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钓翁：由我的“恋”史看文革性禁锢

碧沙岗

「由我的“恋”史看文革性禁锢」

　　文|洞庭钓翁

　　古人云：食色性也；今人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名人“花帅”张学良七老八十时的“好色诗”表达得更露骨：“自古英雄皆好色，未必好色真英雄。我虽并非英雄汉，唯有好色似英雄”。足见人之爱美好色并不奇怪，也非“反动腐朽”“道德败坏”，实乃天性使之，男女皆然。

　　我更非英雄，但，从幼到老，却也历来“好色”，即便曾经是那么的红那么的革命，即便在爱与性禁锢十分封建的文革年代。

　　告发两位“女流氓”

　　高小及初中时，正值文革狂澜高潮，全社会“红色”“革命”得十分疯狂，包括恋爱与性事都是腐朽没落反动资产阶级的丑恶表现，必须批倒批臭并严厉打击，当然更包括学生的“早恋”了。

　　一时间，班上男女界线突然变得十分分明，课桌上那“三八线”更醒目了，男女同学仿佛仇敌，谁与异性同学说话，哪怕以前是青梅好友，便是可耻叛徒，全班同性共讨共诛。

　　但我在女生中的印象似乎一直不错，可能是我的忠厚真诚也可能能友好和善地对待女孩，多次评“五好战士”（即当下的“三好学生”），许多女生竟选我投我票，而且有几次女生自办““毛著学习班”去公园采野菜吃“忆苦思甜”餐，还偷邀我这唯一的男生参加，让“红色正统”的我有些害怕，怕男同学笑我骂我，同时又有种受宠若惊掉在花丛中的窃喜。我是在这矛盾的心态下忐忑完成与女同学们的聚会的，生怕被男同学发现，否则我死定了。

　　我一直喜欢美丽的女孩，特别是到了青春期，但一直以来的红色正统，让我在心里许多次的骂过自己太堕落太流氓太腐朽了，并暗下死决心一定要灵魂深外闹革命决不能变成反动的“流氓”。

　　为此我还曾十分革命地告密检举过二个“女流氓”同学。一天，我在家外马路上玩，拾到一封未落名的似乎是刚失落的信，出于好奇也出于革命的警惕性，我看了几眼便觉得很“有问题”是一女生写给社会上一男孩朋友的信，原来是“丑恶腐朽资产阶级”的早恋，而且有羞于启口的流氓行为—吻的描述！我忙顺着丢信的方向看去，见走在前面的我邻班二位平时较活跃开放的女同学，猜定是她们丢的。

　　高度正统的“革命性”和“坚定的无产阶级立场”，使我立即找来同住一栋的她班的男同学，一起细读并研究了此信，他也认为有问题。我们决定将信上交给她们班主任、既是学校“革委会”的又是“红纠队”负责老师。结果可想而知，她们挨了批受了处分。

　　年少的我虽然很红很革命，但有时自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早熟，特别有喜欢并爱看漂亮女生的资产阶级反动腐朽“早恋”苗头。我也曾经常政治时髦地“斗私批修”、“灵魂深处爆发革命”而深深自责：你真是个流氓，思想这么肮脏！反动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已经侵蚀到你的灵魂了，赶快悬崖勒马吧，否则会成为红色祖国和革命人民的敌人的！”。

　　那时真是矛盾痛苦得很啊！想不看漂亮女生不想入非非，做纯洁的毛主席的革命事业接班人吧，但又忍不住美女与爱之美的诱惑，特别是偷看了有关爱情的“禁书”（文革时没有而且更严禁看此类有描写爱情的所谓“黄色书”，否则便是“道德败坏”，每每是从同学处偷借的），我更有种爱与性的冲动，甚至想入非非。

　　至今仍记得第一次偷看“黄色小说”（文革时只要有恋爱描写的书之统称）的心情。所谓“黄书”其实是革命小说《林海雪原》，看到书中白茹暗恋少剑波的神态和心情的细腻描写，我是反复看而且总是想入非非得“色心燥动”，我总是想我心中的那位“白茹”“她”。

　　春：只在心里“暗恋”

　　其实，回城读书后从小学直至初中毕业，我曾一直恋着“她”——春，她也一直恋着我，我俩相互一直“暗恋”着。春长我半岁，相貌可人，天资聪慧，成绩一直很好，而且热情善良，大方大胆，男同学都不敢欺负她，她曾给我许多的帮助。

