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往事——严力口述历史

tuffy05

严力（y） 老徐（x）

X：严先生您好，您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接受现代诗、现代美术，并觉得我们需要这样的东西，就是有别与文革期间一元化的东西？

Y: 应该在70年左右，那时候我的父母都在五七干校，他们离开的时候，是不知道未来怎么样的，当时我也不怎么能确定未来的事情。而当时我就留在北京，也没有人管，脖子上挂个钥匙，是个野孩子，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描述的一样。我虽然在一个中学挂了一个名，但实际上是不去上课的。69年的时候就读到食指（郭路生）的《相信未来》，就觉得这是有个性的东西，我第一次看到现代派的画是在72年的时候，我和芒克一起到鲁燕生家里去，就看到了一张很奇怪的画，不是很大，是彭刚的作品。渐渐的，我就进入到这样一群写新诗，搞现代艺术的圈子里。说实话，我们当时也不是学习西方现代派的东西，因为我们根本看不到西方现代派的作品或者印刷品，西方美术的介绍最晚就是到印象派，我们只能拼命找文革以前出版的西方文艺的作品互相传看，所以那时候画画是心里想这样做，完全出于内心。

X: 当时的政治、社会气候是怎样的？

Y: 其实76年四五运动就是一个爆发，78年我们都希望***出山，希望政治气氛更开放，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的“西单民主墙”，它本来就是一个广告墙，后来有很多民间地下刊物，把自己的文章写在纸上贴上去，后来关注的人越来越多，才被称为“民主墙”。很多地下的政治、文学刊物自己印好了就到那里卖，一毛钱一本，收个工本费，也就出现了“七大民刊”。但80年政治气候就变了，当时地下的刊物都被禁止，“民主墙”也被因为“影响交通”被搬到一个公园里，去的人就少了，渐渐也就没有影响了。

X:那再请您谈谈星星画会的情况？

Y:79年的时候一帮年轻的画家办了一个无名画会，他们的主旨就是回归自然，较多地画一些风景、景物之类的主题，以主体的改变表示与过去的不同，当然在表现手法上也是体现一个多元化，后来他们通过美协办了画展。但我们觉得我们要做一个更激进的、非官方的组织，就是星星画会。后来我们的画就挂在美术馆外面展出，也没有通过美协，当时是非常轰动，包括很多学院里的老教授都来看，感觉这帮年轻人够野敢画。但两天以后，就把我们的画展被封了，原因也是“影响公共秩序”。之所以能封，也是一个插曲，我们的画展完了，画就放在美术馆的一个小房间里，当时他们也同意了，但查封那天就不让我们拿画了。我们当时9月27号开展，9月29日查封，10月1号就示威游行，我们举着要自由，尊重宪法的牌子就去了北京市委，当时大概有四五百人，结果我们胜利了！我们直接与北京美协主席对话，同意我们的画展在11月份在北海公园展出，展出以后更是轰动，但我们国内的媒体基本没有报道，只是在一本《中国建设》的英语版刊物上发了一则消息。

    第二年我们又要办展，北京市美协说，你们这个事情他们不管了，要我们直接找中国美协，于是就找了江丰（中国美协主席），江丰来看了我们的画，但一句话没有说就走了，后来就通知我们在美术馆展出，来看展的人同样非常得多，估计有每天都有800多人，但后来政治气候变了，星星画会就不被允许办展了。

X:后来您个人在上海办了一个展，具体的情况是怎样的？

Y: 既然星星画会不能办展，我的朋友吴曦鸣就建议我到上海办展，一，因为我是工人，这个身份在当时还是很有用的，二，离开北京，估计阻力不会太大。我的画到了上海，上海很多的老画家给予我很大的帮助，如找到了人民公园的展览场地，当时的老画家有颜文木粱、李咏森、陆俨少、王个簃等，都帮我题了字，做了很多的工作。我的展览在人民公园展出后，还被延长了展期，这在当时真是绝无仅有的，而且可以说这个展览是中国当代艺术第一个个展，但开展当天，就有两个便衣找到我，让我解释每一张画作，我看他们的说话的口气，样子就知道是那么回事，也就给他们一张一张的解释，唬弄过去了。后来我回到北京，想办一个三人展，什么都准备好，被通知不能展。85年我的签证下来，就去了美国。当时我们这帮人基本都出了国。

X:您在美国的情况如何?

Y:我81年申请的自费留学，隔了这么久才批，也是因为政治气氛，希望我们星星画会的人都走吧，不要再折腾。我到了美国一个大学，他们让我读两年了硕士，我说我本科文凭也没有，他们说你的画就说明了你的水平，后来我和这所大学的校长谈了一次，他说，你希望在高校做老师，就拿个学位，如果想做艺术家，读这个学位也没有意义。我就说那我就不读了。于是就是做自由艺术家，我其中有5年没有画画，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写小说，写诗上面，我觉得我要表达的东西，画不能表达，我就用诗歌，用小说来表达，当然其间我也会做一些插图。我要说的一点是，我们星星画会这些人，基本现在都回到了绘画，不管在世界各地，更证明了我们当初用心的单纯。我现在也在作一个展览的准备，就是79—85年的星星画会的作品展，我们不要只注意85年那一个点，我为这个展览也准备了3年，找到了70余幅作品，这也是填补了学术上的空白，马上要在北京展出，我想肯定会在引起重视。

http://www.shigebao.com/html/articles/shiliao/327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