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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式:北大教我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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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29 11:51: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为北大物理百年征文而作)
科学与民主是北大精神的精髓,它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代代学子。我受北大严谨学风的熏陶,在技术上深入细致地求证,曾取得了一些成果。
人民民主专政下的民主集中制是教材,但仅停留在本本和答卷上,空洞的说教与现实有明显的反差。从1960年入学起,耳边是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三面红旗是要高高举起的,不允许一点怀疑。我们年级的董德宇,1962年假期回农村老家,看到干部吊打老贫农,很是气愤,便写了一首牢骚诗:“历代王朝一条根,开国总得收民心,一旦政权巩固后,受苦仍是贫穷人。”学校给董戴上反动学生的帽子。副校长邹鲁言,主持“河南河北人民公社调查组”工作时说了几句实话,受到北京市委和北大党委的批判,被逼自杀。他的死在北大只引起小小涟漪,绝大部分群众并不知此事。若不是文革,我还不知道北大曾有一个副校长邹鲁言。
按中央的部署,全国展开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号召“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和大多数高年级学生一样,作为工作组成员参加了“四清”。工作队一进驻,把形势说得很严重,号召群众起来揭发当权派,并对群众进行排队。至于当权派是否整倒,等运动后期再说,这是当时通用的模式。到了文化大革命,工作组要把文革变成又一次反右,一进校就分类,为抓右派作准备。没想到“右派”却提前冒出。借“六·一八”事件,工作组在北大抓了40多名“游鱼”。北大作为样板加以推广,清华抓了800多名“游鱼”。
在辩论工作组问题的日子里,我体会到具体的民主。不同意见都可以发表,两种意见的人心平气和地讨论。工作组撤走后一段时间里,这种气氛仍在延续。有人写了“毛主席的大民主万岁”的大字报,但自从加上“毛主席的”前缀,就偏离了民主的轨道。乔兼武的“造三个大反”(砸烂取缔党团组织形式,代之以革命委员会;党政合一为革命委员会;砸烂从中央到地方的一切办公室。)可以说是北大大民主的最后尝试。1966年,时称“十二月黑风”的对中央文革和林彪提意见的风潮,由于中央文革出面反击,各基层组织也开展反击“十二月黑风”。聂元梓借此打压了校内的部分思想活跃者。
把分歧提到路线斗争,路线斗争就是敌我矛盾,就是你死我活。这是中央的宣传和政策,下面随之效尤。虽然打着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同一面旗,唱着同样的语录歌,但两派却打得不可开交。这不是北大的特有,从北京到各地皆如此。在这样的形势下,民主不知到何处去寻觅。
1970年开始的清查“五·一六”运动,两派的头头都遭了殃。逼牛辉林在办公楼大会上承认自己是“五·一六”骨干,给聂元梓等戴上“五·一六”分子的帽子。我有幸被押回北大受审,历时两年又两个月,亲自领教了什么叫“政治无耻”。
1967年反“潘、吴”时,风传王力、关锋是吴传启的后台。反王、关是分裂中央文革,这顶帽子一直在头上悬着。到了1971年物理系胡宗式专案组(以下称专案组)说:“两派是王、关、戚的左右手”。
1967年春反击“二月资本主义复辟逆流”时,社会上分炮轰派和打倒派,炮轰派认为陈毅、李先念、余秋里等是人民内部矛盾,反对攻击周总理;打倒派认为陈毅、李先念、余秋里是敌我矛盾,要揪其后台(双方在谭震林问题上都提打倒,做法上有所不同)。北大是炮轰派。在那个年代,“二流公社”、“二流文革”、“为二月逆流翻案”不绝于耳。到了1971年专案组说:“不管是炮轰还是打倒,都是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
专案组明知谢富治是“五·一六”的后台(专案组个别人当着我的面说漏了嘴),却借“反谢”压我承认反谢是反革命。1967年1月15日发生抢统战部档案事件。公安部开始把主谋抓了,后来又放了,并发表了《公安部某负责人谈话》,说主谋是左派。“负责人”当时认为是谢富治,没有官方的认可。“115”事件的性质到1971年已铁定。要说谢富治好,必须把他和《公安部某负责人谈话》剥离,于是有这样一段精彩对话:
专案组:说公安部某负责人是谢富治,毛主席语录有这一条吗?
我:“没有”。
专案组:那你怎么相信呢!
