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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芳:走进(师院)附中(今首师大附中)前后(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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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8 14: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走进附中前后(一)
2013-05-10
李耀芳
走进师院附中
1958年8月中旬,我从任教三年的武汉市调回了我的家乡——北京市,欢天喜地,难以言表。在家和亲人团聚、叙旧与孩子玩耍,自有天伦之乐。
惦记我未来的工作岗位,只休息了两天便骑车到位于灵境胡同的北京市教育局去联系工作。接待我的干部查阅文件后和蔼地对我说:“你家住宣武门外,和平门内××中学离你家近,你可以去看看……”我当即前往。到了那所学校的门口,往里望去:教室破破烂烂,正值学校搞什么活动,一群孩子打打闹闹。经询问传达室的师傅后得知,这是一所只有初中的学校。而我的介绍信上写的是“高中教师”呀!便又找到教育局的人事处,他说,要不然你去42中,在阜成门外,马上要改成师院附中……
第二天,九点多钟我骑着自行车出了阜成门,一直往西,没走多远,马路便变成了碎青石块的路了,几个工人正在铺路,一辆压路机慢腾腾地压路。我只得走北边一点的老路。老路比新路的路面要低一些、窄很多,两旁都是庄稼地,偶有几家农户。农户的房屋前后种着一丛丛的香椿树和不多的蔬菜,路一直通到现在的小八里庄街的东头。由于路面坑坑洼洼,马车或汽车走过,暴土扬烟。八月中旬天气骄阳似火,热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越走越觉得远,心想:可不能来这儿,荒郊野外的,这上下班骑车得一个多钟头!我不断地向人打听42中的地址。到路口,向北转,西边高坡有一片房舍,再往前骑了200多米。西边是一条小土路,隔着铁栅栏往里望去:一座红色的崭新三层教学楼,漂亮!


骑了十六七里路的车,汗流浃背,进去歇歇脚,看看吧。走进开在南边的校门,传达室的汪吉祥迎了出来。我说明来意后,他指着两层的东跨楼让我进去。甬道左边是高大的泡桐树,右边是几棵桃树和一些不太茂盛的花草。心想:这学校的环境比和平门内的那所中学幽雅多了。
走进跨楼的门往右拐,没看到楼梯,进了教导处。见到一位身材匀称比我略长的女同志(李赓寅先生),热情地为我指了上楼往东的路。门上一块牌子:校长室,另一块牌子:党支部,我敲门后应声走进。年轻的艾校长穿着一件背心,光着两只脚丫子,正踩在写字台上擦玻璃。他似乎知道我要来,忙下地招呼我坐下。艾校长递给我一把扇子,询问我是怎么来的,向我介绍学校及外语组急需俄语教师的情况。话匣子打开了,让你感到他平易近人,我自然也就无拘无束。说话间,一个戴眼镜,显得白净瘦弱的年轻人(地理教师丁狱冠)站在门口听我们谈话,插嘴说:“来吧,这儿都是青年教师!……”
谈话时间比较长,已近十二点钟,我要走,可艾校长却非留我吃饭。他带我到教工食堂(位于现在紧靠马路边的工人宿舍),在走近东边红色二层楼的男生宿舍时,见到一些穿着花花绿绿拿着饭盒的华侨学生,这与我在武汉工作的中学很是相仿。当时是大跃进的开端,食堂每餐有几个小炒,艾校长让王希孔做了一个清炒虾仁和一盘青菜。在吃饭时见到了体育组组长满贵卿,他略显秃顶,穿着一身笔挺的凡尔丁中山装。在同一个桌子吃饭,互相打了招呼。我喜欢体育运动,因之给我留下了较深刻的印象。吃完饭,对是否来这个学校,便再没有什么犹豫了。这是否与吃了校长的清炒虾仁有关?今天已记得不真切了。
第二天我去教育局办手续,第三天便高高兴兴地来学校正式报到了。开学前夕到校长室,见到了秋校长(书记),他们与我谈话,安排我任外音美组的组长并告诉我来了一个外院毕业的俄语老师乔守庄。在开学上班第一天的全体教职工大会前我见到了她,当时她梳着两条辫子,穿着朴素的黑色旗袍。可巧,后来我与她的住家相距不足百米,因此成为多年的三代世交。
无以忘怀的几个面孔
当时我们组给我印象较深的有胖乎乎的音乐老师王大用、红鼻头的美术老师徐崇业,另外一位是年纪较长的张正杭。开学前布置一学期的教学工作计划、期末总结工作;每逢星期三下午全校政治学习听传达报告或学习文件,大都要分组讨论,实在没有什么安排或时间有富余,得念报纸,总得等到下班时间才能回家。
