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湘 一个真实的“大跃进”运动纪实——湘南一角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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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实的“大跃进”运动纪实 ——湘南一角透视

　　萧一湘

　　对农业、手工业和私营工商业的三大改造完成后，紧接着在农村中进行反资，在城市里进行反右。原来的富裕中农没了声音，城市的知识分子已三缄其口。毛泽东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对全国各行各业搞他自己设想的建设蓝图：向全国发起总路线（即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人民公社、大跃进的所谓三面红旗运动。关于三面红旗运动，笔者已另有专题述之，这里仅纪实湘南一角的大跃进运动。
　　
　　１、只供一次性试车典礼的铁路 （大办交通运动）
　　
　　 常宁市１９５８年大年初一，全民出工修路，大办交通。这年报告里记载：修通10条公路，长185公里；大车道1,251条，长3,054公里；乡村大道3,880条，长2,599公里，制造各种人力、畜力车53,000多部；空中索道610条，长480公里，疏通河道60公里。这一个“多”字把祖宗十八代的修路事业都做上了。但是所有道路都没有铺砂，只搭了个陡洼不平的泥路基。车子几乎都是木材结构，这样的车子在不平的泥泞土路上推，比人挑还要费劲，没用几天都躺倒在村头田角，绝大部分新车睡在厂里，全部报废了。大量木材、资金、劳力的浪费，说是交了“学费”。所谓空中索道只是开了个玩笑。回水湾河道改直，新河道反而没有多少水流，只是一只盘子深。原来多少还看见点点鱼舟帆影，已无影无踪。
　　 为了开发西岭矿藏，实际上蕴藏量还没有弄清。1958年9月，荫（田）西（岭）铁路便动工，采民建勤法，即县分任务，公社派劳力，自带工具、钱粮。高峰期上劳力五千多人，约投工百几十万个劳动日，完成土石方约70多万立方米。省投资配料费60多万元。1961年上半年建成通车。全长约15公里，设三站、过三桥。已配大小火车头及车厢，仅供庆祝试车典礼即停用，尚未正式营运即报废。那个资本家肯这样慷慨？
　　
　　2、放下锄头就拿锒头的工业化 （大办工业运动）
　　
　　1958年这个“大跃进”年代，必须大办工业，才能显现大跃进的气派。常宁县这一年，办了大小厂矿5，230个，职工剧增到44，894人，其中铁矿35个、铁厂26个、煤矿17个，铜、锡、铅、锌等有色矿10个，水泥厂36个，机械厂16个，轻化工厂96个，工业总产值18，600万元。国家投资剧增到780万元，比上年度翻了两倍半，从农业社平调来大办工业的资金更骇人听闻，就县里平调的数字竟有39，958，310元，这里主要还是1958年大炼钢铁、大办交通、兴修水利等几项中平调的现金、物资、劳力部分，真是发了“工业大卫星”。设备：土法上马。技术：城市有了两、三年工龄的工人就是师父。技术员、工程师在毫无工业基础的县，到哪儿去找？工人绝大多数是昨天的文盲农民。丢下锄头就拿锒头，大家的口号是“人有多大的胆、地有多高的产”。
　　 到1960年，由于战线过长，原材料供应短缺，产品质量低劣，积压亏损严重（仅县铁厂就亏350余万元）加之一平二调，严重挫伤了群众的积极性，再又粮食告紧，赶快压缩下马。通过关、停、并、转，多次调整，大小厂矿还有116个，职工减到13，144人。直到1962年底前还在继续压缩整顿。
　　
