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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绩伟:毛泽东是怎样把邓拓逼入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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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15 04: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伴君如伴虎——毛泽东是怎样把邓拓逼入绝路

胡绩伟

◇ 本应批胡乔木,却大批邓拓

    自建国以来,毛泽东一直派他的亲信胡乔木来领导人民日报,掌握整个宣传舆
论战线,像最高国务会议和宣传工作会议这样的重要会议,应当如何宣传,人民日
报和新华社都得听胡乔木的指挥。全国宣传工作会议有党外人士参加,为什么不发
消息?也不是人民日报能决定的。党中央早有规定,这样重大的党国大事,都只能
由新华社统一发稿。新华社为什么不发消息,只能以新华社的头头是问。人民日报
虽然是党中央的机关报,它根本没有发布重要新闻的职权。至于该不该发,该早发
还是晚发,该如何发,只有唯一的中央通讯社新华社才有唯一的发布权。而这,也
是要听从胡乔木的指挥。没有发新闻,只能是新华社的责任,不是人民日报的责任
;而新华社只能按胡乔木的指挥行事,因而应该挨批评的不应是邓拓,而应该是胡
乔木。可是这一顿乱棒为什么要打在邓拓和人民日报的头上,就令人费解了!

    毛主席批评最高国务会议只发了那么简短的两句话新闻,这也不是人民日报和
新华社的责任。至于为什么对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上讲了话,人民日报为什么不
按领袖讲话的精神写社论,这也不能怪邓拓,只能怪胡乔木。因为人民日报做了一
个宣传计划,写了几篇文章,送给胡乔木审阅,他都压了下来。胡乔木为什么压下
不发?他解释说:“因为没有把握”。这样的大事,他天天都能见到毛泽东,为什
么不向毛请示?究竟胡乔木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致招来这一场对邓拓的批评?
!可惜他死了,不然也许能问出个子午卯酉来。

◇ 毛讲话常大改,谁敢先发表?

    毛批评,他在最高国务会议上讲了话,人民日报不报导,为什么“把党的政策
秘密起来”,为什么“共产党的报纸没有声音”?正如邓拓所解释的:“过去中央
曾有规定,党的会议不发消息,主席讲话没有公布前,也不能引用。”而毛对这些
规定可能不知道,也许曾经知道过,过后就忘掉了。试想,毛在这一段时间里多次
讲话,他从北方到南方,从天津到济南,到南京,到上海,每到一个地方就大讲一
通。最后回到北京,又修改他原来的演讲稿,在一些大政方针方面又作了原则性的
修改。试问,如果他一讲,马上就在报上透露出来,前后不一致,能行吗?因而他
批评人民日报“把党的政策秘密起来”,恐怕乔木也负不了这个责任。这个责任只
能由他这位最高领袖自己来负。

    毛骂人民日报“按兵不动”,我们能动吗?在毛老人家钦定的特派员胡乔木严
格掌握下的人民日报,对于这些党国大事如何宣传,不经毛或胡的批准,我们敢动
吗?在处理这些重大事件时,我们根本没有主动的权利。多少年的经验教训,邓拓
比我们都领受得更深刻了,“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反党”的利剑悬在
我们头上,敢“轻举妄动”吗?

◇ 左比右好,历来如此

    毛指责邓拓传达他对陈其通等四人文章的批评,说是歪曲了他的原意。其实,
毛先说陈四人的文章“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然后说陈其通等人的文章是“教条
主义”。当时不仅是邓拓,很多省委书记也是认为毛是在表扬陈四人的文章。因为
“忠心耿耿,为国为民”是根本性的表扬。至于“教条主义”,我们党(包括毛本
人)历来都认为这是左,“好心办了坏事,是一心为党”,是“左得可爱”。“左
比右好”成为党内的一种传统观念,成为我们党对待干部处理轻重的根本原则。教
条主义是左,是方法问题;修正主义是右,是立场问题。多年来,我们都是真反所
谓的修正主义,假反所谓的教条主义。修正主义就是反革命,是三反分子;教条主
义都是“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好同志。反右派斗争是这样,反右倾斗争也是这
样,几十万敢于鸣放、敢于上书直言的人被打成右派、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像陈其
通等人却成了大左派,是受到党表扬的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