那位英语教师张正杭身材较高,略显驼背,满脸涨红,头发总是梳得锃光瓦亮。他每天来上班必穿着西服革履,夹着个大皮包,从远处看有点像老外,可每天上下班却骑着一辆快要散架的自行车。他的教案写得相当简单,每节课的教案大约只有七八行,讲课时常用一些英语的课堂用语,而且声音极为洪亮,但教学效果似乎不大理想,在文革中受到冲击。1978年改革开放前后,已退休的他曾来过两次学校,知道他在给一个单位的职工业余补习初级英语。大约过了两三年他离世了,未能给他送行,感到遗憾。
另外给我印象较深的是穿着整齐、个头不高的英语教师杜惠峰,他对人极为和蔼,彬彬有礼,好像只参加过一次我们组的组会活动。校长没有向我介绍有关他的情况,只知道他是神父,那年月让我心存警惕。没几天,听说他不教英语了,我心里才踏实。再后来,他来去匆匆,说是来办什么手续,又过了一些时候隐隐约约听说他去台湾了。这神父真的有些神!
还记得我们组的旁边是会计室,在里面工作的是从早到晚忙个不停的蒋亚男大姐。她担任会计兼出纳(这在现在是不可能的),处理学校的日常财务开支。她还是一名工会委员,协助李赓寅管理互助会。每月教职工拿出少量的钱,存入互助会,在急用时可以到她那里去借。她还在这个小小的会计室建立了小银行,为大家办理存取款的业务。由于额外的付出,期末银行给了她一些报酬,她执意不收,而又无法退回,最后用这钱为公家买了办公用品,一时传为佳话。
我来到附中时,仍处在向苏联老大哥学习的高潮,全校普遍开设的是俄语,教师奇缺。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每周加上辅导课竟达24节之多。半年后,曾在中东铁路当过翻译的陈炳钧由地质学院调入我校,一年后北师大毕业瘦高个子的赵雅娜来了。1962年外院毕业后曾做总政文工团的歌唱演员冯克难来到我校,山西大学毕业曾做空政文工团的舞蹈演员王珍来了,接着外院毕业的张秀兰接踵而至……由于外语组教师剧增,音乐及美术教师划入了体育组。我组包括英语教师二人在内,人数最多时共计13人(包括从师院借调来的二人),一间半的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的。
大炼钢铁和人民公社
我到校开学不久,大跃进的旗帜插遍了全国,在我校它亦迎风招展,锣鼓喧天震耳欲聋。根据当时的口号“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我校投入到大炼钢铁的运动中。在两个篮球场上(位于现在进校门有假山水池的院子)建立了四个“炼钢炉”,在大操场建了两个。我和全校教职工一起,鼓足了干劲,在不耽误教学的前提下参加了这场战斗——“轰轰烈烈的战斗”。化学教师何长显任总工程师具体指挥,总务主任陈玉珩负责后勤保障,窦成立主持安装电路并在工地上架起了几串电灯。不仅白天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夜间也灯火通明,鼓风机呜呜作响,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大家把搜集来的杂乱铁器放进“炼钢炉”的上层,下面放些上好的煤炭,用木柴点燃,然后用鼓风机往里送风助燃。“炼钢炉”内的废铁与部分煤炭混合,成了豆腐渣状的大铁块,当时人们把它叫做钢,装上车敲锣打鼓,送往指定地点去报喜。多少年后,据官方报道:全国大炼钢铁损失达200多亿元。现在想起来,真是要多蠢有多蠢,要多傻有多傻。
不久,人民公社的风暴席卷而来。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响亮口号声中,不断传来震人心弦的“高产喜报”,竟放高产卫星,创世界高产纪录。当年十一月报道了福建海星社早稻亩产10500多斤;麻城的建国一社出现了天下第一田,早稻亩产36400多斤、天津郊区新立村人民公社水稻亩产120000斤……可以把小孩子放到高产的水稻上,水稻不会塌陷。这是神话还是梦话?这使人们的精神异常激动,甚至亢奋。我们扛着行李,带领学生去农村支援三夏,向贫下中农学习。“人民公社吃饭不要钱”——举世瞩目。我们见到在人民公社的大食堂前,社员们拿着大碗大盘子,排队领来雪白的馒头和菜,边走边吃;同时我们也见到路边的沟里有半拉半拉的馒头。入冬前要冬耕,按照“先进经验”深翻土地,要翻一尺五!有的老人说,这样一翻把熟土埋在了紧底下,上层是生土,让庄稼怎么长?!可谁敢提呀,地里的白薯来不及收获,无情的犁杖楞把大块大块的白薯埋在了土下作为肥料,这让多少善良的人们目瞪口呆呀!
