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查看: 1832|回复: 0

夏晓虹:这是我一生的福分——“文革”前北京景山学校教改实验琐忆

[复制链接]

1

主题

8228

回帖

2万

积分

管理员

积分
27245
发表于 2017-8-23 23: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501fbe44t8138c2f6fe1c&690.jpg 501fbe44t8139140f22e4&690.jpg





夏晓虹:这是我一生的福分——“文革”前北京景山学校教改实验琐忆
2009-07-15  文汇报   
    我现在服务的北京大学,曾经得鲁迅先生褒扬,其中一句说的是,“北大是常为新的,改进的运动的先锋”(《我观北大》)。这很让北大人自豪。至于今日北大是否还配得上此评,见仁见智,颇有争议,这里不必细说。最近想到鲁迅先生此言,尤其是“常为新的”四字,却与北大无关,乃是因为北京景山学校明年将迎来50周年校庆,编印纪念文集的征稿正在热烈进行中。我的联想即是由当年经历的教改实验引起。
    进入景山学校是在1960年秋天。和一般就近入学的小学不同,经过一番认真的考试,我才被录取进来。当初就知道,这是所九年一贯制的实验学校;后来学制改为十年,小学、中学各半。虽然到1966年“文革”前,校内确实有九年级,但论资排辈,真正的实验班还是从我们这一年开始。只不过,在我们这批学童入读前,当年春季已开始试验招生。所以,这些比我们高半级的学生,才是景山学校老资格的开门弟子。而为了相互区别,我们和他们之间一直轮换使用着上、下的年级号。“文革”开始那年,我们是六下,他们是七上,大家终于都没有读满一贯制全程。
    刚入学时,首先要学认字。对于学校采用“形声字归类”的“集中识字法”教学,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因为那时年龄太小,不懂这些,只是记得比其他学校的同龄人认字多而且快。学校的古文教育也起步较早,大概三年级开始,已在使用《儿童学诗》《儿童学文言文》一类教材。四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在看《水浒传》与《三国演义》。
    当时北京的小学基本都是半天上课,半天小组自习。景山学校却是少见的全日制,只有周六的课程中午即结束。一年级起,已经开设英语课。年幼无知的我,头脑如同一张白纸,短期记忆特别好。考试前的临时突击复习,每见奇效。那时,从家里到学校要换两次车,也算得路途遥远;加上中午有两个钟头的休息时间,除往返父母单位食堂吃饭外,还有余暇可供利用。所以,学了五六年外语,家人始终没听我念过英文。因为通常应该回家做的作业,我一般都抽空在学校写完了。至于记单词、背课文,也全都可以在路上车中解决。
    说到中、英文齐头并进,这在当年全国的小学中即使不是独一份,相信也极为罕见。课程的安排上自然仍以中文学习为主,英语主要是打下了正确发音、熟练使用国际音标拼读单词的基础,并具有了一定的词汇量。由于自己在外语上不够用功,满足于“临时抱佛脚”式的应付,至今仍愧对当年辛苦教育我们的房贵荣、方碧辉等老师。不过,即使如此不成才,这段外语“童子功”的经历还是很让我自豪。
    大学时代,因为英语课安排在晚间,我偷懒不想去,报了个慢班。第一次上课,ABCD读得太过流畅,老师听出我有根底,故特许我今后可以不上课,只参加考试即可。不仅混过了本科考试,在读研究生阶段,居然也一举“免修”过关。甚至当时在电视中最早教授英语的外文局英国专家彭文兰,那时在北大做旁听生,与我相熟,听过我“偶尔露峥嵘”的三两句英语,竟也很赞赏我的纯正“伦敦音”。由此我才知道,小学时代在景山学校习得的英文,还是如同阳春白雪般的高级正音。
    相比外语,我对语文课的教学记忆更深刻。在课堂上,赵颖君老师曾讲授过《纪昌学射》一文。解说时,赵老师也随手在黑板上写了一些“关键词”,我都逐一记下。接下来的作文,是要求把这篇古文改写成白话。利用这些记录下来的词语,我很快完成了作业。而在全校的作文评比中,此文意外地获得了最高等级的“红杏奖”(自宋诗“一枝红杏出墙来”取义),后来还荣幸地被编入学校的优秀作文选中。上大学后,我的一位同窗好友,母亲是北京一所小学的教师,她说早就知道我的名字,来源即是那本景山学校作文选。当年此选本曾在北京中小学广为流传,使景山学校的教育改革在更大范围内得到了回应。至于本人的那篇作文,成功的诀窍还在将老师使用过的词语全部穿插进来,实际是复原了赵老师讲解的现场,倒没有多少创造性。大约在老师们看来,三四年级的学生能够妥帖地运用这些成语,已经很不容易。