    邓拓同志政治斗争经验比我们丰富,他早就觉察到毛的真正用心,保护了一些
同志,保护了人民日报,从而引起了毛泽东的恼怒。

◇ 毛蛮横批评使邓拓十分难堪

    在这次谈话中,毛泽东对邓拓的批评,简直是“破口大骂”,这也完全出乎我
的意料之外。

    当我走进毛的卧室,见他满屋子是书,床上的一半也是书,使我肃然起敬,觉
得毛真是一位满腹经纶的知书识理的伟人。很快,从他那样谩骂邓拓,骂他“占着
茅坑不拉屎”,骂他“增加板块折旧费”,骂他“当了皇帝非亡国不可”,这些粗
俗的不着边际的辱骂,实在有失一个党的领袖的身份。不仅邓拓感到十分难堪,连
我们几个副总编辑们也感到无地自容。

    毛泽东在批评邓拓的同时,也批评我们几个副总编辑是“铁板一块”,不敢批
评邓拓,“不敢革邓拓的命”,“为什么一点风都不透,没有一个人向中央写信报
告情况”。毛泽东还鼓励我们敢于和邓拓“争吵”、“拍桌子”,“只要不到马路
上去闹,什么意见都可以提。”这些话,听起来非常刺耳,不知毛老人家是何用心
。邓拓是中央任命到人民日报当总编辑,他谦虚谨慎,作风正派,勤勤恳恳,尊重
同志,我们这些下级——同他合作的伙伴,自然是铁板一块般地和他团结在一起,
共同办好报纸,怎么可以同他经常吵闹不休,向上级打小报告、告黑状呢?再者说
,邓拓当总编辑又不是民选的,是中央任命的,中央对他不满意,党中央主席完全
有权撤他的职,一句话就行了,又何必号召我们起来革邓拓的命?更何况在我们这
些下级人员的心目中,邓拓是正确的,他没有错,是你毛泽东批评错了!由此想到
在邓拓调离报社后,他写了一首《留别人民日报诸同志》诗中的一句:“风雨同舟
战友贤”,正说明人民日报领导班子和邓拓同志是十分团结的。毛泽东想以我们之
口为凭据来撤掉邓拓,这个算盘是打错了。

    毛泽东骂邓拓“辞职”是假的,说他:“你只知道汽车进,汽车出,养尊处优
”,这点骂得最不得人心。邓拓的生活简朴,艰苦奋斗一生,在报社同志中是有口
皆碑的。在战争中,他的腰受了伤,未得到很好的治疗,形成腰疼的痼疾,不能弯
腰伏案写作。他的背上穿了一副钢背心,日日夜夜都是挺直地坐着。他写稿、改稿
、编稿都向后挺直的斜靠在床上,背后放一个帆布的马架子当靠背。每次看到他在
这种姿态下写作,敬佩钦慕之情油然而生。他不知得了什么病,一天到晚不停地出
汗,不停地用毛巾擦汗。报社的同志都十分尊敬他,都为他的艰苦奋斗的精神所感
动。他的威信很高,报社从上到下都尊称他为“老邓”,根本不叫什么“长”、什
么“总”,一律称之“老邓”。

    当年,报社同志听说毛主席批评邓拓“养尊处优”,都难以接受,认为这点同
邓拓同志根本沾不上边。至于说“汽车进汽车出”,像他这样一位行政七级的部长
级老干部,哪一个不是配有专车呢?毛骂邓拓“占着毛坑不拉屎”,参加中央会议
后不发消息,不写社论,只能“增加板块的折旧费”,甚至说:“你很像汉元帝,
优柔寡断,你当了皇帝非亡国不可!”说老实话,毛泽东本人一进北京就住进皇帝
的御用禁苑中南海,这不是帝王思想的反映是什么?

