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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廉籍阮乐化神父与越南海燕特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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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5 08:56: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海燕特区的茁壮与消失


     1959年南北越开战期间,有一支由阮乐化神父率领的我中华健儿游击队获准进入了越南最南端的金瓯半岛,成立了海燕自治区,发挥了我中华健儿为人道而战牺牲奉献的精神,成为防堵越共潜进的一个坚固围墙。


这一支渐渐茁壮强大的游击健儿,甚受驻越南美军的重视而给予军援。之后越南政府甚怕这股强大的军力无法控制,于1962年收编为越南正规军。因此,当时在越南出生成长的侨生也有兵役问题,他们大多数选择加入海燕特区的游击部队。


     辉煌的战绩,壮大中的队伍,却在1975年,美国尼克松执政时,在美国国内强大的反战浪潮中,逐渐将军队撤出越南。同年越南沦陷,北越攻战了越南,统一了南北越。那一支为人道而战的队伍,那一群壮烈牺牲的无名英雄,从此再也没有他们的讯息。


      海燕特区的推手阮乐化神父


      事情要从1949年说起,那时正是国共内战。同年11月的一个深夜里,有一位神父和他的亲友,部属一起被共军捉去,这位当时只有41岁的阮乐化神父,目睹中共惨无人道的虐待俘虏,既使已身为神父的他,仍对自己承诺若是有一天幸运获得自由,他要将有生之年从事反共事业,并感化他们重新认识人性。


阮乐化神父1908年出生在广东防城县竹山村。15岁中学毕业后,就下决心把一生献给人类和上帝。1927年到马来西亚槟城的神学院读书,1935年升为神父之后一直在家乡服务。


       1939年中、日战争期间,每户人家的长子都得应征入伍,阮神父就在那个时候正式加入中华民国国军阵容。由于受过良好教育,接受了游击战特别训练后,就被派带兵作战。抗战结束,阮神父已经是一位陆军中校。


       当他衣锦还乡准备回到神父工作岗位时,突然接到政府命令,要他继续与中共作战,就在这个时候他被俘了。他说被俘后,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准坐,不准吃,更不准睡,三天三夜罚站,让好几个人轮流审问他。有一天他和其他六人被拖到广场上要执行枪决,七个人一排站着,他们不肯下跪,反正要死了,跪不跪都一样,于是一个个坐在地上等死。


      阮神父坐第二位,右边第一个倒下时,他内心毫无畏惧,做一个神父,随时都准备好去见上帝的。看看躺在身边的人,心里想挨一下不知什么味道,正在怀疑时,第二声枪响,左边一个倒下去了,他却安然无恙。就这样一连四声枪响,一、三、五、七的四个人相继倒下,而二、四、六的三人又被拖回监房。


一年惨痛的日子过去了,他和其他两人没有被枪决的教友终于被释放。第二年12月16日他们三人买了一只小船,历尽千辛万苦,经北海偷渡逃亡北越,到了北越又不时接应从防城逃亡出来的人和以前的部下。1951年,他重振旗鼓带着两千名逃亡的难民跑到越南、东埔寨,法国人的橡胶园里做工维持他们的生活。


阮神父省吃俭用,储蓄了五年,于1956年用他的全部积蓄买了一张环球飞机票。四个月内跑了二十五个国家,设法替大家找一个安身的地方,可以继续和共产党作战的地方。


       最后阮神父得到越南共和国同为天主教信徒的吴廷琰总统帮助,将越南最南端的金瓯半岛划给他们,直接交由阮神父管理,取名「海燕自治特区」。


      阮神父带了七、八百人组成一支反共义务军,后来增加到两千多人。于1959年,从自治特区升起了青天白日的国旗,也竖起了海燕特区平兴村的旗帜。海燕象征自由,这位被称为「战斗神父」的指挥官相信有一天他们会像海燕一样飞回老家去。





