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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3 20:3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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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谈走后门 (2009-11-29 01:22:27)转载▼
标签: 走后门 腐败 红五类 血统论 阶级路线 杂谈分类: 读高安华《天边》后的随想反思
今天生活在社会中下层的广大国人,只要谈起腐败现象,就咬牙切齿,谴责那国体上下似乎已经不可救药的腐败。即使是很多对三农至今还放不下的人,也认为,要再这样腐败下去,亡党亡国,那是迟早的事情。
在这里,我无意对腐败进行分析研究。可是作为过来人之一,我怎么总是觉得,腐败的初始阶段,应该追溯到四十几年前的走后门呢。而且,在初级阶段,走后门是依仗着血统论、家庭出身和阶级路线,在幕后悄然进行的。
听说过“留苏预备生”一说吗。早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末,在南师附中当老师的母亲就提及过。那几个身价类似金枝玉叶的高干子弟,在高中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内定”,毕业后直接保送苏联读大学。
作者倒不是留苏预备生,因为她赶上了中苏交恶的年代。可是她也不怎么逊色,被内定毕业后直接保送北京外国语学院。这是1966年5月的事,由南京市副市长王彬和江靖宇定下来,通知了南师附中。而且讲得很清楚,不要感谢两位市长伯伯,而是要感谢她当了烈士的爸爸。
回顾一下,那是个什么年代呀。政治形势急剧左转、文革即将爆发。
那年5月,我们初三的同学,在江宁县的陆朗劳动。高二高三的更艰苦,在苏北盱眙县马垻公社开门办学。
前两届“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牺牲品,历历在目。黄桂玉她们,1964年去了盱眙当农民;1965年的那批更加残烈,他们远赴新疆阿克苏的丰收农场。
我们,尤其是非红五类,在升学和下乡的浑水中,都要淹得窒息了。而作者在此时,已经高枕无忧,在展望未来步入外交部门的美好前景了。还给她说对了,如果不是文革的爆发,那还真不是一场黄粱美梦。
有人可能要出来为作者说话了:她毕竟成绩好、外语好。
可是,我敢打赌,与她同等水平的,在同校同届里,至少能找到好几个,而且不乏干部子弟。那么为什么偏偏要内定她?
有人还是要打抱不平,说这毕竟是内定、而不是作者要求的。
那么,就请看看作者自己要求的吧。这里只谈几件决定人生轨迹、走了上层路线的大后门,都是顶着烈士子女的光环干的。
作者的弟弟高卫国当兵,1967年4月6日,南京军区装甲兵司令员肖永银走的后门。
作者本人高安华当兵,1968年4月19日,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走的后门。
这两宗可都是在文革中老三届离校下乡前的故事。这里大概不需要我重温一遍,当年当兵和插队之间的巨大差异:政治上、经济上、精神上和前途上的。
在那发内部当兵的走后,我还在天真地苦思而不得其解:那些人中的近视眼是显然不符合当兵条件的啊。殊不知,在统治集团利用手中权力来实现切身利益时,那些条条框框只是针对老百姓的。
作者的姐姐高安东和夫婿,1981年3月从内蒙古调回南京。走的是江苏省省长惠浴宇的后门,因为他的亲弟弟周惠,是内蒙古自治区的第一把手。
这里大概也不需要我再来重温一遍,当年调动工作的难度。
且不谈内蒙古太苦确实可以理解,就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的夫妻分居二地,想调到一起,又谈何容易。
我的一位朋友在山西,因苦于常年调不回福州与妻子团聚,结果不得不离开祖国、移民香港,才把太太给弄到了一起。
如前所述,走后门的初始阶段的特点之一,是以血统论为前提的。家庭出身不好,想都不要想。广大工农子女也不要想,因为他们的父母不是有权有势的干部,也就少了一群能帮得上忙的叔叔阿姨。
笔者以前的拙作里,就对走后门和血统论就有所讨论。不足之处,是可能也没逃出三农思维。这里摘抄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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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学校的旨意,干部子弟是努力学习的,在政治上是要革命的。头上戴着家庭出身好的光环,他们应该清楚,在对未来进行竞争、本应该是公平的起跑线上,他们的起跑点被他们的父辈,人为地提前了许多。有多少优秀青年,甚至被取消了竞争资格。干部子弟的起跑,比他人要轻松得多。这是因为,我们的祖国,在决定年轻人前途时,把家庭出身看得越来越重、对党的阶级路线,执行得越来越左。
我从来就没有听过中央文件里正式传达过如此党的阶级路线,可是当时却是全社会的共识。这就是那臭名昭著的、欺骗了一代人的三句话: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
(摘自《祖国的花朵》)
试评走后门
只有在物资贫乏的世界,走后门才会有市场.这点,我们国家具备了.
那些年,我们不仅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而且雪上加霜,连报纸都不得不承认:国民经济已在走向崩溃的边缘. 广大人民的温饱都难以维持,所以可供分配的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是极其有限的.
什么是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 对我们年轻一代来说,无非就是升学,当兵,招工,提干,入党之类的了.
我们暂时可把走后门,定义为用不正当的手段来谋取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 关键又是怎样去定义所谓的不正当的手段?
当权者对这些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我们的农民领袖们,与历代君王一样,在他们进城坐江山的不久,就开始念叨“财产和权力的再分配”了. 早在1967年春,毛泽东的夫人、当代“红都女皇”江青,就在“为人民立新功”一文中,赤裸裸地宣称:这种财产和权力的再分配,是一代一代地,不断地,进行着的.