　　我们两家同栋同单元楼上楼下，从小学自初中毕业我俩还是同班或同桌，初小时我俩常一块玩，同出同归，情同姐弟，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记得入学初，我刚从乡下返城，言语不通，懵懵懂懂，胆怯见生，很不适应城市和学校的生活，常受同学的嘲笑和歧视。春俨然一付大姐姐的姿态帮助保护我，为我壮胆：谁欺负我，她义正辞严挺身而出；我见浅识少显得笨拙，她耐心地帮助我给我增加见识，我腼腆胆小，她给我壮胆鼓气，她的热情帮助使我很快适应了城市和学校生活，学习也突飞猛进。

　　尔后，我俩相互学习相互帮助相得益彰。即使是文革时，我俩还偷偷自发结成过有当时那个可笑时代特色的“一帮一、一对红”并制定了规范，无疑是最要好的异性朋友，邻居也说我俩是天生一对并常向我俩开“配对”玩笑。在我俩彼此心里，对方也都占有了很特殊很重要的位置。

　　高小开始班上虽男女界线如敌对方，畏于形势我俩虽表面冷淡，再没说过什么话，也不敢同出同入，但相互心里都在“暗恋”着对方。这可能就是那种“初恋”的感觉，以致后来随年龄的增长相互碰面都很有些羞涩。

　　初中毕业后我转校读高中，不久她家也搬了，很少碰面，我感觉很失落。再后来时代又将我们分别赶去乡下和“三线铁路”接受“再教育”。从此，我俩天各一方，音讯全无。三十年后我们意外邂逅，历史的玩笑、生活的艰辛使她对一切已麻木淡然，完全判若二人，留给我更多的伤感与凄痛……

　　彬：远方来的情书

　　上高中后（即当时九年制的8年级，实际相当于今天的初二生），也可能这时是后来被猛批的“资本主义复辟回潮”时期，我转来的学校不象小学初中的学校，所在班也不像那个原班，没有了很分明的男女界线，我好高兴。

　　不久我便与班上二位与我曾同校又一道转来的女生交往频繁，其中一位高高胖胖的叫彬的东北女孩长得不错，其父是南下干部与我父同单位又都是干部，她对我情有独钟，总是找机会接近我，上课时经常向我递纸条，还时常主动帮我抄东西做数学作业，为回报我也应求地帮她做语文写作文。

　　那时学校规定班组晚上办流行的政治学习班或毛著学习小组，因我班同学大多家在二三里路远的建设南路，所以按规定我俩晚上常要赶到那里去“学习”。彬总是来约我同行，红色正统又有些胆小的我总是怕被同学或熟人发现而误解，因为学校严格规定严禁早恋，一路上我总是有意离她二三米远，她却似无忌惮总是靠近来说话，吓得我急忙退避不迭。

　　即便这样，同学们还是发现并以“配对”笑我俩，她却大大咧咧不当回事，她还多次主动邀我上她家玩并提出到我家玩，我虽怕也只好无奈地答应，我只去过她家一次，也只让她来我家一次，结果还是弄得邻居大人小孩都笑我有了“女朋友”，弄得我哭笑不得。其实我没多少这种想法，主要是嫌其不苗条，而且我正单相思暗恋着另一位，可叹那位竟全然不知情。

　　此间有位班团支部的组织委员也曾暗恋上了我，几次以团支部组织委员身份写条约我“谈心”，并主动要做我的入团介绍人，岂知我竟嫌其长得不很可爱而“无情”婉谢并找了另二位做入团介绍人。下乡后，她曾来信公开向我求爱，也被我“残忍”婉拒了。因为我“好色”，只喜欢漂亮女孩。

　　上山下乡后，我们知青点也有几位女同学，但“好色”的我似乎都没看上，虽然有位比我大一岁的长相还不错，而且她对我很有好感（许多年后见面时她说曾暗恋过我），但我嫌其大了。

　　还有位长得不错的乡姑很喜欢我，其父母与我们知青关系好，她总是来知青点看我找我说话。我们知青常去她家玩时，她及父母对我是特别的热情。但我不想一辈子扎根乡下，故“敬”而远之。

　　此阶段，高中时对我情有独钟的那位女生彬在遥远的湘西“三线”突给我来了一封“情书”。久别收书，见书如见人，何况是在艰苦劳累的境况之下，真让我好激动好心动，那“初恋”的幸福感也让我不嫌其不苗条了，那甜蜜的滋味，至今仍能感受。

　　当时因害怕同伴发现，我是躲在厕所内激动而慌乱地打开信的，都是深夜趁同伴们睡了偷偷紧张地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的，每看一次便激动心跳一次，便想入非非一阵，此后还常重温体味，此后我俩偷偷通过几封信还互寄过照片。