困难时期
违背自然社会的发展规律,必然会受到惩罚。大跃进造成了1961年起的困难时期,饥饿笼罩着中国大地,据说当时河南饿死了100多万人。报纸报道了广西省因饥饿发生人吃人的恶性事件,党中央查办了不少省地县的领导干部。那年月因农业“高产”、“大丰收”仍要援助200多万吨粮食给东欧一些国家。我们因副食品的高度匮乏,让人们饥饿难忍,身体衰弱,不少人得了缺乏营养的浮肿病。那年我在饥肠辘辘时,曾偷偷地捋过在音乐教室东边的一颗柳树叶,捋了足有半书包,拿回家煮着吃,那味道是苦涩苦涩的。但是,我们这帮年轻人真的热爱党的教育事业,仍精神抖擞地埋头工作。考虑到实际情况,维护人们的身体健康,上级多次提出劳逸结合。然而,夜晚各个教研室仍灯火通明,教师们每每工作到午夜时分。艾校长每天都会逐个检查教研室和办公室,亲切地催促大家回去休息,直到人们真的离去。还记得1962年秋市场供应稍有好转,平时每月供给居民二两冻猪肉,国庆供给三两鲜的。我校在平房食堂举行了教职工会餐,每人掏半斤粮票,王希孔、杨宝娣等师傅做了不少的菜。最突出的是有白葡萄酒,随便喝,那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我这辈子,对酒有自控力,从来不多喝;那次却失去了自制力——喝醉了,好不容易吃顿饱饭,回到宿舍却全吐了出来,那真叫惨!
1963年国民经济开始调整,蔬菜及副食供应逐渐多了起来,小饭馆卖散装啤酒,可以拿暖壶排队去买。一天早晨,骑车上班在新街口的马路边闻到了香油(炸油饼)的味道、卖带鱼送货上门,每斤四毛八。对此,人们奔走相告喜形于色。生活日用品及食品供应逐渐好转,困难时期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生活上似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了。
教育事业随着国民经济的发展而迅速发展起来。我校先后从师院调来一批优秀毕业生,他们很快地成为我校后来的骨干教师。学校提出:“超19(中),赶101(中)”的口号,赵幼侠主任深入我组,听课、检查教案,要求甚严。1964年,北京市高考我校政治获得全市第二名,俄语获得第七(九?)名的好成绩。生活多么美好,工作劲头多么大呀!(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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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附中前后(二)
2013-05-10
李耀芳
动荡的年代——我的文革记忆
1965年国家经过经济调整,国民经济得到了较大的恢复和发展。正当大家热火朝天在为教育事业积极奉献的时候,突然各大报纸连篇累牍地狠批《海瑞罢官》,这怎能不令百姓“发人深省”呢?半年后的5月10日,我校传出高一学生要闹事的消息。校长、主任频频听取班主任及老师的汇报,了解情况并向上级汇报。5月中旬中央文革成立了。当时我们还以为要在文化领域搞什么变革呢 !没料到这中央文革竟能呼风唤雨,进行法西斯暴行长达十年之久,让亿万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它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了全国,我校自然也在劫难逃。
6月1日报纸刊登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次日上午,赵幼侠主任拿着报纸和艾校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那社论有问题,要搜集意见向上反映……我听着感到有些含糊,躲开了。不久,大家发现一些革干子弟活动异常,无故旷课,不断地外出集会,行动诡秘。班主任报告校长、主任,校长急速向上汇报。突发的形势让他们晕头转向,乱了阵脚。