　　3、北京成了“卫星”接收站（大炼钢铁运动）
　　
　　 1958年9月22日，常宁县钢铁元帅升帐。县成立钢铁生产指挥部，大炼钢铁运动高潮掀起来了。早在6月初，因为县里从来就没有看见过炼铁，便派人出去学炼铁术，派60人去各地找铁矿石，不一月，就天方夜谭地称：已勘测县境内137乡有铁矿石，蕴藏铁矿石有8,400万吨，煤资源有1亿吨，可采130余年。
　　6月12日，便于弥泉、罗桥、荫田、大渔等乡开建土炉。6月15日、大渔出了第一炉铁水，7月12日，首产第一炉钢水，全县就开几千人誓师大会，发出《告全县人民书》，开展参加大炼钢铁的全民签名运动，颁布《钢铁生产动员令》，调动272,938个劳力，一个不到50万人的县，占了总人数的一半多，投入到这个伟大的运动。中小学停课月余。11万人采矿，5万人烧木炭，1.4万人挖煤，4.6万人搞运输，其余所有的人参加炼铁。
　　 劳力皆按军队编制用师、团、营、连编排，组成大兵团日夜奋战。县委用口号发表决心：“苦战半个月、日产双千吨”。10月30日放出第一颗“日产铁700吨”的大卫星。开展“插红旗、拔白旗”竞赛。这个一插一拔真够厉害，只要白旗一插，那就等于宣判你的政治生命死刑。谁愿意找死，而活着只要你嘴里报个喜字，送张红纸，小则受表扬，大则提升当官，夫荣妻贵，这么廉价的荣光，何乐而不为。于是，“智慧”之花盛开，各地大量收集老百姓的铁锅投入炉内，以充报产量。除县办煤矿外，人民公社办的小煤井也有767口，全县放出日产煤2.4万吨的“大卫星”。
　　 本年先后建铁厂171处，筑土炼铁炉1,881座，正式炼铁不到三个月，年底报告出铁7,200吨。结果不但数量不实，而且花了那么多代价，竟然是一堆废铁。以一个既无知识,，又无技术、又缺可靠资源，妄图以人海战术来对严谨的科学，不能不说愚昧到了顶峰。果能如此，则世界科学，都可以毁灭了。好心也能害死人，而且最不容易为人们吸取教训，因为他们是“好心”呀！
　　群众运动大炼钢铁失败后，松柏铁厂1959年3月开建，10月投产，当年投资200万元，新招工800人，四个小高炉中4立方米的有3个，4.5立方米的1个，上报日产生铁20吨，四号炉1960年跃进成日产40吨。因能放出“卫星”，荣获省先进单位，省委号召“全省钢铁学李克良”（作为县委副书记还是文盲的李，当时是县炼钢铁前线总指挥长）。人们习惯地把指挥部开会的房子叫“干劲仓库”，通知开会时，大家说“到干劲仓库领干劲去呀”！全厂小高炉利用系数上报达到4.958，一座４号高炉，把生铁和矿石一起下，竟然上报达到25.21，随即出席北京全国钢铁劳模大会。这时候的北京简直是“卫星”接收站，也是孕育“卫星”的培养基。中央和省里的首长来了，全国14省的17个科研部门高级工程技术人员来了，尽管有人提出疑问，甚至批评，根本无人阻止得了，连省委书记心里明白，也怕说硬了。因为他们可以顶天。谁敢向大跃进泼冷水？湖南省专为松柏铁厂拍了《光辉的历程》的纪录片，1961年《松柏长青》的小说也出来了。
　　到底浮夸难以持久，交不出货，又亏损350多万，职工每月每人的口粮只有23市斤，每餐不到3两米，而工作要干10几个小时，困难重重，连已经拍好了的电视片也放不出来了，最后只有停办，厂房交衡阳地区。1961年这面“钢铁红旗”再也无法插下去，瘦瘦的烟囱悄悄地肃立在天空叹息！反思！
　　炼铁当然要木炭，于是就到处砍树，这次毁掉的森林，几十年都难以恢复，有些古树那怕百年以后，都难以再现。事后还是有人总结说：人的干劲还是很好的嘛！往北京去的人拼命往广州跑，你看是好还是不？
　　
　　4、赞歌要唱 祭文莫忘读 （大办水利运动）
　　
