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张五道口商场的老照片引发的文革回忆

yangharrylg

从一张五道口商场的老照片引发的一段文革回忆

作者：


limincui从一张五道口商场的老照片引发的一段文革回忆

无意中在网上搜寻到了一张北京市海淀区五道口百货商场的老照片，我的回忆就围绕着这张老照片无限度地展开了。

出清华大学南门向东跨过京包线的铁路，走出一站地，路的南面就是五道口百货商场，它的对面路北，是五道口工人俱乐部。

在文革前至改革开放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五道口百货商场是附近各大专院校的商业中心。它的辐射范围除了清华大学，还包括学院路北段的航空学院、北医、地质学院、钢铁学院、矿业学院、石油学院、林业学院、农业机械化学院。而学院路南段的几所大学，如政法学院、邮电学院等等，一般会去附近的较为繁华的北太平庄。而铁道学院、财经学院的师生们会去南边的西苑商场。

北京大学虽然与清华大学是邻居，但是教师或学生如果出校购物，一般会选择附近的海淀镇。而白石桥路上的几所大学的师生们，则会到双榆树百货商场买东西。

与五道口百货商场规模相当的，几乎是出自同一图纸的百货商场，当时在北京还有几处。就我所知的海淀区，就有甘家口、公主坟等地。那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为方便大量的国家机关、军兵种总部、大专院校进京后，在“西郊”建址时的生活配套设施之一。

1966年6月，文化大革命开始。我们这些当时被认为“很有培养前途”的孩子们，被迫中断了学业。团中央派来的工作组进校了，那个时候，大家认为文革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文革结束后，一切又会按部就班，我们会继续升学，完成学业。

很快，工作组被称为执行了“修正主义路线”，压制了“革命群众的革命热情”，两个月后，工作组撤走了。

接着是疯狂的“红色恐怖”的8月，在这之后，似乎有了短暂的“平静”，中学的文革运动逐渐退居到次要的地位。

而这时，大学的红卫兵、造反派组织开始在所有的领域，所有他们能够得到的领域，发动全面的进攻。中央文革小组成立后，公开支持新诞生的造反派组织“首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其主要头头是清华大学“井冈山兵团”的司令蒯大富。他们矛头所直指的目标，是“建国”以来一大批老干部，正是“伟大领袖”将要整肃的对象，所以这些造反派得到了中央文革的顶力支持。

大串联回来后，终日闲得无事，成为文革中的“逍遥派”，于是同学们经常结伴骑车“进城”游玩。那个时候，我们居住的海淀区，被称为“西郊”。到现在的二环路以内，习惯上叫做“城里”。当时没有二环路，是真真切切的“北京城”，高高的城墙，雄伟的城门楼子。

12月的一天，天气寒冷，从“城里”返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漆黑。骑了一天的自行车，深感疲劳，这时候感到浑身寒冷，饥肠辘辘。回到学校以后，大饭厅肯定是已经关门了。大家感到必须补充能量。

路过五道口百货商场的时候，商场西面是一条向南通往新华书店的小路，路口一家清真小吃部亮着灯光。

支好了车梯子，我们就进入了这家回民小吃部。经过商量，大家一致认为一人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最为理想。虽然是“穷学生”，按当时的价位一毛三分钱一碗的馄饨性价比最高。

李建中同学上前劈头就询问大师傅：“有馄饨吗？”。那人手里杵着菜刀，冷冷地回答:“我们是回民饭馆，不卖馄饨！”。

知道惹祸了，大家立刻知趣地撤了出来。

进入清华大学南门，经过新林院、照澜院，过了“二校门”，就来到了清华大礼堂前面。大礼堂里灯火辉煌。原来蒯大富他们正在召开斗争“反革命分子”易振亚的大会。

易振亚是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学生，面对此时正在疯狂得逞的造反派头头蒯大富，他对中央文革提出了质疑。他说文化大革命以来是一片黑暗，江青的话也可以批评。他提出了“中央文革执行的是一条左倾路线”、“踢开中央文革闹革命”、“中央文革挑动群众斗群众”等观点。

我们继续向北走，我所就读的“清华附中”在清华大学化学馆的北面，在清华园的最西北角。

这个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

有一个同学随口说出了：“瑞雪兆丰年”。我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驴唇不对马嘴地对出了下半句：“绞死蒯大富”。