    我在语文老师的眼中,最拿手的还是写评论性文字。发现自己的这一“特长”,是从一次期末作文考试开始的。1963年,京剧《红灯记》的前身、电影《自有后来人》上映,当时大为轰动。我写的观后感得了高分,很得老师夸奖,我也自以为在此道颇具潜力。因此私下报名参加过景山公园少年宫组织的书评征文比赛,不幸的是,那次的结果并不美妙。
    不过,我在学校里还是保持着善写评论的好名声。四五年级的时候,学校进行过学生自主学习的教学改革,语文课也有开放时段。逢到这些课时,我们自己读书,书目自由选择,也可征求老师的意见,读后则须写下感想。任课老师也手持一卷,斜对同学,坐在讲台一侧的课桌前阅读。学生如发生问题,即可走上前去,向老师提问。我因为当时正喜欢中华书局编辑出版的“中国历史小丛书”,于是选了一本《李贽》,似懂非懂地读起来,也曾经装模作样地向赵老师当堂请教过。而我那篇不打草稿、直接写在横格练习本上的《李贽》一书读后感,竟然博得了老师们的一致赞赏,在全年级各班作为范文被反复宣读过,算是小出了一回名。其实,以我那时的知识水准,本无法真正理解李贽的思想。读书笔记中的幼稚,应该显而易见。老师们不计较,还是看重我敢于把这么难懂的读物当作练习材料吧。
    大约1965年秋,学校又发起了“立下愚公志,登上作文山”的语文教改活动。在这两句张挂在楼道中的醒目大字口号之下,墙壁上贴满了挑选出的学生作文。那时学习的范文中,以杨朔、刘白羽的抒情散文为主。对于小学生来说,抒情很难模仿;若移步换形成浮想联翩,倒是易于上手。一时之间,畅想曲便成为我们作文写作的流行套路。记得风头最健的是五年级的陈小眉,她的几篇作文都在各班传阅过。我最佩服她的也是想象力丰沛,一篇记述邓小平“六一”儿童节到景山公园观看学生合唱演出的《青松颂》,以十几二十个“青松!青松!!”打头的排比句连缀成篇,气势排山倒海,令人至今难忘。前几年在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校区见到小眉,她还兴致勃勃地拿出很多景山学校时期的老照片,显然,那段时光已经成为她最珍贵的一段人生经历。她的美国丈夫听说我和小眉是小学校友,也不由高看我一眼,因为在他心目中,景山学校是全中国最好的学校。这个印象自然是小眉平日的言谈灌输造成的。
    虽然在作文上略有成就感,但在景山学校读书期间,我的最长项是数学。每年举行的“百题赛”(以交卷时间先后及正确率决定名次)以及各班派代表参加的“智力竞赛”,我都是当然的参加者,也屡屡中奖。那时的奖品不过是个简陋的、向上打开的白报纸本,第一页写着获奖名目与名次,我却十分珍惜,当作荣誉收藏起来,并不使用。最终,这些证明我“辉煌业绩”的练习本集体失踪,原来是被我哥哥偷偷用掉了。显然,在他看来,这些本子的正当用途就是拿来写字。
    数学课同样也有过自学为主的尝试,那对我来说,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语文课上规定的写作还是有相当压力,而独自阅读算术教材、演算习题,却完全是一种智力的愉悦与享受。很快学完本学期的课本,无所事事时,马奇仲老师也允许我自由活动。于是,上课时间,我可以看别的书,或者以帮助其他同学解题的名义,在教室里游走。大概这次的改革试验过于理想化,并不适合大多数学生,约摸持续一个来月便中止了。在剩下的学期里,我又被固定在自己的座位上,重复学习那些已经提前修习过的课程。
    以激发学生自主学习能力为目标的数学教改或许并不成功,给予我的影响却很大。日后在东北插队时,津津有味地自修代数、平面几何与立体几何;1975年冬,回京等待分配工作期间,以学习《微积分初步》打发日子;1977年高考前,临阵磨枪,复习已学各科目并自习解析几何;凡此,早年自主学习的经验都潜在地发挥了效应。
    后来我之选择以古代文学研究为专业,固然与景山学校文言文训练打下的基础有关,而有幸被北大中文系录取,其间数学考试的分数却相当关键。不过,进入中文行当,离数字是越来越远了。每每向丈夫吹嘘我少年时代的“数学天才”,见惯我简单的加减也常常出错的他自是不信。终于有一天,彭文兰请客,我的父母与父亲的老同事萧乾一同被邀。席间,萧先生向我父亲打听“你那个数学最好的女儿现在在做什么”时,在场的丈夫才相信我没有夸张。他后来的说法于是相应地修正为:晓虹的数学很好,但算术很糟。
    没有顺理成章地成为数学家,却走入了文史研究之门,不知是否有违当年老师们的期望。而无论如何选择,我对景山学校都永远保留着一份最深的感激。在这个学校最有生机与活力的年代,我开始了自己的求学生涯。这些“常为新的”教改实验,奠定了我生命的底色,也导引了我后来的发展路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在人生的起步阶段,能够与最好的学校相遇,这是我一生的福分。
    2009年6月28日于京西圆明园花园