　　因乡下来信都是放在一个代销点，基本都是由熟人顺便带给本人。那第一封，便是与一伙同伴同去买东西时，我不经意间发现而收到的，此后我几乎天天晚饭后去几里路外的代销点以便劫信。

　　我真怕信落他人手被人发现，怕信落入同伴之手被同伴发现和取笑，更怕贫下中农和带队干部知道会说我谈爱而影响今后招工返城，因为当时严禁知青谈爱。特别是当时社会私拆共览他人信件很平常，许多揭发出来被批斗甚至被枪毙的“反革命”，也包括一些被开除团党籍的“道德败坏”的“流氓”，都是私信、日记惹的祸。因为怕，我去信叫她不要再来信了，

　　此后再没收到过她的信，我俩的那段“初恋”也因此彻底结束。一年后听同学说她找了位三线“战友”并偷“出轨”而被开除团籍受批斗。

　　全民捉奸热情登峰造极

　　文革声称是反“四旧”反封建最彻底的一次革命，其实是地地道道的封建大复辟，抛开封建独裁与万岁崇拜的复辟不说，就恋爱与性事来说，甚至比“五四”前还愚昧落后还封建专制。

　　现在看来再平常不过的恋爱亲昵或偷情的行为，在那个年代里却是“男女关系”的“作风问题”，是反动腐朽资产阶级的“生活腐化”，是十足的“流氓”行为，被看成是大逆不道伤风败俗的大事并会上升到政治层面，甚至刑事犯罪。所以也导致当时经常召开的万人宣判会上除“反革命罪外，”“流氓罪”、“强奸犯”、“鸡奸犯”特多。

　　“作风问题”“男女关系”这二词，这二三十年不怎么见有人再用了，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甚至直到八十年代中期，它曾经是常见的。这类问题如果是被组织或者对手抓住了这一方面的的把柄，其处理也一直是严酷得宁左勿右。不只单位要“严肃处理”，周围的同事也同仇敌忾，愤怒谴责，更成了多嘴妇人无聊的谈资，指指戳戳，竭尽奚落嘲笑。

　　组织处理和民间舆论两面夹击，“犯错误”的当事人不但降职降薪，处分开除。侥幸换一个地方吧，档案有此“污点”，走到哪儿组织和人们都会知道，从此颜面扫地，做不起人，会毁一辈子。因为那时说一个人作风不好，意味着这个人简直可与阶级敌人划等号，阶级敌人最可恨，之后就是作风不好的“流氓”了。

　　因此，不知制造了多少荒诞和残酷的人生悲剧。文革，对未婚先性先孕及偷情通奸等越轨行为的严酷处理，有的竟到了如五四以前那毫无人性、甚至荒唐的程度。我们民族的捉奸热情历来令人惊讶，文革更是登峰造极：有信来定是情书，面含笑大约怀春；单人外出，可视密约；男女同行，疑似通奸；旅馆监督，严格审查；小脚侦缉队，警民大联防；破门而入，堵在床上；或强迫赤身，或挂上破鞋，或五花大绑。真个是：人人卫道士，各个革命家，人人看牢了自己下身，个个紧盯了他人下身。

　　当时人们的居住条件极差，没房的小职工只能挤在父母狭小的空间里或在屋旁私搭乱建个棚子。许多人家男女老少同室而居，只好用布帘隔开，夫妻生活及恋人亲昵之窘可想而知。万般无奈下，只得去僻静的公园或野外树林苟且一回，而这些地方，却正是“男女关系”官民重点防范与证据搜采处。

　　经常是黑不隆咚中正待或正在亲密，突然不知从来的雪白刺眼电筒光照得“丑态百出”，一顿讽侃打骂后，便是或强逼半裸或挂鞋或五花大绑，游街押去“工纠”指挥部（工人纠察队，当时替代治安警察，许多成员本就是工厂干群不喜又怕的刺头或无赖，干脆让其远离去当工纠）。

　　女人以美为丑

　　那个时代男女双方也不敢多看对方一眼的，当然也就不能有超越“革命同志”“阶级感情”的情感表露。如果多看女性一眼或偷看两眼，自己会脸红得无地自容。革命性强很红色的女方定会怒目而视继并用文革标准语痛骂你个狗血淋头，你自己更会有“灵魂深处闹革命”的深深自责：“我真是个流氓，思想这么肮脏这么不要脸？这说明反动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已经侵蚀到我的灵魂里边去了，我的红色革命性哪儿去了？赶快猛回头吧！”而胆大一点的写个纸条暗地约个会什么的，得哆哆嗦嗦地想好几天。