　　 常宁县自1957年冬起，全县就已掀起大修水利高潮，提出“苦战百天，新建水库739座，基本改变大旱大灾、小旱小灾的历史面貌。”到1958年更加突出，出现了一昼夜建成水库141座的“奇迹”。秋初，超英水库和西塘水库相继开建。或传捷报：“56天建成灌溉十多万亩的中型超英水库，”就从这个水库取的名字，就可见气魄之大，胆量之大，立即名闻全国，指挥长马上上了北京。北京，这是多么连儿童都向往的梦里的糖葫芦！
　　 常宁大跃进时人们对于修水利有几个民谣：“饱出来的超英，打出来的野马，耍出来的洋泉。”因为在修超英水库时，正是58年，民工可以敞开肚皮吃饭。而修野马水库时，已是60年过苦日子了，民工在冰天雪地下饿着肚子劳作，难以承受，于是挨打的就多。而洋泉水库，正逢66年大闹“文化大革命”，领导都在挨整，无人管得了，民工劳作很轻松，以致洋泉水库时间拖得很长。代价可想而知。
　　1959年7月1日开工整治潭水，省派专家来设计，在潭水中游设六个工区，每个工区建拦河坝，坝上建船闸，梯级深化，可达常年通航20吨以上船只，能满足年运量42万吨的物资运输。多么有引力的磁场！
　　 上劳力15,000人，1960年4月竣工。国家耗资190万元，省里拨款。劳工在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水下，十几人抬起一块一块料石砌了上来，要知道这时候已经是饿死人的日子，谁敢不干？结果，不但没得到一分钱的水利，反而成了子子孙孙的水害。因为几十里长的河道，节节腰堵，长年流沙堵塞，河床日高，原有河床本身再也蓄不了水。而过去还可通帆船走点运输，水涨季节，帆船从县城还可直达50华里的罗桥，真是耗财损力，现在要炸掉都难以成行。
　　 这边修水利，大大地有人唱赞歌，那边原有能蓄水的河道破坏了，却无人读祭文。例如潭水中下游长十几公里的河流，原来还能通木帆船运输，起码常年也能蓄水两米多深，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天然蓄水库呀！抵得过多少座人造水库呢?已经从原先的“碗”变成了今日的“盘”。
　　 那大炼钢铁给森林带来的灾难，残酷地砍伐森林，山秃了，不能蓄水了，山洪暴发，增加水灾，大量水土流失，反过来又淤积河流、水库、山塘，形成恶性循环。谁去算这笔损失帐呢?据调查７座中小型水库年均淤积量达8980立方米。从大跃进到文化大革命（1956－1975年）全县森林覆盖率从1956年的56.26％到文化大革命后期的1975年只剩下39.95％了。这还只是档案里的官方数。
　　人们不是说修成这些大小水库总还是事实吧！当然，全民搞农业，搞了30年，费了那么多的人力、财力、资源，连一点效益都没有，哪还算个什么？一个优秀的经济学家，一个合格的会计师，衡量得失的标准，应是投入与付出的代价的正负效益比值。如果拿经济学原理“资源优化配置”来衡量，这种价值有多少正数呢？
　　　　
　　5、水中捞月的亩产八万斤（大办粮食运动）
　　
　　 1958年，这是全县农业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即全面实现高级社后）的第一年，农业的大跃进，这年晚稻播种面积137,676亩，超过去年11万亩，实际亩平357斤，当然也算增了大产。但是由于你追我赶的浮夸风盛行，全县报产，亩平早稻825斤，中稻1,380斤，红薯20,000斤。
　　 塔山公社本属高寒山区，历来长林不长禾，偏偏从这个地方发了颗“特大卫星”亩产86,000斤。《衡阳日报》发号外，名震北京，同时，有人把几十丘田的禾移到一丘，从仓里把谷挑出倒到晒坪湿谷堆里去验收，全县发了一批亩产40,000斤的“卫星”。
　　 最令人费解的，这种假像公然无人怀疑，而且不胫而走，当时的县委一书记还亲自到县农科所搞高产试验田，发动县城机关企事业、学校的人都去挑大粪，把丘试验田都堆高了两寸多，移了几十亩田已经钩头了的禾，挤排到试验田里去了。而且这种方法竟像通了电似的，在本县、外县、外省也有采用这种方法放的高产卫星。但是如果了解当时环境气氛者，也就不足为怪了：知识扫到垃圾堆里去了，谁能把红旗举得高，就可红极一时，谁头上要是插了一面白旗，你就一生完了。历史典故“指鹿为马”者，除了无知以外，不就是一个权势压力、利益诱惑吗?这种“报假”，成了日后长期的不治顽症。
