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季雨 一张照片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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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张张照片拍摄于56年前，它是北京大学中文系60级文学专业三班的毕业合影。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三位系领导是系主任杨晦先生（右5），党总支书记程贤策先生（右4），班主任费振刚先生（右6）。

注视着这张照片，令人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校园正门依然金碧辉煌，庄严肃穆；毛泽东题写的北京大学匾额熠熠生辉；那对守护着校门的石狮依然器宇轩昂，威风凛凛；三位系领导正当盛年，笑容满面，容光焕发。

60级正赶上六十年代三年自然灾害，全国休养生息，政治运动较少，头三年虽然物资匮乏，但基本生活能够有保证，同学们得以有充裕时间完成学业，有幸聆听了游国恩，吴祖湘，林庚，冯钟芸，袁行霈等著名专家学者的专业课，真是千载难逢，获益匪浅，终身受用。

北大是五四运动的发源地，有光荣的革命传统，我们的杨晦主任正是五四运动的亲历者，当时，他同他的同学们一起冲进曹汝霖的官邸，火烧赵家楼，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二三十年代，他积极投身新文学运动，与诗人冯至成立了“沉钟社”，鲁迅称之为“确实是中国的最坚韧，最诚实，挣扎得最久的团体。”杨晦先生是著名的革命作家，文艺理论家。我们经历他们现身说法，聆听他们言传身教，真是如沐春风，如饮琼浆，刻骨铭心。

北大同时又具有勇于探索，开拓创新的优良传统。我们的费振刚老师学生时期，就参与领导编写了第一部红色书面的中国文学史，虽然具有不完备的地方，但是具有开拓性，创新性，非常难得，十分珍贵。后来他又成为1963年版的中国文学史的主编之一，排名在游国恩，王起，萧涤非，季镇淮之后。这套中国文学史成为随后几十年大学文科的主要教材之一，意义深远。费振刚老师所在的55级，群英荟萃，人才辈出，他们的刻苦钻研开拓创新精神为我们作出了榜样。

获得三年充裕的学习时间，真是难得。但是在1963年下半年之后，风云突变，学业中断。同学们走向了工厂车间，田间农舍。程贤策和一些老师与学生同行，深入基层，深入社会，经风雨见世面。他们和蔼可亲，嘘寒问暖，对同学们关怀备至。大家先后参加了南口机车车辆厂的下放劳动，红星农场的麦收，通县的四清，湖北江陵的社教，风尘仆仆，沐风节雨，经受了锻炼。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少学了书本知识，但是接触了实际，接触了群众，开拓了视野，增强了才干。转眼快要毕业，正是“文革”前夜，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匆匆写完学年论文，等待分配。特定历史时期，这届文学专业毕业生毕业分配大多不对口，面向全国，面向基层，分到四面八方，融入茫茫人海，同学之间大多失掉联系。

几十年之后，我们从乐黛云教授的回忆文章里，知道了程贤策先生的下落：“文革”开始之后，陆平等校领导很快被打倒，系党委书记程贤策先生也被打成黑帮分子，受到了残酷批斗，他不堪凌辱，“一手拿着烈酒，一手拿着敌敌畏，边走边喝，走向香山的密林深处，时年38岁。”我们为他的结局感到悲哀，他离开我们快五十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仍然留在我们心里。

发布于 2021-06-06 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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