　　在公共场所男女正儿八经地牵手更是极少看到，至于拥抱什么的想都别想，更别说什么接吻了。我班有个同学的父母是老上海人，可能是当年这“东方巴黎”生活养成的习惯，每到周末老夫妻俩恩爱地或牵手或同提一个菜篮上街，让很多人私下看不惯常指手画脚，甚至有骂老流氓的。我班同学也常在这个同学面前取笑其父母，弄得他好尴尬。

　　那时的女人无奈得只能以丑为美，以美为丑，以美为反动腐朽的资产阶级：涂脂抹粉、喷香水是资产阶级。

　　有次我们“红纠”在校门纠察，那位年轻漂亮的女音乐教师过后一股香水味飘过，“红纠”同学骂她“妖精婆”，“资产阶级臭小姐”，并向校革委会兼“红纠”负责人汇了报。皮肤白也是反动资产阶级；皮肤晒黑才是革命，而且袖子和裤腿挽起最革命，所以我们见男女红卫兵造反派无不是挽起袖子或裤腿“革命”的。服装有补丁才革命、绿军装或蓝“解放”制服最革命，导致人中国清一色绿和蓝，让洋人笑中国是“绿、蓝蚂蚁”。

　　女人不能穿露臂露襟衣（包括透肉的衣料），不能露出颈项以下，更不能穿短裤，裙不能短于膝盖，否则就是坏女人就是女流氓。而且胸部不能突起，突为丑，平为美为最红最革命，因而有些很红很革命的女孩设法紧束，以致胸部发育不全。

　　对女性优美身材的严防死守，导致那时男人和男孩最爱看的纪录片是女子体操和游泳比赛，因只有体操服与泳装才能看到点女性体型之美，即使那时的体操装与泳装也很保守。同理，那时的男人男孩最爱游泳，在江里在游泳池不光能看到泳装女，还能与女子合法地共一汪嬉戏，那是多美的事啊。

　　《少女之心》：“十看九犯事”

　　大约是70年代初开始，社会上在地下偷偷传递流行着几本抄在纸上的小说，这是文化封建专制高压下的一种新的文学形式手抄本。如地下诗歌集《野火》，地下惊悚反特小说《一只绣花鞋》、《梅花党》、《炸南京长江大桥》（又传正名是《余飞三下江南》）、描写高级知识分子的革命爱情小说（当年称“黄色小说”）《归来》（即《第二次握手》）等。以上书我都只是听过同学们流传的故事，没见过书。

　　地下最受欢迎流传最广的是那本著名的淫秽小说《少女之心》（或称《曼娜回忆录》），更是成了当时中国最好的“性启蒙教材”。听说那的确是一本真正很黄很黄的书，其中有大胆露骨的性爱及其感受的描写，传说黄毒危害极大，十看九犯事。中学时我们无缘看到此书，但在男同学们的私下聚谈中，大家也不知所云、胡猜乱想地接触了点性事，那时男同学的聚谈，这方面可是个最热门话题，大家还爱胡乱“研究”咧。

　　我真正的性启蒙是插队后不久，我们男同学从寄居的赤脚兽医兼接生公的家中，偷看到有关人体医学和生育接生的《赤脚医生手册》，终于首次了解到了有关男女之性特别是女性的许多秘密，当时那个激动那种好色之情是可以想象到的。同时，我们又从“再教育”老师—贫下中农的下流玩笑与故事以及痞话等“教育”中了解到不少性知识。不久，我们终于偷偷看到了从其他知青点传来的手抄本《少女之心》，更使我们个个“色情勃发”不能自已。

　　《少女之心》作者用的是第一人称“我”，讲述的是主人公曼娜和表哥少华、同学林涛之间的三角恋情，曼娜有着遏制不住的性冲动，在性和心灵方面对男性有深刻的渴望。

　　正文的导言文字，对女性极具教唆性，对男性极具勾引性，如“哪个少女不怀春，让我们勇敢大胆去尝试体验性交那欲仙欲死的极度美好快乐”之类。书中大胆直接甚至很细腻地描写了性器官和性行为及其快感。

　　手抄本文字不长，全文仅有五六千字左右，近似于一篇放大的日记。当时是谁看过，借来赶紧抄，日夜抄一两天便抄完，再暗地传给好朋友，别人再抄再传。

　　此书的流传，当然也免不了流氓案频发。当年有关因看了此手抄本而实施性犯罪的宣传连篇累牍，传说是“十看九犯罪”，当然现实绝对没如此扩大化的渲染。而我们点知青都属于有色心无色胆之类，并未有“色胆包天”而犯事的，破了十看九犯事的“神话”。

