过来,诸如领导写老师的老师写学生的。在此前不怎么进步的我还没写过老师的大字报。由于金老师曾与我们下乡劳动半个月,与我有过闲聊。得知她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谈话中流露出对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对母校如画风景的向往。尽管她劳动不怎么样,可我觉得金老师人不错。不仅仅她那逗男生喜欢的外表。看了上面提到的大字报后, 对金老师产生了莫名的同情,去食堂的路上老远瞧着她低头而来,擦身而过,心中好生怜悯。于是,我便决定给金老师贴大字报。
8 m1 v: s8 ~- U 第二天在大字报栏中央显眼位置,贴有我的只一张纸长的大字报。题目记不清了,总共两段。头一段很短,我记得其中两句:金老师身材修长,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下面一段当然是重点。是说她在下乡劳动期间,与学生谈及她的母校,如何如何美,“是很典型的小资产阶级情调”。那时候写大字报,上纲上线,愈高愈革命,起码言必称“修正主义”。我想金老师看了我的大字报,前面两句会给她些许安慰;后面的纲呀线的,也准能接受得了。
, i3 [$ X% ]" y0 G# w$ O2 Y1 W& L& J 我们班有两个专业教师。一个姓曾,一个姓陈。陈老师年轻漂亮,特别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整日笑嘻嘻的。她专业`素质好,思想进步,好象在积极要求入党,真是又红又专又漂亮。是我们学校青年教师队伍中佼佼者之一。这么一个公认的优秀女性,在教师“牛鬼蛇神”可说全部落网、其余完全应该高枕无忧的大好形势下,居然被揪了出来!而且罪名特恐怖,“现行反革命”,是各种反革命中最可怕的那种。材料就是她在大学写的、据说还是她自己主动交给组织的一本日记。大字报好长好长,名字被狠狠地打上红叉叉。一夜之间,陈老师便彻底被击倒了。一朵盛放的鲜花,枯萎了。
0 k# x6 ^, B5 ^- A4 E0 C2 N 既然是我们班上的老师,学生也立马起来表态,声讨。全班总共24个学生,长长的声讨书不下20 个学生签名。可怜她的名字,她的学生也是用红笔叉叉的伺候!我没有签名。更没有写她的大字报。别说陈老师看去根本不像是现行反革命,就是真的,我也恨不起来,更不用说再朝她扔石块了。, @7 K) U' O V- s
六月底,走资派都揪出来了,教师中的牛鬼蛇神也批臭了,文化大革命,再怎么进行下去呢?换句话说,再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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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7 [+ k" z4 q4 D- R6 V 二、 同学贴我大字报; n8 T; s$ E! q8 L
# E. i, ]+ d$ [ 再揪谁?当时的湖北省委书记王任重已有指示,“引蛇出洞”“枪打出头鸟”。其实,全共和国的领导,恐怕除毛主席外,上至刘少奇,下至我们的班长,都知道下一步该揪谁了。果然,休闲沉闷的日子没几天,工作组在动员大会上宣布: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学生里面的,也要抓!早就摩拳擦掌、等的很有些不耐烦的学生左派们,竟然在大会刚散就把同学作为批判对象的大字报贴满了校园。几乎每个班都有“三家衬”、“四家店”之类。不少配有战斗性极强的漫画。大字报栏完全不能满足革命形势的需要,于是一张张的大字报用细绳穿起,从这边牵到那边。长的可达一二十米之遥。横横纵纵牵的多了,校园真的成了大字报的海洋。如今的一些促销会招商会,也有不少花花绿绿的宣传材料张贴,但与我们当年的大字报海洋是绝对没法比的。) C& O3 R1 t4 U1 O% ~. j- l. x
我们班很平静了几天。不过都明白,平静是暂时的。24人起码有近20 人在等待着,彼此观察着,互相猜忌着。寝室里没有笑声。偶尔听到谁的笑声,叫人感觉是干笑,是可怜人在给自己壮胆,在拙劣地向同学们宣告:“我没问题。我是热爱毛主席的。我是革命的。瞧,我很开心,我没有 一点负担。”果然,冲锋号响了。黄大个子第一个被揪了出来。他是长江三峡边上的巴东县人,跟我们大家一样,很平常的。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喜欢较真。没理要争个有理,有理更不让人。自然与周围相处不是特和谐——可也就凭着这股劲,几十年后他硬是手持《接收证》把全家从土生土长的深山老林里堂而皇之迁到大武汉。大字报很长,可讲实在话,如今竟一点都想不起其中的内容。他没有爆炸性的象组建反革命集团、偷听敌台广播、恶毒攻击伟大领袖之类言行,可惜的是还没有绯闻。他的名字好象也没有红叉叉——这是在作为人民内部矛盾处理,显然,我们6504班核心小组的政策水平是不容置疑的。
' q% |$ ~. L+ V- D# X& e 当天吃过晚饭,我影影约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同寝室的团支书放下饭碗匆匆去了教室,其他同学的眼神见我也是躲躲闪闪,对面寝室有两个同学头碰头在嘀咕,最后朝这边的我瞄一下便迅即散开。我知道:在劫难逃了!
# a. G4 Q& v3 w! G+ L1 x u 我不知道那个晚上是怎么过的。第二天去吃早饭,果然,我被揪出来了。大字报贴在蛮扎眼的地方。都 往食堂去,所以看的人不多。我不敢这个时候看,那太掉底子了。把馒头稀饭囫囵咽下,返回时看的人已不少,我可怜巴巴地夹在里面看。与黄大个的相比,我的大字报稍短些。可内容特别的有份量,对我极具摧毁性。最关键的两条如今都谨记心中。“有野心,想篡党夺权”此其一。“要偷听敌台”此其二。我不是团员,[不是我不要求进步,早在高中就写过几次申请,还老着脸皮邀请组织委员个别谈话,可就是入不进去。]自然不是党员,更不会是党的干部、大干部、特大干部,因此看了那个小标题有点摸不着头脑。然而往下看才发现我们亲爱的核心小组并不是无中生有。有天晚上在寝室里没事——那时的大学生活远不象现在的大学生活多姿多彩——,不知谁开了头比狠,我与另一个同学铆上了。他说将来要做县长,我说要做省长,他说要做部长,我说要做主席。声音都很大,心情也不错。对方再也没得说了。我赢了。“要做主席”?罪该万死呵!我们的曾老师家有架熊猫牌收音机,她特善良,我们常去她家玩。去了就开收音机,我心理很阴暗,有两次把旋钮来回梭动,想听听《美国之音》到底讲什么。曾老师虽然是华侨,可遵纪守法没得说的。她说“哎,不能听的”,我也就罢了。所以第二条半点都没冤枉我。
. o/ |# l$ ^! c) c8 y4 h9 E 晚上呆在寝室里,郁闷得不行,便往教室走去。刚进门,看见我外专的两个老乡同学正忙着在他们的大字报上用红笔将我的名字打叉!长长的上十页的大字报上,看去好多的红叉叉这里那里的淌着,十分的血腥。见我进去,多少有点难为情——我们高中同班大学还同班——,不过马上释然,并且邀请我也在上面签名。我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教室。这不能怪他们。他们也无奈。把敌我界线划清是他们的首选。
, S. Y, ~- p& K- G2 U" ^6 s 以后的日子真难过啊!没人跟我讲话,我更没心情找别人搭讪;黄大个更是要远远避开,不然加上一个“密谋”,那就越发说不清楚了。武汉的夏天特别的热,六六年的夏天更是热的出奇。晚上躺在床上,流下的汗水几乎在席子上形成一个小凼。心情又糟,更睡不着。如是坐在蚊帐里苦想;再躺下,再坐起……不知什么时候是尽头,最后怎么处理,还有没有出路?8 Y+ H" I: o6 `5 B+ k1 j- v
7 ?3 s, ?' c5 h5 L" V8 O* w* _ 三. 忆苦思甜7 ]& Y8 g8 o3 k(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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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火热中熬了近半个月,情况似乎在起变化。有同学跟我讲话了,核心小组成员的脸色,偷偷看去也顺眉顺眼了。终于有天团支部组织委员王同学找我谈话。当时的心情,那真像是离散多年的孩子见到了亲亲娘,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个子不高的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便要我准备第二天在班忆苦思甜会上发言。因为过两日再次召开全校批斗黑帮的大会,作战前进行这类教育,激发指战员对敌人的满腔仇恨,效果非常之好。据说这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当年发动辽沈战役取得伟大胜利的宝贵经验之一。还有什么说的?这是班核心小组交给的任务,实质上也就是党交给的任务。是党信任我——准确点说,是党在考验我!在挽救我!说真的,这个时候王同学要我去搞点爆破充当肉弹之类,我兴许也会豁出命去干。6 Z# j& [5 q6 | b# K6 s
我出身贫农。可祖上似乎并不光彩。老家堂屋中央高悬的《流芳百世》《中流砥柱》《两袖清风》《清正廉洁》四块大匾就是证明。爷爷是个有鸦片瘾的私塾先生;到父亲这辈家境彻底衰败。解放前他做小买卖,一直没做好,母亲又好赌,结果俩口子硬是把家整成贫农。) d" ^6 D1 x$ ~8 K, U3 _' D
虽说是贫农,可要忆苦思甜还真不知从何讲起。没有讨过饭,没有被地主老财的狗咬,身上也没有被反动派毒打的疤痕。平日里还真没听见老爷子讲解放前的坏话[不要误会,也没听见他老人家讲解放后的坏话]。然而有一点我是知道的:我有哥姐三个,解放前因患天花夭折,并且是在43天短短期间相继死亡的。我于是决定在这件事上把文章做大做强。没有情景,我就布置;没有细节,我就添加;没有色彩,我就渲染;没有情绪,我就培养。第二天,我成功了。我讲着讲着,竟然鼻子发酸,终于泣不成声[43天失去三个亲人也确实是件伤心事],构成了忆苦思甜会所要求的最高境界。6 A# ~' X; l' K ?1 Z! h. ?. h
地下的哥姐们对我拿他们的不幸夭折来捞取政治资本,肯定极不痛快,可我也有我的硬道理:可怜的弟弟身处危难之中,你们哥姐不帮,谁帮?: I0 R. O/ Z$ U
两周后的又一次忆苦思甜会上,我如法炮制,却始终找不到感觉,我挤眉弄眼,拼命装出难过的样子,到底没有难过起来,更不用说眼泪了。我到今天都记得自己那场拙劣的丢人现眼的表演。
& \! g/ y+ v/ r, r [ 无独有偶。在随后召开的批斗黑帮全校大 会上,最后一个发言的吴姓同学,一反前面几个发言人义正词严、慷慨激昂的操作方式,上台就炸雷似的吼了一声,不仅把黑帮吓了一跳,同时把台上台下广大的革命群众也吓了一跳。接着他如丧考妣,没有任何节奏高一声低一声长一下短一下地拖着哭腔,完全像个蛮不讲理的泼妇把面前的桌子锤得震山响,有回兴之所至,差点将其掀翻。
' w- Q# S1 ^: k# B3 u0 c 我们俩都在做戏。我装的是悲痛,他装的是义愤。
2 d- A- H% q" \2 B) E 到了八月,文化大革命的走向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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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e2 @8 n" n 四 .我被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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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T$ ^" k& ]$ K6 |. O 八月初的一天,全校师生除黑帮外都到饭厅听中央领导邓小平、周恩来、刘少奇的讲话。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聆听如此高级别的讲话,尽管是录音。遗憾的是轰轰的效果很差,还因为平时听这几个人讲话机会不多,不习惯他们的口音,因此大多不知所云。但刘少奇同志那句“我们开始对文化大革命不理解,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到是听清楚了。当时心里噶嘣一下:自己都不理解,那为什么要发动?——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相信,这么一场波澜壮阔、声势浩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一个人亲自发动亲自指挥的!- T, ^/ P5 h6 Q' ?! v, H
八月八号晚上,《十六条》公布了。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纲领性文件。不光指导思想明确,而且操作性强,是一般中央文件所少有的。如第七条:“……在运动中,除了确有证据的杀人、放火、放毒、破坏、盗窃国家机密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应当依法处理外,大学,专科学校、中学和小学学生中的问题,一律不整。”我,黄大个,当然包括全国千千万万挨整的学生,就是凭这一条,得到了解放。
8 J! e7 M. L: E 随后,进驻学校的工作组,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3 m7 Z" l, M% S* j- k 我们党从成立那天起,对搞运动就情有独钟。革命初创时期搞大规模的肃AB团运动,延安时期搞抢救运动。夺取政权后,依旧乐此不疲。三反五反,反胡风反革命集团,反右派, 反右倾,四清运动……。而凡是运动,就一定有工作组,工作组是寄生于运动中的。工作组给派给单位带去组织结构,带去文件政策,也带去恐怖,伤害,死亡。进入工作组的成员,一般都是各行各业大大小小的领军人物。他们那种肩负重任的自豪感,舍我其谁的使命感,时隐时现的神秘感,唯我独尊的优越感,无时无刻不从身上焕发出来。这些同志一般都是男性。这是因为男人特有的坚毅、果敢、冷酷的性格是这类工作所必需的。可也有时出现个把美女队员。你以为她花容月貌,心地就一定绵软柔情,你大错特错了。她照样该出手时就出手,没丝毫客气可言。工作组绝对是乘兴而去,满载而归。没有他们摆不平的单位!唯有这次,工作组半途而废,硬是灰溜溜的走了。7 i' J' R* f* J0 P; W+ I
随着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接见革命群众的特大喜讯传来,“红卫兵”组织出现了。开始仍不明白这新生事物具体是干什么的,是团员大还是红卫兵大?但革命形势的发展已不容去打破砂锅文到底,反正特别的光荣!这天晚上,我们6504班24个同学虔诚地端坐在教室里,写着加入红卫兵的申请书。说真的那个时候我很热爱毛主席,是他的铁杆fans。既然红卫兵是专保卫他老人家的,那我应该参加。申请书都写好了。主持会议的王同学心情激动地对大家说:我们班有个同志对毛主席感情特别深,要求加入红卫兵的心情特别地迫切,他的申请书是用血写的!!我们先是大吃一惊,跟着肃然起敬,不由得带着感动调头去看坐在后面的他。以前听说过写血书之类,汉朝还有一个皇帝用血写衣带诏,用牙齿将手指咬破,挺吓人的。王同学随着展示了血书。我坐在最前排,没看蛮清楚。是“我要加入红卫兵”几个字。原来,这位对毛主席感情特别深的同志用大头针将手指头轻轻扎一下,再挤几滴血。——亏他想得出。第一批批准了六个。除核心小组成员外,就是他了。
4 s3 H: b0 Y0 B! @2 q" N3 h, r+ R: A 而“红卫兵”带来的红卫兵运动,红卫兵运动带来的红色风暴,却是始料不及的。 F# j% L7 J' }: b" {
6 w! R' g* L- C: ~ 五.我参加了红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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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二批加入的红卫兵。加入那天没什么排场的仪式,——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仪式。核心小组王同学讲了两句后,我们就鱼贯去讲台象如今在单位领取过年物质一样领得一个布料的红袖章和一枚别针,远不如我小学入队时洋鼓洋号、献花敬礼那么隆重。
. B6 v3 M+ K( a' n m 此后的一天,我们正在大字报栏前流连,忽然听得隔壁的湖北大学校园内鼓乐喧天,赶紧一路小跑过去。但见当头一辆解放牌汽车开道,车顶上置放着一块硕大的上书“红卫纱厂”四字的大匾。后面则是上千人的腰鼓队、秧歌队,再就是绵延数华里的游行队伍。两边夹道欢迎的学生和革命群众,掌声如雷;“向工人阶级学习”“向工人阶级致敬”口号声,震耳欲聋。腰鼓队队员的鼓筷或击鼓心,或击鼓缘,或重,`或轻,鼓声之划一,节奏之整齐,调度之到位,实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秧歌队伍亦左亦右,亦进亦退,兰的舞服,红的舞带,煞是好看。原来林彪副主席八月十八日讲话发表,其中特别提出“……我们要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要打倒一切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以人文学科为主的湖北大学红卫兵,以 其敏锐的政治嗅觉,迅速杀向社会,在沿途打砸四旧中,顺带把“武汉第一棉纺厂”改名为“红卫纱厂”。而一棉的领导如获至宝,利用其厂美女如云、秧歌腰鼓队训练有素的优势,举全厂之力,组织策划了这一场赏心悦目、 万众围观的大游行。* g/ S; f" s3 f9 j/ I1 t; F+ c. \
