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志涛离别周年祭（胡志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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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涛离别周年祭

丁丁


志涛，你走了？不，你没有走。你的形象，你的语言，时常在我的脑海荡漾，你的动作和神态仍是那么生动。我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和你相会，观赏风景，评议儿女，你仍是那样的热情，又是那样的冷静。你没有走，你仍然在我的周围，在我的心坎里。

我俩相识、相爱57年，从谈心开始，我们增进了友谊，发展到相爱。我俩在关心和帮助同志方面，在努力自学和追求进步方面，可以说是同心同德。我们同台唱歌演戏，同在山中行军，同在敌后生活，通过日军的封锁线，同住阎锡山的监狱，同回解放区，同到行知学校当教师，可以说是患难与共。

在解放战争胜利的歌声中，我们进了北京城，同在师大女附中工作，同教语文，同当班主任。虽然我俩教的年级和对象不同，教学经验和教育方式、方法有差异，可在教育思想和对学生的责任感方面是相同的，矢志不移地把教育当作终身事业的理想是相同的。在这期间，我俩共同生活，共同工作，共同教育子女，共同抚养老人。在生活和思想方面，我俩没有分歧，没有争吵，对钱看得那么淡，对名看得那么轻，对生活要求也不高。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我俩宁愿自己少吃一口，也不让孩子和老人挨饿。我们的家庭生活，你从来没有发过怨言；在教育事业上，你从来没有过怠慢。我默默地敬着你，默默地向你学习。你曾经半开玩笑地对我说：“你的急躁毛病，我怎么也没有把你改造好。”我也笑着说：“你的粗心大意的毛病也总是改不了。”你虽然也有弱点，可是你能耐心地听取意见，每当我对你提出批评时，你大多是默然接受，很少申辩。这可以说，我俩既互相敬爱，又互相尊重。

最使我难忘的，是你在党内受到冤屈的时候。1958年，由于你说了真话，不赞成统考排队，受到不公正的批判，被打成反党分子，受到留党察看的处分，下放工厂劳动两年多。你曾经试探地问我：“如果我被开除党籍，我俩还能在一起生活吗？”这如同一把利剑刺向我的心窝，我立即回答：“如果你被开除出党，我会想尽办法向党中央申诉。无论怎样，我们不能分离。”你受到的压力太大，当时我担心你一时想不开，会轻生。实际上你很坚强，你主动向我说：“你放心，我绝不会轻生。”1962年，你的冤屈的得到了纠正，取消了处分，又回到女附中工作。无独有偶，1978年，我也受到了党内不公正的批评。在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上，由于我不赞成“智育第一”等观点，也被当成反党分子批判。你是相信我的，坚信我不会反党。你挺身而出，直接写信给党中央为我申诉。你所在的大学党委书记，竟然不向省委请示，擅自决定逼迫你在“说清楚”会上交待我的反党言行，你顶住了这位政客的诡计，使他一无所获。我被批判后，也向党中央写信说明真实情况。党中央及时纠正了这一不恰当的做法。我俩的共同性真多，连被批判、受冤屈都有共同性。这难道是天然的巧合吗？

1983年，我俩都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专心研究陶行知的“生活教育”学说。这时，我俩的老人都已过世，孩子们都已独立生活，我们可以把主要精力用于研究陶行知的事业上。12年来，在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你和我共同考察了近百所学校，都是城乡有特色的好学校。我们认识了许多有创见的热爱学生的好教师，他们生活都比较艰苦，而工作却很勤奋，富于奉献精神，确实是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类灵魂工程师。他们那勇于创新的教育思想，乐于助人的高尚品德，丰富了我们的头脑，净化了我们的灵魂，使我们想的更多、更远、更深。

1995年春，刚过完了金婚纪念日，你又和我商量写下“留给孩子们的话”，接着又共同编写《生活教育论》。你说：“这是一本曲径跨步的书，是留给后人的一本研究生活教育的真实材料。”暑假时，在石关教师疗养院，你过了几天比较轻松愉快的日子。你笑着对我说：“现在，我们把应该做的事情都完成了。随时可以去见马克思。”我感到你这话说得太早了，就说：“你不是说1997年我们一块去香港看看吗？怎能现在就走呢？”你说：“我是说，万一现在就走的话，该做的事都做了，我们对党对人民对后代无悔无愧。”我说：“要走我俩一起走。”你笑了，说：“那是不可能的。”接着你又补充了一句：“不管谁先走，留下的一个要为后代做些更有益的事情。”

志涛，你真的走了，像睡着了一样，你安安静静地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实际上，你的话已留给了孩子们，已经对我说过，不需要再说什么。按照你的嘱托，我和孩子们已经把你的遗体捐献给黄山医科大学，安徽省总工会在大蜀山烈士陵园为你种了两颗棕榈，我和冬红等在中央党校湖边山上为你种了一棵油松。你关心的石关乡槐树小学，我把你最后一个月的工资捐给他们，刘和简把学生教得更好了。我俩共同写的书已经出版，我已把它赠送给你的好友和你的学生。

现在，我经常住在北京，这里孩子多，照顾方便，做中国陶行知研究会的工作也方便。为了和你靠近，我住在党校的时候多，每隔三五天可以到油松跟前看你。因为在油松下埋着你穿过的衣裳，油松带着你的灵气，见到油松就像见到了你一样，我不显得孤单，反而觉得心情很平静。

今年4月12日，我和冬红、久红等为你种植油松。就在当天晚上，老天下了雨。我想念你，写了一首四言诗：

念涛


兰紫兰白，柳绿桃红；湖光春色，水映天景。

松青菊黄，鹊飞鹃鸣；太极仙境，宏佑先民。

志涛伫立，北山南岭；感应天雨，润物无声。

这首诗，既寄托了我对你的哀思，也显示了你的精神永生。


1996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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