◇ 胡乔木的角色令人费解

    毛泽东批评人民日报“为什么出八个版”,实际上就是批评大改版,也是出乎
我的意料的。因为出八个版,不只是在形式上从四个版改出八个版,报纸增加了一
倍的篇幅,而是为了从内容上进行一番大改革,使报纸从内容到形式都焕然一新。
事后我才知道,当报纸改版的试刊样报送给他时,他并不满意。现在如此批评出八
个版,批评我们呕心沥血所进行的大改版,实在使我大失所望。可见,虽然大改版
是党中央正式批准了的,毛本人还是坚持不同意的立场。令人难以想像的是毛泽东
那种蛮横无理的态度,把自己以前对这件大事的同意,竟然说成“那是我说了昏话
”,并说:“我的很多话你们都听不进去,这件事就听进去了!”这简直是当面赖
帐了。问题是:毛泽东对人民日报大改版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是一九五六年六月
同意过,到一九五七年四月又表示不同意了!胡乔木传达说毛主席同意改版,传的
是真经,还是假传圣旨?从人民日报的领导班子来说,大改版前有给中央的正式报
告,有胡乔木的口头传达,又有中央的正式批文及转发给各省的中央文件,怎么前
后不到一年,竟然成为邓拓被毛老人家大骂一顿的罪状了呢?

      对毛泽东如此大骂邓拓的闹剧,我在很长时期内都存在很多难以理解的地方
。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对他为什么不骂胡乔木而骂邓拓?直接负责这项罪过的
首犯应当是胡乔木,不是邓拓。再说,胡乔木在毛的身边朝夕相处,毛要骂邓拓,
毛不可能不先向乔木透风,乔木事先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如果乔木真是一个敢于
承担责任的好汉,他应当事先向毛承认,人民日报之所以“按兵不动”,是他压下
了报社的宣传计划和所写的文章,是他自己“没有把握”,而又没有或者不敢向毛
请示。如果是这样,毛怎么可能这样没头没脑、张冠李戴地把报社编委会成员叫来
大骂邓拓一顿呢?我甚至怀疑,胡乔木可能不仅没有把“按兵不动”的原因和直接
责任者事先告诉毛,而且,乔木在背后向毛说了邓拓多少坏话,使毛逐渐装满了对
邓拓的一肚子火气,按捺不住才公然宣泻出来,以致到了这样横蛮无理的地步。

◇ 新闻专制主义乃传家宝

    还值得说一说,在这次“床前训话”中,毛已经表示同意的两件事,以后并没
有兑现:一是关于“政治局委员办报”。我向毛提出这个问题时,得到了他的认可
。他说“人民日报树大招风嘛,是须要有一个政治局委员主持工作,内外都能顶得
住。”而且,在谈话结束前作结论时,还特别提出“将来可以考虑,中央调一个政
治局委员到人民日报工作,从根本上解决领导问题。”这件事以后并没有解决。因
为如果真正派一位政治局委员来“坐镇”,来“顶得住”,这就不只是顶住树大招
来的风,很可能连毛的瞎指挥风也给顶住了。这一点,他不能不有所顾忌。因而他
继续指派他的秘书胡乔木到人民日报来“指挥”,会更得心应手些。

    另一件事,是毛承认的“人民日报应当自己写新闻”。这不是写什么一般性的
新闻,而是重大事件的新闻,也就是人民日报要对政治、经济、文化的重大事件发
表自己的独家新闻,改变新华社一家垄断重大新闻发布权的现有体制。文革以后,
我担任人民日报的总编辑,曾经再一次向中央提出这个问题,要求中央批准人民日
报派出一个“中南海采访组”,争取也有发布中央重大新闻的权利。因为受到胡乔
木的反对,没有办成。在文革中,人民日报派驻各省市的记者组和新华社各省市分
社合并的事也吹了。文革后,两家记者形成竞争,这本来是好事,可是新华社某些
领导同志不同意,以致提出“新华社办报”的问题,我举双手赞成。如果新华社也
办一张全国性的报纸,就打破了中央党报只此一家的框框。这样,人民日报也可以
办一家全国性的通讯社,也打破中央通讯社只此一家的框框,我认为这正是我国新
闻事业的一个大改革。可惜,我这个意见被胡乔木认为是“离经叛道”。他不赞成
,自然,就难于列入中央考虑之列了。党中央只能有一张中央党报,只能有一家中
央通讯社的新闻专制主义传统,还是被当作传家宝,一直传到了今天。

◇ 邓拓不执行毛的阴谋故而遭忌

    四月十日的“床前训话”,已经是毫不掩饰地再二再三地逼着邓拓辞职下台。
可见,毛泽东早就对邓拓忌恨在心,必欲除之为快了。

    五月一日晚,在天安门城楼上观看庆祝“五一”节的焰火晚会。当时的政治局
委员兼中央宣传部长陆定一同志把我叫到城楼边上人少的地方,对我说,中央已经
决定调换邓拓,问我愿不愿接替邓拓的工作。我当即坚决地表示,我才疏学浅,难
于担当如此重任。这表明中央正在考虑新的人民日报总编辑。

