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为本书挑一些刺
以上所说,都是《“砸烂”》一书的长处。惟一部书,不可能十全十美。按照惯例,末了,笔者也不得不为本书挑一些刺,以下数项,不一定对,提出来与作者商榷。
1、《“砸烂”》大体上是以政治事件发生的先后为纵线相连贯成书。以一部国史的全面要求来衡量,《“砸烂”》似乎称之为国家政治史更为恰当。诚然,1966-1968年的中国是以政治斗争为中心的,惟剧烈的政治斗争对国家经济、文化、外交、军事诸领域的重大影响,本书并未能分门别类地加以详细的描述及更为深入的探究。同样是作为中国断代史,著名的美国学者R•麦克法夸尔与费正清编纂的《剑桥中国史,中国革命内部的革命(1966-1982)》即有专章论及“中国的经济政策及其贯彻情况”,在谈到文革前期的四年时,作者以数据表明经济混乱的状况“只限于1967、1968和1969年三年。而工业和运输业也只是在1967和1968年才面临巨大的困难。到1969年,很多工业已达到并超过1966年的最高水平。而且,即使在混乱的年度中,工业产量与‘正常的’1965年相比,水平往往也没有下降得很厉害,何况还远远超过1962年萧条时期的数字”。《剑桥中国史》的作者将大跃进时期与文革时期的经济数据作了比较后称:“整个1958-1965年的国民收入增长率还不到1966-1978年的一半,而在前一时期的投资水平高出后一时期的一倍。简言之,大跃进是一场代价极高的灾难。而文化大革命在其高峰期(1967-1968年)的干扰虽是严重的,但基本上是短暂的,是大多数国家都不时经过的”。“文化大革命最具破坏性的后果,并不是红卫兵年代的无秩序造成的,而是长期追求一个独特的发展战略并由此战略而产生的计划和管理的质量所致”。(《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中国革命内部的革命(1966-1982)》,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8月第一版,页501、507)事实是否如此?如是,原因又何在?我们在《“砸烂”》一书中未能见到相关论述。
2、本书在个别章节的个别事件叙述上仍存在着颇深的因循旧说的痕迹。如笔者所认为表现得最为严重的第一章第三节“批罗瑞卿”中“上海会议”一小节:
① 作者称,“会议开得突然而又神秘。事前,除毛泽东、林彪外,其他的中央常委和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以及被扩大进来的与会者,都不知道会议的内容”。(《“砸烂”》页28)作者该论断未免有些绝对化。据会议进行过程的实际情况分析,起码周恩来、叶剑英、萧华、杨成武等人是事先知道会议目的的。
② 作者引用总参作战部部长王尚荣的“私下”谈话称:“定罗瑞卿总长为反党分子,我实在想不通,罗瑞卿会有什么问题呢?还不是林彪向毛主席告状,说罗总长有意夺他的权。”(《“砸烂”》页29)这与王尚荣本人在批罗中的表现并不相符。以后作为中央正式文件下发的王尚荣与杨成武、雷英夫在批罗时期的主要发言《坚决捍卫伟大的毛泽东思想,彻底粉碎罗瑞卿同志篡军反党的阴谋》即为最好的证明。
③ 作者称:“上海会议后,罗瑞卿请求辞去军队内的一切职务及与军事有关的职务,如国防工业办公室主任、人民防空委员会主任、国防委员会副主席等,中共中央很快批准,并向县以上党委通报”。(《“砸烂”》页30)这是作者轻信了罗瑞卿本人回忆的说法,事实上并没有这么一个通报,因为罗的问题在上海会议后仅向部一级以上的高级干部通报,此其时对部级以下的干部还是严格保密的。
④ 更重要的是,作者在这一节中并没有说清楚,上海会议整个是毛泽东领导的,没有毛的首肯和主导,谁动得了罗这么个大人物?
3、本书篇幅浩繁,虽著述严谨,在个别史实上偶有小误,也在所难免。仅举三例:
① 作者称,1966年5-7月间华北局即在北京前门饭店召开了华北局会议,“在前门饭店会议上,天津市委书记、市长胡昭衡和山西省委书记袁振也都受到了批判”。(《“砸烂”》页105)其实袁振在前门饭店期间的情况远比这么简短一句话复杂得多。事实上先是袁振在会议上散发材料揭发批判了山西省委和太原市委的其他负责人,这些负责人作了检讨后反过来对袁又作了反批判。
② 作者在述及山西问题时称,1969年7月23日,“中共中央下发文件,调刘格平、张日清回京,参加中央学习班,任命谢振华为中共山西省核心小组组长、省革委会主任,主持山西工作”。(《“砸烂”》页783)作者所指,当为中发[69]42号文件即中共中央批转《山西省革命委员会核心小组关于解决山西问题具体措施的报告》,但该文件并未任命谢为核心小组组长和省革委会主任。周恩来在同年7月解决山西问题的会议上代表中共中央宣布,谢振华“主持省核心小组和省革命委员会的工作”。谢直至1971年4月山西新省委成立前,一直是核心小组的第一副组长和省革委会副主任,1971年4月,方被任命为省革委会主任。
③ 本书页484内称“山西人委参事室主任王学南”,姓名、职务均误。应为王定南,山西省人委参事室副主任。
2009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