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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东:顾颉刚在五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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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00:39: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顾颉刚日记》
顾颉刚著
中华书局
2011年1月第一版
十二册,980.00元

古人强调“尽信书不如无书”,其实从反面证明他们善信;今人什么书都不信,从各个方面说明我们善疑。且不管这是“通能”,还是通病,这种善疑除了头脑的发达,更与某种近代思潮有关。顾颉刚和古史辨运动是近代最大规模的和古书“过不去”,但不能过分夸大这种学术思潮对大众有多大影响,至关重要的是,更伟大的人物会把这种学术思潮纳入到“伟大”的思维中去,掀起倾天巨浪。

顾何以那么走运
《顾颉刚日记》一九五三年三月八号云:“昨(周)谷城谓予,到京晤徐特立先生,特立问起予著作,谓毛主席屡次提到,希望国家出版。谷城曰:‘是皆纯学术性者。’徐先生曰:‘无妨也。’(周)予同告予,日前开人代会,晤陈毅市长,亦询予近状。予自惭学之不进,而各方多注意予,殷殷望之,更不安矣。”顾先生有点受宠若惊,但其实当时不明究竟,甚至想不到问个为什么。与鲁迅为过敌的,你看看都过的啥日子;与胡适、傅斯年走得那样近,怎么全没事?
这是五三年,到了五七、五八年,打倒了一批又一批,顾却屹立不倒,他自己也在问为什么。
《顾颉刚日记》一九五九年一月四号云:“(谭)季龙告我,渠在复旦被批评七次,其中大会两次,《禹贡半月刊》中文字被人细细摘出。渠甚镇静,批判结果未作处理。”同年八月十二号日记云:“(童)丕绳云:‘去年山大中对于史学之批判,只批判我的中国社会史分期论,而不批判我的参加《古史辨》派,想来由于中央对于先生之不批判,故对我亦不作批判。’此事颇可注意,想来中央亦认为《古史辨》的工作并不站在马克思主义之对立面也。”两相比较,知古史辨思想得上峰欣赏,使顾先生免于一难。
改造事物容易,改造头脑难,思想改造运动想来应该是世界上最艰难的一项工程。推翻以往一切想法,首先要发起怀疑,古史辨正与之合拍。这学术范围内的思潮,被纳入更“伟大”的思想中去,其创始者因而获益。
一九五八年六月二十号日记云:“谷城由上海来……谷城此来,系毛主席所招。日前已谈过一次,主席论及予,谓在卅馀年前敢推翻禹,实是不易,并谓予之学问由看戏来,知《古史辨》自序为其所熟览。问及予近况,谷城云,治经学。主席云:搁一搁亦不妨。知所望予改造者深矣。”“推翻”一词应该注意。顾以为放一放经学是希望改造,误矣。毛的意思是希望其治史学,具体来说即参与《史记》之点校。至于后来《二十四史》点校之负总责,更是无上的荣耀。
顾之“走运”,还在改造得好。一九五八年十二月七日:“今日予发言,以说得老实,破得彻底,故博得掌声甚多,休息时许多人到予座前称赞。”并于此之前,在八月十九号日记中一语道破,谓“(严)景耀有进步包袱,不肯撕破面子……”。
顾之看似应受厄而终脱于厄,有多重因素,但首要者二点,一因古史辨,二因改造得好,较合作也。

合作终究不如单干
《史记》之选择顾颉刚,主要是之前他已经开始《史记三家注》的工作。但顾之兴趣还在古史,于战国后事不欲深究。从事三家注校勘工作的,主要也不是顾先生自己,而是贺次君。贺是顾之学生,在《史记》点校的往事中被反复提及,但我们其实不知其人,网上也查不到。在顾氏日记中,慢慢找到一些线索。
