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查看: 3181|回复: 0

重返1976:我所经历的“总理遗言案”

[复制链接]

0

主题

8173

回帖

2万

积分

管理员

积分
28918
发表于 2011-1-23 08:45: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重返1976:我所经历的“总理遗言案”

来源:文汇报 


    读完《重返1976——我所经历的“总理遗言案”》(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1月)的最后一页,正好是1月8日,这天是敬爱的周恩来总理的忌日!

  三十四年前的往事,还清晰记得。那时候,我在小三线工地、湘北一个山沟里当宣传干事。周总理去世了,不让设灵堂、不让戴黑纱、不让放哀乐、不让开追悼会,老百姓心中藏着哀思、憋着悲愤。后来,山沟里偷偷传开了“总理遗言”。印象深刻的是“小超同志:我们都是共产党员,一起革命五十多年”,“主席在遵义会议时和我的谈话历历在目”。之所以至今还有印象,一是觉得总理真是革命,夫妇间都称“同志”,二是周总理身患绝症,临终想的都是党和国家大事,连骨灰都没有留下,真是“鞠躬尽瘁,死后而已”。我和其他传阅过的人,没有一位怀疑“遗言”的真实性。正如袁鸣所写:“无论是说话的口吻,无论是对活跃在中国政治舞台上的中央高级领导人评价的分寸把握和不偏不倚;无论是对中国革命历史的了解;无论是文字的干净简洁和节制、不张扬……一切都像极了人们心目中周恩来为人的秉性和风格”。没想到,几个月以后传达文件说“总理遗言”是伪造的,是一份蓄谋的“反革命谣言”。好在山沟里,正忙着“毛主席为三线建设操心,我为三线建设拚命”,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追查“反革命谣言”。

  及至这一次读了《重返1976》,才得知“炮制”这篇几乎蒙骗了全国人民的“总理遗言”的竟是一位二十三岁的杭州汽轮机厂的工人李君旭,外号蛐蛐儿。李君旭是作者袁鸣及哥哥的同班同学,“一米八几的个儿,一头微卷的头发透着浓浓的儒雅和书卷气”,“他的作文常常被语文老师当范文朗读”,但是他“胆小和软弱”,“身上那种小布尔乔亚的浮华与矫情也是显而易见的”。1976年2月的一天,天下着雪,一帮同学“围着火炉烹狗肉议时政”。“大家聊到了总理逝世后会不会留下遗言,又猜测如果有遗言,总理一定会说到哪些内容”。“以往很是亢奋的蛐蛐儿却显得异常沉默”。不久,春节过后的一个寒冷的晚上。蛐蛐儿在昏黄的灯光下,拿出两张薄薄的纸——“总理遗言”,蛐蛐儿说是抄来的。在场的几个年轻人谁也没有问是从哪里抄来的,在议论了一番“和我们猜测的挺像”之后,全部埋头抄写起来。之后,“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将这份抄录的‘总理遗言’拿给周围的亲人、朋友、同学看了,而每一个看的人也都无一例外地埋头抄”,“而每一个抄录的人又都以最快的速度再传给他们周围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迅速传遍了几乎整个中国”。

  那时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也没有传真机,连打长途电话都很困难!这份“总理遗言”却在短短几个月里“传遍了几乎整个中国”。这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传播现象!因为人们对鞠躬尽瘁的周恩来总理的怀念!因为人们对祸国殃民“四人帮”的痛恨!被压抑的情绪如同地下的烈火在滚动。正如袁鸣在书中写道:“那时候,谎言之所以会流行,是因为现实中不能说真话!如果人们都觉得‘谎言’比现实生活更好的话,那么肯定是现实出了问题。”

  虽然伪造“总理遗言”并不足称道,但我还是佩服李君旭的勇气;佩服他的智慧和文字能力,二十多岁的人伪造一位政治家的遗言,遣字造句那么老道,能骗过那么多人!