我们也是红卫兵,在这革命的大潮中,不能只做旁观者,重在参与。有天晚上正一筹莫展时,忽听得有人在走廊里吆喝去凌老师家扫四旧。我立马跟了出去。十几个人咋咋呼呼的闯进教师宿舍三楼的凌老师家——也就是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为首的64级的一个红卫兵挥动着一根皮带,不由分说进去便将书架的书全部扔到地上,其他几个则将几十上百张唱片不分中文英文统统摔到地上,再用双脚狠狠的踩,咔嚓咔嚓声中,一张又 一张的唱片四分五裂。凌老师早年留学美国,是我们学校屈指可数的英语教学权威,此时可怜的他,弯着腰葡在地上,搜寻着满地残片中幸存的唱片,想必这些对他十分的珍贵。我在靠门口的地方站着,看着上身只一件旧背心的、五十几岁的凌老师,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那充满恐惧的脸上滴落地上,背上已被汗水湿透。舞着皮带的学长过来了,说声:“你老实点!”竟然一皮带抽了下去。老师背上立刻现去粗粗的一道红印。老师没有回头看是谁在打他,也没有愤怒,更没有叫喊,只是表情更加痛楚,双手也停止了翻拣。学长没有接着抽,满以为他就此算了。没想到他在书堆里翻着翻着过来又是那么一句“你老实点”,跟着又是一皮带。我看看凌老师背上的又一道红印,看看学长袖上的红卫兵袖章,看看满屋的红袖章,再看看我自己左臂别的红袖章,心中不知什么滋味。我悄悄退了出去。
2 v2 n6 Q6 p- H. i' H 几天后,我们决定要采取什么行动了。* V2 p& m$ c7 P+ ], _& }!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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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革命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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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a! \% |& I# B( y( { 我们要采取行动了,是因为毛主席接见广大革命群众的一句话“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彻底激活了我们红卫兵战士的赤胆忠心。老人家这句话不是对总理们讲的,不是对部长们讲的,也不是对省长、市长们讲的,而是直接跟我们红卫兵,跟我们广大的革命群众讲的,因而倍感亲切,无上荣光。那种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心境,就象毛主席他老人家站在你面前,拍着你肩膀说:“小鬼,去把后园的草都拔掉。”你还不去?!你还不去?!可以肯定,学长们去凌老师家扫四旧,就是这么一种心态,而不是以往有什么过节专门去搞报复的。3 G8 Y' M1 d/ [% F$ k3 i! Q
现在我们几个红卫兵聚集在史同学的旗下。凡革命高潮来临,就有一批佼佼者脱颖而出。王同学善良、老实,对党忠心不二,可缺少胆量和魄力,而这种素质正是大革命高潮所急需的。史同学虽亦是女流,可有胆有识,且刚柔相剂,正当此重任。我们就象选项目一样,找准一个契入点,并付诸革命行动。打砸抢抄我们不在行,最后决定上街去宣传毛泽东思想——动口不动手,我们的强项。说干就干。第二天史同学带领我们四个,臂佩红袖章,身揣红宝书,轩轩昂昂的出发了。在校门口随便挤上一辆公汽,在售票员伸手讨钱的当儿,史同学已在后排位上高声颂读起毛主席语录。我们迅速跟进,翻开宝书,一条挨一条,齐声朗读。在公共汽车上齐声朗读红宝书,宣传毛泽东思想,在当时的武汉,我们也许不是首创,可属新生事物是完全可以肯定的。遗憾的是我注意到满车的乘客并没有什么反响,他们照样上上下下忙自己的事。公汽行进途中也没有对我们的革命行动表示出钦佩、那怕是欣喜的表情,更没有出现令人兴奋的我们所期待的互动场面,甚至都没朝我们这边看。使我们,起码是我,感受到深深的失落。换了两趟车,读的口干舌燥,觉得如此下去既不过瘾也不刺激,加之革命感情平平的售票员不时对我们翻着白眼,于是史同学领着大家悻悻然返校。* v, K$ q0 h0 K D$ L9 \) Q' q6 D
第二天,我们不再去搞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而是投身到当时社会相当流行的一种革命行动中——敦促沿街店铺、过往车辆张贴毛主席画像。要使他老人家的光辉形象不仅在我们心中闪光芒,也要在他们心中闪光芒。沿街大小店铺,经过几天各路红卫兵的扫荡,已不成问题——还未发现一家拒挂毛主席画像的钉子户!车辆就不同了。果然,我们查到阅马厂,就看见一辆什么都没贴的货车迎面开来。我们五个几乎同时举手示意停车。年轻的司机车一停稳,立马下来,未等我们开口,就急急解释:他们是专县的车,下面地方小,毛主席画像也少,几天前就买光了。他这正去书店呢。并一再保证买到就贴上。我们让他走了。大家下意识地互相看了看,一种初战告捷的满足感,成就感流露在彼此的眼神里。接着往前查!上了长江大桥的引桥,又看到一辆货车开来,车窗前也是没有他老人家的画像。我们又是一通挥手,口里还喊着“停车停车”。可这回我们失败了。车子没理睬,呼啸而过。大家无可奈何,只好算了,继续前进。走了二十来步,忽听得后面有人喊:红卫兵同志,红卫兵同志!我们好奇地转过身,好象是刚才那辆车的司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跟前,解释道:因为引桥是正下坡,停车危险,所以他往下开了几十米停下。决不是故意和我们红卫兵对抗。没贴毛主席画像,他讲的理由也是他们那里买不到。并作了同样的保证。当然,我们交代完要他尽快办好,让他走了。
% U3 e1 d4 i. e7 |0 s( Z 而正是这个时期,针对社会上牛鬼蛇神的打砸抢抄的革命行动刮起一阵又一阵的风暴。红卫兵忙不过来,广大的革命群众就积极参与。高帽子一夜间如雨后春笋出现在武汉的大街小巷。前面几个、十几个、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牛鬼蛇神”戴着高帽,挂着黑牌,有的剃成阴阳头,有的举着高跟鞋被后面的革命群众一人 拿着一把扫把赶着走过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
/ S) D2 G$ ~, o" I5 L, A 我姨父是个不大的民族资本家,在那样的日子里,他竟变被动为主动,通过居委会主动邀请红卫兵来抄家。他这着棋走对了。东西虽然受到损失,可因为态度特别的好,因而老俩口一直得到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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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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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7 H2 Y- E, L# {4 ^. ] 工作组撤走以后,领导学校文化大革命的是校革命委员会。她是完全按照《十六条》规定的,原汁原味依据巴黎公社那些老前辈操作的方式选举出来的。候选名单由基层讨论推荐,最后由筹委会敲定大名单。选举日那天,全校师生千余人端坐在大礼堂里,一人一票。监票员、唱票员、记票员各司其职,整个过程环环相扣,步步到位。中间没有舞弊,没有行贿受贿,更没有流血,真的是十分的透明,特别的阳光。如若硬是要找茬的话,那就是主席台上没有公证人的席位——事实上那时全中国没有一个公证人。我们的首届革委会主任是位女性。她的当选主要得益于她的政治身份——共产党员。学生中总共只有两名党员,说是凤毛麟角一点也不过分,她是其中之一,因而倍受推崇。又由于平时处事谨慎,不事张扬,且容貌姣好,亲和力强,她不当选,谁当选?有天我在校门口见她坐在吉普车上,给她开车的是我们老校长的司机。但见她目不斜视,气定神闲,不由心生好多羡慕。那个时候,要想坐专用吉普,跟现在坐“神六”一样 难呵!! a) Z* L' {8 \# R. P
八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十点左右,校园大字报栏边的值班桌旁,几个人在低声议论,我凑了过去,没注意他们说些什么,但看到桌上有几张上级文件样的东西。我见没人阻扰,就拿起来细看。纸质相当好,铅字印刷。内容是有关兰州大学工作组的问题,依稀记得里面还提到一个叫李贵子的人。是什么东西呢?不是大字报,不是检举材料,显然也不是各级革委会、更不是中共中央文革小组的文件。突然,我想起来了。这些是历史教科书上提到的,革命电影里飞行集会中出现过的东西——传单。哇噻!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了传单!
9 h: X) m. U5 C 随后的日子里,陌生人在校园里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几乎清一色的打扮:褪色的军装,军帽;腰束皮带,肩挎黄挎包,胸佩校徽,当然,还有红袖章。这些学生要么操着一口地道京腔,向拢来的人宣传些什么,解释些什么,十二分的耐心;要么站在大字报栏前,仔细地看上半天,甚至还做些笔记;要么行色匆匆,像有紧急要务在身,需要他去处理。这些非同寻常的搞法,实在让我们呐闷:他们想干什么?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谁也没打算去探个究竟。我们每天由校革委会布置、班革命领导小组主持学习:读毛主席语录,讲自己的心得,批修正主义,写大字报,看大字报。在学习中我们知道,全世界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当然包括在资本主义、帝国主义腐朽制度下挣扎中的美国、英国人民。我们自己生活幸福,可不能忘了他们。我们有着解放全人类的光荣任务。说实在话,当时学校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动员我们杜绝与南下学生的往来,也没有提出诸如“稳定压倒一切”之类言简意赅的口号,然而,我们同心同德,洁身自好,不与他们打交道。我们自觉地维护着武汉外专正常的革命次序。1 q# m( _0 x( _$ u& D, u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何况,南下的学生带给学校,带给武汉,带给湖北的,决不是一般的风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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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6 w( r( m0 h! G7 j 八.南下造反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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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J3 y4 `& r4 `( r8 N 南下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把距我们教室仅十米远的湖北大学早已关闭的图书馆作为据点。学生中以北京地区为主,而同样以人文学科为主的中国人民大学是其中坚力量,该校的李桂林则是这个时候武汉地区叱咤风云、家喻户晓、明星级的学生领袖。他们公然打出“南下造反团”的旗号,宣称武汉乃至整个湖北地区的文化大革命是“一潭死水”,工作组执行的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湖北省委“修”了——这一条最叫我们痛心疾首,籍以向武汉地区上十万红卫兵,更广大的革命群众,向湖北省三千万人民,向领导我们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以王任重、张体学同志为核心的湖北省委挑战!
9 o' s( F& O; R' W3 O7 t( D' F& `2 G 这些离经叛道、骇人听闻、敏感词无处不在、近乎反革命的议论,对我们的震动该有多大?我们开始议论都不敢议论,就当没听到,没看到,更没想到。然而人文学科就是人文学科,政治系就是政治系,湖北大学的红卫兵容不了如此另类的叫嚣,那怕人民大学打着“中国”的金字招牌!他们组织力量,其中不少是自发自愿的相当于如今的“志愿者”,围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南下造反团。他们针锋相对地提出:武汉地区的文化大革命形势就是好;工作组执行的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湖北省委是革命的,我们三千万人民坚决拥护。大字报、大标语把学校刷的满处都是,把造反团盘踞的图书馆正墙几乎彻底封杀。而这个以李桂林为首的南下造反团,恍如吃了熊心豹胆,丝毫不为所动。他们书写斗字大的巨幅标语,贴在大楼两侧。左边是:无限风光在险峰。右边是:我自巍然不动。既与对手较劲叫板,又可自强自勉,真是酷毙了!. d$ I8 v9 Y8 r8 v
湖大红卫兵不仅从理论上集中优势兵力向造反团开火,还派出小股部队骚扰。有天图书馆的墙上吊着几个没吃完的馒头。旁边的大字报云:南上造反团都修了,雪白的馒头不吃完就扔了。引起革命群众尤其是苦大仇深的工人对南下学生极大的不满;还有大字报指责他们来武汉是游山玩水;更多的是提醒大家:南下造反团的学生都是或多或少有前科、在北京呆不下去才窜来武汉的。诸如此类的骚扰效果十分明显,把那些想接近南下学生的武汉红卫兵远远挡在图书馆的外面。
- G; k0 O+ t5 x7 d, v7 b 为了更好宣扬自己的观点,争取中间力量,壮大阵营,南北双方还举行几次大型辩论会。这是到今天想起来都还是十分有趣的场面。尽管辩论会没有每年一度的世界华语大专辩论会那么规范,更没有美国总统竟选时举行的电视辩论那么豪华,可总的游戏规则是一样的:一对一。会前双方排出阵容,再轮流上台。彼此辩论词中充满了假设、反诘、双关、排比、对仗、比喻、影射、煽情、讽刺挖苦、引用名人语录,重温历史典故,当然更多的是上纲上线,也有手势加强效果,甚至还可以与台下听众互动[比如呼口号],就是没有肢体接触。——“要文斗,不要武斗”是当时双方共同格守的、至高无上的准则。南下造反团虽然人数极少,可人身安全是绝对得到保证的。) ^8 G& ]6 d* k& V" m' k( {
转眼到了九月,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我们。$ A/ [6 V6 o# n! E/ |+ l
5 ~) I6 _- T1 q 九.毛主席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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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m- ^- w 九月九号,省文革领导小组通知我校革命委员会,全体学生和另两所大学的学生乘专列去北京“参观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间是十天。喜讯传来,校园当真是一片欢腾,连不能去的老师们也跟着我们一起心潮嘭拜,欢呼雀跃。第二天,大家都忙里忙外的准备。 我还找曾老师借了架望远镜,吊在胸前,平添几分神气。下午每人领到了两根香肠,几个肉包,三个苹果,还有半个月的伙食费。晚上八点,在雄壮的解放军进行曲的鸣奏声中,专列汽笛长啸三下,缓缓驶出武昌车站。. K' G$ b$ O! H( g
十一号晚上八点,列车到达北京车站。一 下火车,就听见站台扬声器传来特别亲切特别悦耳的女中音:“亲爱的同学们,亲爱的红卫兵战友们,你们是毛主席请来的客人,我们欢迎你们,北京欢迎你们。”一直到现在我都想知道:是谁策划了这么一段欢迎词?到底是什么激发了他如此智慧的灵感?反正听得你身上暖洋洋的,心里热乎乎的。还不止此,那种宾至如归、如进 自家柴门的感觉, 别提多受用!“毛主席请来的客人”,整篇亮点中的亮点,要是当时是市场经济时代,该值多少钱呀!% [, L4 z' y. q
翌日由学校组织去北大、清华看大字报,听校革命委员会的报告,参观他们的文化大革命。随后又去了几所学校。在自由活动的几天里,我们去了天安门,故宫,颐和园。初次进北京,开心是开心,没钱也伤神。我们最大的物质享受,就是买一毛钱一斤的葡萄,找个地方坐下来,边看着面前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红卫兵,边剥着葡萄皮,吃下那酸酸甜甜的还带些韧劲的葡萄肉。我一个人还去了中宣部,作家协会看大字报。这是我很感兴趣的地方。在作家协会,看见了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张天翼的儿子给他老爸写的大字报。上面揭发张天翼有次对儿子说:毛主席说你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我们就应该是十一、二点钟的太阳,那毛主席……。不知是张天翼没敢继续往下说,还是他儿子没敢继续往下讲,反正意思都明白,恶毒得很。我想,作家当时这不懂事的儿子现在肯定是懂事了,不知他对这场文化大革命是什么看法?
