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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圻:老照片勾起的回忆(四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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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3 18:03: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以下回忆录摘自我的大学同学陶圻于2010年9月4日发给中国科技大学六二级四系(1962年入校的近代物理系,简称624)校友的电子邮件。陶兄对于那段经历的记忆之精确令我惊讶,故转载于此。
   
   
   
老照片勾起的回忆
   
陶圻
           
“四清运动”令诸位的人生跟京东顺义县那片土地牵上了瓜葛。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老照片又唤醒了我脑海中残留的星点记忆。
 
  一京 二卫 三胡营
 
北小营、龙湾屯、马坊、大小胡营…… 潮白河边这一连串地名像似跟入关清军的驻屯有关系。可世代居住在那里的人们却更加“放眼世界”,进村没几天就听说了这“一京二卫三胡营”。好大的口气——这是我对大胡营的第一印象。
 
论地理位置,大胡营之排行“老三”也不无道理。隔着潮白河,它离顺义重镇牛栏山不过十里之遥;往北进山,经过密云、兴隆山,可直抵热河行宫的承德;而顺着燕山南麓一马平川向东南行,又能到达平谷、三河、蓟县乃至天津卫。在京津铁路通车之前,这里也许真的曾扼守着一条联络京津唐和关外的商旅大道?
 
无论历史是否曾经辉煌,当我们踏上这片陌生土地的时候,那里只不过是燕山脚下隐藏在青纱帐中的一座座大小村庄。
 
  四清工作队
 
据说,为了让下乡的“四清工作队员”得到锻炼和教育,北京市特地把不同背景的各单位人员混合编队。大胡营工作队有两位队长,周队长来自音乐家协会,是延安鲁艺时代的知识分子老干部,另一位队长好像姓王,是东城区的。
 
大胡营五队有四名工作队员,组长姓何,是中央民族学院的年轻干部。其它三个都是咱624同学,纪世瀛、罗亦孝,还有我。现在看来,那位何组长之下乡四清,就像后来九十年代的“第三梯队”一样是当干部苗子重点培养的。他自己当然心领神会,时时事事跑在前头。而大学生队员们从一开始就以“接触实际、接受教育”为宗旨,跟着跑跑龙套罢了(至少我是如此)。
 
  鸣周先生
 
“四清”到底清什么,我已经数不全,反正记得有一条“清账目”是没错的。
 
至今记得五队的会计叫王歧,圆脸、光头、矮个子,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对他有意见的人早早就来给工作队“打预防针”——密云城里的买卖人,精着呢!这话并没说错,我就见过他家的稀罕货。干干净净的堂屋,家具不多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屋里显眼处摆着一套定制的瓷茶具,题款是“鸣周先生惠存”。
 
五十年代的京郊农村,真有几个懂会计的内行都当上吃公家饭的干部了。生产队里那笔糊涂账(跟《乔家大院》里的流水账没啥两样),能找到个会打算盘的人去管也算不错了。于是乎,“半瓶醋”会计遇上精确到小数点后n位的数学头脑,这“清账目”就有戏了。
 
工作队是“掌管大局”的,不出面,具体查账都让还在念中学的大姑娘小伙子去做。“四清积极分子”们发现了问题,先向工作队汇报,再拿到会上去跟“四不清干部”对质。心惊胆战的被怀疑对象,面对一连串“×年×月×日那笔××元是怎么回事”的诘问,只剩一句答词“记不清了”。王会计头上那层油汗被电灯照得蹭亮,越是唯唯诺诺越遭怀疑,怎么也过不了关。没几天,“吃派饭”时候就听说他精神崩溃了,像木头人似地整天蹲在炕头发楞,心事重重一声不吭……
 
出乎我预料,很快就宣布王会计“解放”了。查出来的那几百元“四不清”账目要退赔,家里没现金就用实物抵账。那天下午我在现场。队干部和积极分子们到他家院里看了几棵树,当场清点作价、做标记。事后听说那些树是他栽了准备做棺材的。可当时又有谁能预见,即使不退赔他百年之后也用不上这些树了呢?
 