　　 其实，当时虽然增了些产，但由于劳力都投入到数不清的“大办”里去了，不少地方禾烂在田里，红薯烂在土里，油茶落在山里，增产数字也就成了水中之月。农民辛辛苦苦劳累一年，吃不了半年饱饭，就饿肚子了。这两年苦日子，这里非正常死亡12000多人。
　　　　
　　6、泰山谁敢当冒钱敢当 （ 大办教育运动）
　　
　　常宁县从1958到1961年仅３年时间，在教育上大办如下几大项：
　　１、中、小学升级并扩大班次与规模；
　　２、全县普及了初中和小学教育。民办高中１班、初中９８班、农中９６班；
　　 ３、部门都分别办起农、林、商、卫、简师共五所；
　　４、全县幼儿都入了幼儿园、托儿所；
　　５、四个月宣布实现了“无盲县”；
　　６、创办工大、农大各一所；
　　 ７、乡、镇、社办红专学校390所；
　　 经过荒唐的大跃进运动，1960年一场主要是人为的大灾难降临了。
　　这么多人去读书，生产谁去搞？钱从哪里来？一下办起那么多学校，哪里找这么多教师？有不有条件？要不要质量？心血来潮时，谁也不须要考虑那么多，只有一个难题就卡住了，冒钱！算了！到196１年，纷纷下马，偃旗息鼓！从此多年都难以恢复。详情如下：
　　 1958年各方面都大办了，教育自然不能落后，也必须跟着大办。11月，地区组织赴京参观全国教育革命展览，回县再度掀起教育革命新高潮。进一步贯彻“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方针”，“深入贯彻勤工俭学，民办教育等两条腿走路方针。”
　　 所谓“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就是要加快多产学生，例如常宁一中原来还是一所初级中学，本年初，一开学就增办两班师范班，甲班一年制算中师，乙班三年制算初师，还办了一个农技班，秋季开始办高中，成了一所庞大的完全中学。次年春季还增办了两个春季初中班。那时候，学生猛增到千余之众，几乎增加一倍，一下子那来哪么多教师？得力的教师已多被打成了“右派”或者被捕或者集中劳改，以有限的低水平的教师去扩大最大的招生数量，现有教师普遍加课，于是每位语文、数学教师教三班还兼班主任，老师还要跟班参加劳动。才反了右，谁敢说话，只是埋头苦干而已。
　　 所谓“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就是大搞体力劳动，通过大搞体力劳动，企图通过体力劳动把师生都工农化，改造成无产阶级世界观。57年下期初中三年级提前十天休课，由我带领三班百多名学生赴乌此乡参加修水库，扎扎实实搞了一个月，直到阴历快过大年才收工放寒假。我和学生们自带行李粮菜工具，自己煮吃，住在一所破小学，把课桌拼成床，用报纸糊了窗，一天清早上工地干了一阵才吃早饭，中饭就送到工地来吃，黄昏才收工，天又下冰雹。一天干10个小时，许多同学的手也磨烂了，肩红肿了，我的手掌也磨烂了，解放军也在干，乡政府干部在督阵监督，谁也不愿落后，也不好意思落后。回校领了乡政府赠的红锦旗一面，水库取名“军民学”水库。由于事前没有戡探设计，匆忙上阵，水库因渗漏不能蓄水报废了。