9 P# `9 [; u$ o# K" E 十天到了,却没有回去的迹象。又过了两天,更加振奋人心的喜讯传来:毛主席他老人把我们留下来,要我们和他一起欢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7周年。毛主席要留我们,那岂有不留之理?于是我们把后面的日子用着队形的强化训练,以便十月一日通过天安门时他老人家看着舒心,想着放心。这中间还穿插些忆苦思甜会、英雄报告会、学习毛著讲用会、批判黑帮会,使革命的同志越发革命,不怎革命的同志坚定了革命。十一凌晨三时,我们便被急骤的哨声叫醒。几乎是摸黑将早饭草草吃完,便集结成六路纵队出发。到了目的地,见前面马路已经被红卫兵队伍塞满,后面仍源源不断而来,两边有首都红卫兵纠察维护次序。耐心等待近四个小时,队伍开始行进。我们这才知道几天的刻苦训练全是白搭。不需要整齐,更不需要高抬胯的正步,需要的仅仅是跟上。离天安门大约还有两里远,宏大的人流已近乎停顿下来。扩音器里不断响起天安门城楼上主持人的声音:“革命的红卫兵要力争上游往前走。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来!”可以说不是我们在往前走,而是浩大的人的洪流裹胁着我们往前进。终于到了天安门,周围节奏短促的口号声轰轰作响,我一边往前挪动,一边在人海中伸长脖子朝城楼翘望,我想在城楼的中央找到我们熟悉的那个魁梧的身影。确实是目不转睛呵。然而,没有看到。实在是没有看到。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机会,却错过了。依稀看到的是其他几个领导人。刚出广场,成千上万人就像碰上猛兽般拼命朝前跑。跑掉的鞋子到处都是,大小的包包也不时这里一个那里一个。
$ f4 e: N9 m- I2 F2 }' B. Y 十月三号,我们唱着革命的歌曲,挂着幸福的笑脸,回到了学校。. `7 n4 x1 y7 c5 ^9 T. L) u+ L4 W
这时学校、武汉文化大革命的形势,经过二十多天的洗礼,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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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造反派* H# a- m9 H% k* I* o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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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以武汉各大专院校为主力的文化大革命队伍中,出现了少数派,也就是造反派。由于“造反”二字在国人心目中十分恐怖,罪不容赦,他们便在前面加上“革命”两字,即革命造反派。其观点与南上造反团的如出一辙。最核心的是他们坚信工作组执行了一条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要想使武汉地区文化大革命沿着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健康发展,就必须展开对这条反动路线的彻底批判。“革命造反派”行动上完全脱离了学校革命委员会的领导,宣称“自己解放自己”,有的公然贴出“踢开革命委员会,自己闹革命”的大幅标语,有的尽管脸皮没有整张撕破,而实际上为所欲为,没把革命委员会放在眼里。
) {6 K( e( |' r8 |: n 造反派举旗造反,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虽然有南下造反团在各校煽风点火,协同作战,或写大字报,或刷大标语,撒传单,搞辩论,不可开交,而双方的力量对比却是极为悬殊的。尤其是对手也就是所谓的保守派——当时贬称“保皇派”——拥有一支杀手锏:“秋后算帐”。这决不是威胁恫吓,造反派亦心知肚明。前面提到的《十六条》第七条最后还有一句“……即使是真正的右派分子,也要放到运动的后期酌情处理。”按以往搞运动的规律特别是五七年的反右斗争,那这个环节是不会掉的。可造反派秤坨铁了心,不计后果,走自己的路。那造反派是些什么人呢?在大学者余秋雨先生的《借我一生》中,提到了造反派。他认为其中不少是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平时受老师的歧视,因而造反。可实际情况决不是这样的。起码武汉地区不是这样的![当然,拿今天的余先生自己做标杆,那到是不假。可全国也就是一个余秋雨。这是完全不能说明问题的。]初期的造反派,极大多数是些思想活跃、喜欢也善于独立思考的青年学生。完全可以这么说:假如不具备这样的素质,他们也成不了造反派——顺着大潮流动是不需什么思考的。自然,这么说并不能反过来证明保守派大多数就是缺乏独立思考的。也正由于思想活跃,平时言谈举止中难免有些吊儿郎当,前期整学生阶段不少成了靶子。这些学生开始自然是端正态度,斗私批修,狠挖错误根源;随着运动发展,《十六条》公布,他们慢慢明白把学生作为打击对象是错误的,而且是“方向性”错误,对工作组,对这条错误的路线,便萌生反意,经不住南下造反团一再煽动,首长讲话反复鼓吹,终于按柰不住,揭竿而起。) F) T# c3 ?# _( B! ] a
诚然,他们中的阶级成份比起清一色工人、贫下中农,干部子弟的红卫兵要复杂些。可是,成份又能说明什么?如果那个年代还是糊涂的话,现在就再也清楚不过的了。阶级成份不能代表真理和谬误,不能代表进步和反动,不能代表高贵和低贱,更不能代表国家gdp的增长和衰退。硬是把人分成这个阶级那个阶级真是不可理喻,把阶级出身强化到要么是革命要么是反动这种程度,荒谬之至啊!今天,你要是说你是工人,你是贫农,怎样怎样,谁会搭理你?谁会羡慕你?你要是没钱,谁又愿意嫁给你?) }9 j+ I5 @+ R) }
“你们造反动机不纯。”这是保守派在双方辩论时常用的武器。其实,造反派造反的动机,纯洁得如同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水,一串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露珠,纯洁得叫他们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的可笑。造反派作官、因为有官做而出现层出不穷的阴谋、武斗、流血、死亡是以后的事。上海“一月风暴”前谁也不知道造反会有个什么结果——说句不敬的话,恐怕毛泽东也不知道。他们就是一个动机: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3 x2 q/ ^8 M1 T) [6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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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9 B) Z, T! p$ M, r, A% O 这个时候,以武汉各大专院校为主力的文化大革命队伍中,出现了少数派,也就是造反派。由于“造反”二字在国人心目中十分恐怖,罪不容赦,他们便在前面加上“革命”两字,即革命造反派。其观点与南上造反团的如出一辙。最核心的是他们坚信工作组执行了一条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要想使武汉地区文化大革命沿着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健康发展,就必须展开对这条反动路线的彻底批判。“革命造反派”行动上完全脱离了学校革命委员会的领导,宣称“自己解放自己”,有的公然贴出“踢开革命委员会,自己闹革命”的大幅标语,有的尽管脸皮没有整张撕破,而实际上为所欲为,没把革命委员会放在眼里。0 R$ e1 }0 m; r3 Q+ d: t" m
造反派举旗造反,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虽然有南下造反团在各校煽风点火,协同作战,或写大字报,或刷大标语,撒传单,搞辩论,不可开交,而双方的力量对比却是极为悬殊的。尤其是对手也就是所谓的保守派——当时贬称“保皇派”——拥有一支杀手锏:“秋后算帐”。这决不是威胁恫吓,造反派亦心知肚明。前面提到的《十六条》第七条最后还有一句“……即使是真正的右派分子,也要放到运动的后期酌情处理。”按以往搞运动的规律特别是五七年的反右斗争,那这个环节是不会掉的。可造反派秤坨铁了心,不计后果,走自己的路。那造反派是些什么人呢?在大学者余秋雨先生的《借我一生》中,提到了造反派。他认为其中不少是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平时受老师的歧视,因而造反。可实际情况决不是这样的。起码武汉地区不是这样的![当然,拿今天的余先生自己做标杆,那到是不假。可全国也就是一个余秋雨。这是完全不能说明问题的。]初期的造反派,极大多数是些思想活跃、喜欢也善于独立思考的青年学生。完全可以这么说:假如不具备这样的素质,他们也成不了造反派——顺着大潮流动是不需什么思考的。自然,这么说并不能反过来证明保守派大多数就是缺乏独立思考的。也正由于思想活跃,平时言谈举止中难免有些吊儿郎当,前期整学生阶段不少成了靶子。这些学生开始自然是端正态度,斗私批修,狠挖错误根源;随着运动发展,《十六条》公布,他们慢慢明白把学生作为打击对象是错误的,而且是“方向性”错误,对工作组,对这条错误的路线,便萌生反意,经不住南下造反团一再煽动,首长讲话反复鼓吹,终于按柰不住,揭竿而起。
& L) u6 F# ~; Y0 e' p8 B" |3 L 诚然,他们中的阶级成份比起清一色工人、贫下中农,干部子弟的红卫兵要复杂些。可是,成份又能说明什么?如果那个年代还是糊涂的话,现在就再也清楚不过的了。阶级成份不能代表真理和谬误,不能代表进步和反动,不能代表高贵和低贱,更不能代表国家gdp的增长和衰退。硬是把人分成这个阶级那个阶级真是不可理喻,把阶级出身强化到要么是革命要么是反动这种程度,荒谬之至啊!今天,你要是说你是工人,你是贫农,怎样怎样,谁会搭理你?谁会羡慕你?你要是没钱,谁又愿意嫁给你?
2 a$ a) m, r! O2 E) @ “你们造反动机不纯。”这是保守派在双方辩论时常用的武器。其实,造反派造反的动机,纯洁得如同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水,一串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露珠,纯洁得叫他们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的可笑。造反派作官、因为有官做而出现层出不穷的阴谋、武斗、流血、死亡是以后的事。上海“一月风暴”前谁也不知道造反会有个什么结果——说句不敬的话,恐怕毛泽东也不知道。他们就是一个动机: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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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参加造反派1 u; C' F Z2 C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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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号,《红旗》杂志13期社论发表。“有些地方,有些单位,两条路线斗争还是很尖锐、很复杂的。有极少数人采取新的形式欺骗群众,对抗十六条,顽固地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极力采取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形式,去达到他们的目的。”“要不要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是能不能贯彻执行文化革命的十六条,能不能正确进行广泛的斗批改的关键。”态度如此鲜明,意思如此明确——就象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握着学生执笔的手,这一笔怎么写,这一笔又怎么写。13 期社论,的确如造反派所欢呼的那样:吹响了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进攻的号角。我没有再观望,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当时学校尚不足二十人的《红八月造反队》。
# X1 _; @$ X7 u! _, D4 _6 s) a0 w- N 作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因为参加造反队不是参加共青团,稍一出错就只有减法没有加法。何况自己还是有“罪”之身。因而事前多看多听很有必要。湖北大学地处武昌中心,是各种文革信息的集散地。校园内大字报栏长约一里许,栏前人头攒动; 更有三个一组、五个一圈,七嘴八舌,围绕热点话题,争论不休,直至深夜;在旁洗耳恭听,得其精华,去其糟粕,获益良多。最要紧的是自己认真研读中央首长讲话,两报一刊社论,逐字逐句,消化理解,融会贯通,几番权衡评估,终于仰天长啸一声:我反啦!
% f- S5 A+ j1 H' K1 V j, F. R 造反队成员的家庭出身真的不怎么样。有父亲是右派的,有兄长是右派的,还有不足挂齿的诸如小商贩、旧职员之类。不过多数是令人放心的。尤其是几个“勤务员”,他们祖宗三代出身如同白玉,光彩照人。一号勤务员周孔信,其父乃武钢产业工人,比一般的象服务行业,环保行业中的工人的可信度要高出好几个百分点。其实,造反派在对待成员的家庭出身上也是相当谨慎,他们甚至也希望自己的队伍是清一色的工农兵,如果有个共产党员进来,那没得说的,你想做几号勤务员就做几号勤务员,在职的定会拱手相让。稍后不久成立的轰动武汉、湖北乃至全国的《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武汉地区革命造反司令部》,一号勤务员就是有着共产党员身份的武汉测绘学院学生杨道远。这其实也有力地证明了:造反派不是要造无产阶级的反,造共产党的反,他们是要造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反。4 R% u0 Q3 L9 N6 S
参加《红八月造反队》的当天,我写了一份“我为什么要造反?”的大字报,这是约定俗成的一个程序——有的是“严正声明”之类。大字报摆事实,讲道理,情真意切,催人泪下。对当时保守派队伍的分化瓦解,所起作用,还是不能低估的。大字报后面有很多读者用钢笔写的感想心得批评谩骂——极像现在对网上挂帖的回覆,可见文章影响蛮大。
$ P8 v# g: Q* i7 Q, P 自然,参加了造反派,身不由己,也会搞些出格的事。; Z" E+ \- a+ d- ?