  小胡和苏木
 
周队长下乡带了两位助手,小胡和苏木。小胡在工作队部坐办公室,搞些文字工作;苏木主外,专门“跑外调”。
 
胡秘书(可惜忘了名字)是上海人,学德语的,北大外语系毕业后分配到音协工作。兼具京城机关干部的勤勉、规矩和上海人的活络、优雅,胡秘书在这帮大学生同事中很有“人气”。第一次下乡,第一次接触校园外面的社会,事事令我新鲜,相信与我有同感者不在少数。胡秘书的办公室自然而然就成了空闲时候“侃大山”的好去处。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回闲聊中说起王会计家那套茶具,刘祖平反应特快:“他叫王岐,凤鸣岐山嘛”。
 
苏木就跟胡秘书不一样。也许是任务不同、队里经常不见他人影的缘故,总觉得他有点儿神秘。其实不然。他是学音乐史的,下乡却干起了政法工作。四清工作队规定,搞外调必须要有两人同时在场,所以苏木常常到生产队“抓差”。有一次我被他叫去,骑车几十里到通县某村搞外调。调查什么早已忘记(当时就没关心具体内容,只是照规定在整理好的材料上签字而已),只记得中午在镇上小饭馆吃饭,我不好意思让他破费请客,他只说了句“至少我是挣工资的吧”。
 
实际上,那天苏木只点了个砂锅丸子,两人就着热汤吃完了午饭。也就是那十来分钟时间,他给我上了一堂“京菜普及课”。说到砂锅丸子,苏木教我该如何鉴别“汤里没那股铁锅味”。打那以后,我懂得了京城美食家们为什么那么推崇砂锅菜,也学会了品尝西单缸瓦市砂锅居那肥膘三指宽的名菜“砂锅白肉”。
 
  吃派饭
 
当工作队,吃派饭也是一项“基本功”。到北京念书,又遇三年自然灾害,我早已习惯了吃粗粮啃窝头的日子。下乡才知道,京郊农家的玉米碴子饼,热气腾腾的,底下有一层脆脆的焦皮,比学校食堂的窝头香多了。让我害怕的不是食物而是“请上座”。北方农村习惯请客人上炕,令我头疼不已。不习惯盘腿,感觉就像坐老虎凳似的,腿脚麻得走不了路。我想了个偷巧办法,每次吃派饭都斜坐在炕沿上。不料被几个混熟了的小青年传开去,给起了个雅号“受气小媳妇”。
 
工作队有纪律,到老乡家吃派饭不许吃肉,不许吃饺子。可乡亲们都挺厚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家家都给我们买豆腐做菜。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盐水煮青豆。干豆拿水泡上两天,胀开了,还没发芽,煮得烂烂的,加点盐调味。就着玉米碴子稠粥,吃多少也不觉饱。
 
更令我难忘的是“水饭”。把干硬的黄玉米泡上几小时,等玉米粒开始变软马上拿到石碾子上去碾。脱去黄色外皮,只剩下白花花的玉米仁。米仁煮成熟饭,再淘上些凉水。炎炎夏日,这清凉的水饭既耐饥又解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这样的“粗粮细做”是很浪费的,口粮不富裕的人家不敢常吃。我在大胡营也就尝到这一回,可谓终身难忘。
 
  回校闹革命
 
“文化大革命”令四清运动草草收场。1966年6月,624同学们“回校闹革命”告别马坊公社,再没见到在那里共度九个月时光的“同事”和“乡亲”。不久以后传来一条消息,说文艺界开始批判大毒草《外国名歌200首》。那本简谱小册子,正是周云深队长主持音乐出版社期间出版的普及读物(大海拉手风琴,好像就有一本)。在那个动乱年代,老先生一定为它吃了不少苦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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