    据当时任新华社社长吴冷西同志的回忆,六月一日,毛泽东亲自约吴谈话,对
他说,找你来是商量一件事,就是想调你到人民日报去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吴答以自己理论水平不高,表示“不适宜到人民日报去”。毛最后说,给你十天
考虑时间。六月十三日,毛又找吴谈话,说:“中央已决定你去人民日报,今天就
去,先去帮助乔木工作一段时间,中央再正式宣布任命你当总编辑,同时兼任新华
社社长。”

    在邓拓任总编辑时,人民日报社实行的是“总编辑制”,总编辑是报社各项工
作的最高领导人,现在改为“社长制”,社长是最高领导人。实际上毛泽东对邓拓
是明升暗降,报社的一切大权从此都掌握在总编辑吴冷西手中。

    毛泽东“引蛇出洞”的政策,在中央最高领导集团中,了解毛泽东真实意图的
人并不多。难怪毛说,当时“百分之九十五的老干部都不理解。”那时刘少奇和邓
小平也被毛认为是保守的。毛批评对他的两次讲话在“党报上没有声音”,而“让
非党报纸抓住了这面旗帜。”他表扬了《光明日报》、《文汇报》“鸣放”得好。
记得邓拓曾经对我说过:“主席说百家者两家也,我就更相信他讲的双百方针是假
的,《人民日报》不能学《光明日报》、《文汇报》那样鸣放,学了要出乱子。”
邓拓说:“《人民日报》如果也像那样的鸣放,也被打成右派报纸,党中央也会陷
于被动,人民日报社内部又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右派分子。”以后事实证明,《光明
日报》、《文汇报》都被打成“右派”报纸,两家报社的总编辑都成了大右派。因
“鸣放”得好而又受到毛泽东赞扬的《中国青年报》,四个正副总编辑,三个当了
右派,一个被撤职受到严重警告处份,中青报的领导班子几乎全军覆没了。可见,
毛主席批评说:“人民日报按兵不动,党报被动,党的领导也被动,这里面有鬼,
鬼在什么地方?”看起来邓拓早就看出有一个“引蛇出洞”的“鬼”,有个能把“
阴谋”说成是“阳谋”的鬼,这个鬼就在毛泽东自己的心里。

    在毛老人家大搞阳谋的情况下,邓拓当然不是“善解人意的人”。吴冷西来了
以后,中央书记处和政治局的会议他都列席。邓拓明升暗降,处境十分艰难。这时
,邓拓分管社论、理论和文艺宣传。在一九五七年十月的八届三中全会上,毛泽东
再次批评一九五六年六月二十日《人民日报》的那篇反冒进社论,批评“右倾保守
”准备发动“大跃进”。他批评这篇社论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他说:“一
九五六年,经济文化上有了一个很大的跃进,可是有些同志低估了成绩,夸大了缺
点,说冒进了,吹起了一股风,把多快好省、农业纲要四十条、‘促进会’几个东
西都吹掉了,影响了今年经济的建设,特别是农业的进展,给群众泼了冷水。”这
次会上,毛泽东又不点名的批评了邓拓。

    一九五七年底,在十二月二十日的编委会上,胡乔木专门批评了思想、理论的
宣传问题。他说:毛主席批评《人民日报》时说过,《人民日报》不是第一流的报
纸,是第二流的报纸。因为它不谈理论,不谈思想。在讨论什么问题时,要经常记
住辩证法,历史唯物论,要讲阶级,讲矛盾,分析矛盾性质,这就叫有理论。但人
民日报这么多人写文章却很少谈这些。

◇ 邓拓终于被迫辞职

    紧接着,一九五八年,一月十一日至二十二日,在南宁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上
,毛泽东再一次旧事重提,以尖刻的语言,当着所有的与会者的面,在大庭广众之
下,再次批评邓拓。当邓拓走进会场时,毛泽东说:“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人民
日报、革命党不革命。我在二月二十七日最高国务会议上的讲话,民主党派拿我的
文章各取所需,人民日报闻风不动,写一篇社论,从恩格斯谈起。我给你们讲,你
们又不执行,为什么又不辞职?……有一句名言‘千金难买好时机’,‘寸金难买
寸光阴’。大鸣大放,清华大学叛变了几个支部,不然审也审不出这些叛变分子。
邓拓就是无能。我说他是教授办报,书生办报,又说过他是死人办报。”