) p0 I: j: r8 N8 H5 W4 M; }7 P/ c 十二、抢黑材料/ X% k/ H6 B/ W O" \- Q+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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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红八月造反队》没多天,就参与了到学校档案室抢黑材料的革命行动。所谓“黑材料”是指前期运动中工作组整理的遭受打击的学生的材料——其中肯定也有我的。由于这个时候对普通教师在运动中受整挨斗也有了新的认识,因之他们这期间大量的记录在案的材料也归入这一板块。造反派手中的黑材料,对正遭讨伐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它们是确凿的物证。往往在批判资反路线[当时就是这么简称的]的大会上,随着这些黑材料的展示,把其中最见不得人的、最恶心的东西公开念出来,会场气氛就迅速升温,终于火爆。控诉者声泪俱下,听者则猛喊口号以策应,效果奇佳。而这些材料,对于相信运动后期仍大有作用的校革命委员会来说,是决不会主动拿出来共享的。因此,只要造反,抢黑材料就在所难免,并且是系列革命行动的首发。就象谈恋爱,接吻硬是双方绕不过的第一道坎。1 _6 x( o3 R8 b+ n8 {
那天大约11点,《红八月造反队》全体队员在活动地点集结,其时已达30余人。周孔信等勤务员先后宣讲了这次行动的意义,共同背诵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最高指示,接着成两路纵队跑步去校档案室所在的办公楼。我跑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我自认为思想比较敏锐,极易接受新生事物,向往民主共和,看问题也十分清晰;然而我害怕暴力,也不欣赏暴力。尽管一再用毛主席的话“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来激厉自己,可一旦真的上了战场,恐惧感依然挥之不去,行动上自然畏首畏尾,十二分的不投入。3 d/ Z' T8 m; k+ [) w
档案室已有所准备。门锁得紧紧的。外面除了平时值班的老师以外,另有4 个红卫兵两边站着。可他们没想到《红八月造反队》倾巢而出。待我们蜂拥而至,包围了他们,这六个人高举红宝书,大声诵道:“要文斗,不要武斗!”表现相当英勇。在狂喊“开门!开门!”无果的情况下,我方两员猛将“哗啦”几下将门上面一扇窗户玻璃砸开,翻身而入,开了房门,档案室即被占领。就在此时,大批红卫兵闻讯赶来增援,楼上楼下,水泄不通。这回轮到我们高呼“要文斗,不要武斗!”声音有`节有奏,整齐划一,充分表达了革命造反派的大无畏精神。我身临其境,亦大受感染,声嘶力竭,唾沫横飞,极在状态。对方虽然人多,想必这种刺激场面他们也才见过,尽管个个怒形于色,却也只是跟着一起叫喊“要文斗,不要武斗”,并未越雷池半步。造反派最后拿走了黑材料,退出了档案室。双方事后都宣称取得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又一伟大胜利,并且都认识到这是“毛泽东思想”的又一伟大胜利。
$ |6 ]4 i% L: j+ D$ I" m 抢黑材料,只是个开始,革命的征途,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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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冲击三级干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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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5 u9 [) M" ]6 ~1 W8 p A 十月底,武汉地区文化大革命运动正沿着毛主席指引的方向稳步推进。形势不算大好,可是小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造反派的队伍在渐渐壮大,保守派的队伍在慢慢分化、瓦解。存不存在“资反路线”, 要不要批判“资反路线”,不少红卫兵与造反派有了共识。他们小心翼翼地向造反派靠拢。有的脱胎换骨,一纸声明站到了造反派的旗下;更多的是“赞成造反派的观点,不赞成造反派的搞法”,于是另立山头,成立带有温和色彩的组织。在我们学校,出现了《红旗战斗队》《刘英俊战斗团》,虽然他们忌讳以“造反”二字冠名,但始终算得上与《红八月造反队》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他们不会跟我们去冲锋陷阵,“打砸抢”,然而每当我们凯旋班师,校园里总有他们的“坚决支持《红八月造反队》的革命行动!”“热烈欢呼……”之类的大字报、大标语为我们呐喊助威,“挥舞荧光棒”。有几个资深造反派斥之为“投机”,“典型的机会主义的表现”。我倒认为《红八月》在前面冲锋,《红旗》《刘英俊》在后面鼓噪,各自定位相当准确,纯属优化组合。安有投机之理?要说投机,他们又是投哪门子的机?偶尔他们也协调我们的行动,那是这些组织的勤务员 们在经过反复的的调研后、确认不会有严重后果产生的情况下而作出的决定。
& p) L ^( v; ?3 z% E. E% f/ H; a; ?2 M 这日早饭刚罢,周孔信便通知紧急集合。只说去省委所在地水果湖增援兄弟院校造反团——那时各校造反派已建立起协同作战的予警机制。沿途到处都是“炮轰湖北省委!”“彻底批判湖北省委执行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大幅标语。造反气氛浓浓的。车到洪山宾馆,但见造反派已近千人,围堵在门口。原来里面正由省长张体学同志主持召开省地县三级干部会。而造反派几天来一直在找他就武汉地区文化大革命一些重大问题进行沟通,在交涉多次接见无望的情况下,出此下策,调兵遣将,围住洪山宾馆。: E4 r0 A( w1 u1 J+ w
宾馆正门有解放军战士站岗,造反派就是浑身反骨,从感情上,从策略上也不会去惹他们。于是决定进攻侧门。就象喊号子似的,造反战士口中叫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身子则人挨人侧着向门撞去。岂料门几经冲撞,仍坚固如初。立刻有人扛来一根圆木,在“一、二、三”的口令声中,但听得“喀嚓”几声脆响,门被撞破,造反战士如同决堤的水,呐喊着涌进会场。
) a5 n2 s7 { g1 V; l) C 这是宾馆里面的一间小型礼堂。我们喊着口号,挥着语录,竭力表现出“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无畏革命造反精神。参加会议的干部,满脸不理解的神色,护着公文包,惶惶然看着我们。尤其下面来的专员、县长,吃惊不小。须臾,上十个造反派头目簇拥着几个领导干部上台,会场马上安静。中间一个穿着灰色中山服大约50出头的干部,拖着长腔高声道:造反派战友们:我是张体学。你们的行动是革命的行动!我们坚决支持你们的革命行动!台下立即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一时台上台下,气氛特别的和谐融洽。" y# E. k% W+ e) z! }# }
张体学的这一句表态,是造反派所需要的;而对张省长本人而言,也并非迫不得已。他是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他这时悟得出来:毛主席,中央文革,是支持台下这些造反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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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串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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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才过,学校已没有几个学生,统统串联去了。大字报零零落落,伴着树上不时飘落下来的黄叶,显得好冷清。同室的同学已从广州返校,正准备结伴西去南宁,看看漓江。我虽然还是天天有命革有反造,到底经不住怂恿,遂和几个同学一块,领了一个月的伙食费,上了火车,到达第一站长沙。
7 O# _& N3 @- O3 k, I9 D% p 文化大革命形势全国并不同步——那怕命令是同时发出的。一般的规律是离北京越远,动静就越小。就象学生做作业:快的已经做几道题了,慢的才做第二题,更慢的还在想第一题呢。有的山区县,上海已经夺权了,他们黑帮还不知道是谁,权该找谁夺?。我们一到长沙,就去湖南宾馆,发现这里主宾按点作息,准时餐饮,日子过的有滋有味。我们也不多说,吩咐纸笔伺候。很快一纸勒令贴在宾馆墙上:都修了!把地毯全部撤掉!否则我们要采取革命行动!你还别说,我们前脚刚走,宾馆工作人员后脚就将所有地毯——楼上楼下的,房里房外的——卷了起来。待我们下午去时,看到这里一堆,那里一堆,都是地毯,虽说碍眼又碍脚,可我们心里很高兴的。接着又提出要当时湖南省委书记张平化同志接见,我们打着武汉地区革命造反派驻长沙联络站的名义[这搞法在当时很流行,既没什么风险也没什么恶意],我们是随意的,没什么明确的目的,真的要接见我们还不知从何谈起,当然没有结果。我们干脆写了几十张寻找张平化的“寻人启事”,贴在来往的公交车上,在外面还没有什么大标语大字报城市规模也不大的长沙,显得分外的刺眼。/ D! ~/ G( O! ~: X% j
晚上在接待站吃饭的时候,看见有个窗口几十人在排队,一问才知道是借钱的。手续特别的简单。你只需要在一张油印好了的条子填上名字,学校,日期,就可以借走10块到20 块。甚至更多。我傻冒,没有排队。一方面我不喜欢那个“借”字,另一方面竟没想到除造反、革命之外,还应该去游游山玩玩水,消费消费。事实上,那个“借”字就是“送”字。我听说过也见过七、八年后有借条寄到学生以后的工作单位摧还款的,就是没听说更没见过谁还还钱的。
6 F+ V, r# _3 A/ d9 i. q$ c! Y* N2 S 我们在长沙的几天里,有两个湘西的学生一直跟着活动。见我们个个胆大包天,气吞山河,能说会道,开始是邀请,以后是请求,最后是哀求我们去他们那里“指导开展文化大革命”,我见他们情真意切,十分心动,反正哪里都是干革命。不是两个女同学竭力要我与她们一起去上海,那我的成长史上定会有新的亮点。而另一个同学,也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写血书加入红卫兵的同学,独自去了湘西。没想到的是,在武汉态度并不明朗的他,到了湘西竟大造其反,或点火于基层,或策划于密室,招兵买马,呼风唤雨,长达半年之久,成了当地权倾一时的“湘西王”。/ J P" M% x2 c/ S
我们两男两女就开始了上海的旅程。火车到了株州,下面是人山人海;大家好不容易下了火车 ,等着中转。到了半夜,车来了。那场面真的好恐怖。车门根本就没开,任你怎么捶打都没用。于是选定一个窗口,嘶喊着,博击着把堵在前面的女同学就象往动物口中喂食物一样朝上推,跟着我自己也被推了进去。什么叫“无立锥之地”?那趟火车我算是领教了。车厢里,位子上就不消说了;位子底下,多大一点点空间呀,睡了个人;椅背上宽不过两厘米,张张都有人跟玩杂技一样一腿伸着一腿曲着上身弯靠着;茶几上坐了人;过道就不用提了,一个一个的不是挨着而是紧贴着。我被夹在两车厢之间的人堆里。平时这里是比较容易松动的地方,起码火车起动后摇晃中也应该松动一点点。然而那趟车连这一点点也没给。由于贴我面对面站着的是个个头与我差不多的女孩,彼此气息相通,眼神相递,肌肤相亲,可惜女孩相貌平平,加之我其时情窦未开,不然八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么亲密的站位中,没有故事发生,是绝对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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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 V0 M) K M 十五、揪斗“走资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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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 L* w" D2 o 在上海的一个星期里,特地去了金老师的母校——华东师范大学。感觉校园风景不象她描绘的那么美,与武汉大学依山临水的气势相去甚远。为了参观轰动全国的万吨水压机,我们半夜起来排了近五华里长的队,这也是我有生以来排过的最长的队。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在外面的日子里,我没怎么想爹,也没怎么想娘,而是惦记着武汉的文化大革命。弄到船票以后,即打道回府。
' ~7 s3 m+ p4 R6 d k 武汉此时的文化大革命形势,已经不是小好而是大好了。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武汉地区革命造反司令部[二司]已经成立,旗下近万余众;另有两支战斗力极强的独立的造反队伍:湖北大学的《红八月造反团》和华中工学院的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造反司令部。还有一个三司。他们是公开亮出“赞成造反派的观点,不赞成造反派的搞法”,是所谓谦谦君子亦或“投机者”的大本营。而以朱鸿霞为首的武汉地区工人造反总司令部[武汉工总],,其声势席卷江城三镇成千上万的工厂,无一组织可与之抗蘅。他们是武汉二司最坚定的同盟军。保守派已分崩离析,完全不成气候。
5 X0 ?. U- H( m" v5 u4 s 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揪斗“走资派”是造反派一系列革命行动中的重中之重。由于中央对什么是“走资派”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下面操作起来就只得粗线条的大而化之,甚至干脆采取顺我者革命派、逆我者走资派的霸王政策。5 s" K9 W4 {1 E+ L b
这日武汉二司在汉口体育馆召开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会,被揪斗的干部十余人。副省长韩宁夫也在其中被架着“坐飞机”。第一个作批判发言的造反派上台就是猛喝一声“韩宁夫!”,我瞧着副省长反射般扭过脸来,正闹不清怎么回事,一把钞票朝他扔了过去。在纸币纷纷扬扬落地的时候,台下的毛泽东思想红卫兵伸长脖子,莫名其妙;韩宁夫也是眨巴着眼睛,一脸的茫然。待发言者呲牙裂嘴控诉过半,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当时中央已决定停止学生乘车船串联,但仍鼓励徒步串联。湖北以韩为首的“抓革命促生产指挥部”可能专门发了个文件:给徒步串联的学生先期发放一定补贴,购买衣服鞋袜以备急需。照说主意不错。发言者怎么批的呢?“你这是破坏文化大革命!你想把我们革命造反派都引去徒步串联,你们就浑水溜掉。你这是腐蚀我们革命造反派,想用几个臭钱把我们拉下 水。你这是大搞反革命经济主义!”不一而足。看韩宁夫的表情,泰然自若, 一付毫发未伤的样子。再看台上发言者,脸红脖子粗,愤愤然。我真有点替他难为情。这是哪跟哪呀!秀过啦!