“913”之前,专案组说我反林副主席如何反动(两件小事,专案组无限上纲),他们对林彪是多么热爱,有林副主席做接班人多么幸福。“913”之后说:“这一下你们的后台更清楚了。”
这一场清查运动,全国抓了500多万“五·一六”,两派的头头基本都打下去。对于这段历史,中共党史是这样叙述的:19701月和2月,党中央分别发出指示和通知,大规模地部署开展“一打三反”运动,再次酿成大量冤假错案。19703月,党中央又发出《关于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阴谋集团的通知》,把这场自1967年下半年以来时断时续的清查再次推向高潮,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也没有正式宣布完成。这场持续多年的清查活动,有极大的任意性,被指为“五·一六”分子及其后台的人不断变换和增添,并株连大批亲属。连续不断的“清理”、“打击”、“清查”运动,使刚刚经历了“天下大乱”的人们又置身于人为地制造阶级斗争的严酷氛围之中。
我常常思考自己和所在的组织在文革时的对与错。怎样总结文革?思绪良久,归结六个字:民主法治人权。如果那时有人权的观念,我们是否还会刀兵相见、杀害无辜呢。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唐太宗在“玄武门事件”之后采取和解的政策,换得贞观之治。美国南北战争之后采取和解的政策,换得头号强国。南非曼德拉采取和解的政策,换得全世界的尊重。改革开放在经济上取得了很大成绩,本有机会在政治上也能取得突破。但遗憾的是,斗争哲学不但继承还发展到极致。所幸中国人民的眼界在变,“和谐”社会是民心所向。我国加入国际人权公约,民主的环境也有较大的进步。不少学者和当事人,在总结评价许多历史事件。政府的态度在某些方面有所改变。典型的示例是对林彪的评价,功罪分明,他的形象又出现在展览馆和影视作品中。
2006年牛辉林去会见聂元梓,我听后很高兴。不管他们谈什么,会见本身是双方和解的表现。多么希望这种和解能延续和扩散,也希望学校当局给这种和解创造条件。偶然看到《北京大学记事》(1998年为北大百年校庆所作,2008年再版)关于文革的记述,令人费解。《北京大学记事》记载了如下消息:
1980319按照130市纪委筹备组的要求,我校整理了一份《关于聂元梓、孙蓬一在文化大革命中破坏房屋建筑的罪行》材料上报。其中说,19673月,学校发生大规模武斗,使学校的房屋建筑遭到严重破坏。当时以28楼“井冈山”总部为中心的周围1719202930323435363740楼等11栋楼房破坏十分严重。1720343740楼的楼顶瓦面全部被打碎。1720282930323435363740楼等11栋的门窗玻璃,门窗扇全被打碎。2830353637五栋楼楼内的暖气及灯光设备均被拆除。暖气管道做了武斗工具,这些楼内的家具设备(其中28楼是留学生用的家具设备)都被砸毁。聂元梓、孙蓬一为了大规模武斗还损坏了五四运动场的20万块红砖,并且挖了地道(从37楼—36楼—35楼—30楼全部从地下2深处挖成宽11.7的地道),使楼房建筑机场受到损害。为了搭天桥,把3536楼的屋架风撑也给拆除了。2008年版第969页)
北大武斗期间,“井冈山”修了天桥,挖了地道,楼内的暖气及灯光设备均被拆除。暖气管道做了武斗工具。尤其是天桥,人人都看得到。这是每一个在北大的人都知道的事实。北大的某些领导硬说是聂、孙之流干的。颠倒是非如此,其他可信乎?(注:北大大规模武斗发生的时间是在1968年,不是1967年。)
1967年4月13日晚,孙蓬一在大饭厅发表演说,引起炮打谢富治。这是轰动北京、惊动中央的大事件,人人皆知。然而在《北京大学记事》中,这一天却是空白。惊讶之余,我开了博客(http://blog.sina.com.cn/huzsh),欢迎大家光顾、指正和探讨。有人说校史的编辑是派性。我认为不是,他们只是陶醉于70年代不能自拔。1967年8月31日,王力、关锋倒台了。9月中旬,在“井冈山”总部的28楼前的马路上,我见到“井冈山”的一把手侯汉清,谈了一会儿,他说:“我们保王、关,是保错了。”这才是北大人的科学态度和胸怀。
2008年《北京大学记事》再版,增加了聂元梓反总理的内容等。由于涉及到自己,我在2012年7月给周校长写了一封信,节选如下:
前不久见到《北京大学记事》2008年版。新增内容有三处直接涉及到我。由于编者取材的手法,谈不上民主,更谈不上科学。特此给周校长去信,作必要的说明:
1、《北京大学记事》2008年版,第777页这样写道:
6新北大公社”动态组组长胡宗式称:“1967年初,曾加入‘湘江风雷’并任挺进支队北京支队负责人的许××,要我们把陷害总理的‘0007密令’通过聂元梓,直接转到中央文革。我请示了聂元梓,她说:你们把它送到中央文革记者那里。由聂元梓电话联系,我到44楼三楼,向中央文革记者上交了这份材料。”(胡宗式注:时间不对,应是4月末。)