    在这次会议上,毛泽东又批评了两年前那篇反冒进社论。他认为这篇社论有原
则性错误。他说:“不能说社论一点马列主义没有。但在‘但是’以后,是反马列
主义的。社论的提法同魏忠贤的办法一样:‘东林虽有君子,然亦有小人。’这是
魏忠贤的笔法,其实是说东林皆小人。引我的话,一来不冒犯我,二来是借刀杀人
。把我的话掐头去尾,只引反左的,这不对。不用全段话,是秦琼卖马,掐头去尾
要中间一段。方法是片面的。前面讲少数如何,后面讲多数如何。形式上两面反,
实为反左。”

    上述这些讲话,逼迫邓拓只能又一次辞职。到这年八月,中央才批准他辞去人
民日报社社长的职务,到北京市委当文教书记。到一九五九年二月,报社专门举行
了一个正式的欢送会,这是编辑部全体人员参加的一次盛大集会。他在会上心情激
动,朗读了他那首著名的《留别人民日报诸同志》的七言律诗。

    笔走龙蛇二十年,分明非梦亦非烟。
    文章满纸书生累,风雨同舟战友贤。
    屈指当知功与过,关心最是后争先。
    平生赢得豪情在,举国高潮望接天。

    邓拓一九五九年二月十二日

    这首诗,令我终生难忘。离开这样的好领导、好师长、好战友,我感到困惑和
茫然。我反覆琢磨,他那句“文章满纸书生累”的“累”字,很可能最先是个“泪
”字,可作“滴滴血泪”来解释,以后才改为“累”字。

◇ 临别交心,文革玉碎

    在他离开报社以前,他曾约我到京郊潭柘寺去转悠了一次。在那曲曲弯弯的山
道上,在那幽深寂静的寺院里,我们两人怀着沉重的心情,拖着沉重的步伐,边走
边谈,有时就在石头上坐下来谈。当时,一来我的思想觉悟不高,二来是他很严格
地吐词遣句,总不指名道姓,不能对我敞开胸怀,畅所欲言。我当时比较天真幼稚
,更缺乏党内斗争经验,的确不能充份理解他的心情。现在想来,真恨我当时不是
他的知音。那时,我还是一再劝他不要辞去报社的社长职务,甚至劝他要作一些斗
争。他连连说:“难呀,难呀!”

    可惜,我在一九八六年写的纪念他逝世二十周年的文章时,是这样写的:“他
长长地叹了几口气说:‘如果允许的话,我真想留在这寺庙里多读点书,多写点文
章。’”对他的一句发自内心的真话,而未敢公之于众。时间又过去十二年了,我
应当把他那句感慨颇深的话写出来,他说:“我们党员,连当和尚的自由也没有,
我真想在哪个深山名寺,落发为僧,读一点自己想读的书,写一点自己想写的文章
。”多少年来,我多次想过他的这句话,我自己虽然没有被迫产生过“落发为僧”
的念头,但我多次深感我们这个自翊为民主的党,党员既没有退党的自由(要退就
得作为阶级异己分子开除出党),也没有思想言论的自由。

    一九九二年,我写了一篇《报人生涯五十年》的自述,其中谈到了邓拓同志在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时就被迫自杀的事。我写道:“我的战友和师长邓拓同志在
这场风暴中首先倒下。他像玉石一样地‘碎’了,而我,却如‘瓦’一般地活着。


    这是中国最优秀一代知识分子的悲惨下场。但是,他们所创下的杰出的业绩却
永世长存。邓拓所领导进行的一九五六年的人民日报大改版,是我国新闻史上极为
宝贵的一页,它将继续光耀人间,邓拓的英名将永远铭刻在亿万人民的心中。

    对于邓拓之所以遭受到毛泽东那样辱骂和忌恨,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我将在
下一章来加以回忆。


一九九八年七月写于北戴河,一九九九年三月三十一日第二次修改

http://www.cnd.org/CR/ZK01/cr105.hz8.htm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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