6月7日(星期二)上午八点钟,上课的铃声响了,但教室内外乱成一片。一些学生提出向“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夺权。近九点钟几个革干子弟抢占了礼堂后边的广播室,开始宣传他们的“革命主张”,不断地高呼口号。与此同时也传出“保卫党支部”、“保卫广播室”的口号声,但它很快被嘈杂的议论和要维持秩序的喊叫声淹没了。好端端的校领导被指责为走资派太离谱了,太让人想不通。它与“革命主张”发生了尖锐的碰撞,形成了两派人马,他们声言要到操场去辩论。走廊、大厅、操场人声鼎沸,声嘶力竭。大部分师生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不久, 一些学生脱下了学生装,穿上绿军装,腰系大皮带,臂戴红卫兵袖章。混乱中“当权派”校长、主任被揪了出来,给为首的艾校长的脖子挂上了八斤重的大秤砣,紧接着一大批党员被迫在主楼后的地上罚跪,校内一片混乱。
6月8日上午11点团中央派来的一个工作组进入学校,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平息这混乱的局面?大家一时摸不到头脑,只知道他们在积极地找人谈话。  次日,工作组的张××和宋××在会上说:“现在的革命形势很好。修正主义统治了我们十六年,今天的革命洪流谁也阻挡不住。革命师生要团结起来搞掉黑线……”。  6月10日在工作组的领导下召开了“揭发大会”。大字报从最初在礼堂内发展到楼道,乃至办公室内。11日(星期一)传达师生代表大会的内容,指出:“这场文化大革命是关系到世界革命前途的革命,中国是世界革命的中心,是世界革命的根据地……前北京市委对抗党中央……学校领导是保皇派……”
12日上午八点钟我们参加完全校教职工大会后,从主楼往后边二层楼的办公室走,一路大字报满天飞,穿着蓝色服装的学生和带袖章的红卫兵在篮球场上、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回到教研组,发现门上拴着标语条,被迫低头走进(表示得低头认罪)。办公室内粉色、绿色、黄色的标语到处皆是,让你眼花缭乱,头发蒙。墙上贴着一张画着女人头像的漫画,上书:不许放屁。书架上贴着纸条:不准散布反动言论!在我的办公桌上有一张大纸条,上书“李耀芳,你别神气,老实点,人民要惩罚你!”,不禁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回头往门外望去,一帮留短发的“革命小将”在嬉皮笑脸地窃窃私语,争相窥视这让我们惊呆的一幕,但她们的嬉笑又让我镇定了许多。
两天后的6月12日工作组再次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进行煽风点火。组长张××大讲我校的形势,说,组织了三次战役,校内贴出了近5万张大字报,形势一派大好……此后,校内形势急剧恶化,我发现了《外语组何去何从》的大字报,说我们组先是在世外桃源闲逛,后是一反常态,用毛主席语录反驳批判校领导……一位署名庞××的大字报指出:“外语组是资产阶级、牛鬼蛇神盘踞的堡垒。”那可真的让我惊呆了。那天回到家里,我沉默不语,口干舌燥,浑身无力,像是大病了一场。
大字报由最初的空喊、质问发展到批判、诬蔑以致谩骂。6月15日校工作组以书面形式发出了《九项决定》,宣布:校内一切权利归“红卫兵”,坚决支持“红卫兵”,一切依靠“红卫兵” ,坚决支持高一(1)班和“六七”事件的革命行动,坚决支持把正在四清工作的副校长王×及支书秋×揪回来……号召大揭大摆并进行批判。不久,我校生物老师于瑞芬被红卫兵活活打死后抛在了水中,后被抬上大操场的领操台,任凭烈日暴晒。外校的一名中学生进入我校,被抓到校长室(红卫兵的临时指挥部),凶狠的暴徒对其进行毒打审讯,最终离开了这恐怖的岁月。从西边的玲珑巷不断传来撕肝裂肺的呼叫声……善良的人们不知所措,似乎陷入了深渊。
6月19日按新市委的号召,在“红卫兵”的领导下全校师生员工奔赴苏家坨支援麦收。20日白天劳动一天,晚上学习毛主席著作,十二点多钟我才躺下睡觉。第二天晚上头痛剧烈,没能按时参加学习和值夜班。后在有红卫兵参加的小组会上做自我批评说,这是资产阶级的娇气在作怪,是不忠于毛主席的表现。次日,有些发烧,夜里睡觉说梦话,被值夜班的两个红卫兵记录在小本子上,同屋的老师为我提心吊胆。所幸没有太多出格的言辞,算是放了我一马。“阶级斗争”真的很复杂,连说梦话都会犯法!
