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学校,能够从事基础科学的教学,有机会的话,再做一些科学研究,这是自己过去十年时间里在农场和工厂里一直向往的工作,所以虽然当时科大生活条件很差,我心里也没有多少抱怨。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期间我除了当物理课的助教以外,因为有过去学习英语的基础,还给学生开了课外的科技英语课程,时不时还被拉差去给来访的外国学者当陪同和讲学的翻译。有一次是全程陪同一位德国学者(Gerhard Borner)讲学和游黄山,还有一次是被借到南京大学给一位美国天文学家(Jeremiah P. Ostriker)当讲学的现场翻译——因为文革十年加上文革前以俄语为主的外语教育,那个时候教师和学生的英语水平普遍都低,外国学者讲课时没有现场的翻译只有极少人能听懂。
我的优势是,不必为英语考试做准备,可以把省下的时间都用在那三门物理上面。我原先在云南省昆明钢铁厂从事科技资料的翻译工作,借工作之便,购买了几本影印的美国大学物理教科书,这个时候因为找不到备考的门径,就找出来研读,解答其中的习题。这多少让我熟悉了美国大学本科物理课程的套路。另外,我当时正在为科学出版社翻译《探求者物理学丛书》(E. M. Rogers: Physics for the Inquiring Mind, 1960),这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给文科学生写的物理教科书,全书没有用到大学的高等数学,也正因为如此,该书对于物理概念、定理和公式后面的思路解释得非常清晰,翻译的过程等于是仔细重温了一遍基本的物理学。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优越的条件:我所在的物理教研室有周又元、张家铝、尤峻汉等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有什么疑难的问题随时都可以向他们请教。
到旧金山机场有领事馆的人接机,我还要转机到加州南端的圣迭戈,发愁到了那里怎么去学校报到。没想到领馆的人告诉我,圣迭戈的一位叫做Booker的女士几天前已经有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转告我,她将去机场接我,让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原来,当地居民每年都组织起来义务接待外国新生,免费提供一个星期的食宿。Booker太太在机场接了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把我带到一个山顶上,在那里我们大学的校园及其周围环境——浩瀚的太平洋、全美闻名的 Sea World 游乐场和La Jolla 海滩在她老人家的指点下,都一一奔来眼底。
到校不久,阿特金森校长(Richard C. Atkinson)在他的官邸招待了全体新生。他听说我来自中国大陆,专门把我带到一张他同邓小平合影的照片前,告诉我那是1979年邓访问美国时,签署中美科技交流协议后拍的。原来他当时是卡特总统任命的国家科学基金会主席,在任内促成了最早的中美两国科技交流协议,我们这些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得以成行,就是这项协议的成果之一。一年前卡特总统在竞选连任时失败,他也离开了政府,来到这里当校长。阿特金森是位心理学家,也是美国科学院的院士,后来在加州大学总校校长的任上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