　　58年一开学就动员师生大搞劳动教育，每天一小时，我当总调度，全校20多个班1000多学生，每班搞一项固定项目，初中三年级人大一些，分搞木工、泥工、铁工、烧红砖等较重体力劳动，初中二年级有8个班，49班专责养猪，50至51班养良种鸡鸭，52班养长毛兔，53、54、55、56班及一年级四个班都种蔬菜和饲料，或扯猪草，各班按产计分。为了多获现金，还派学生出外打工。四月份派出几个班到水口山矿务局去挑尾砂，派我带队，分两批轮流，一批上午挑砂下午上课，一批上午上课下午挑砂，课堂就在露天下，席地而坐，表面看来是在边劳动边读书，实际师生们都受不了，上课时多数打瞌睡。大概搞了一个来月，只得撤回。当时县一中提出一年实现经费通过劳动自给。
　　不仅止此，1958年下半年9月开始，全民掀起大炼钢铁运动，全县中小学校停课，全力以赴，一中炼铁土炉从一座发展到5座，风箱自己做，木炭从往返70多里的大义山上去挑，少了把谷家洲校园的桑树全部砍光，那都是一二成人合抱十几丈高上百年培育成的风景园林，大约五六十株，以后百年也无法恢复了。几个土炉吃料，木炭终究供应不上，连烟煤也供应不来，只得用白煤来炼，白煤又含硫太多，经常结炉，铁矿石从往返30多里的铁丝塘去挑，上千人的运输队伍都是13至16岁的一二年级学生，稍大点的都要上高炉去炼铁，当炉前工、装料工、抽风工。连成年的中青年教师都难以长时间坚持。
　　　　至于炼铁技术，只是由我带几名学生到其它炼铁厂去参观实习两天，其实接受参观实习的土铁厂，也是学炼铁不到半个月，回校开炉，我就成了“总厂长”兼“总工程师”了。我经常是个把星期没有上床睡过，瞌睡得很了，就躺在炉边打一下盹。以这样的技术、这样的简陋设备、这样的原始粗糙原料，虽然也说出了几吨铁，根本分不清是铁是碴，白白浪费资源、资金、人力，这样糊里糊涂的瞎搞了一个多月，上面喊复课了，才草草收场。人人都已疲劳不堪，全校师生放假休息三天，才正式上课。
　　　　炼铁惨败，谁敢去总结经验教训，生产劳动照旧大搞：农业，从校园围墙外连片划进70多亩稻田给学校搞种糖萝卜和蔬菜，好在这时人民公社已经成立，一大二公，土地随便你要，农民都等共产主义就要到来，谁还稀罕这块土地。工业，学校和县机械厂搞厂校合并，学生搞工业劳动就到车间去，一班学生50多人挤进一个车间，人都站满了，哪还能动手，只是围着看看热闹罢了。终因学生搞不过来，农田也退归人民公社了。
　　1959年又是“反右倾运动”，半文盲的党组织委员，瞎使了校长权力，不久来了一位简师生当校长，不久又调出去了，相继来了两个小学和初中文化程度的校长，校长文化一天比一天低，
　　“外行能够领导内行，外行必须领导内行嘛！”---毛泽东

　　　　从1958到1961这几年教育大办了如下几大项：

　　　　a、原有中小学扩大班次与规模：除县一、二中创办了高中，一中的大办已如上述外，所有中心小学都增办了初中班，忽然发明一种叫做小学“戴帽”的初中。
　　 b、发展民办学校（实际是社、队集体办）：民办高中一班，民办初中98班，民办农业中学96班，号称全县普及了初中和小学教育。
　　 c、部门办学：事业部门都分别办起农中、林中、商校、卫校、简师共五所。
　　 d、大办幼儿教育和成人扫盲教育：全县办起幼儿园、托儿所6，527处，入托儿童46，657人。98，000文盲进了扫盲班，四个月宣布实现了“无盲县”。
　　 e、创办工业大学、农业大学各一所。工大于本年9月创于濂溪祠，学制定一年，招生50名，教师从中学教师中调用。可当时中学里的教师，本来就大多数是中学生教中学，小学生教小学，现在要从他们中再提调上来教大学，真是开国际玩笑。农大创于8月，投资2万元，建房270平方于培元塔，教师从农业局技术员中抽调，招生两班110名。
　　 f、大办红专学校：十多天办起红专大学一所，乡、镇、社办红专学校390所，学员41，934人。
　　 经过荒唐的大跃进运动，1960年一场主要是人为的大灾难降临了，