“八一八”毛主席在天安门接见了红卫兵,林彪提出“破四旧”,使法西斯暴行进一步加剧,使“牛鬼蛇神”的队伍进一步扩大。一些红卫兵提着大皮带到处抄家,搜出居民家中仅存的一些金银首饰和瓷器摆设,抄的抄,砸的砸;一些珍贵字画及书籍被焚,霎时付之一炬。连老人留的胡子及女人的卷发也视为四旧,统统剪掉。当时我校的家属院被挨门挨户搜了个遍。十年前我嫂子进我家唯一的嫁妆——一张泛黄的山水画化为灰烬。其硬木画轴被我抢救出来,得以保存到文革后送给了我校的一位美术老师。“破四旧”的损失是难以估计,也是无法弥补的,它要比传说中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凶狠得多!“破四旧”进一步大开了杀戒,散发出的血腥味弥漫了大地。有人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只北京就打死了1772人,8月27日至8月29日共打死了395人,惨绝人寰呀!
为适应形势的需要,工作组明示,可以成立批判组或战斗队。因此“战斗队”或按“保皇”与“造反”,或按家庭出身的“好”与“坏”,应运而生。大字报狠批“走资派”的同时,一些人了解到教职工的历史问题或家庭出身,大做文章,从而揪出了更多的“牛鬼蛇神”。与此同时两派之间展开了莫名其妙的明争暗斗。那时流传着“如果你是坏人,打死活该;如果你是好人,左派打了你,那是光荣;好人打了好人,那是误会,可以消除误会。不打不相识。”说得多么轻松呀!
“走资派”和“牛鬼蛇神”进了劳改队,忍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
八月的一天,不知什么原因工作组撤走了,好像是犯了什么路线性错误。后来还回到学校检查。再后来有两个联络员来我校,谁跟谁联络?联络什么?——不得而知。
文革中的“串联”之行
八月底各地的一些红卫兵开始来京朝拜,参观学习文革的经验,在京的一些红卫兵则开始到外地传播“革命火种”、宣传毛泽东思想及战斗经验。九月五日中共中央发出通知说,师生一律免费乘坐火车,食宿给予补助。于是,大串联迅速蔓延到全国各地,从城市到农村,直至偏远的山区。校内的红卫兵身着戎装,肩挎军包,手执“红宝书”一拨儿一拨儿地出发了。处在郊外的我校也成立了接待站,接待来京的“革命小将”,教室和礼堂住满了人。教职员成了服务员或炊事员,食堂起火加班加点免费供应食宿。一时学校的批斗有些冷清,两支劳改队倍受煎熬。。
当年我和乔守庄、冯克难同是一个组的俄语教师,年龄相近,家庭出身相仿。看到有些教师离京串联去了,心里好不羡慕。嘀嘀咕咕商量了两天,经当时革委会主任(学生高珂珂)的同意,找掌握学校大印的王连甲开了革命串联的介绍信、兑换了一些全国的通用粮票、拿了笔记本和圆珠笔、带上两件更换的内衣及一点常用药,总共一个挎包,出发了。是去学习?去播撒什么火种?还是去宣传什么?心中有些茫然。更多的是暂时躲开这个纷乱之地,使忐忑不安的心得到几分缓解与安宁。
开了证明的第三天上午我们走进了前门火车站,那里根本没人检票,只见三五成群的学生挎着绿军包,有的举着××××红卫兵或××××战斗队的旗帜拼命地拥往站台。我们随着人流往停在那里的一列车上挤,小将们的亢奋与狂热硬把我顶上了车。回头往后望,却不见了我的两个战友。想下车去找,根本不可能。人流愣把我推到了车厢内两三米的地方。这个车座无虚席,两个人的座位三个人坐,三个人的座位四个人坐,过道站满了人,不久,车厢内便挤得几乎动弹不得。抬头望去,放水杯的小桌上坐着人,连行李架上也有人猫着腰半坐着,让人看着都难受。不久,一个东北小伙子脱了球鞋坐在临近座椅的靠背上,其脚臭味熏天。惹得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上海人不满。两方由争吵升级到谩骂,差点儿动起手来。车厢内挤得水泄不通,空气污浊,个个汗流浃背。有的不断地擦汗,不断地埋怨,甚至骂大街。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火车鸣笛缓缓向前移动。人们松了一口气,开始了高谈阔论或嬉笑。火车由慢而快,最后离开了北京。一路上锦绣河山让人觉得有些黯然失色,偶见打着红旗徒步串联的革命小将向我们招手。这列火车到底是开往什么地方的,谁也不知道……
我不见了自己的同伴,想到自己比她们都大,还是组长,可又无法移动身体去找,不知她们是否上了这趟车,有些焦急。后来发现,有好多人在蜂拥挤车时和我们一样,与自己的伙伴走散了。不知是谁想出了一个主意——用纸条写上自己要找的人及所在的车厢,然后传出去。纸条传来传去,最后能找到自己的同伴。我效仿这一做法,在下午两点多钟先后收到她俩的回条,知她们已上了这趟车,心里顿时安然。立刻回条给她们,相约下车后在站门口会合。