  袁鸣没有把蛐蛐儿描写成“英雄”,她借一位当事人的话,对蛐蛐儿的行为作了概括:“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他的这一举动用一种不可替代的方式说出了人们心中想说而不敢说的心里话。……但不管怎么说,‘总理遗言’毕竟是假的。是蛐蛐儿编造的谎言,不能因为编造‘总理遗言’的动机是反‘四人帮’的,编造谎言也成英雄行为了。”在袁鸣的一再追问下,蛐蛐儿承认失恋后,他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给女朋友和女朋友周围的人看,“证明自己并非鼠人之辈”。

  由于“蛐蛐儿的单纯和幼稚”,让七个家庭蒙难,十二人被逮捕关押,几千人因为传抄“总理遗言”而被审查。其中蛐蛐儿和作者袁鸣的哥哥、姐姐、父亲等七人“都被定性为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现行反革命,判处死刑”。幸亏及时粉碎“四人帮”,他们才得以免难。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六位被蛐蛐儿“供出”来差点命丧黄泉的当事人,对蛐蛐儿的宽容态度。袁鸣的哥哥就说:“我一点也不恨他,他比我更惨。”相比之下,那位“并不如烟”女士用生花妙笔“揭密”黄苗子先生、冯亦代先生是“告密者”就显得很不厚道了。

重返1976:我所经历的“总理遗言”案 (袁敏,嘉兴日报,2010年1月18日)

  编辑人语:

  三十多年前,一份伪造的“总理遗言”震惊了中国。那节制而简洁的口气,让人无从怀疑它不是出自周恩来的手笔,“遗言”恰好说出了经历过十年浩劫、渴望新生的全国人民的心声。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封“总理遗言”,其实出自杭州一名23岁的汽轮机厂小工人的手笔,由此酿成了轰动全国的重大政治事件,被牵连的人达数千人。也由此,一桩单纯的由年轻人游戏般起始的事件升级为国家级的重大政治事件,一场强烈的政治风暴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三十多年后,涉案人员现身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又将如何看待这件令他们付出了青春、爱情、家庭等惨痛代价的“总理遗言”案?

  来自“总理遗言”案的核心人物之一、袁敏的哥哥瓜子当年面对媒体的“二十年内我们谁都不要说这个事情”,以及三十年过去后,他再一次在电话里对袁敏说“现在看来我说二十年还是说短了”的背后深意,让袁敏的“重返”注定是一场难以到达的回归。《重返1976》在尽可能地叙述袁敏最亲切的一群当事人在事件中的具体行为之外,遗憾地“被”抛了锚——它依旧是一个未完成的历史叙述。

  很久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总理遗言”这场惊天大案的源头来自我和我哥的同班同学,也是我们的邻居,那个在许多女生心中都曾掀起涟漪的风流才子蛐蛐儿。(图片说明:“遗言”的炮制者,李君旭,当年23岁的杭州汽轮机厂小工人)

  蛐蛐儿的真名叫李君旭,一米八几的个子,一头微卷的头发透着浓浓的儒雅和书卷气。他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是一种令女孩子着迷的浑厚的男中音。我和哥哥从小学开始就和他同班,那时候都作兴起绰号,叫他蛐蛐儿是否和夏日夜晚蛐蛐儿清脆动听的鸣叫声有关我已经记不得了,但他的作文常常被语文老师当范文在班上朗读;他的普通话标准异常不带一点南方口音且获过全市小学生普通话比赛一等奖,这都让他在全班同学心目中成了当然的才子。可就是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小才子,却被他的野蛮同桌——一个人高马大、连留三级的女生制得服服帖帖,无论是测验还是考试,这个留级女生都要门门功课优秀的蛐蛐儿把卷子给她抄。蛐蛐儿稍有不从,留级女生就在桌子底下猛踢他的腿,狠踩他的脚。好几次蛐蛐儿在课堂上呜呜地哭起来,老师问他什么事,留级女生恶狠狠地盯着他,他就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那时候,他曾委屈地撩起裤腿,给我和哥哥看他腿上被那女生踢出的乌青,我和哥哥大声嘲笑他的胆小和软弱,但我们哪里会想到,蛐蛐儿的胆小和软弱,看似他个人性格上的缺陷,多少年后却成了一场冤案得以被炮制最初的起因。