　　该书久禁不绝，直到80年代初中期还有青少年在抄写阅读《少女之心》。现在来看，就《少女之心》这本书本身而言，它是一本低级的色情文学，直截了当地描述性生活。但在文革中，它有叛逆的进步性，是对意识形态的消解和叛逆，也是对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反叛，对禁锢的社会的一个挑战。

　　抵挡不住的思想解放

　　文革的性禁忌性压抑后遗症，遗害国人特别是年轻人身心许多年，一直到80年代改革开放后。

　　开放后，封闭许久的中国首先接触到的是来自于港台和西方的过去被批为“资产阶级反动腐朽堕落”象征的文艺作品。此后中国文艺也发生了巨大改变，爱情歌曲、小说、影视开始有了，特别是《庐山恋》等一大批脍炙人口的电影问世。习惯了红歌和8部样板戏的国人特别是年轻人，终于在银幕上看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爱情及表达方式。

　　记得当时电影中用得最多的镜头是：在湖畔海滨或原野上男追女跑、女追男跑。真是太浪漫了！但矫枉过正，过得让观众笑死了：每演到河边沙滩或路上男女恋爱激情将到时，观众就笑喊“开跑”、“跑呀！怎么还不跑？”而接下来的剧情还真如此，常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现在想来，人们不光是笑那个动作与镜头用得太滥，而是发自内心对这个新时代终于可让人们自由恋爱自由表达爱恋而兴奋开怀。

　　过不久，影视中开始有了些亲吻的镜头，当时人们不太习惯，特别是年长左士对如此“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义愤填膺大骂西化。记得当年姜昆有个相声笑侃电影里亲吻过多导致老左人物的看不惯，并多用“闭眼”与“给我留条缝”侃讽。但久而久之，人们也习以为常，恋爱、亲昵、牵手、拥抱、接吻，不再是黄色是流氓是腐朽的资产阶级是罪恶，当然也就不再羞耻不再禁忌了。

　　80年代初那段时间，大城市里，一些社会地位处于高层的青年男女，渐渐流行起一种社交方式，坊间的习惯说法为“贴面舞会”或者是“黑灯舞会”（其实正规交易舞也有一段黑灯的“温馨一刻”）。引得仍未从文革思维中拔出的人、特别“革命”老人大骂是聚众淫乱的流氓舞会，强烈要求政府严厉打击。

　　再加上1983年，文革后的中国失业率高，经济千疮百孔。从文革中走过来的年轻人，由于自身的惨痛经历，很多人在精神上陷于迷茫，社会治安状况的确令人担忧。最终导致中国当代历史上一个大事件—“严打”。

　　“严打”时期，关于流氓与性犯罪的定义大多仍是文革模式，在当时很多人的头脑里，仍以文革性禁锢的思想看待年轻人对性及爱的表达方式，更还存在着用强制手段惩戒那些"道德败坏"的“流氓”的惯性。据说当年北京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因搞了一个家庭舞会被举报而抓，最后被枪毙，罪名叫“聚众淫乱”。

　　但，无论怎么，文革遗毒包括对恋爱与性的禁锢，也再难挡住改革开放思想解放的步伐。

　　之后的八十年代中后期，境外有关性爱的“黄色、淫秽”小说《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玫瑰梦》等公开发行，另有“色情图片”“三级片”甚至“毛片”偷偷流入暗中传播，让中国人在性方面渐渐开放进来（上述书与片“好色”的我当年均“涉猎”“欣赏”过）。

　　中国小说、影视中也有了些遮遮掩掩蒙蒙胧胧的“露点戏”和“床戏”。直至1990年电影《疯狂的代价》片首首次出现蒙胧雾气中的“全裸”洗浴镜头且有数分钟之久，此事引得全国人大代表中的左士们强烈“抗议”并疾呼“禁止”。但，这一切是徒劳的，时代的步伐岂是几个左们可左右的？

　　1993年贾平凹、陈忠实小说《废都》、《白鹿原》横空出世，火爆社会，书中性爱描写更大胆和直露，两部小说不厌其烦地详述每次性行为的过程，从正常的性交到变态的口交等都有。这不仅在改革开放时期，就是在整个“五四”以来的新文学发展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这对中国传统的审美阅读包括社会接受无疑是一种富有刺激性的挑战。但人们与时代以及社会与传统最终还是接受了这种挑战，有关性爱情节的小说、影视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思想更进一步解放，又随着90年代中期网络的兴起、流行到如今的普及，情色图、AV片也不奇怪了，日本AV明星苍井空等甚至成了中国年轻人的追捧对象——甚至也包括咱这样当年那么红那么革命的老“色鬼”。

　　原载凯迪网络| 百姓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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