: q7 s1 z0 B8 s9 e6 d, s 稍后在汉口新华体育场由武汉各路造反派联合召开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会。批斗的主角是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王是武汉大学造反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广州抢来的。当主持人一声吆喝“把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走资派王任重押上来!”,这位毛泽东欣赏的、对毛的确忠心不二,自称是 其好学生的封疆大吏,被几个红卫兵推拥着弄上搭在看台栏边的桌子上,随即头上被戴上一顶篾扎纸糊的高帽——这是武汉造反派第一次这么做。王极力反抗,打掉高帽,当然又被重新戴上。- b* i% ^8 G4 Z5 {% Q9 [# M5 Z
上台控诉的是武汉大学的学生杨某某,他运动初期由王任重亲自批示打成反革命,可谓苦大仇深。他的发言,有声有色,激起全场几万造反派一浪又一浪的“打倒王任重”的口号声。
A! {; }$ P/ m; o 王任重,为他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提出“枪打出头鸟”“秋后算帐”,为他对少数青年学生极不公正也极不负责的言行,付出了点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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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H' w. O: j 十六、通宵为谁?7 P* u8 C! ]3 T& Y7 M+ y1 H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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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革命是十分辛苦的。写大字报,贴大字报。在大街上先把整张白纸糊上墙,再用特制的扫笤浸着墨汁在上面刷标语。一般是几个人踩着一辆三轮车来完成这项工作,有时来回好几十里路哩。在钢板上刻蜡纸,要多枯燥有多枯燥,有几无聊有几无聊,还是得干。少则几张,多则十几张甚至几十张。有时印出来的材料像厚厚的一本书。搞油印,也是技术含量蛮低、弱智才愿意干的活路。有的同志不言不语一站几个小时、油墨手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可怜得就是流水线旁一只缺心眼的机械手。在街上坐在吉普车里对着麦克风呼口号,播新闻,散布小道消息,热天没有西瓜,冷天没有开水,还得应付对方不时的围追堵截偶发事件,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游行示威,是经常要参与的革命活动,短到几里,长达上百里,口还不能闲着,返校时身心疲惫,体力透支相当大。遇到重大的革命行动,诸如“打砸抢”之类,还有一定的风险和危险,不说提着脑袋搞革命,可也决不是闹着玩的。
4 [/ ~. g7 F I! w 然而,都干。都踏踏实实的干。都心甘情愿的干。投入之全身心,达到了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不食人间烟火的至高境界。% S+ n: h3 \" k6 q2 O, [6 W
有天晚上《红八月造反队》开完会,要我赶写一份传单,连夜刻印,第二天就要在三镇散发。任务不算光荣,可时间特别的紧。给我打帮手的是一个叫曾某某的姑娘。她身材婀娜,皮肤白皙,眼如秋水,辫子长又长。讲话轻声细语,走路不慌不忙,十分的淑女。工作室其实是一间教室。我是写作更是写传单的快手[可昔这技能从未给我挣来饭钱],我写好第一张,曾同学就拿到旁边去刻蜡纸。到我写完她刻完,已是午夜。于是我们就张罗着油印。我对这活计有些外行,蜡纸很难平展地贴附在纱窗上。她就来帮忙,如此手指间彼此就偶有接触。不过都没事,都想的是怎样把蜡纸弄平,弄平了就能多印好多张传单!此时外面漆黑一片,万籁无声,整座教学楼百余间教室办公室仅我们一男一女两人。我推着滚筒,她翻揭着传单,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对话。我没有问她家在湖南什么地方?父母都还好吧?更没有关心她累了没有,要不要休息会?“要不我去给你弄点开水?”工作室,整栋楼就只滚筒的呲呲声和纸张沙沙的翻动声。间或我们四只眼睛也碰到一起,竟没有刻意的回避,也没有交流,更没有火花,那感觉,就象是两个男生的眼睛不经意相遇,平平的,淡淡的。待我们忙完,天已大亮。我和她一前一后无声无息走过一段路,如同陌生人一样,各自走进自己的宿舍。
% f. D' ~( Q X 现在回忆起来,我肠子都悔青了!我应该把那个通宵,营造成一个充满爱的盛大的节日。使得这百年一遇的两人世界,又是温馨,又是愉悦。那栋教学楼里,不光有纸张的沙沙声和滚筒的呲呲声,更应该有窃窃私语声,笑声和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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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斗争张体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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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时任武汉二司总勤务员之一的周孔信[没有副司令员一说]叫我去二司机关报《革命造反报》搞采编。这期间学校文化大革命已没什么可闹的了。似乎该揪的都揪了,该斗的都斗了,该批的也批了。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除有些已深入到工厂、专县继续发动、指导文化大革命外,留在学校的基本无所事事,不少混迹于自文化大革命以来什么都不太干的“逍遥派”之间。我是属于那种一天不革命一天就感到对不起毛主席的热血青年,换个环境,正合我意。) z( U9 e* l' U8 T7 b G3 E
二司司令部设在阅马场旁边的红楼内。红楼是湖北省政协所在地。这个平时就一般般的组织,非常时期被挤走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主楼设有接待处、后勤部、机关报编辑部;司令部、作战部、参谋部、政治部、宣传部、情报处则设在楼后面的一排平房里。司令部整个机构设置,运作模式与中国人民解放军陆海空三军总司令部有着惊人的相似。要硬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娘的从不关饷。接待处也就是上访站。那里每天人来人往,多半是些厂矿企业、下面专县前来求援的造反组织。其负责人是武汉机械学院的一员女将,英姿飒爽,灵牙利齿,一头整齐的短发,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可算是司令部的一块招牌。编辑部有近十来人,采编、摄影、美工、校对、发行各司其职,负责的是华师中文系的一个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偌大一个编辑部,竟无一个异性,并非好色之徒的我,也颇有些失望。# N4 C3 T7 n1 C- D9 t
这天,新州县的一个国营农场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居然把省长张体学从保护地弄出来,押往新州批斗。我被通知随同前往采访。张体学和两个造反组织的头目坐着吉普车,我和担当保卫的解放军战士坐着大卡车。车出武汉,沿途到是开阔平展,阡陌相连,就是见不到“抓革命促生产”的热烈场面。三个小时后,两车在一座小山脚边停下。头发蓬乱,一脸皱纹,完全一付农民装束的张体学下车小解。他佝偻着腰,口不言语,眼不旁视,看去精神很差;完事后依旧默默回到车上。到了目的地,会场已是人山人海,大路小路与会社员仍络驿不绝。见车停在场部,胆大的纷纷涌来围观。解放军战士迅速持枪上岗,将我们与群众隔开。两个头目与大会组织者去办公室商议有关事宜,我和另一个看守员则随张省长被安顿在一个有床的房间里休息。不一会有个中年妇女进来,帮张体学脱掉鞋子,招呼他上床半躺着歇息;片刻又端来一盆热水,扭了一个湿毛巾递与省长。我看见那毛巾是崭新的。张欠身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然后递与对方。他同样是什么话不说,“谢谢”也没有,想必心情糟透了。2 q7 r% z, A- o& |
批斗会随即举行。张被陪同来的两个看守人员架着站在主席台左侧,其实是搀扶着他;没有作坐飞机状, 也没有戴高帽。上台发言的当地造反派表现也相当文明。他们只是照本宣科,连恶狠狠盯对方一眼都没有。仿佛这不是一场批斗会,而是学习讲用会。并且接连几个发言者都好象是商量好了似的持同一态度。不到一小时,批斗会结束。这是我见到的最温吞水的、估计也是张体学文革中所挨过的最友善的一场批斗会。) S, S G2 ?# w
' _+ B' j: G# Z8 _ 十八、我为工人呐喊: y7 X; ] m- E+ H8 b&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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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工人总部从诞生那天起,一直就伴随着流言蜚语、阴谋诡计、苦难冤屈,还有泪水和鲜血。工人组织和学生组织比较起来,前者当然要复杂得多。他们的组织者本身可能就有不少别人容易抓到的辫子,还不讲里面趁造反混进去的真正的坏人,尽管这些在革命大潮中是难以避免的,或者说是正常的。然而一旦情况有变,这些“正常”立马成了不正常,并很快成了被用来引爆这个组织的定时炸弹。; P) ~ U6 J0 A& b8 q+ z$ H
十二月,工人总部越来越困难了。而第二号勤务员胡某某谣传被抓的消息象可怕的瘟疫在武汉三镇蔓延。“工人总部修了”的大幅标语贴满了江城的各个角落。二司接待处来“上访”的更多是在单位遭受打击迫害的工人总部的战斗队员。他们以前引以自豪的袖章都不敢戴了。一个拥有近十万人的工人造反队伍居然在不长的时间内被解体了。尽管绝大多数队员心里“不服,很委屈。”和其他广大的毛泽东思想红卫兵一样,我心中对他们充满了同情,对把他们打下去的恶势力充满了愤慨,我竟然觉得要为战斗队员们做点什么。
- {, c$ x0 I. ?4 V9 X' q% G! [ 于是在一个晚上,我到编辑部把纸张铺开,真的是用了心,用了泪,用了血,草就了一首长诗。我用的是前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喜欢的阶梯式。这种形式节奏感特别强。此时用它来表达心中要说的话是再恰当不过的了。诗歌最后两句“起来吧——英勇的——战斗队员,揩干净——我们身上的血。毛主席——在北京,为我们——指引——方向;战斗吧——英勇的——战斗队员,带着胜利——去——迎接——明天——升起的——太阳!”现在看来这些当然是一派胡言,可诗歌第二天我用大纸抄好贴在红楼大门右墙上时,立即引来近百人围观。远不只此。以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在这块地方,少则上十,多则大几十,或站或坐。站着的是看,坐着的是抄。看的顶真,抄的更顶真。而更更顶真的是正握笔在诗歌上面写回复的读者。看诗抄诗回诗,成了武汉红楼前极少见的一道靓丽的风景。以后这首诗在别的地方被传抄,我还在造反派的晚会上听过这首“战斗吧,英勇的战斗队员!”的诗歌朗诵。可惜当时囿于条件,如能找一个顶级播音员,配乐朗诵,制成光盘,分发各地,那战斗力,那影响力,再怎么估量都不为过份。
; B$ h5 A- x* _, [% L 工人总部瓦解之后,1967的新年钟声响了。失去了上十万战斗队员强有力的支持,最先是武汉二司,接着是所有的革命造反派队伍,遭遇到了一股极其强劲的倒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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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困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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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P& D2 B3 v& Q* g& z! f; ^2 ^ 新年伊始,上海一月风暴席卷全国。各地造反派纷纷抢班夺权。本来是围绕两条路线闹的不可开交、大局已定的造反派和保守派之间的交锋迅速演变成造反派之间争权夺利带有明显功利色彩的争斗。而恰在此时,毛主席发布解放军支左的命令,使这场斗争愈加反复无常,错综激烈。
# U) p3 J/ M) e. L! i: m+ ~ 二月八日,武汉二司在夺取《长江日报》后就时局发表了一个声明,时称《二八声明》。这一纸声明,对二司的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来说,是“大涨了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志气,大灭了资产阶级保皇派的威风”。而事实上,是“勤务员们”完全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满纸的派性,把自己推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它甚至将昔日同一战壕的战友华中工学院和湖北大学的造反派莫名其妙地戴上一顶“托派”的帽子,无端指责他们要下山“摘桃子”。由是围绕二八声明是香花还是毒草的喧嚣,竟成了武汉文化大革命的焦点。
. T1 }- S: S. |- n" K 与此同时,一场更为扣人心弦的政治斗争在中国共产党最高层上演着。以叶剑英、谭震林为代表的老一辈革命家当着周恩来的面,向以江青为首的中央文革发难。叶怒斥道:“你们把党搞乱了,把政府搞乱了,把工厂、农村搞乱了!你们还嫌不够,还一定要把军队搞乱!这样搞,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在京西宾馆,他盛怒之下,拍桌子居然拍断了两根手指!态度之鲜明,措辞之尖锐,表现之火爆,为历次之最。现在是如此的明明白白:他们是对的。他们是出自一股浩然正气。然而,那个时候,他们又是的的确确的逆文化大革命的潮流而动。而这文化大革命,又不是江青等发动得了的。它是毛泽东亲自发动亲自指挥的。最令人惋惜、最令人难以理解又最令人不可原谅的是,他们这些在战争中经历无数枪林弹雨的将军老帅,怎么没一个人敢在毛泽东本人面前说半个不字?难道国家的前途,十亿人的命运在一个人的专制面前不显得比天更高?!更何况,毛泽东还从未杀过谏臣啊!. ~( ~$ s' W! H0 }8 }& n4 D
中央高层的激烈斗争,很快在党政军、在群众组织中传开。一股阴云笼罩在武汉大大小小的造反队伍里,有人公开声明退出造反,有人悄悄离开。三月十七日凌晨,武汉军区保卫部门将一批军内造反头目逮捕;三月二十一日,武汉军区在工人总部朱鸿霞等被捕后发布《通告》,宣布解散工人总部。到此时,不光二司的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就连华工湖大的造反派,都感到军区在支持谁打击谁了。二司司令部随即撤至杨道远所在学校武汉测绘学院。《革命造反报》显然失去政治和经济支持勉强出了两期后被迫停刊。一时间,不安,紧张,恐惧的气氛愈来愈浓,各个造反司令部基本处于解体状态。
+ f/ q9 F+ ^* Y" x/ q 在这困难的日子里,我校《红八月造反队》却表现出惊人的勇气。我们依然戴着红袖章。平时不经常戴袖章的我,这期间一天不拉。有人提议出晨操,既锻炼了身体,更重要的是证明我们没有垮。建议立即得到了全体队员的响应。于是,每天早晨五点半,一声哨响,大操场就集合起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口令一呼百应,在空旷的校园上空,格外响亮;步伐随着口令,“嗒嗒嗒嗒”,好似百面军鼓在擂,气势如虹呵!
