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卢迪内斯库 : 1966年,随着米歇尔·福柯的《词与物》与雅克·拉康的《文集》同时问世,出现了一种从结构出发、提出新历史解读的文学与理论方面的先锋派。这和1945年人们在让-保罗·萨特那儿所认识到的东西:一种全新的介入(engagement)相比,有一点儿类似,也有点创新。但在变得政治化之前,它首先还是普遍性的,贯彻了一种新奇的教学法。那时候我正在索邦大学就读文科的学士学位,不过这个地方极端地僵死在了学院主义里面。文科的教授们认为现代性在19世界末的时候就终结了。一些像我一样的学生们读着“新小说”(le Nouveau roman),发现了像米歇尔·福柯和罗兰·巴特等人新奇的路子,当时就处于反抗陈旧教学方式的造反中了。在课堂上说出“新小说”这个词是不可能的。而我们同样也不是在大学里学到的马赛尔·普鲁斯特呀!到了1967-1968年,在索邦,一种学生们针对老师的优越感就产生了,特别是针对语文学的教授们,后者对罗曼·雅各布森和克劳德·列维-施特劳斯不屑一顾,而我们却对他们尊重备至。悖谬的是,我们在找好的老师,真的老师,而不是从教授再到油印讲义的这些,他们全在千篇一律地重复同样的课程。
马塞尔·格歇:政治方案,这正是我区别于伊丽莎白·卢迪内斯库的地方。在所有被征引的名家中,有一个是我一开始就抱着寻找其缺陷的兴趣而去阅读的,他就是路易·阿尔都塞。在那个时代,在鼓吹智识先锋派的人中间发生了一场重大的政治区分,人们分化为共产主义,占多数,与极左派,占少数。偶然的相遇使我从《社会主义或野蛮》杂志(Socialisme ou barbarie)及柯奈留斯·卡斯托里亚蒂斯(Cornelius Castoriadis)与克劳德·勒弗(Claude Lefort)组成的小组的财富中受益良多。实际上,“五月风暴”有两个。第一个是政治上列宁主义的,它可以是共产主义的、托洛茨基主义的或毛主义的,而第二个更难贴上标签,不过人们可以把这当做是自由派的,伴随着自发主义、无政府主义和极左派的光谱差异,我当时把自己放在这个阵营。
伊丽莎白·卢迪内斯库:我加入共产党那会,它已经在“去斯大林化”的路上了。比如说阿拉贡(Aragon)作为留在党内的一员,就已经从内部开展批判了,他完全像阿尔都塞一样。共产党对我来说是十月革命的、人民阵线的、法国大革命的以及所有我在历史中所爱之物的遗产。此外,党对针对结构主义的争论、对大学的批评是开放的,尤其是和杂志《新批评》(La Nouvelle Critique)一道,将克吕尼修道院(l’abbaye de Cluny)提供给人们讨论雅克·德里达和米歇尔·福柯。党卓有成效地向一项共同纲领的签署迈进。反常的是,阿尔都塞那时却鼓吹回到列宁主义去了,后者是他关于马克思主义的新教导,但他现在维护的这一立场却与他其他作品的立场大相径庭。不管怎么说,政治上党已经变得社会-民主化了,而我相信这解释了紧随而来的与左翼联盟的分道扬镳,这很显然是党的一场拨乱反正。这样说吧,“极权主义”这个词当时并不为我们所知,我们那会讨论的是共产主义的挫败。我很久以后才读到汉娜·阿伦特,她让我弄明白了那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