这份引文和我当时写的材料有本质的区别。在1971年清查“五·一六”时,我是这样写的:1967年初,北京的军事院校和机关的文革组织,分成“一筹”和“二筹”。北京高校大部分支持“一筹”,少部分支持“二筹”。北大动态组和北京机械学院“东方红”(地派)在支持“二筹”的过程中,动态组的刘志菊和北京机械学院“东方红”的许维刚相识。1967年中央下达“二·四批示”,把“湘江风雷”定为反动组织。“湘江风雷”的头头认为,“二·四批示”是总理因“007”密令问题,对“湘江风雷”实施报复,于是通过不同的渠道向中央文革送材料。北京机械学院学生许维刚,曾加入“湘江风雷”并任北京支队队长,他想把所谓“007密令”的材料,通过聂元梓直接转到中央文革。经刘志菊介绍,1967年初许维刚来到北大,把材料交给了我,我看后把这份材料交给聂元梓。第二天聂对我说:“反总理是不对的,这份材料我不给转。你把它交给新华社驻北大的记者(实际是中央文革记者站记者)。你到44楼3楼,我先打个电话。” 我在转交材料时写了一个附言,说明了许维刚的身份并且写了我的看法:“这是对总理的政治陷害”。很明显,《北京大学记事》的作者,在引用我的材料时故意删去“聂元梓说:反总理是不对的,这份材料我不给转”,和我写的“这是对总理的政治陷害”这些关键的话。
“007密令”问题,涉及到“除隐患”战斗队的数人,其中赵建文在“北京大学校友通讯”(2011年第九期)上发表 “往事有据可查”一文,说明了北大搞此问题是保总理的。
2、《北京大学记事》2008年版,在第779页这样写道:
7本月末,聂元梓同孙蓬一等核心骨干一起议论:聂元梓说:“在揪刘问题上反映出来,是旧政府机关与中央文革的矛盾……对旧政府机构的人要轰一轰。……在揪刘火线的问题上,总理的意见是保守的,不支持群众的革命行动;戚本禹是执行中央文革精神的。”孙蓬一说:“现在应对政府中的死角打扫打扫了,现在的形势很清楚,就是总理同中央文革的矛盾,我们还是紧跟陈伯达,站在中央文革的一边。” 王××说:“就是一干到底,就是听陈伯达的。”
关于“新文革、旧政府的矛盾”之说法,在北大来源于1967年6月动态组上报的材料——《与许维刚谈话纪要》。1967年6月中旬,动态组的刘志菊到北京机械学院“东方红”(地派)见许维刚,他分析了当前北京的文革形势。我们认为这不是他个人的观点,而是代表了地派的观点,于是把它整理成《与许维刚谈话纪要》。纪要上写:许维刚认为,当前北京文化革命主要矛盾是总理派和文革小组派之间的矛盾,即新文革和旧政府的矛盾。这一次你们北大站错了队,你们站在了总理的一边。你们被老三收买了(老三指总理)。他还说:地派的后台姓林。刘志菊问:是林杰吗?许答:比林杰大得多的林。纪要是我整理的,经校文革办公室上报,是有案可查的。当时校文革的部分领导传阅了《与许维刚谈话纪要》。
《北京大学记事》的作者,不知道根据什么,杜撰出这一段文字?看一看《与许维刚谈话纪要》的原件,不就一切自明了吗?!
3、《北京大学记事》2008年版,在第773页这样写道:
3月18日聂元梓召开红代会核心组会议,决定发动十万人游行,打倒谭震林。聂当场打电话请示中央文革,得到戚本禹的批准。
我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由红代会作战部召集,地点在北京矿业学院。会议开始时谭厚兰没有到。先由红代会作战部和北京农业大学介绍情况,讲的都是1967年1月15日前农口的情况。谭厚兰来后,大家请她讲,她说:“我没有什么好讲的,也没有什么材料,但我就是要反他”。聂元梓问大家怎么办,韩爱晶说:“红代会举行大游行”,与会者都表示同意。聂说,我请示一下中央文革,便到旁边的屋子打电话。一会儿聂元梓回来,说:“可以”。有人问,是否中央批准了?聂说:“没有,我把红代会的决定反映给办事组的×××,讲了明天的行动和口号。办事组没有表示什么意见,这就是同意了我们的行动。”
反击“二月资本主义复辟逆流”是怎么回事,现在都清楚了。戚本禹只是一个执行者。《北京大学记事》的编者,非要加上“得到戚本禹的批准”,无非是想把聂元梓和戚本禹拉在一起。这个足添得真没有意思。(节选完)
马克思高度评价德国作家莱辛:“对真理的追求,比对真理的的占有更为可贵。”——引自郭罗基的文章《浴火重生的周扬》
二〇一三年四月一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6ef67570101eymi.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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