一九五七年日记前粘贴有贺次君本年五月四日来信,云:“兹寄上《史记》十篇,如还需要,敬乞示知,当即续寄。……新疆科学分院又来相约,与之说明目前实不能去京,如能在明年年底,可以如约。生恐此后机会甚少,切盼吾师能为生另做打算也。”是新疆科学分院愿接受贺去工作,贺很希望顾先生助他留京工作。一九五九年九月廿八号日记谈到亲戚姜又安情况又提到贺,《日记》云:“又安已脱离炼焦厂,就农业出版社临时工,在贺次君处工作,诚能努力,将来收入可多,惟须下大决心耳。”知贺次君当为农业出版社编辑。
《史记》之初点与跑图书馆进行三家注之校勘两项工作,由贺次君完成,再经顾勘定。顾先生采用的办法,是现在最流行的学生先干,老师总其成的办法。但如果不是直接面对凌乱的、最原始的文献,从头至尾地从事其事,而只是在半成品上加工,恐怕效果不会好。这种体会对于有过古籍整理点校经验的人来说并不陌生。今天最流行的这种高效之法,并不是什么新发明。年内将要做高邮二王四种,闻亦此法,心下颇惧之。
以下撮抄日记中所涉《史记》点校情形,予读者一轮廓;再佐以宋云彬日记,间加按语,简略说明。
顾氏五四年进京之始,即到“中华书局,晤姚绍华,谈标点《史记三家注》事”(九月一号《日记》)。四年之后,《三家注》毕功,却难以出版,五八年二月四号日记云:“科学出版社决定将予等《史记及三家注校证》一书转至古籍出版社。如踢球然,踢过来又踢过去。”又二月廿八号:“标点《史记》。”“看《史记三家注校证》。”知一边寻求出版,一边尚在复核。及七月廿六号星期日云:“将《史记三家注》序、例整理讫。……将《秦始皇本纪》、《项羽本纪》作小标题讫。”七月廿七号、廿八号、廿九号、三十号、三十一号、八月一号、二号、三号、四号,都提到《史记》,主要是写提纲、作小标题和记笔记。其中七月三十一号“中华书局孟默闻来谈”。到八月六号:“作《史记》小标题五篇,世家讫。续看列传二篇。……到中华书局,晤姚绍华、孟默闻、陈乃乾,谈《史记》事。……整风后各机关大跃进,中华书局一定要在今年年内将《史记》出版。我如不赶完,即将破坏他们的计划。”已经在赶,行政指令下达,点校事更加速。
八月七号:“收集标点本《史记》凡例资料,得一轮廓,即写《标点史记凡例》约三千字。……昨到中华书局,知其急需标点《史记》凡例,以作标点此下廿三史之标准,因于今日为之。初意写数千字可了,但一下手便觉不够,以在在须举实例方能明白也。”八月八号:“续写《标点史记凡例》约六千字。”八月九号:“孟默闻来,取已成稿廿页去。续写《标点史记凡例》约三千字。”八月十号星期日:“未成眠。写中华书局第一编辑室信,论整理《史记》四步骤。续写《标点史记凡例》一千馀字。”八月十一号:“续写《标点史记凡例》六千馀字。孟默闻来,索稿。未成眠。《标点史记凡例》一文今日粗毕矣,在五天之内居然写得二万字,可谓快而多矣。然所举例仅系匆忙中检出,将来尚可补入若干也。”八月十二号:“将凡例改毕,写姚绍华信。将《史记》列传七十篇上所作提纲应排黑体字者标出。”八月十三号:“勘《史记》列传七篇。”八月十四号:“勘《史记》二篇,未尽,记笔记六条。”八月十五号:“勘《史记》五篇,记笔记九则。”八月十六号:“勘《史记》五篇,记笔记十四则。”八月十七号星期日:“勘《史记》两篇半,记笔记五则。”八月十八号:“勘《史记》三篇,记笔记十二则。”八月十九号:“勘《史记》两篇半,记笔记三则。”八月二十号:“勘《史记》三篇半,记笔记十则。……《史记》问题太多,一天中实只能勘定两三篇。以中华书局必于今年之内出版,不能不赶。初意定能每天赶出五篇,今实际工作乃知不然,如《苏秦》、《张仪》等传,一天只能赶出一篇耳。”按:“问题太多”的原因,当然与其整理方法有关。从以上所引日期来看,真正全身心投入的时间不长,一个“赶”字当头,真叫人生“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接下来到九月底,继续重勘《史记》,并作笔记,时断时续,并不如前段紧张。九月三十号:“至中华书局,参加《史记》标点讨论会,自二时至六时。与次君、晓筱珊同出。……今日同会:金灿然(主席) 聂崇岐 陈乃乾 姚绍华 宋云彬 章雪村 贺次君。标点《史记》,予极用心,自谓可告无罪。今日归来,接中华书局来函,谓点号应简化,小标题可取消,颇感诧异。及往开会,毛主席令在两年内将廿四史点讫,如照予所作,则其事太繁,无以完成任务也。此时若在从前,予必想不通。今从集体出发,亦释然矣。”按:知此长达四小时之会讨论较细,而以宋云彬为主提出意见;由顾“自谓可告无罪”云云,可揣见其心情。