8 f1 p& i5 S2 b# G; H( b 我们都相信,我们的大方向没错。我们会有胜利的那天。: D4 Z5 C% K y, f
) V) j B; ^7 G& U8 O 二十、风雨大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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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P, e* i2 B 中央文革一直在关注着各地造反派的命运。从二司驻京联络站、北京航空学院《红旗》造反团驻武汉联络站、新华社驻汉机构获取的信息中,我们都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和我们在一起跳动。她象母亲护着婴儿般护着与她同呼吸共命运的造反派。江青在听取青海造反派控诉遭迫害的座谈会上,竟然抑制不住,哭出了声。
7 O s, E7 l% H" j 四月二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要正确对待革命小将”。这篇文章一改该报以往板着面孔、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架式,而是满含深情,细说从头,娓娓道来。真的是句句说到我们的心坎里。仅仅一夜之间,造反派的旗帜,就在长江两岸风起云涌。我们根本就不用谁吩咐,三个一队,两个一组,睬着三轮,抬着糨糊,沿街刷刷刷!“打倒陈再道”“揪出武老谭”“武汉军区的支左的方向错了”等等等等把武汉三镇的大街小巷堵了个严严实实。那种近乎下意识的自觉精神,那种不图任何回报的崇高心境,那种大无畏的拼命三郎的劲头,搁到什么工程上——那怕登月工程——,什么工程就会如日中天,大放异彩。" h7 K4 L% U5 [3 }+ V: P
十天后,一场武汉有史以来的、经过精心策划、慎密组织、恢宏壮观、美仑美奂的大游行举行了。要示威,要游行,要 呐喊,是每一个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每一个造反战士这些天来孜孜以求的。组织者想我们所想,急我们所急。头天一通知,大家便雷厉风行,四散准备。我弄来一面近八平方米的大红旗,提起大笔,饱蘸墨水,在上面大书“天兵天将”四个大字。把造反派比着天兵天将,叫你油然而生“老子天上来,我怕谁?”那种溢溢复溢溢的自豪感,那种酷酷加酷酷的潇洒劲。翌日的游行,我曾在一篇文章里有过这样的描述:
! p. Q, R1 y7 e “八时许,各路队伍沿着首义路集结。红卫兵们打着巨大醒目的横幅,扛着猎猎招展的红旗,戴着鲜红亮丽的袖章。九时正,游行开始。最前面的方阵是二十个英姿飒爽的女红卫兵护卫着总司令部的大旗,庄严地行进。随后是司令员一人,与前后断开三米左右的距离——这安排突出了他的领导权威。二百面红旗组成的方阵如同一片燃烧的山火,借着风势无可阻拦地朝前推进。紧跟着便是各院校挑来的三百人组成的铜管乐队,那白色的制服,那白色的大盖帽,以及指挥棍那上下串动的红球,在那黄绿服装的汪洋中,最最引人注目;尽管是些熟得不能再熟的曲目,可一经这庞大的乐队奏出,其气势就如同早晨六点钟的太阳喷薄而出,如同千米之上的瀑布喧泄而下,格外叫人热血沸腾。再就是一个方阵又一个方阵的造反派的队伍。在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队伍中,红旗在飘动,红袖章在摆动,红宝书在挥动,真真一条翻滚在武汉三镇的火龙呵!”我扛着大旗,精神抖数地走在队伍中间,过了阅马场,跨过长江大桥,走进鹦鹉洲,折回古琴台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风声,雨声,军乐声,口号声,一浪盖过一浪。我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往脖子里灌,时才农历三月,牙齿冷得上下嗑嗑的响,没什么!继续前进。1 j- v" H5 q; M7 z
浩荡的游行队伍仍按原定路线在风雨中进入解放大道。两边人山人海,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原来是被解散的工人总部的战斗队员在欢迎我们。他们提茶送水,箪食壶浆;打着手势,举起拳头,喊着口号,或干脆走进我们的队伍,随同前进。其情,其景,今天想起来,仍历历在目。( V8 S* U9 h/ Y
这次风雨大游行往返近一百华里,竟无一人掉队,更无一人退伍。什么是钢铁意志?我是亲身体验到了。+ O$ w7 z3 L& B4 |
! u2 G! [; f W. k, i- I. D0 C3 V! W. t二一、万人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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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e0 p8 Z% K0 O “四二社论”对武汉军区触动并不大。陈再道、钟汉华两同志对文化大革命、对造反派的抵触情绪不会因为秀才们的一篇文章就松解,那怕他们也猜得出这篇社论是大有来头的。而当时《 百万雄师》的兴起,对他们两个也有极大的影响。该组织以工人为主,将各条战线的保守派包括前一阶段已彻底瓦解了的大专院校的〈红卫兵〉网罗在自己的旗下,势力日益壮大。他们的口号是:“保卫陈再道!”“武汉军区支左的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对陈、钟而言,这口号给了他们充足的底气,继续走下去的决心。他们的思维方式,与王任重、张体学们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他们是行伍出身,手握重兵,不说把造反派没放在眼里,就是中央文革,他们也真的没当回事。
% W; p. n; ?# }$ y9 d 中央文革支持造反派,武汉军区支持保守派。界线如此分明,立场如此对立,观点如此相左,它不同于鸡毛蒜皮之类小事可以调和,也不同于邻里之间磕磕碰碰没有原则,它竟慢慢演变成了如毛泽东同志所说的一场“有时甚至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为不久后发生的震惊全国的“七二0”事件埋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隐患。
3 D3 O+ L# \ c2 M3 H5 F8 e 四月中旬,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真正的最直接的原因是什么,武汉造反派发起了针对军区的万人绝食活动。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最开始进行绝食的是一群中学生。他们是在与军区谈判遭遇异常强硬的态度后愤而采取这一举动的。中学生这一群体相对大学生而言,考虑问题欠思量,头脑极易发热,政策策略观念淡漠,处理问题感情用事,不计后果。可以说,文革中凡是过激、越轨的行动,他们都是始作俑者。因此他们在文革中受害最深,遭算计最惨。四川有个中学生造反队员,武斗中被“敌人”四面包围,他竟手举造反派旗帜,高呼口号,从七层楼顶跳了下去!令人至今都唏嘘不已。
( N/ w) X8 U0 V) R8 J. q4 ? 我是第二天参与绝食的。其时活动规模已经很大了。绝食静坐的队伍从武汉军区大门口开始,经中南路,到付家坡,到大东门,过首义路,至阅马场,绵延十余里。没有谁说非得参加不可,可造反派几乎都参加了。那天早晨,我去街上吃过早点——比平时多吃了一个油饼,就加入到绝食队伍中。我在地上摊开准备好的一张报纸,坐了下来,心情是沉重的。望着前面不见尽头的默默无声、席地而坐的成千上万的造反派战士,一种悲愤情绪,堵塞在心头:陈再道,为什么要与造反派、与中央文革作对?为什么要置几万人的生命健康于不顾?不知谁唱起了“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跟着十几人和,几十人和,几百上千人都唱了起来。这支歌曲调凄惋,歌词也行,唱的时候不见得个个在想毛泽东,但真的很好喧泻了情绪。就象一个人受了委曲,哭了片刻后,心情到明朗起来。
4 [. F, m* n# F& `0 D2 |% i 中午很容易就挺过去了。到了晚饭时间没有晚饭,就很难受。幸好是绝食不绝水,学校在送来的开水里加进了葡萄糖,这对我们的身体健康无疑是一种保护,可肚子咕咕叫,仍令人很不开心。物极必反,饿过了头,居然不怎么饿了。看到两边很多工人在为我们搭风雨棚,心中好生安慰。天黑了,就在昏昏欲睡间,听得前面人群骚动。原来是省市革命老干部一行前来慰问。时至夜半,居然出现一个十几人的外国友人造反团来到我们中间,喝采打气。这接连出现的小高潮,为在夜间挨饿受冻的绝食队伍,起了很大程度的稳定作用。我想假如那天晚上组织者安排一场大型演唱会,那为全人类诸如此类的斗争提供了一个“寓斗于乐”的极其成功的“case”。
3 M' |, Q, }0 A8 q+ t) M+ p1 }4 z" R 挨过早晨,已三餐粒米未进,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当真在绝食了。饥饿的感觉,一阵阵的袭来,清疼清疼的。有人研究过,死刑犯一个处死时,心里特恐怖,承受压力最大;而几个一起处死时,心理就轻松不少。并且这心理压力与人数成反比。我研究出饥饿与此无关,再多的人陪着一起饿,那饥饿的感觉仍然有多大还是多大。决不会因为人多这感觉会小更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k: l$ P' u" F0 n
我们只是希望,谈判尽快成功,绝食宣告结实。然后找个小馆子好好吃一顿。我甚至想,陈再道同志,多大的事呀?答应条件算了。完了你也可以反悔嘛!2 g- T7 X7 M) |$ |+ p( f: d
兴许陈也真的如我所想,到了下午四点钟,绝食斗争火线指挥部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陈再道答应了所有条件。绝食斗争胜利了。
) V2 e. ~5 m9 }9 H" j 不过,造反派很快就发现,军区的态度没有改变。很明显,靠大家都不吃饭来转变他们的支左大方向,是相当幼稚的。; Z y% o' b4 M0 }- G! X
+ D! e; y7 y+ N- M# [; ^: ~, [ 二十二、武斗去9 I* y4 \) L, Q
o0 s3 {6 G5 ^ 到了六月,武汉两派在有些地方靠嘴、靠笔似乎都不能解决问题,于是武斗纷起。“文攻武卫,保卫武汉”标语满城都是。血腥味越来越浓了。不过,真的要用鲜血和生命来保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就只剩下双方的死党。估计不低于60%的学生已撤离武汉或完全脱离了文化大革命。, @( `" ^$ \8 ?3 t# w
“文攻武卫”口号一提出,我就表示了坚决的反对,并且很快写出了一份大字报“文攻武卫是极其错误的口号”张贴在校园。我写道:我们与保守派的矛盾,不是敌我矛盾而是人民内部矛盾。对方转不过弯来,仅仅是认识问题,一旦想通了,就会站到我们这一边。无数生动的例子可以证明这一点。如果对付尚未认识过来,就将其逼上绝路,置于死地,甚至剥夺他们的生命,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我还写道:在偌大的城市中,拿着长矛大刀去攻占或椐守一个制高点,意义何在?除了流血死亡,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因为这张大字报,我头上终于不仅仅有行动而且有系统的理论而被戴上一顶“老右倾”的帽子。这都是队友的戏言,姑妄听之。没想到的是,江青半月后在接见河南《二七公社》的代表时,明确表示“文攻武卫”是正确的。无疑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 q+ T7 b0 k5 ?( N0 O 那天刚吃过中饭,大喇叭里突然什么前奏曲未放就急促地喊了起来:“二司的红卫兵在办公楼前紧急集合。紧急集合!”一听就不是好事。接着宿舍走廊里传来纷纷的脚步声,短促的对话声,以及头头们“快快”的高喊声。我属“老造反”,不去抹不开脸。无精打采到了楼前,那里已围了不少的人。由于学校是第一次投入武斗,关心的人蛮多。队伍竟只有二十来点人。全是《红八月造反队》的老底子。那时“大民主”在有些领域是相当到位的,你不去,没人强迫。每人发一根长矛。这是一种用质量很好的大姆指粗的无缝钢管截断、将一头切割成三角形长约2.5米的武器,进可攻坚,退可防守,十分了得。我一拿上它,顿有一种离死不远了的恐惧感。“这是干什么?人人都是娘身上的一块肉。”站在我后面的一位前辈大声发牢骚,他此时的感觉显然与我一样。不过这时是根本走不了啦——周围几乎全是女战友,在他们面前离开队伍,那人还真丢不起。
: Z5 K4 }. K, [7 k3 y9 b1 ]0 S9 F# ` 我们这二十来个人手执长矛行进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味道好难受!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大学生,如今扛着这玩意,成什么啦?直觉得斯文扫地,底子掉干。一路上谁都没说话,谁都没心情。头头想必也是,搭拉着脑袋在前面开道。到了目的地——是一座六层高楼,任务是要我们把这块在“文攻武卫指挥部”那里称为504还是503的制高点守住。当时六层楼不多,应该算是周围几平方公里的一个制高点。拿二十来人守这么一个战略要冲,用兵是不是太轻率了?再说守住了怎样?没守住又怎样?难道结果对武汉地区的文化大革命有决定性的影响?!要多荒唐有多荒唐!我一边想着,一边和战友们察看我们的阵地。这栋楼每层都有几口直径近三米的大瓦缸,里面是浸泡的米面之类,显然是一个食品加工厂。只有一条狭窄的楼梯弯弯曲曲从底层通到顶层。是有点“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味道。但由于我们没有重型火器比如电影里那种连发的带有双轮的重型机关枪,一旦对方玩命,守住也难;再趁胜追了上来,我们毫无退路,那就死定了。想到此,毛骨悚然。再看旁边战友,面部阴阴的,眼神郁郁的,全然失去了平时慷慨激昂、指点江山、我以我血荐中原的那种潇洒豪情。
# i/ Z2 \" w" }0 N" g 半个小时后,头头见没有什么动静,也没请示,就通知大家撤离。我们作鸟兽散。那根长矛也懒得要,扔在那什么503还是504的高地上。/ c' C7 }' k1 l, N# w: o
- b- B$ v7 ~8 g 二十三、见到周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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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J) T' x% B 由于武汉军区强硬的态度,《百万雄师》与以二司、工总、新华工、新湖大、新华农为代表的造反派冲突越来越尖锐,武斗日渐升级。六月十六日,杀红眼的〈百万雄师〉竟然组织一批人马埋伏在汉口孙中山铜像附近,将冒冒失失前往“民众乐园”增援的一车红卫兵团团围住,穷凶极恶地——这个词到现在也应该是准确的——杀死包括司机在内二十余人。酿成武汉文化大革命以来最严重的惨案。6 y/ k; e0 E0 H& F5 t+ {
以《百万雄师》始终占上风的血腥的武斗,使江城充满了不安,惊吓,恐怖。校园里空荡荡的。大字报栏里除了几条标语外,再就是信不信由你之类“北京来电”零零落落这里一张那里一张。大字报长时间没有更新,小麻雀叽叽喳喳一边叫着一边啄食着栏里到处都是的想必味道还不错的糨糊痂痂。七月十五日,湖大校园里突然有人贴出“特大喜讯”:中央代表团到达武汉。昨晚谢富治、王力同志亲自到湖北大学看大字报,和造反战士亲切交谈。中央来解决武汉问题了!这正是我们日日夜夜所期盼的。固然“特大喜讯”是文革期间造假的重灾区,然而这份可信度极高——正如造假药者自己不可能服用的道理一样——新湖大的造反派不可能自己骗自己。一想到武汉问题解决在即,心中充满了希望和阳光。4 P" a5 U5 N, }" l
晚上快十二点了,我还在湖大大字报栏前流连。在寝室里没意思——好象只有我一个人了,天气又热;“特大喜讯”引起的兴奋还在起作用;大字报虽然不多,可是栏两边三三两两的人这一堆那一坨像英语角一样说个没完也能留住我这般的夜游神。突然,有人叫了声:“周总理来啦!”所有人开始都一楞,抬头望什么都没有,“怎么开这样的玩笑?”有人责备了一句。正准备各自继续讲什么时,湖大一个造反头头急匆匆走过,口里招呼着:“大家快到小操场去,周总理来啦!快去!”果然是周总理来了!竟跟做梦一样!我随着人们赶到小操场,站在离舞台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由于是深夜,加之学校人本来就不多,台下只有百余人。