　　　　这时水肿病普遍发生，例如一中学生晚上从菜园里偷两片菜叶无盐无油用口杯煮着吃，或者到食堂偷一碗饭，经常发生，甚至在教师中也不是绝无仅有，一晚一个学生溜到食堂倒了十几斤米被发现后逃走了，校方着了急，连夜派人从他家里才找到，怕他家庭和本人出事故，只得劝他暂时休学，饥寒起盗心嘛！偏偏菜也种不出头了，去年凉晒干枯无人吃的无心菜， 也拿下来给学生吃了，学生叫它“无缝钢管”。教师每月口粮从36斤一降26斤，再降到21斤，食油从每人每月1斤降为半斤再降到1两。有次一位新从师院本科毕业调来的青年教师，在学校时，每月还吃粮45斤，食油1.5斤，调来当教师，一下子就降到21斤粮，1两油，看着看着脸浮肿了，从食堂会计手多领了一个月的餐票去，你能忍心说他是偷吗？有次空军学校来招生，一千多人中好不容易选了３名，可政审时一翻档案都有做“贼”纪录，黑夜在菜园剥了几片菜叶哪！到鸡场拿了个鸡蛋哪！怎么办，谁能说他们品德不好呢？经与招生负责人研究，只有把原来档案换了，才把这３名学生招去。最后县委转中央指示，对大龄学生下放回农村，整缩裁生，以解燃眉之急。
　　　　原来人民公社初建，所谓民办教育，这时候都是人民公社，消灭了私有，出钱自然是公社了。一个手工劳作的农业生产组织，马上就要它包起全部学生的教育生活经费，后果可想而知。原来说人民公社学生一律吃“无价供应”，学生入学的学杂费伙食费，统一由人民公社直接拨交学校。可是交不了一个月，人民公社再也交不出了。
　　 1959年5月21日，学校收不到钱的现实，什么好心也都只有望学兴叹。县委只得发布《关于解决全日制普通中学学生学习生活费用问题的通知》称：凡农村社员子弟在本县或外县读书的，其生活费一律由大队、公社、县三级按比例负担，大队50%、公社30%、县20%，根据各公社经济条件和入校学生数多少，可具体订定比例。县财政财权已经下到人民公社，公社收到的税费，由公社都截留用到大跃进花光了，生产大队则都被县、社“一平二调”无偿地拿去了，社员劳累终年，除了吃饭，身无分文，哪里看到过一分钱？国家出现严重危机，加上全民严重饥荒，原来号召人民公社吃饭不要钱、读书不要钱看来不行了，不得不作个全日制普通中学的限制，其它各类学校已经照顾不来了。
　　
　　7、养猪如像大老鼠甲甲死（大办猪场运动）
　　
　　大跃进光有饭吃没有肉食怎么行，但是如果让社员养猪，成了资本主义怎么行？家庭副业一发展，饲料、劳力分散，更会影响公社的稳定和发展，于是公社、大队大办起猪场来。
　　首先把原来个人的猪统统收集起来，初也说有偿入社嘛！后来连这句话都有没了。既而号召开展百、千、万运动。即生产小队办百头场，大队办千头场，公社办万头场。于是出了用自己的奶哺育小猪，把体弱小猪抱到床上同睡的全国模范饲养员。１９５８年上北京受到毛主席亲自接见。效果如何呢？虽然猪场早成废墟，民间却长期留下一个“养猪故事”。
　　聪明的题词
　　一天、猪场检查团来到这个养猪场。在一片赞扬声里，不知是谁要了一张大红纸，题了一句辞：“养猪如象大老鼠甲甲死”。场长非常激动，热情地招待检查大员大吃大喝一顿，亲自送走检查团后，返回场里时，只见大伙正在围着墙上帖着的没有标点的奇怪题词，议论纷纷：有的在笑，有的在骂。聪明的读者，你看，应该怎样标点好？
　　　　
　　8、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办公共食堂运动）
　　
　　1958年8月起到1960年，农村已建成公共食堂6,032处，所有农民都进了食堂。1958年刚进食堂时，算是敞开肚皮吃，甚至红薯倒在地上狗都不吃了。因为东村吃了西村挑，反正吃“一大二公”的，谁也不去爱惜。
　　 可惜锅里的米越来越少，强劳力一天只能配给到12市两(16两制秤)，小孩每天只能吃到6市两，于是到处发水肿病了，有人饿死了，吃红花草籽都得等天黑才能到田里去偷，糠也是没处找的“营养食品”。因为一切都统了起来，一来无钱买，二来有钱也无处买。

　　 大饥荒时期社会上流传许多惨惨切切的故事，这里选上两篇：
　　 偷薯种的故事