停顿一周,至十月八号“勘《卫将军列传》。记笔记二则”,热情顿减。十一月六号:“到中华书局,开会,讨论《史记》标点事。自二时至五时半。……今日同会:金灿然 傅彬然 叶圣陶 王伯祥 宋云彬 姚绍华 贺次君 聂崇岐 陈乃乾 章雪村 曾次亮。予所点《史记》,由宋云彬另觅一张文虎本重点,期于将段放大,将符号减少。然所逢困难问题重重,故开会商之。”此后重担转向宋云彬。
观宋云彬《昨非庵日记》,知自五八年十一月到第二年四月二十四日,虽云参考顾本,实际上宋云彬抛开顾本自己标点。到四月二十四日:“全部《史记》校点工作已毕,只点校说明未写。”五月二十五日:“赵守俨语余,金灿然对《史记》出版说明甚满意。”七月十日:“圣陶谓余所写《史记》出版说明及点校说明皆佳,且有必要,然伯翁、乃乾皆不以为然云云。”知“点校说明”亦宋所写,顾之“说明”摒去矣。顾之日记于此虽无记,但心情可想而知。又宋云斌五月二十八日:“《史记·天官》二校样寄到已多日,今日复校一遍,标点错误甚多。余于律历为门外汉,前标点时皆请教曾次亮,曾则于标点亦属门外汉也。”知真正碰到疑难,顾本不堪参考。宋面对专业性很强的问题则无人讨论。宋之所做,无论从什么角度讲,都超越了责编,至少是三分之一个作者。宋一九六〇年四月十六日《日记》云:“《史记》标点有错误,余作检讨。萧项平出言不逊,余报之以微笑。”(读顾日记,知顾与萧联系最多。)有些错误顾本无,宋本新出,故宋检讨并觉羞对顾氏。然改正几何又谁人知道呢?四月二十六日:“写关于《史记》标点错误之检讨书一份,交张北辰。”不知中华的档案里存此检讨否。宋在检讨的同时,又投入到《后汉书》的点校中去。中华负责人纪念宋的文章称其为“二十四史点校责任编辑第一人”,是耶,非耶?已难置评。(以上所引宋云彬日记见《红尘冷眼:一个文化人笔下的中国三十年》,山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
顾先生治学,方面众多,却不够精审。一九五九年四月七号日记:“看报及邓之诚《东京梦华录注》。……宋人语词与近代甚不相同,名物亦多别致。《东京梦华录》一书号为难读。文如积二十馀年之力,集宋人笔记以成此书之注,若裴松之注《三国志》然,卓然可传之作也。”然是书很快遭日人入矢义高指摘,邓氏颇感懊恼,亦一时无话可说(见《邓之诚文史札记》页1187)。邓之诚日日书估盈门,非作注之环境;顾颉刚开会、检讨、会友、看电影,其忙更过邓氏,所点《史记》遭宋云彬所嗤亦在理中。
粗而不精这一点,其“自己人”亦有指出。一九五七年九月三十号日记:“(童)丕绳云:‘现在人所作历史研究文字,大都经不起覆案,一覆便不是这回事。其经得起覆案者只五人:先生(指顾)、吕诚之、陈寅恪、杨宽、张政烺也。然吕先生有时只凭记忆,因以致误。陈先生积材,大抵只凭主要部分而忽其馀,如正史中,只从“志”中搜集制度材料,而忘记“列传”中尚有许多零星材料。先生亦然,不能将细微材料搜罗净尽,以是结论有不正确者。杨宽所作,巨细无遗矣,而结论却下得粗。其无病者,仅张政烺一人而已。’闻此心折。予之文字作得太快,故有此病,不若苑峰之谨慎与细密也。”与此类似,日后严耕望检点“前辈史学四大家”,亦删削顾氏,并委婉指出,合作不若单干户也。
但顾先生已然放手之《史记》却带来好名声,一九五九年十月四号日记云:“前日傅彬然见告,中华书局出版标点本《史记三家注》,国庆献礼,毛主席打三次电话索取,览后表示满意。斯我辈多人积年辛勤之收获也。”末句尚称平允。而“收获”最大者亦推顾先生。其人其学,其得其失,真正让人感慨。宋云彬日记只记到该年七月便停笔不记,无缘记下这振奋人心的消息;作为右派的他沉浸在故纸中,以逃避“昨非”及“故吾”之纠结。
身后声名,至难判断。往往盖棺已久,论定尚难。今日巨公,岂不然哉?