% }$ w3 u- d6 [# t5 J 显然,总理是突然来访的。小小的简易粗糙、水泥铺就的舞台上,什么摆设都没有,一桌一凳也没有。两个工人正手忙脚乱的在舞台前支起一架麦克风。不一会,周总理一行在《新湖大》一号勤务员龙名鑫等几人的簇拥下从左侧门上了舞台,与包括我在内的革命群众见面。记忆中的总理穿的是一套深色中山服,那堂堂的令人心仪的外表,那奕奕的神采,那绅士的气质,那伟人的风度,还有那一丝不乱的头发,今日想来仍如在眼前。龙名鑫肯定是在请求总理讲话,一再将麦克风往他跟前挪,而总理却连连摆手,很清楚他不愿意这么做。商量了片刻,龙对着麦克风道:“下面请我们敬爱的总理指挥大家一起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既然指挥那当然自己得唱个开头,喊声:“预备——起!”这样手势与歌声就能合到点子上。可总理似乎这种场面拿定主意不开口,于是龙便领头唱。没想到龙名鑫造反行唱歌不行,节奏未把住害得总理的手势与台下的歌声磨合到第三句仍找不着北,只好草草收场。在大家开心的笑声里,决定重来一遍。这次我看总理的样子十分顶真,双手一起一伏架势摆好,再注意着龙的嘴巴;而龙名鑫也有些紧张,盯着总理那摆好的双手,吸了一口长气……好!成功了。台上台下一开始就把拍子对的多是多,米是米。总理兴致很高,手势特有力度。尽管左手不能舒展,花样不多,然而对付这么一支简单的革命歌曲,足够了。随总理一起来的文武官员,还有北京航空学院《红旗》的几个军人装扮的学生,分站在舞台两侧。他们中有:谢富治,王力,好象还有吴法宪。会见近半个多小时后,我们依依不舍目送总理一行离开。- T ?, _7 z2 ^8 V g8 Z( b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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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我见证了七二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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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号一清早,武汉三镇贴满了这样的“号外”:昨晚王力同志在武汉水利电力学院发表讲话,带来中央解决武汉问题的四点指示。其中两条:武汉军区支左犯了方向性的错误;工人总部是革命群众组织,应该于以平反。很明显,中央对武汉地区前一阶段文化大革命的走向是十分清楚的。四点指示,明确地肯定了以二司、工总、新华工新湖大新华农为代表的革命造反派组织,并对他们提出了支持武汉军区支持陈再道的要求——当然是在军区改正错误以后。在当时,应该说,四点指示是英明的,正确的。因为中央支持的几个群众组织确实是革命造反派,是文化大革命以来一直沿着毛主席指引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前进的。以我个人前一阶段的“革命”实践,能够证明这一点。尤其要指出的是:这四条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决策,而是在毛主席亲自参与下制定的——这在文革中是极少见的事。毛主席甚至就“方向性”错误当面给陈再道做工作——这同样也是别的军区司令员没有享受过的待遇。既然有了明确的四点指示,特别是毛主席、周总理在武汉,那问题应该是片甲不留,迎刃而解。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百万雄师》和深深卷进文化大革命中的独立师8201部队,作出了极其激烈的反应。3 q% A2 Q$ e/ W& Y0 h- [/ n
他们在大街上到处刷斗字大的标语。内容之放肆、恶毒,到今天提起来都多少有些揪心。关键词“毛主席受了蒙蔽”,说它是条“反标”谁还敢驳?在十亿人眼里,毛主席是英明的领袖。这就如同水是液体一样,地球人都知道,毫无疑问的。英明的人是决不会受蒙蔽的,反过来讲这句话也对:受蒙蔽的人就不英明。谁受蒙蔽谁就不英明,什么时候受蒙蔽什么时候就不英明。敢点名说“毛主席受了蒙蔽”,查查文革浩如烟海的资料,除了林立果那遭国人恨入骨髓的《五七一工程纪要》有类似语言外,再没那个人那个组织有过这七个字的文字或音像记录。而他们做的还远远不是到此为止。在随后的几天里,《百万雄师》与8201的战士协同作战,他们一改武汉文革以来徒步游行的传统,乘坐车辆,或十几,或几十,甚至上百辆,喊着口号,挥着武器,呼啸而过。所到之处,市民关门闭户,坚壁清野;大人不敢高声讲话,小孩不敢放嗓啼哭;东湖宾馆,中央代表团下榻之处,更有毛主席隐居其间。他们破门而进,扬长而去,如入无人之境。此时,如果有人在《百万雄师》头目面前扔下这么一句当今干部在子民面前最为自信最具威慑力的流行语“还反了你?”我估计他们的反应是冷笑一声,潜台词是“那又怎样?”。
6 |+ B: ~8 L5 C5 @ 七月二十号,上午九点左右,我从空荡荡的外专校园走过,再从空荡荡的湖大校园走过,刚出大门,就见本来不多的行人四散奔逃,口里相互警告“百万雄师来了”。我也闪身进了对面的蛇山公园。不多会,浩荡的车队从大桥方向隆隆而来,在湖大门口停下。开头六辆是改装的装甲车,设计极为超前,蛮像现在高速路上风驰电絷的依维科;焊上去的钢板少说也有两个厘米厚,拿背包大小的炸药轰最多把它弄脏而已。片刻,从车上下来了几个“雄师”,与他们所乘车辆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所持武器相当原始,长矛砍刀之类,规格也不甚统一。搞笑的是有个“雄师”居然像走江湖的一样扛着把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然而他本人神色煞有介事,十分严峻。这几个沿两边搜索。我迅速往山顶上跑,后面三个群众模样的将园门关上。一个持矛的“雄师”从门外朝我们张望,见没有谁打算反抗,就退了回去。数分钟后,车队像一条巨蟒,朝前开了过去,粗略一数,竟达二百余辆。“百万雄师”,名副其实啊!8 a5 F/ Z# w% f' G: w9 u
而这一天《百万雄师》接下来干的事,则令全国十亿人起码九点九亿悲愤交加,痛不欲生。我不忍过细描述这前后的细节,大致过程如下:他们冲进中央代表团住地,揪住王力先是一顿痛殴,再将其绑架到军区大院,继续毒打,自至军区政委钟汉华跪在他们面前求情方才罢手。二十一号凌晨,某部师长将王力设法救出,第二天和代表团其他成员一起回到北京。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百万雄师》与8201部队几千人围在东湖宾馆揪打王力的时候,他们距毛主席的住地仅仅百步之遥!这时的毛主席,一边痛斥陈再道妄图效法张学良西安搞兵谏,一边与空军政委刘丰从后门逃走,从来就因为安全只坐专列的毛泽东,危机时刻顾不了那么多,乘飞机去了上海。6 l* H j/ r# d$ ?- X( W+ |
七月二十三号早晨,武汉空军出动大批宣传车辆,反复播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当天播发的重要新闻“中央派往武汉解决问题的代表谢富治、王力等同志光荣回到北京”;接着,一辆又一辆草绿色军车载着黄衣兰裤的空军战士鱼贯穿过三镇的主要街道。他们不佩枪支,只是手举语录本,有节奏地喊着一句口号:“毛主席万岁”。至此,《百万雄师》如一棵大树轰然倒下,并且永远地彻底的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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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 d" k2 k+ K9 {( V 二十五、我反对施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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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z) e' t$ {+ d/ z 七二0以后,正如王力事前指出的,武汉问题解决的十分彻底。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将资产阶级的反动路线是完全粉碎了。武汉地区的革命造反派高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或乘车,或步行,或组织,或自发,或节约型,或豪华型,游行数日,自至脚破皮,嗓嘶哑,方尽兴而归。. V$ b. G: _2 b1 U5 g% x/ y4 ?
接踵而来的是对各单位保守派的骨干分子进行审查揪斗。这并没有形成一个运动,似乎也不是统一布置的。然而那年代什么都缺就是时间不缺。太多的时间无所事事,那坐下来把以往的帐拨拉清楚,也是顺理成章的。% N- |. u. W$ l, q$ Z
一天我路过湖大校园,突然从大礼堂后门挤出几十人往这边涌来。其中七八个竟追着一个被揪住胳膊的青年毒打。打手好象相当内行,专击要害部位,出手特别凶狠。到了我跟前,只见被打青年面色惨白,大汗淋漓,终于倒下,双手死死地护着腰部。而那几个居然仍不罢手,继续围殴,自至从后面赶来的几个造反派将 其架走。原来大礼堂一场揭批保守派骨干大会刚散,早就手痒的几个人堵在礼堂后门,而组织者听之任之,快出人命了,才过来干预。可怕的是这种恶劣的报复行径,如传染力极强的病毒一样,接触一人感染一个,接触一地感染一方。1 C( D6 J- T% y& K5 a$ E1 t
这天快近中午,一个华侨学生要我跟他一起去审问原校人事科长、“保皇”特别带劲的张冠军老师。他要我去,想必因为我是老造反,可以为他壮壮胆。他要审 个什么,我不知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这个平时与我于公于私任何交道都没有的同学,把张弄到一个小平房的后面。我们面对面的蹲了下来。没想到的是这个来自印尼的同学没问两句就给对方“啪啪”两大耳光。我看到张没吱声,更没反抗,只是用手护着被打的脸;个子高高、军人出身的他,眼睛里竟含着泪水。我立即把这个华侨支到一边,气愤地问道:“你怎么能打人?还打人的耳光?”而他居然满不在乎答道:“你不审就算了。”我二话没说就离开了这个平时就有点逗人厌的华侨。不知道他接着打了那个以后还当了几年湖北省教育厅厅长的张冠军老师没有。/ B& h/ }" S8 _; I8 m) \7 s c
一周后,我刚从老家回校,就听说学校有十多个“铁杆保皇”被打得吃药,还有人在策划另一次“触及灵魂”的教育。这还了得!我真的很生气。顾不了什么“老右倾”“叛徒”这些屁帽子,我决心要为他们讨个说法,要制止这类事情再次发生。我很快找到在我们学校培养学习的解放军班的学员韩某某。这个班在学校有一定的影响,而韩本人运动前是学校的学习标兵,运动中在一个“同意我们的观点不同意我们的搞法”的组织中学习造反,是双方都能认可的毛主席的好战士。韩很赞成我的观点。我们决定先找几个被打的师生调查一下事情的经过,再写份报告表明我们的看法。. u, j: J# y0 }
第一个接受我们调查的是林老师。他躺在学生用的高低床的下铺上,手还护在腰部,脸白的象张纸。靠门边的一个煤油炉上有个正冒着热气的罐子,使满屋子都是中药味。我和搭档坐在林老师对面的床上,我讲的什么已记不清了,但林老师的几句有气无力的话,今天还不时在耳门响起:我应该打的。同学们触及我的灵魂,是帮助我,帮助我站到毛主席革命路线上来。我们没有再说什么,退了出去。第二天,学校大字报栏的中心区,醒目地贴着我的长达十几页的《关于我校八月十日打人事件的调查报告》[具体日期可能不准]。里面有这么些标题:1、事件的经过;2、被打的是什么样的人;3、打人的是什么样的人;4、为什么打人;5、我的态度。在这份报告里,为了顾及革命造反派的正面形象,没有点名。可我在第三个标题下,不客气地指出打手中有出身不地道者,并且在第四个标题下祭起一支杀手锏:搞阶级报复。这支杀手锏在那个年代是宝中之宝,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属“红五类”的特别怕这玩意儿,不光是怕,还过敏!我们自己一般是不提这四个字的。到签名的时候,韩某某退却了。于是最后就我一个名字签在上面。不过,我的名字在当时的武汉外专,影响还是蛮大,因为我对学校革命造反的舆论鼓吹所作的贡献,是巨大的。因而这份报告,为学校运动的健康发展所起到的作用,也是不小的。* ]) d/ D0 c8 O* B8 k9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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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抢枪时节0 f# C# u$ q- q+ R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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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最愚蠢的决定莫过于让造反派去抢枪。我想这决不是毛泽东作出的,或默许的。他老人家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这份上。% \0 }. g: s! \" w# V/ [1 @, i6 J
那个晚上学校又是紧急集合,言明是去抢枪,以“保卫我们的胜利果实”,头们是这么动员志愿者的。我一声不响的回到了宿舍。我反对文攻武卫,更反对抢枪。只可惜持我这观点的太少,宿舍空空的,都上了那几辆前往抢枪的卡车。半夜,我被喧闹声弄醒,原来是战友们凯旋了。果然统统搞到了枪。不过看去都不怎么样,不是新的,不是先进的,连刺刀也不是明晃晃的;只有老班长一人搞到一支手枪,正在床头眯着一只眼睛兴趣盎然独自练习着哩。第二天听说,他们这次是去抢了湖北军区的一个军火库。问题是他们不是第一批去的,也不是第二批去的,反正到他们去的时候,军火库已没什么警卫了,“家伙”剩下的也没几支像样的了。
1 ]1 K- r/ f* h* p K+ Y9 T$ n 武汉地区由于七二0事件,问题解决得相当彻底,因而那怕抢枪高潮期间,也未曾发生过象重庆等地万弹齐发、炮火连天、前仆后继那种可歌可泣的战斗画面,可玩枪走火、流弹伤人的事情,倒是屡见不鲜。我来直蒲圻的高中同窗,团支部书记魏某某,考进华中工学院后,思想进步,学业专精;文革中亦识时务,顾大局,长驻黄石指导当地的文化大革命。那天几个人在办公室开碰头会,旁边一个正摆弄手枪的也不知是第几号勤务员没想到里面竟然装有子弹,对着他的战友们扣动了板机。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面前的一个仰面倒下,哼都没有哼一声,跟着倒下的是我那昔日同窗魏某某,子弹从前者的脑袋穿过再穿过他的心脏,他只对周围几个惊慌失措的战友说了声“快送我去医院”便断了气。屈指算来,魏同学作古已四十年矣!: g7 C$ q/ {+ C5 G3 w$ O' d3 v$ B1 t
那晚学校又组织批斗会。这次批斗会的一个创新就是会场外设有荷枪的造反派站岗。站岗的就该雄赳赳气昂昂规规矩矩的站好,他们那受过这种训练?兼之又是第一次背那玩意儿,似乎很难为情。结果看去学生不像学生,大兵不像大兵,土匪不像土匪,打劫不像打劫,硬是几个人见人恶的二流子。而会场里面,以往徒手站在批斗对象旁边的守卫人员这时也背上了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熟得不能再熟的老师同学,几个看守互相打量着各自的熊样,尴尬得忍不住好笑。下面的革命群众,开始见枪,还多少有些紧张,及至以后,越看越觉得那几个特别像电影里的匪兵甲匪兵乙,有的便吃吃笑出了声。这样的批斗会由于搞的过于频繁双方本来就腻了,台上台下如此一搞,真的是弄巧成拙。待第三个发言者喊完口号,主持人便抢在第四个发言之前上台,高声道“今天的会开的很好!大长了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志气,大灭了资产阶级保皇派的威风。这样的会,我们今后还要多开!现在我宣布,散会。”
8 ~! f6 c0 w" f! s1 } 没过多久,部队宣传车开进学校,反复播放收缴被抢武器的通令。——上面终于有人想过来了:枪怎么能说抢就让他们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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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 r' D, p6 ?' E T 二十七、无聊、无奈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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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月,武汉除了上面各种力量——主要是造反派之间——为不久将成立的省市革命委员会的几把交椅争闹不休外,下面倒平静了,或者换句话说,都没什么事干了。中央到是及时宣布文化大革命已进入斗批改三个阶段的批判阶段。批判的主要对象就是刘少奇和他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其他对象就多的去了。从中央到地方,到本单位;从文化领域到教育领域,到体育领域;从工业战线到农业战线,到军事战线,随便挑一个,一批,一个系列拿来做靶子,都行。开始我们还真当事,找的找资料,写的写稿子,抄的抄大字报,刷的刷糨糊。短的没人看,认为是敷衍之作,就写长的,分量重的,也没人看,认为都是些空洞得不能再空洞、乏味得不能再乏味的内容。那我们就想法在形式上下功夫。我们不再出一张张的大字报,而是出定期的有刊头有插图的《大批判专栏》。第一期看的人还真不少,第二期就没几个人看了。第三期是活见鬼,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请都请不来人看。也难怪,刘少奇离我们远着呢。我们学生跟他有多大的仇恨呀?说他是叛徒,打倒不就得了。打倒不解恨,那就批。全国人民都张口骂几句、都动笔写几篇[口诛笔伐],可以了。非得天天批月月批上半年批了下半年还批,头年批了第二年又接着批,腻死人了!烦死人了!所以,大字报没人看了`,不多时,大字报也没人写了。学校的头目,跟着也懒得布置了。
1 C# E! W3 N3 A- g3 O/ ]/ F# [/ Y 这期间,中央又相继揪出了两大反革命修正主义集团:杨余付,王关戚。都是三人组合,都是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前者在部队手握重权,命系三军;后者是中央顶级幕僚,核心党羽。尤其是王力,因七二0红透内陆港澳台,欧美亚非拉。这才几天,说倒就倒。固然扯得上是党中央、毛主席英明决策,手段果断;可惊谔之余,便不由得生出好多想法:老人家是不是真的“人老了,弦调不准了。”文革照这样革下去,反革命越革越多,最后老人家周围还会有几个正革命?再说,都是反革命,都想篡党夺权,老人家还能活到今天?自然这些想法只能深深埋在心里,滴滴不能泄漏。否则,就是一个活脱脱、死定定的现行反革命。2 w9 W- _5 D1 d8 ^" A, h% B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这可不象现在的五一、十一长假,老百姓既玩了个痛快,又拉动了国民经济增长;也不象暑假寒假,学生休养生息,于身心健康有百利无一害。而这无休无止的日子,实在难过。每天吃罢早餐,就闷坐着,不知道该干什么——也真的没什么可干。校园里没大字报了,有也没人看;没什么大小会了,有也没人开;没什么行游了,有也没人参加。那怕象毛主席发表最高指示这种雷打不动的庆祝游行,一开始人就不多,游不一会溜几个,游不一会溜几个,路程未游过半,锣都没人敲鼓都没人捶了。1 V8 m5 U( @4 J- t