　　 公元1960年过苦日子的时候，一个人民公社社员家中已有好几天没有吃到饭，想到生产队窖里还有些红薯种，也顾不得挨批斗，肚饥人胆大。等到鸡叫三更，摸到生产队的窖边，偷了一担种薯，并在窖门上题了一首诗：
　　过去不做贼 现在学做贼
　　食堂不解散 种子会偷绝
　　
　　　　　 两颗门牙换来的歌――刮子饭
　　
　　刮子量米蒸笼蒸 小孩吃了哼呀哼
　　青年吃了冒精神 壮年吃了头发晕
　　老年吃了驼背心 妇女吃了断月经
　　
　　 这首民谣是1960年大跃进后期全国大办公共食堂农民反映自己心声的作品。
　　　　珠塘大队原来每人每天还吃老16市两制秤1斤2两，现在没办法分到了，只有男全劳动力吃6市两米，老年人吃4市两，小孩子只能分到2市两一天。这2市两就是今天十两制新秤的1.25两，还要分三餐来吃呢！于是普遍发水肿病了，因水肿而死亡者大有人在。
　　这二两一餐确也难分，于是用竹筒做成二两一个的刮子，用瓦钵子一个一个地摆在蒸笼里蒸，多加水，蒸发成烂粥一样，藉以增加数量。食油根本没有了，少数产油区，也只能吃到一两一月，搽搽锅底而已。蔬菜只能吃盐水汤，什么鸡肉鱼，等于天方夜谭。农民在无可忍耐又不敢说话的年月里，该大队有个没有进过书房门的农民名叫陈开和的，编了以上这首民谣。当他唱出这首民谣时，随即被大队干部听到，当晚开了一场批斗大会，陈开和被打落了两颗门牙。看你歌不歌？
　　　　没办法，这碗大锅饭再也端不下去了。1961年4月，宣布全部解散食堂。
　　 到底1960年、1961年这两年因饥病而死了多少人？没有确切数字，但是从这两年的县政府人口统计数也许可以透点光。1960年有474,972人，比上年不但没有净增人口，反而比上年减少了6,795人，1961年有469,716人，比1959年又减少了12,051人，这两笔数字就净减了18,846人。从中县里下的一个通知，或可窥知一、二。

　　 ：1961年当时中共常宁县委有个《加强劳动保护防病治病通知》略称：抓住“冬闲”三、四个月，治好水肿病、干瘦病、妇科病，保护劳力，做到计划用粮，节约用粮。大种蔬菜、大搞代食品、小球藻、挖野菜、推广叶蛋白、稻草淀粉、糠米酵母，从各方面增加营养。
　　 做到劳逸结合，降低劳动强度，缩短劳动时间，实行百日休整，社员上半天劳动，下半天休息，取消夜战、加班。机关干部工作六小时，用麦麸、花生枯饼发给干部作营养物资。妇女社员在“四期”（经期、孕期、产期、哺乳期）“三调三不调” （调轻不调重、调干不调湿、 调近不调远）。
　　　　
　　9、败于鼠雀之辈 （大办医疗卫生运动）
　　
　　 常宁县1958年前，农村只有两所诊所，这一年建成农村医院22所，增设简易病床250张，并在人民公社普遍推行医疗保健制度。还有个奇怪的“赤脚医生”制度。从农村里找出一批才认识了几个字的男女青年，就要他当医生了。天下有这等容易的事，还要大学干什么？古人且云：“不为良相，即为良医。”就是说良医有良相之才。人命关天嘛！结果医无人、病无药、药无钱，并没有解决多数人的问题。但是牛皮还是吹起来了。毛泽东手上短短几年，就解决了几千年没有解决的最大多数人的医疗保健问题。还真有人信哩！
　　 本年二月爱国卫生运动突出的是“除四害运动”（即鼠、雀、蚊、蝇）。村村敲锣鸣炮，摇旗呐喊，投毒挖洞，一个月，绝大部分乡、社，上报实现了“四无”乡、社。麻雀还是越打越多，到是投毒灭鼠把麻雀消灭得差不多了。后来经专家们再三冒险进言，毛泽东这才发了话：麻雀有过也有功，功过两抵，赦它无罪。这个帝王竟然当上了动物群里去了。
　　 在爱国卫生突击月中，结合积肥，农村来了一次彻底大扫除，算是破了先例，但实际在以积肥为主中，有的把社员的新灶也毁了，甚至把还没有陈旧的土砖房屋也给拆掉了。这年还上报基本实现了“无疟县”，但由于劳动力的最大损伤，带来严重的多种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