  蛐蛐儿那时在杭州汽轮机厂当工人,我哥在杭州半山电厂当工人,阿斗是建设兵团的,大耳朵在农村插队。虽然分布在各处,但他们仍然常常聚会。聚会总是在蛐蛐儿家举行。当时我们家住进了两家造反派,监视的眼睛似乎无处不在;阿斗的父亲虽然解放得稍早,已官复原职,但住房仍蜗居在一幢逼仄的民居楼中,也没有一处可以让他们高谈阔论的场所。相比之下,身为第一医院院长和浙江医科大学教授的蛐蛐儿的父母毕竟是英国剑桥大学毕业归来的高级知识分子,“文革”中虽然也受到了冲击,但各方面的待遇好像还没有被剥夺。蛐蛐儿的家是那种有前后门的老式三层楼带阁楼的房子,有很陡的木楼梯,白天也要开灯,有一种地下交通站的氛围。蛐蛐儿家那间十几平方米的低矮阁楼成了他们这帮热血青年激扬文字挥斥方遒的秘密据点。总理逝世以后,“四人帮”加快了篡党夺权的步伐,我哥他们的聚会也更加频繁,阁楼里的灯光经常彻夜通明。

  1976年2月上旬的一天,阴冷的天空中翻飞着雪花,哥哥的同学大耳朵从他插队的农村回到杭州,我哥、蛐蛐儿、阿斗、晨光等一帮人都聚集到大耳朵家里。大耳朵从乡下带回来一大块新鲜狗肉,那是他插队的房东知道他要回城后,为了送他狠心宰了自己家里养的狗。大家围着火炉烹狗肉议时政。大耳朵说,他插队的那个农村,农民都吃不饱饭,许多村民开始离开村子出去谋生了。大家又一起议论到刚刚下发的中央文件,议论到文件宣布的中央高层人事变动中没有了邓小平同志的名字。对时局的忧虑,对祖国前途命运的担心,让这帮热血青年更有了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使命感。

  在他们中间,蛐蛐儿并不属于核心人物,他的聪明和才情是大家一致公认的,但他身上那种小布尔乔亚的浮华与矫情也是显而易见的。面对窗外的雪花和屋里的炉火,蛐蛐儿慷慨激昂地说:我要当一颗铺路的石子,用我的热血去唤起民众!我哥说:民众现在已经是一点即燃的干柴,缺的是点燃干柴的火星,我们是可以做火星的。那一天,大家聊得很晚,大家聊到了总理逝世后会不会留下遗言,又猜测如果有遗言总理一定会说到哪些内容。

  集才情和矫情于一身的蛐蛐儿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创造性思维激情,每当这种激情汹涌喷薄时,他就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冒出一些像马雅可夫斯基一样激情澎湃的诗句。就在大家议论总理会不会留下遗言时,以往总是很亢奋的蛐蛐儿却显得异常沉默,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脑子里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转动,他将这帮热血青年你一句我一句的言论、观点、设想、猜测、希望……一丝一缕地融进自己的大脑,然后经过消化、过滤、融合,不动声色地构思创作了一份震惊中外,迅速传遍大江南北的“总理遗言”。

  (本文为书中选段)

  作者简介

  袁敏,《江南》杂志社主编。曾在京城出版界声名赫赫,却突然间告别皇城,回归江南故里。寂寞编杂志的同时,在《收获》开辟专栏——“重返1976”,影响颇大。三年后,遂成此书。

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169325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文革与当代史研究网

GMT+8, 2025-7-7 06:36 , Processed in 0.031581 second(s), 20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