同学们大呼：“经典”。

其实文化大革命，是我国历史上一场空前的浩劫。然而鉴于当时的历史环境，每一个人都会自觉或是不自觉的卷入到其中。

文革没有“先知”，文革没有赢家。无论什么人，当时处于什么地位，其实大家都是受害者，并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干过荒唐的事情。尤其“老三届”这一代人是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全民熏陶下成长的，在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下，别说是年仅十几岁的中学生，就是他们的师长也是那种思想教育的信奉者和执行者。

回到宿舍，顾不上饥饿的肚子，大家立刻拿出大字报纸和笔墨，奋力檄书大标语：绞死反革命分子蒯大富。

提上浆糊桶，来到了清华大礼堂门前，把“绞死反革命分子蒯大富”的标语遮盖在“打倒反革命分子易振亚”的标语上面，并得意地欣赏着。

如果立刻离去，一切都不会发生。

然而正在我们自鸣得意的时候，斗争易振亚的大会散场了。当那些“井冈山兵团”的战士们发现了这“惊天动地”的大标语后，立刻把我们几个人围住。经过激烈的辩论，终因寡不敌众，我们被押到大礼堂的台上，一场新的斗争大会开始了。

我们几个同学当场被打成了“反革命”，无休止的拳打脚踢，批判、斗争。

下半夜，我们几个人被押到了后台的二楼，有人看守。

一天的疲倦，饥饿。抱头坐在地上很快就入睡了。只有李建中一个人在“喋喋不休，慷慨陈词”。

天亮以后，我们被释放了。只有李建中一个人却“失踪”了。

后来的几天，经大家努力查找，终于在北京市公安局得到了答复：“李建中因严重违法乱纪，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而被关入了监狱。

想不到就是这“绞死蒯大富”这句话，在当时震动了“中央”。

陈伯达在1967年1月21日对造反派学生讲话中无奈地表示：“现在有很多人把矛头对准无产阶级革命派，转向中央文革小组，转向总理、康生、江青同志，转向关锋、王力、戚本禹同志，有人提出要绞死蒯大富”。

1967年1月22日，江青在首都部分大专院校师生座谈会上煽动说：“现在的问题，你们清楚。有人天天在作战，要绞死蒯大富，那些想绞死蒯大富的人，其实也想绞死我”。

1968年6月，我们上山下乡到北大荒的时候，以蒯大富为首的清华大学井冈山兵团和对立面“四一四”红卫兵的武斗如火如荼，在文革史上被称为“清华百日大武斗”。其流血死亡的惨烈场面令在一旁观战的我几乎晕厥。

就这样，在那个荒唐的年代里，无数的人们为了誓死捍卫“伟大领袖”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而慷慨赴死。

1968年7月28日，为了制止这次大武斗，“伟大领袖”接见首都红代会“五大领袖”，在那次接见上，江青说：“什么油炸我啦，绞死我啦，我不怕别人油炸。我听说，北大井冈山想油炸江青”。

这时“伟大领袖”就说：“还有人要绞死蒯大富”。

最近，在有关资料上看到：文革十年间总死亡人数相当高，北京市因冤狱而死的即有九千八百多人。上海被“立案审查”的有二十四万余人，被折磨致死、自杀的超过一万人，被逼疯、打残的更多。至于县以下单位，全国两千余县，平均每个县死亡当在五百至一千人。譬如陕西安康县，文革中“非正常死亡一千三百人。”

文革中究竟死了多少人？说法不一，无从确定。正如1980年邓小平对意大利女记者法拉奇所说的那样：“永远也统计不了。因为死的原因各种各样，中国又是那样广阔。总之，人死了很多。”

R.J.Rummel教授的著作《一百年血淋淋的中国》说，文革中丧生者的数目大约为七百七十三万人。这个数字可能偏高，但是笔者相信应在二百万以上。粉碎“四人帮”后，叶剑英在一次讲话中沉痛地说：“文化大革命死了2000万人，整了1亿人，占全国人口的1/9,浪费了8000亿人民币。”*注释叶剑英在1978年12月13日中央工作会议闭幕式上的讲话。

时过境迁。

文化大革命那场浩劫已经过去了40多年了，虽然在“若干历史问题决议”中提到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但文革的流毒贻误至今。目前不少人的头脑中还没有完全脱离文革的思维方式，致使国家的改革开放事业举步不前。

温家宝总理在2012年3月14日答中外记者问时说道：建国以来，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我国的现代化建设事业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我们也走过弯路，有过教训。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特别是中央作出关于正确处理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以来，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党的基本路线，并且做出了改革开放这一决定中国命运和前途的重大抉择。......没有政体改革成功，文革悲剧还会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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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harrylg

很可惜，原帖已经被删除~只剩下豆瓣的这个转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