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西林：阿洛夫为我做手术

fuqiangqiang · 发表于 2019-3-6 08:37:58

在公安部，提起陈慧同志，许多老同志们总会感叹一番，由衷地钦佩她那顽强的革命意志。陈慧老人今年九十五岁，16岁就赴延安参加了革命，一年以后入党。她常说，在延安的7年，那是她一生中最得意、最开心的岁月。全国解放后，随丈夫调入公安部工作，若干年后，万没想到，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极左的年代，她的丈夫、大儿子李北北和大女儿李黎黎先后于“反右倾”政治运动、及“文革”内乱中含冤自杀离世。

文革初期，她也被调出了公安部，带着2个孩子到西北的某个小镇里当卫生院院长，原本幸福的7口之家就这样被毁掉了。一个柔弱无助的女人，在丧夫失子的困境中，却坚毅地活了下来，盼到了平反昭雪的一天。她的已故长子李北北和长女李黎黎与我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志趣相投，互为知已，我转业回京后，经常登门看望宽慰陈慧阿姨。我们娘儿俩又有读书与写作的共同爱好，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新老话题。

12年前那个春天，冬去春来，京城绿柳万千。某日我去新辟的玲珑大道看陈慧阿姨。推门入室，老人双目发亮，激动地喊“哟，西林啊，你可来了!”瞅着老人飘逸的银发和轻盈步履，我脱口赞叹：“您身体真棒!把您的实足年龄减去一、二十岁，保管没人怀疑!”她高兴地接话说：“好会吹捧阿姨，不过，我还真的是门球队的主力，他们总来电话摧我练球。”阿姨让我坐下，带上老花镜微笑地端祥着我，问道“最近有什么新闻和读书心得?”。我说“几天前，普京来华，与胡锦涛总书记共同商办俄中文化年。”话才出口，陈慧阿姨就说“好哇，这个话题好，知道阿洛夫医生吗?”我说“知道，是抗日战争时苏联援华的著名大夫，我上小学时，课本里有他纪念他夜雨牵马泅度救护延安军民的动人文章。听说阿洛夫与白求恩、马海德是齐名的国际主义医生!”陈阿姨说“是这样的，西林你知道不，我的这于扁桃腺还是他亲自割去的!给阿姨这辈子带来了健康。”“真的!我惊叹道，说着掏出眼镜，拉开提包，取出了录音笔。老人见此，欠身靠近我小声说“录下来吧。对你写稿有帮助”春日的阳光洒满了客厅，明亮亮的、暖融融的，陈慧老人安祥地靠在沙发背上，眯着双眼，幸福地回忆着当年延安生活：

“我记得阿洛夫医生是苏联卫国战争爆发前到延安的。那时我从陕北公学卫生所调中央总卫生处直属的门诊部不久，做中央首长的护士工作。中央总卫生处和它的下属门诊部在延安城北在蓝家坪，位于延河旁边。门诊部是在座小四合院子里，傅连璋是中央总卫生处处长。阿大夫到延安不久，中央卫生总处举行了欢迎他的大会。记得很清楚，那天一大早，卫生处与门诊部的同志们就集中在一间较人的平房，人家欢声笑语，象过节一样喜气洋洋，人们出出进进，把桌子拼凑了起来，铺上白布，撒上红枣、瓜子干果。大约上午十点钟，阿洛夫及陪同他的人来到门诊部。傅连璋处长主持了欢迎会，即兴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辞。大家含着感激之情，欢迎外国大夫来华，场面之热烈是可想而知的。阿洛夫时年三十多岁，—是典型的俄国男子汉模样：金发、皙肤、高大、魁武、透着种让女青年十分喜爱优雅气质。尤其是当听到阿洛夫宣布，这次他来延安，还带来一批先进的医疗器械消息。顿时，在场者欢腾了，人家热泪盈框，情不白禁齐呼苏联万岁!因为当时延安医疗设备十分简陋，甚至连用过的纱布都舍不得扔掉，我们的医务人员用种叫茴苘草的中药煮沸后再用，至于象样点的手术刀和镊子更是少见，阿洛夫来延安真是雪中送炭啊!”

瞧着老人激动的样子，我忙提起保温瓶忙给她斟了口水。她泯了口茶后接着“我不是总说自己在延安渡过了最幸运愉快的一段人生吗?，知道不，我是阿洛夫来延安后最早手的术患者。那时，阿洛大是中央医院的外科主任，一上任就在手术台上显示出精湛的操刀技艺和慎密的医学专家作风，深得病员和同仁们的好评。据说主席女儿李讷还是他接生的。他还把高超的医术教给同行，举办了十期医训班，为八路军培训训了近百名手术大夫，荣获边区劳动模范称号，并由陕甘宁边区副主席李鼎铭老先生代毛主席向他颁发了奖状。陈慧说到这里，我特意检查了录音笔的电量，重新换了一个文件夹说“阿姨，不急，您慢慢说，我要把您的这段宝贵的故事好好录下来。”她说，“当时，我的扁桃腺经常发炎，病一来时，嗓子红肿发哑，引发感冒发烧，没有消炎办法，更没条件做这种口腔手术，只好忍着，毛病是越拖越重，经常反复，严重地影响了我的本职工作。阿洛夫在延安中央医院上任不久，门诊部领导见我的病时好时坏，立即把我转到中央医院住院治疗，并请阿洛大操刀手术。住院第二天，我静静躺在手术床上。阿洛大医生身着白大褂，站在床边，让我张开口，细细观察喉咙里的扁桃体，小心地为我打了麻醉针，嘱咐我不要紧张。能让外国专家开刀，是我的福份，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我才不害怕呢。我闭着双眼听任他指挥，只觉得锋利手术小刀在我嗓子两侧划动，阿大夫的另一只手托着我面颊，手是那么宽大温暖。这时的手术，对一个遭受民族苦难里的病员来说，乃是享受国际主义的友爱。完美无暇手术，只用十几分钟就结束了。第二天，阿大夫来病房询问了我的情况，叮嘱我不要着急，多吃凉的流食。一周后我就出院了。只经阿洛夫的手术刀轻轻一划，我的旧疾彻底根除，从此，有了一个健康的体魄，很少感冒，上起班来精神饱满，由于工作出色，当年，中央卫生系统就授予了我南丁格尔奖。不久，我被调到中共中央办公厅卫生科，直接为中央领导同志服务。你看，60多年前，我就获得了护士的最高荣誉。”老人笑得好得意啊，我真为她高兴，不由竖起大姆指，冲她拉着长腔蹦出俩字儿一真棒!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老人。晚辈不由暗思，不正是60多年前，那位俄国人大以他高超手术，赐予老人永生健康，支撑着她逢凶不倒，渡过了浩劫吗!

作者：尹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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