险境下采访海燕特区


       1963年2月,我应越南妇女部邀请前往参访。当访问的行程结束后,身为记者的我,觉得难得出访总想采访些独家的精彩的,有意义且能造成轰动的新闻。在侨社中偶有听说在越南某地有我游击队与越共作战的消息,我抱着不妨试试的心理前往驻越美军顾问团,请求派机前往游击基地采访。很幸运的,我领了一套美军的迷彩军装返回饭店等候通知。


      在短短的三天内我获得通知,却临时又取消,这样反复空跑机场两次,到第三次才成行。原因是要做到绝对保密,因为海燕特区没有机场,仅有短短的跑道,仅能供小型飞机降落,小型飞机机身轻,飞太高会被半岛的强风吹掉,飞太低会被越共享枪炮击落,因为那一带是越共最猖獗的地区。


        飞机果然很小,只有两个座位,我和机师并排而坐。也许还年轻,我不懂得害怕,只有满肚子的兴奋。但是那位上尉机师却表情严肃,始终紧绷着脸的神情也让我渐渐感到恐惧,心里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多事。


      一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终于平安降落在金瓯半岛海燕特区平兴村前的克难跑道上。从机窗望出去,成千男女游击健儿早已列队在平兴村的广场上等候。我全身发烧,热血沸腾,烈日当空,他们精神抖擞,引颈企望,热烈欢迎第一位来自祖国的女记者。


     「为正义,争生存,特区英雄风起云涌,挺着胸,向前冲,我们是热血的青年,我们是民族的先锋,拯救世界,拯救人类。」当我的右脚跨出机门时,这些热血青年高唱着海燕特区进行曲,我的眼睛湿润了,热泪从两颊流下来。几位男女游击健儿走到机旁,伸出一只只结实而有力的手欢迎我,每一双眼睛都湿了,每一张嘴都说不出话来,每一颗心在跳,不知那里来的一声「哇!」,我们都已泣不成声。


       情绪激动 泪如雨下


       尽管他们是这么地坚强和勇敢,尽管共产党的枪炮没有使他们流过一滴眼泪,挨饥受冻与大自然的环境搏斗,也未曾湿了他们的眼睛,但看到来自自由祖国的人时,他们的情绪竟如此激动,谁能分辨这泪水是喜?是悲?


      我哭着走进海燕特区平兴村的大门,阮指挥官带我步上司令台,他们为我的来访举行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首先是全体肃立唱国歌,升国旗,每个人双眼对着国旗行致敬礼,随着国旗的缓缓上升,我们都全身发热,无法控制那激动的爱国情操,让眼泪如下雨般流个不停。


     接着,阮指挥要我上台说话。我向他们保证,我将向自由祖国,甚至全世界爱好自由的人报导他们不屈不挠与共产党搏斗的伟大事迹,也向他们保证自由祖国的同胞将尽全力在精神及物质上支持他们。我随身只带了四条总统牌的香烟和两包糖果,我说香烟虽少,也许每人也抽不到一根,但是却是老远从自由祖国带来的。糖果留给孩子们吃,当我把这份小小礼物送给他们时,我看见的是一双双颤抖的手。


      平兴村里没有学校,但小朋友们会唱歌、舞蹈,还会识字,那都是阮指挥官教出来的。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十二个小女孩高唱着「满江红」,握剑齐舞,故乡的河山是多么令人怀念,在他们小小的年纪,却已遭遇到时代的勋荡,也尝尽了人生甘苦。


海燕特区埋忠骨


      海燕特区是一块沼泽之地,没有树,没有水,这两三年来靠自己的意志力,努力克服重重困难才盖了一排排的茅草屋,茅屋前堆着一片红泥,上面立有一座纪念碑,上头竖着一个白色十字架,碑上刻着两行大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阮神父指着那座墓碑,沉重的说:「那是1960年1月3日的事,那场战争与越共打了三天三夜,越共死了172人,我们牺牲了106人,他们就埋在这下面。」我低下头默默为他们祈祷,向他们致敬。