在上车前我还打算吃饭时到餐车上去吃,因此只买了一个果料面包和四个小梨。上车后发现,去餐车吃饭的想法太天真了!根本没有餐车,即使有,也绝对挤不过去。中午过后,感到饿了,于是把果料面包咽下了肚,顺便把四个小梨也啃了。剩下的梨核没地方仍,攥在了手里。车厢内人挤人,我不断地流汗,只得把外衣脱了。下午三点多钟感到口干,嗓子冒烟儿。一些人背着军用水壶,渴了可喝一些。听说洗漱间有水,但是那里站满了人,根本不可能挤过去,“远水解不了近渴”,于是把手里攥着的梨核慢慢地含在嘴里,倍感甘甜,最后连同梨籽全部咽下,使我想到长征路上的红军——我要比他们幸福得多。
火车上这么拥挤,以前没见过,相信来生再世也不会再有。人活着总得吃喝拉撒,在车上时间长了总得上厕所呀!可有谁能挤得过去?……远处有些骚乱,听说有人因憋不住尿而尿了裤子。惹得旁边的人骂大街,稍远处的人为此取笑。一个女孩子在低声哭泣……过了约半个多小时列车到了济南,车停了下来。很多人迫不急待地钻出窗外,不分男女找个地方席地而便……很快传来这次列车是开往上海的,人们显出几分兴奋。
夜晚,前半夜很多人因为没有独自出过远门而情绪激动,他们不停地高谈阔论或讲他们学校惊心动魄的事件。午夜降临,车厢逐渐沉静。坐在椅子上和站着的人都东倒西歪地睡,站着的人不必担心跌倒,因为密度大,空间小,大家只是迷迷糊糊地互相推搡着睡。睡得最舒服的当属躺在椅子下的人,没人挤他们,不过要想出来,就相当困难了,得求三拜四,慢慢退出来。
火车大约以每小时六七十里的速度运行。到达上海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我们三个人在车站门口,不约而同地互相审视,都觉得对方面色不好。两天一夜没大合眼,只吃了一个面包,啃了四个小梨儿,面色能好?我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找到接待站。由于话音听不太懂,又分不清东西南北,经过一番周折,才找到了被指定的位于南昌路的招待所——一所秀丽的二层小洋楼。
不用说,这楼房的房主肯定是个资本家,如今被赶出去了。家具所剩不多,尚存的桌椅还都比较讲究。按一位戴红袖章中年人的指点,她们俩上了楼,我则住楼下的男士“客房”。楼下这个大房间住二十余人,均为木板地铺,每个床位都有编号,被褥倒还算清洁,我被安排在一个靠角落的地方。
天色已黑,我们饥肠辘辘困倦不堪。出门在街上一家小店胡吃海塞了一通,回到接待所躺下便睡。
第二天,十月三十日,由于室内人们的兴奋和吵闹,天刚刚亮便醒了。早饭后,毫无目的地走到不远处的上海大世界。那是上海一处有名的购物与娱乐场所。如今四周非常冷清,门上、墙上糊满了标语和大字报,被命名为“资本主义大世界”而大门紧锁,两米多的“东方红”三个大字异常醒目。我们无奈地离开,在稍远处对准“大世界”照了一张相,算是对文革中串联的纪念(见图)。当时想,我们出来不能是游山玩水的,怕回到学校有人检查我们,所以得去抄大字报、记录每天的行踪。后来到市党委所在地的静安广场,那里布满了白、绿、黄、粉色的大字报──“揪出×××走资派”、“打倒×××”、“热烈庆祝××××”、“揪出××一小撮”令你眼花缭乱。后来转到同济大学,第三天到华东师大,主要是抄中央的什么指示及一些骇人听闻的消息。再后来去了复旦大学,在那里见到一些老教授,脖子上挂着牌子,弯着腰扫地或除草。同是知识分子,他们沦落风尘,实在让人感到残忍与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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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10
李耀芳
两三天的奔波与劳累,吃喝不大习惯或由于水土不服,战友冯克难病倒了,发烧达39度。吃了带在身边的药后迷迷糊糊地睡。接待站的服务人员还真不错,闻讯后陪同她去医院诊治,晚饭时端来一碗可口的汤面,第二天上午地段的医生还前来看望。可能由于还年轻,下午便康复了。