这个时期,能抽烟的都学会了抽烟。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而令人不能理解的是:满校的大男大女们竟极少利用这段时间来谈情说爱,寻花问柳。一个个宁可在宿舍里傻坐,而不想方设法在外面磨。可以说,这个时候只要你对异性有兴趣,只要稍用点心思,别说一个,十个八个都是手到擒拿。' r) S% | q: G
十月十七号,中央发出“复课闹革命”的通知。通知发的倒是时候,问题是随意性太大。说复课就复课,哪那么简单?教材都没有,课怎么复?还有教师,前期几乎个个批得一塌糊涂,立马上讲台,双方心理都难适应。更主要的是好多地方根本就不具备复课的环境,因而当有人提出“中心是闹革命”,复课次之以后,就没有人理那个茬了。结果“通知”不了了之。日子又回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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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3 q7 S2 s+ S: s. n5 f$ p; k 二十八、《五七探索队》7 k) K+ n' G6 Q4 o. Z( o# i"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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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彷徨、无奈、期待中迎来了一千九百六十八年。二月五日,湖北省革命委员会成立。那千篇一律、言不由衷、很有点肉麻的给毛主席的致敬电;《人民日报》那典型党八股的应景之作“万里长江展宏图”,主席台上一溜排一溜排的委员,并没有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些微的变化,更没有注入丝丝的活力,我们依然生活在浑浑噩噩又无可奈何的状态之中。邻班的同学竟然弄来一副几十年几乎绝迹的麻将,七八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摆开架式学习着,研究着。我不甘沉沦,独自找来几本马列的原著:《共产党宣言》《反杜林论》《列宁论“左”派幼稚病》,认真的啃。心想开卷有益,学习总比枯坐着强。真的学起来,我才知道这些东西比古文还要难得多。把一句话搞明白都得费去好多的精力。可我居然像一个在党校进修的模范学员,不间断地用去一个月的时间将它们囫囵吞枣的吃进肚里。
% c$ Z2 |/ n) b2 X; g 三月初,校革命委员会成员邬某某想组织一个《五七探索队》,希望能通过几十个志同道合者艰难的探索,找到一条改革现存的教育制度的道路。邬某某是位勤思索、有理想、表现相当出色的资深造反派,在同学中颇具号召力。他这想法很快得到那些想在苦闷中自拔的同学的响应。我没怎么犹豫就报了名,同班的还有三男一女四个同学。在一个春光明媚、莺飞草长的三月天,由邬率领包括三个老师、四十个学生组成的全属自愿的《五七探索队》,打着队旗,坐着卡车,离开武汉,来到几百里之外的大冶县金牛区南城公社的一个大队。这个队是个拥有数百户人家的自然村。我们住在一栋老式民居里。内有中堂,厢房,天井,厨房。初来乍到,又是花香鸟语的季节,我们个个到感到特别的新鲜,异常的兴奋。有的将带来的手风琴拉响,我和十几个同学登上村对面的小山包,寻花草,看落日,指指点点。小资产阶级阶级情调,流露无遗。我很奇怪,这种东西,怎么就如此顽强地附在人身上?要知道,我们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不仅把资产阶级的一套批的体无完肤,还顺带把它的弟弟——小资产阶级的一套,也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 t g7 B. }0 K8 Q 第二天一早,便开始了我们的“探索”生活。七点整,举行庄严的“早请示”仪式。程序如下:第一、在副队长口令声中,我们站成了两横排稍息立正;第二、副队长右手将红宝书举过头顶,张口诵道:“祝福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全体队员一边将红宝书按30度角幅度在头顶有节奏挥动,一边齐声高诵:“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副队长:“祝福我们的林副主席——”,全体队员:“永远健康!永远健康!”,手的动作则复制前面的。第三,也是最后一项,在副队长的导引下,一起朗读毛主席语录,多少由他定。仪式过后一般还添加邬同学讲话,时而是有准备的,时而是即兴的。% x' t: s9 w: d7 h( V2 _. H* Y
学农属探索教改的必修课,这点是大家的共识。我们到南城没几天,插秧季节接踵而至。而插秧是所有农活中劳动量最强、痛苦指数最高的活路。一天干下来,腰几乎断成两截;连续插秧几天,想死的念头都有了。自然,这么说多少有些夸张。毕竟季节过后,探索队仍然满员,未伤亡一人。然而,大多数人出发时那种踌躇满志、浪漫阳光的心情,则烟消云散了。而更严肃的问题在以后的日子里,益发凸显出来。教学改革这么浩大的工程,我们这几十个人承载得起吗?我们有这个充分准备吗?事实上,连一个象样的可行性的课题都没有。学农不能说与教改无关,可天天干农活也决不是教改呀。并且,我们有扎实丰富的专业知识作支撑吗?老实说,也没有。因此,认真分析起来,这支小分队的组建虽然充满热情和进取心,却是盲目的,结果肯定是失败的。- M# \" i: g% |2 L' M
一天晚上,我们几个你一下我一下的调着收音机的旋钮,突然里面响起久违了的《解放军进行曲》。雄壮的吹奏乐刚过,就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呼叫:解放军之声广播电台。解放军之声广播电台。接着在强大的干扰声中,我们听到播音员急促的象是赶时间的讲话:把刘少奇同志打倒是违反宪法的。毛泽东搞文化大革命是毁灭文化,毁灭文明。我们没敢继续听下去,关了收音机。都没出声,都被镇住了。我闷坐在床上,呵!还有这么看文化大革命的!还有这么看刘少奇的!还有直呼伟大领袖其名恶毒攻击他的!一夜没睡好,总在想那几句话。以后,我们几个又偷偷摸摸地听了几次。可惜那个台不好找,找着了干扰声又太大,加之我们自己做贼心虚,所以总是断断续续,没一次是完整的。不过,若干年后,别人可没管这些,揭发我收听敌台的信件,一封又一封寄到我工作的单位。结果让我差点脱了两层皮。这是后话。
. }3 _+ y" E* C; d2 S" m5 T, n 两个月后,我们结束了探索生活,一事无成地回到了学校。, h$ ?$ x! g5 G W( u
回校不久,就深深卷进了校内两派斗争的旋涡。这次斗争实质上是那种最无聊的造反派之间、严格说来就是几个头目之间争权夺利 “狗咬狗”的斗争。不过双方都标榜自己代表了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自己是为捍卫正义而战。我是6504班“革命领导小组”成员,斗争胜负于我本人、我们班无任何意义。可是我却坚决地参与进去,唯一的原因就是出于那种“见义勇 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哥们义气。这种斗争极象一千多年前三国古战场上的拼杀:双方出阵舞刀弄枪、大战几十回合、头破血流的是大小将领,而千百万士兵是旁观者;到了胜负已定,一方才摇着旗呐着喊冲向另一方。事实上,这次派性斗争两方面加起来也就是几十个骨干分子。我们的对手仅仅炮把来人。可这些同志都是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能量大,影响广,战斗力强。因之整个校园立马给闹的风风火火,乌烟瘴气。各种大字报又贴的到处都是,久不召开的批判会,申讨会,誓师会,对质会也一场接一场的上演;抢夺广播台,出动宣传车,使人感觉第一次文化大革命还没结束,第二次又开始了。处在这次斗争风口浪尖上的两个核心人物,是敌我两方各自死保、又是对方坚决要打倒的老干部。一个是前校长刘某,一个是前党委办公室主任孙某。文革初期两人都被打成黑帮,尤其是校长,铁定的走资派——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风起云涌之际,造反派在解放自身的同时,也把他们解放出来,以后又结合进校革命委员会。如今再把烧饼翻过来,不仅“走资派”的帽子戴回去,“反革命黑手”,还有不远千里万里外调弄来的鬼才知道是真是假的“叛徒”“特务”的帽子也一起戴在刘某孙某的头上。而这两位开初还积极投身派性争斗的老干部,此时又重新找回了那种前怕狼后怕虎、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度日如年的感觉。/ }& ]2 c2 n) d' G
八月二十五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发出《关于派工人宣传队进驻学校的通知》,同一天,《红旗》杂志发表姚文元的署名文章《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宣传队并不只是工人,相当级别的解放军干部是其各机构的当然领导。这一决策是英明的,尽管时间晚了点。它采取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战术,迅速将全国各大专院校内正熊熊燃烧、闹的校无宁日的派性战火扑灭,恢复了基本的正常次序。不久,我们学校开进了一支由一位解放军团长率领的一百余号队员的工宣队。这支工宣队分成了几个机构:指挥部——基本上取代了校革命委员会,教师,后勤,65级,各设一个领导小组,每个班的领导小组不动。由于工宣队的到来,内战嘎然而止,以至分到各班去的工人师傅无所事事,只好领着我们天天学习《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和相关的毛主席语录。日复一日,烦不胜烦。教师则又迎来了一个难捱的日子:清理阶级队伍运动扎扎实实地展开了。虽然欢迎学生踊跃参加,可无论那一方都不吭一声,不写一字——都厌透了,都看穿了。不过教师自己到在工宣传队的策动下搞的钉是钉铆是铆,个个交代,人人过关,不到月余,一个南下干部吃不住劲,上吊自杀。这是我校文化大革命中仅有的一例非正常死亡。
. a3 f9 B- R: i6 p+ W! t 六八年底,我们在日日盼夜夜想的期待中,等来了毕业分配。说是分配,也不完全是,叫接受解放军、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们的去向有两个:部队农场,农村生产队。我和大多数同学一样,选择了前者。两个月后,我们离开了武汉外专,离开了武汉,也离开了武汉的还在继续进行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带着遗憾,带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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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言两语说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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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 I# s 伊拉克战争的直接原因,是美国总统布什认定伊拉克有毁灭性的化学武器,是世界恐怖组织的源头。待尘埃落定,几乎是掘地三尺,不仅没有发现什么化学武器,就连后者一说,亦证明是子虚乌有。而这场战争付出的代价,对两国人民来说,都是惨重的。我国的十年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直建国后形成的极左思维定式,在接二连三的运动之后,非但不认为社会需要和谐稳定,人民需要休养生息,反而觉得阶级斗争愈来愈尖锐,三家村、四家店、阎王殿星罗棋布,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把持着众多部门,甚至身边就可能睡着赫鲁晓夫式的人物,于是悍然发动了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十年后,从毛泽东去世,到四人帮倒台,到一批又一批的干部解放,一个又一个的冤案平反,我们才发现,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理由一个都不成立!没有阎王,没有小鬼,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更没有赫鲁晓夫式的人物!可十年间,中国人民遭受的损失,比起伊拉克战争中伊美两国人民损失加起来,不知还要惨重多少倍!
, F+ r4 S7 l; K- M& d O" \1 b$ M 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残酷地摆在我们面前:是什么原因能让毛泽东一人就制造了这场中华5000年文明史上从未有过的浩劫?在长达十年的历程中,在文革的弊端日渐显露、祸害愈来愈烈、死亡越来越多时,在他周围的大员中,包括在我们美好记忆中的很多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包括全国十三亿人的楷模周恩来,竟没有一人在毛泽东面前从容建议,据理力争,拼命死谏中止文化大革命,更不说摇旗呐喊、呼风唤雨、唯恐天下不乱的四人帮、林彪这些人了。
8 h, ~. l# v' t- t) b' p; ]; a$ n 毛泽东建国前在延安回答黄炎培先生就中共能否跳出“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这一周期率问题时,他说的是多么好、多么令国人鼓舞呵!“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然而他说到却做不到。人民心中的金口玉言,毛泽东完全不当回事。民主,他口中以后也说过无数次,而事实上,他当然不给他的敌人一点半点,就是他的朋友同志,他治下的十亿子民,也不给。以大反封建主义专制独裁、追求自由民主、建立新中国而号召天下的毛泽东,掌权后,竟然心安理得的走着历史帝王的老路,“朕即天下”,“一句顶一万句”,在某些方面,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在他精心营造的这种政治环境中,谁个敢监督政府?1957年,他心血来潮,一而再、再而三的号召知识分子起来“负责”,给政府给共产党提意见,结果都知道了:50万人入了另册。要是把他们家人算进去,数字就更大了。接踵而来的59 年的庐山会议,随着功勋卓著、刚直不阿的彭德怀的倒台,政治环境愈加恶化,从党内到党外,从地方到中央,民主空气,荡然无存。有趣的是,中华民族受封建主义的传统教育和熏陶有几千年之久,这中间虽然有不少仁人志士反封建,倡民主,但都是被窝里面的虱子,顶不起来。因之老百姓——也决不仅仅是老百姓,对专制独裁,能够迅速摆正位置,调整心态,从容面对。如是,毛泽东天马行空,高高在上,为所欲为,便在情理之中了。
2 F$ d9 j( M: M7 _) [ 文化大革命带给中国人民的灾难,真是罄竹难书。近一千万人被斗死,被打死,被杀死,被逼死,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数字!死者长已矣。而活着的人,在那十年中,个个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完全可以这样说,十亿人中,没有一个受益者。叫人恨得牙痒痒的造反派,其实是受害最深、下场最惨的一个群体。运动开始,他们响应最高统帅毛主席的号召,革命造反,这中间他们不怕担风险,不怕遭迫害;而毛泽东依仗他们,打倒了他想要打倒的任何一个大大小小的他称之为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试想,没有造反派,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进行得下去吗?没有造反派,毛泽东心目中那么多的政敌,倒得了吗?而当时,毛在全国人民心中,是神,是“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没有一个中国人不说他是忠于毛主席的, 也没有一个中央领导不说他是忠于毛主席的,周恩来,这个国人景仰的总理,大限将至、最后一次被推进手术室时,还念念不忘向周围同志声明:“我是忠于毛主席的”。随着运动的进展,造反派几起几伏,专门针对他们的斗争,不下数起,象规模浩大的打击“五一六”分子运动,“一打三反”运动,到文革宣布结束,1978年清理“三种人”时,进入到各级革命委员会的造反派头目,几乎被一网打尽。自然,文革大浪掏沙,造反派队伍确实混进坏人,烧杀抢掠,把他们抓起来理所当然。但是,如果把造反派和毛泽东联系起来,那对这个群体再多些理解,再多些宽容,是不算过分的。* C0 t5 w- A, [6 m; G) e
至于造反派自己,那种上当受骗、被人利用的苦涩感觉,只有他们自己才体会得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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