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士新：从卞仲耘之死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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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是不能忘记的，作为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应该把那段历史如实讲来，不应该遮遮掩掩，至于如何评判那段历史，或褒或贬，那是另一回事。在卞仲耘之死中，到底是哪一个人？是最后哪几拳，把她打死的，我想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把整个事件完整的写出来。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可能会延续几百年，把所知道的完完整整的告诉后人是我们的责任。

　　1966年，我还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从818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开始，我们那批同学都跃跃欲试，而我由于不是正宗“红五类”成份，所以迟至10月底是用非正常方法才到了北京，也就是说不是经有关方同意才去的，是我和同班同学李永清自己去的。这在当时有成千上万的人，都是这样到北京的。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在北京那短短的拾多天，让我多年后，付出了承重的代价，以至于影响了我的一生。我有时真后悔当年我那超出常人的举动，是否正确？多年来，我一直尝试着想写出来，告诉大家，可是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不成功。

　　一切是从11月5日被两个解放军从新华门领进中南海去斗争反毛主席的走资派开始的，那天上午按照前一天的约定，我和李永清进了中南海，在一栋古建的空无一物积满灰尘的二楼，见到了赤身露体裹着簿被躺在地板上的刘少奇，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我们还不相信是真的，经过仔细辨认,交谈，才真真切切的相信，那个3日还和毛主席一起站在天安门上的国家主席，现在就躺在我们面前，虽然我们一口答应进来斗争反毛主席的走资派，其实我们也不知怎样去斗争？面对一个一口否认反毛主席，赤身露体裹着被子的人，倒真是无从下手，通过交谈得知领我们来的其中一人是刘的警卫，还有一人刘也不认识，大概对我们已有了些放心，刘还向我打听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我说：其他我也讲不清楚，我们苏州市委已打倒了，全国我想也差不多。当两解放军再次上楼来，我自作聪明地半开玩笑对他们说：他说他是刘少奇，真假我也不知？他说：你是他警卫，你是怎样保卫首长的？在出中南海的路上，大概为回答我的提问，两解放军指着一群穿军装的说：那是刘的儿子。我问：他怎样？回答说：整天和我们在一起。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但这是真真切切发生的，我们有什么责任吗？这是一目了然的，1979年以后，大家都知道刘少奇是死在开封。但是当时我们如果把他打残了或打死了，那么现在应该怎样讲呢？起码红卫兵又有了一罪名，也可能这事就没发生过一样，就像我现在讲一样，写给当局沉默不语，写给媒体也没回答，当然这是两种不一样反应，但这就是事实。共和国的主席曾经白天站在天安门上，下了天安门，就赤身露体裹着被子睡在地板上，而当时我们住的石景山古城中学都已开暖气了。事情就这样简单，我就这样自觉不自觉卷了进去，虽然已过去四十多年了，可就像昨天发生一样。

　　卞仲耘死在她的学生手里，已经没有什么疑义了。而刘少奇赤身露体裹着簿被，躺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也是没有疑义的。刘少奇躺的那栋古建小楼的具体位置，就和刘少奇中南海住处一墙之隔。把自己亲身的经历，实事求是的讲出来，是我多年来的愿望。而3天后发生的事，更让人匪夷所思。

　　11月8日，在天安门附近，有一公安便衣拦住我，说：“上面需要掌握了解各大学情况，想叫你去。”我说：“好啊！那走吧！”说：“不是现在，你晚上到这里来，我带你去。”当天晚上，在他的指点下，我一个人到中南海东门，我同警卫战士说：是北京公安要我来的，什么事我也不知。他叫我在传达室等，然后打了个电话，隔了半个多小时，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军人，这时原已在传达室里的一对中年男女迎了上去，只见那军人对他们说：你们不能进去，那女的就和他争了起来，就说好，你不让进，我来打电话，说着就去拿电话，但也被制止。双方争了半天，就僵持在那里。这时那战士指了我一下，说：“张主任就是他”，那张主任说：“啊！你也不能进，明天再来吧！”我说：“我住在石景山那边，要到西单去坐车，末班车是9时，现在回去车都没有了，我就在传达室等吧？这里还暖和点，”说：“你走吧！不可以。”我本来就对叫我晚上来，就有疑惑，现在说叫回去，我就往外走，这时那对中年男女也走了出来，大家就一起走，走出传达室七，八米，这时那张主任从室内追了出来，对我们叫到，“不要交谈，你们不要交谈，”他这一叫，倒使我们都有了交谈的愿望，这一谈，我真是大吃一惊。

　　原来是毛主席的女儿和女婿，开始我还不相信，怎么毛主席的亲人不让进呢？这一来，我更疑惑了。他们到底在搞什么？由此我想起3天前，看到的赤身露体的刘少奇，毛主席知不知道？答案是：不确定。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那么不让毛的女儿进去，毛知道吗？应该是不知道的，哪有父亲不见女儿的？而且连电话也不让打，这权力也太大了。那么他们为什么叫我晚上来？我是初中学生，对大学学生也是清楚的，他们根本就是人云亦云，还需要去监视吗？会不会到大学是假？搞刘少奇是真呢？连想来北京后，总政治部付主任徐立清和警卫员小王（山东益陽人），就睡在我同一教室。11月5日，那天我们回到学校，他就知我们进了中南海，在听我说起刘少奇时，马上虎着脸说：“你们把他搞到哪里去了？”我奇怪的对他说：“你怎么不去问那两解放军？”后来学校广播室的学生，告诉我，徐到广播室打电话给周恩来，讲到我。这些信息汇总后，我感到：这些人，我一个也惹不起，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除非他们直接来学校找我，这样也好有个证人。

　　我在10日，那天参加了毛主席第七次接见红卫兵后，13日就离开了北京，中间没离开过学校，也没有人来找过我。我自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惹不起，还躲不起，进入七十年代后，真当我已经多忘了，麻烦一个个接踵而来，我自己受罪也就算了，让我不能择怀的事，还连累了不相干的人两条命，这是后话。

来源: 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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