不甘心那宝贵时光的流逝,一天上午九点多钟我们到了南京路。南京路是上海最繁华的街道,好八连及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均闻名于世。到了那里一看,整条街道红旗招展,大小商店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那门上、橱窗上、墙上都糊满了标语口号,几乎见不到商店的门匾。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穿着绿军装的红卫兵们混杂其间。我首先找到了三层楼的同仁堂药店,当时它是北京同仁堂唯一的一家分号。在我七岁时,父亲远离家乡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工作,曾在店前穿着旗袍照过一张相片──令我感慨万千。再往前走,见到一家不大的百货商店,里面挤满了人。探头望去──人们排队买一种手掌大的半导体耳塞收音机。当时,半导体用在收音机上,属最新产品。我们每人各花了十二块钱买了一台,如获至宝。我晚上草草吃了点饭,躺在薄薄的窝里蒙上头迫不及待地摆弄着新产品。听革命样板戏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及毛泽东第六次接见红卫兵的重大消息……
在上海下榻的接待站是刚刚建立的,或许还没有食堂,我们也没有去打听,每天只在小饭馆吃,大多吃面条或找类似北京的抄饼炒面,每顿饭仅用二两半或三两粮票,花钱不多。  一天傍晚,大家异想天开地来到一家比较大的餐馆,那时我还不吃荤,要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她们俩要了一个上海的名菜——滑溜鳝鱼丝和一大碗酸辣汤;三个人一人一碗米饭,足吃。这二位非要我吃些鳝鱼丝,推托没用,一筷子鳝鱼丝到了我的碗里。有生以来第一次吃这东西,也令我永生难忘。
这上海到处都是乱哄哄的,高音喇叭喊个不停,人们来去匆匆,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也许我们该去的地方都去了,该参观的地方都参观了,有些厌倦。于是逛了一趟上海的外滩,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商量决定去广州,那里有我的朋友,还有我们共同教过的学生。我去过那里——亚热带的气候,景色宜人,甜美的荔枝与香蕉……于是,在十一月四日我们告别了接待站的热心服务人员,在街上买了一些食品和水果,走向上海火车站。
也许我们去得早,也许是凑巧,我们凭介绍信顺利地领到了去往广州的“革命师生乘坐火车证”,随着人流登上49次列车。有幸的是我们还真找到了座位,那真是高兴至极。人越上越多,最后还是两个人的座位三个人坐,三个人的位子四个人坐,过道挤满了人。到火车开动时,让我们长出了一口气,紧张的精神得以放松,因为可以隔窗望着祖国山河的景色,特别是上厕所总算还可以挤得过去。
一路还算顺利,可以按时吃喝,必要时也可花点力气到洗漱间去方便。列车广播室不时传来样板戏和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让你颇不寂寞。
第二天下午,我们到了广州。下车后到接待站,服务人员把我们安排在离车站不远的中山医学院。睡在教室里的木板床上,被褥还算干净。在食堂免费享用上面有块肥肉丁的馍、甜味的叉烧包和(肥)肉片盖菜及米饭;大桶的鸡蛋汤随便喝,只是鸡蛋成片形,估计一桶也就只有两三个鸡蛋。这种饭食我们很不适应,好在不要钱票和粮票,也就凑合了。
十一月六日先在中山医学院胡乱参观了大字报,后到越秀山下的中山纪念堂,瞻仰了高5米多革命先行者孙中山的塑像及广州公社旧址。次日,先参观农民运动讲习所,后到华南师范学院及中山大学,去那里照例是看和抄大字报。那天最显眼的是批陶铸的大字报,一位军事将领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人竟被指为最大的“保皇派”,被诬蔑为“叛徒”!一天,我们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参观,敬仰革命先烈,可那幕上的自由神像被红卫兵扫四旧砸个稀巴烂,墓下碎石遍地,破坏了肃穆气氛。去广州(羊城)广场看具有特色标志的白色五羊群时,见到羊头羊腿在基座下东一个西一个,真是大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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