顾之为人
不仅身后声名至难判断,及其人品之好坏,是非亦全在人口,公说婆说,皆有理由,终将水搅浑。
朱维铮先生一篇《顾颉刚改日记》(《上海书评》2009年2月1日)、一篇《顾颉刚铭九鼎》(《上海书评》2009年2月22日),于顾氏颇多恶评,于人品质疑最多。章培恒先生亦质疑顾颉刚(《书城》2008年12月《述学兼忆师友》)。若不看顾氏《日记》而听从这两位大家的议论,则直以顾氏为恶人。
正如人可貌相,读某人的日记,虽然像听他一面之词,诸多的细节,如水的记述,看得多了,综合观之,必得一印象。
朱氏《顾颉刚改日记》暗示顾口碑极差(“系内十多位正副教授,除了个别紧跟者外,对批胡兴趣阙如,倒是常常议论顾颉刚在北京大会小会的表态,还时而说及他的旧事”),读顾《日记》,知其不然。海上史界,同行相轻或许有之,极力相诋则无。
顾氏精力过人,每至一地,则成中心。郭绍虞《照隅室杂著》末尾有一篇文章录下少年及青年顾颉刚形象,说“《新潮》社最能做事即其人”。后来与古史辨诸人、禹贡诸人、大中国诸人、复旦诸人及诸甥侄,皆能和谐相处。与学生辈,如胡厚宣、童书业、谭其骧、史念海、杨向奎、白寿彝、贺次君、黄永年皆能十数年、数十年和平相处,很多能一起合作,虽于个别人有意见,却不至于翻脸。(如《日记》一九五九年七月十二号云:“又闻(容)希白言,张次溪为白寿彝所裁,生活大成问题。寿彝独不记从前困厄时耶?”又一九五九年九月廿二号云:“陶梦云[按:丁妻]来,述及丁山之死,主要原因由于杨向奎之倾轧,直欲加以反革命之头衔,渠本有病,因此一气,遂而不救。杨某如此为人,真所不料。渠待人接物一以势利为标准,实远不及童书业之忠厚也。丁山死于一九五二年一月,遗稿零落,梦云嘱予设法出版,当为注意。”九月二十六号陶梦云交来丁山遗稿,不知其后出版是否得顾氏之助。)日记诋之,见面却不表露,是顾氏狡猾处,然尚非人品恶。
与同辈郭绍虞、周谷城关系良好,于陈守实、周予同虽略有微言,属人情中之小肚肠,不至影响之间关系。至于与鲁迅、傅斯年之大闹,是非存而不论,此二人皆难相与;后与尹达不谐,则责在尹达。
与鲁迅很僵,与许广平却不错。一九五八年十一月廿一号参加全国第三次代表大会组会,“诸同人因批评予立场有问题,赖许广平同志为解围”。十二月九号《日记》记民进开大会选举中委及候补委员云:“选出中委七十六人,候补中委二十九人。予仍在中委中。参加选举者二〇九人,而予得二〇九票,足见会中同人对我之信任,此后当加倍努力!”
朱先生不知何事极诋顾,必有人事渊源。我听一位老前辈说海上称得上历史学家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唐振常,一位是朱维铮。据说史家的底线是求真,我看了顾氏日记,觉朱先生直是求曲。
纸上识人,虽隔之又隔,却不妨观其性情。一九五九年八月廿八号日记云:“昨日老任辞去,小史(史美英)复职,她是一个极有工作能力和热心服务之人,故住正阳关路十号之病员皆喜。她来后把各处腌臜皆擦干净,地板亦擦光滑。D.D.T.,老任所不愿打者也,她一来即打。打时门窗皆关紧,到晚七时,余归室,开了东边窗,再去开西边窗,一滑跌倒,匆忙中抓住一把椅子,此椅甚重,然不及我身子重,它跳起来打在我的右下颌,登时血喷了一地,且及衫襟。幸尚清醒,即至二病区,由护士王秀兰先行包扎,送至青岛市立人民医院,由李毓香大夫缝了三针,进八号病房。每八小时打青霉素一次,以防发炎。热度幸不高,医谓住数日即可出院。予一生流血事不多,又从未住过医院,此为我破天荒之事,所谓无妄之灾也。”九月三号云:“归疗养院与本舍同人谈,知上月十八日初擦净地板,又打D.D.T.,许多人滑倒,但他们没有攀住椅子,故不至如我之流血耳。”我亦因地板打蜡摔倒,颇有怨词,以己度人,顾氏不错。主要是不害人。

后出不能转精
文献整理,后出转精,因前者可供参考。《顾颉刚日记》前已有台湾联经版,今由中华书局再出,且有国家大金额出版资助,自当后出转精,然结果却未必。网上读到马建强先生日志,他比较了顾氏《日记》第十卷,并发现了不同。联经版一九六九年八月五号云:“闻白寿彝在北京师大亦已被定为‘三反分子’。此人在解放前靠我周济渡日,垂二十年,解放后即若不相识。以拍陈垣,得任师大历史系主任。以拍尹达,得为历史所兼任研究员。以回民故,得为全国人大代表。以拍吴晗,得为‘历史小丛书’编辑委员。”“解放后即若不相识”以后,中华书局版全删。
我没有联经版以供比对,但从此处处生疑,难过得紧。就看过的这一部分而言,错误不多,记忆当中有错的有,一九五七年七月四号“点廖平《古今学考》”,廖氏名著为《今古学考》;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廿四号:“翻杜时对《荷锸丛谈》。”当为林时对。但错误不多,丝毫不能改变这是一部“后出转弱之作”之现实。编辑之底线在于不能轻易举起那把刀砍下去,有万不得已之因,差可以囿;无万不得已之因,则必当责。■

来源:东方早报-上海书评,2013-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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