博主碎语:真是“无独有偶”。

附:
景山学校语文教学的特色
杜永道

今年“五四”,是北京景山学校建校50周年校庆。1960年景山学校建校的时候,我上初一,一直读到高三。
回顾景山学校的教学,我觉得最有特色的是语文教学。当年景山学校的语文教学改革风起云涌,闻名遐迩。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让学生多练笔。
记得初二暑假期间,老师让学生多练笔,最好每天动笔,开学还要检查。于是,我在家里找了些没用的油印材料,每页翻过来,让没字的一面朝外,订成本子,天天练笔。写每天的见闻、感想。有时候没的可写,就读一本书,写读后感;或者到景山、北海去玩,把遇到的事情写下来。这样,开学的时候,写了好几本。其他同学也写了不少。近两个月连续不断的写作,甚有助益。感觉写作能力明显提高,再也不怵作文课了。
老师还鼓励学生写“放胆文”。就是说,要敢写,不怕说错话。这对同学们鼓励颇大,不少同学写出了平时写不出的好文章。
也引导学生模仿某个喜爱的作家的文笔——你喜欢哪个作家,就多读他的作品,然后按照他的语言风格来写。这个办法十分奏效。有的学生模仿得惟妙惟肖,有几分神韵。更重要的是,“照葫芦画瓢”后,语言变得流畅而又简洁。在学习写作的初期,这是迅速提高驾驭语言文字能力的行之有效的捷径。

第二,广泛阅读。
这一点让景山学校声名远播。从初二开始,不学人教社的语文教科书了,改学《孟子》、《古文观止》等文言文,而且要求背诵,有的还要求默写。这对学生加深对汉语的理解,很有好处。是从较深的层次上提高学生的语文修养。大量学习古文,在当时北京乃至全国的中学,是个首创。古文学习,让我终生受益。初中孩子只有十三四岁,背书犹如石上刻字。即使岁月流逝,也难以磨灭。前些年,我在一个编辑部上班,有个编辑想查一句文言名句的出处,一时查不出来。我听后脱口而出,告诉他是那篇文章里的话。同事很佩服,我笑道,算不了什么,是上初中的时候背的。“文革”后上大学的时候,已经31岁,依照教师要求背下了《离骚》等著名诗文,而今一句也背不出了。唯独在景山学校背诵的古文,至今印象深刻,有的依然能背出;碰到古诗文名句,也往往知道出自何篇佳作。
大量的古文学习也开阔了同学们的眼界。讲古文的时候,老师常顺带介绍有关的古代文化知识。于是,知道了天干地支、四书五经、经史子集……
学校有本读物叫《儿童学现代文》,学生人手一册。听说编辑这本书的时候,学校请教了老舍、赵树理等大家。这本书里都是现代文学史上著名作家的精美短章,有鲁迅、冰心、老舍、赵树理等人的作品。文章不仅文辞华美,而且寓意深刻。这对启蒙阶段的孩子来说,犹如春苗逢甘霖。读了这本书,学生领悟到,什么样的文章才是好文章。

《儿童学诗》是古代绝句的精选本,全是名篇,多含佳句。

上高中后,学《政论文选读》,其中收录的是毛泽东等的论说文。所选文章,文理畅达,语言洗练。读来很爽,有三伏天吃冰箱里取出的脆黄瓜的感觉。
这几本学校自编教材,既具有某种代表性,又文质兼美;扩展学生视野的同时,也提高了学生的文章鉴赏能力。

第三,教学改革能认真吸取学生意见。
在平时学习中,我不大喜欢上语文课。并不是老师讲得不好,而是讲课太程式化。串讲之后,照例是分析主题思想、时代背景、写作特点等。显得枯燥,对提高语文能力也没多大帮助。一个暑假里,我根据自己的体会,写了篇对语文教改的建议,权当习作。没想到,这篇文章十分受重视,加按语后在学校公布出来。老师还把我的意见总结为:“以作文为中心安排语文教学”。景山学校在当时是北京有名的教学改革试验学校,能如此深入细致地吸纳学生意见,实属难得。即使四五十年后的今天,也是不容易做到的啊!希望新世纪的母校能发扬调动学生积极性进行教改的优良传统,取得更大成就。

第四,每学期编印一本全校作文选。
对入选的文章,评出“红杏奖”和“青蓝奖”。作文选是铅印的,这在当时的学校,颇为少见。学校还将优秀作文推荐给报纸。我参加学校组织的掏粪劳动后,写了篇《掏粪》,被推荐发表在《光明日报》上。这些举措,对学生激励极大,是帮助学生提升语文能力的“助推火箭”。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01fbe440100hd0p.html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文革与当代史研究网

GMT+8, 2025-1-10 14:44 , Processed in 0.048771 second(s), 23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