墓碑一座接一座,每一座都代表一个为反共事业奉献生命的故事,也是中华儿女为反共所付出的代价。


      我们边走边谈,踩着泥泞不平的小道,沿着臭味熏鼻的水沟,烈日下海风吹得我们皮肤好痛。当经过一支飘扬着越南共和国国旗的旗杆时,阮神父触景生情回忆三年前的情形。他说:「三年前被迫编入越南正规军,当被降下的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掉落地面时,热泪从我们这群失去家乡流浪者的眼里涌出,随着国旗洒落满地。」


       平兴村的气候与别处不同,气氛更和其他地方有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望高挂在面前的两行大字「平兴正气贯中天,海燕雄帅歼匪共」,再看看四周的男女反共斗士,每张脸都给太阳晒得漆黑,被海风吹得干枯,被大自然刻画的脸上,也代表了无比的毅力和勇敢。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在这荒野海角扛着枪,拼着命,只为自由。


      平兴村里也有俘虏营,阮神父主张用感化的方式去开导越共。他说过去杀共产党的作法不算成功,应该让他们自己去体会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奴役。所以他从不把那些俘虏当敌人,每天放他们出来协助铺路,修房子,也享有一日三餐的酬劳。


     那几年里,海燕部队共抓了六百多名越共,包括游击队、潜伏份子、情报人员、联络员…等等。其中有三十几名已正式加入海燕部队与共产党作战。


     天快黑了,我被那位美军上尉机师不断地催促,甚怕太晚起飞太危险,我只好挥泪告别,从机舱里望着他们,那么多只手在空中挥动,渐渐地,渐渐地,缩小、再缩小,直到看不见。


    真实报导引重视


    返回台北之后,我开始在《中央日报》撰写海燕特区游击健儿可歌可泣的故事。一篇篇报导不但引起政府的重视,也唤起了全国同胞对这一群在海外从事反共事业的孤儿关注和支持。书籍、报章杂志、书信、日用品、纺织品,源源不断寄往那战乱中贫瘠的游击基地。给他们温暖、鼓励。


     而阮神父唯一向政府要求的是,海燕特区的孩子们能够保送回祖国读书。


     第二年海燕特区送了十几位小朋友回来,他们被安排在华侨中学初中部就读。


     第三年阮神父回国,我从机场陪他到旅馆,孩子们早已在那里等候,见了阮神父好像见到亲人一样,显得格外兴奋。


     阮神父从皮箱里取出许多日用品,有手表、收音机、毛衣、球鞋…等等,并一一分给他们。他说:「阿强,过来,这只手表是你父亲托我在香港买给你的。阿娟,这毛衣是你的,阿义,你说要球鞋,哪!这双试试看…」每个孩子把东西紧紧抱在手里,每一双眼睛都张得大大的瞪着神父问:「我爸爸、妈妈好吗?」


   「还没有死啦!」阮神父快人快语,用广东话回答并回过头来对我说:「在那里不是死就是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还没有死就是好。」我的心好酸,好痛,眼泪在眼里打转,不忍心在孩子面前掉眼泪。


     历史终归沉寂


     接着阮神父拿出一个录音机,要每个孩子对父母说几句话,好让他带回去。


   「阿娟,来,你先说。」阮神父把录音机递给她。


    「爸…妈…」一阵抽搐后,便没有了下文。


    「阿强,你是男孩子,最勇敢,你先说。」阿强把录音机接过去。更糟糕,一声「爸…」便哽噎了。十几个孩子没有一个能够冷静的完整地讲完一句话。
         1975年,越南沦陷,数十年过去了,那一群散落在海角那端的孤儿从此无声无息,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们。
         但是,他们的孩子呢?那些被阮神父以及他们的父母交给祖国照顾的孩子们呢?不应该也被遗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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