如果让一代年轻人,在同一起跑线上,公平地竞争这些极其有限的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的话,那么很可能他们心中的有些人会竞争不过而落榜、被淘汰出局.
怎么办? 办法之一,当权阶层制定了党的阶级路线,作为资源再分配的准则. 用这样的方法,使一大批优秀青年失去了竞争能力,甚至竞争机会. 请问这算不算不正当的手段? 今天再一次回顾历史时,我们可不可以说:当年党的阶级路线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走后门,是披上了合法外衣的,冠冕堂皇的走后门?
在农村的日子里,人们所目击到的最大的一次集体走后门,算是干部子女,尤其是军队干部子女的“内部当兵”了. 一夜之间,这批知青可以走得精光. 不需要贫下中农推荐,不需要体检. 他们不辞而别,临走连招呼都不打,连户口都不用吊销!
(摘自《从知青到工人》)
后来十年的历史表明,血统论以及它的各种版本,仍然是当权者压在广大青年身上的最沉重的包袱之一。
在运动初期,他们是用血统论来搞迫害。搞迫害,是血统论肆虐的高峰。
在运动中期后期,他们是用血统论来搞不公平的竞争。
为了谋取自家最大的利益,他们把决定年轻人入党、入团、招工、升学、参军、转正、提干、提级的权力,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也就是说,他们把这个国家“不断进行着的财产和权力的再分配”的权力,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为此,他们玩尽了一切权术,甚至在文革辞典中加入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词条,使众多的青年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给当权者感恩颂德。
(摘自《我的文革初期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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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以上的评论谈不上很系统。
可悲的是,在党文化的熏陶下,广大人民群众对自己无后门可走,已经认命了。
甚至有人可能要出来打圆场,提醒老百姓:走后门并不是三农的特产。从民国追溯到历代封建王朝,都有不同版本的走后门。哪个时期的统治者不玩这一手。
我的看法很简单:你走后门可以,可是请不要同时又在搞欺骗。这边后门走得呼呼的、那边又在标榜自己是什么“为人民服务”的,是什么上面派来的“三个代表”,来搞什么“和谐社会”的。
这里我想把评论走后门推向一个更沉重、更敏感的话题:批判别人容易、批判自己难。
我自己也是通过走后门,在1972年底从农村走进了工厂。虽然级别很低,但性质是一样的。是苏北的一个县大集体单位,走的后门也低到县革委会生产组副组长,他是我家旧时小保姆的哥哥。
下面是我的反思自己的走后门, 也摘自《从知青到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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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工人后,我又背上了一个额外的沉重的思想包袱:我是走后门进厂的.
最初,我试图用三条理由来安慰自己:一是我在农村表现好;二是县大集体,不是什么好单位;三是走后门是从上面开始的,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可是渐渐地,这些对我,对广大的还在下面的知青,都不能自圆其说.
焦点又回到在同一起跑线上,大家公平竞争的问题上. 下面表现和我一样出色的知青多得很. 没有杨、邵、梁等人的帮助,这次招工机会能给我捉住吗?
从1973年开始,四人帮开始唆使人们“反潮流”. 比较知名的有张铁生、黄帅、李庆霖等. 但第一个反潮流的,要数钟志民了. 钟因其父亲是解放军福州部队政治部主任,在插队时内部当兵的.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意识到并公开承认走后门的错误,毅然从部队退回农村,继续当知青.
事后,“人民日报”对钟的行为加以宣传报道. 于是很多走后门的青年纷纷效仿,自愿退回原籍,似乎形成了一种潮流. 当时,我刚刚进厂,思想境界还没那么高,只是有点不安地观察局势的发展.
不久,在1973年初,中共中央XX号文件关于走后门退回原籍的意见下达. 据我回忆,该文件在轻描淡写地批评了走后门现象和赞扬了钟志民等人的行动以后,要求停止走后门者退回原籍的潮流. 原因是形势将要失控. 我记得文件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句话: 走后门的不一定都是坏人.
文件下达后,其客观效果使走后门得以进一步合法化,甚至半公开和公开化. 以后,走后门愈演愈烈.
举个例子.
淮安县范集公社的南京下放干部XXX,在本人上调县教育局任秘书后,利用职权和关系,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在农村刚毕业的三个子女,先后弄进了部队当兵,弄进了江苏省淮阴师范学校和南京师范学院当工农兵学员. 那个即将去南京上大学的受益者,由于得意忘形,在公开场合被人讥讽是走后门的. 他居然恬不知耻地说:他能上学是由于贫下中农的阶级感情!
这种口出狂言,可能是他父亲教的,也有可能就是倚仗那个中共中央文件吧? 他家的好事独享的所作所为,在当地引起了公愤.
就是从当年走后门合法化的开始,助长了社会不良风气,发展到当今国体上下的腐败. 这个观察不知有无道理.
而我,当年处在险恶的形势中求生存谋发展,也身不由己地被卷了进去.
我历史上形成的思想包袱,在三十几年后该作怎样评价,也可进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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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佩服作者走后门的能量、胆量、方式和策略。为了自身的利益,她做了最大的努力。这点不应该有异议。试问哪个人、哪群人不是为自己而全力以赴呢,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寻求发展。
问题是今天在回忆自己走后门的时候,用的那种理所当然和津津乐道的口气。全然没有察觉到,当年那是在参与掠取广大穷苦老百姓极其有限的政治和经济资源。
如果在回忆走后门的时候,能稍微调整一点语气,再略加一点反思,我把这看成是一种对得起虚度六载后的境界升华。这也是我为什么在抨击别人走后门的同时,把自己也弄了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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