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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岗市十年文革—历史在这里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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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1 13:40: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大风忽起
1、半导体收音机传来惊天新闻---暂停高考,一中校园里大字报铺天盖地
2、市委向各中学派驻工作组, 六中成立全市第一支红卫兵组织, 红卫兵运动兴起
3、红卫兵纷纷走上街头“向旧世界宣战”,大扫“四旧”
4、 “8.28”大游街,白花花的一大片高帽
5、先朝“小五界”开刀,召开三次点火大会
6、成立一中红色造反团,“鬼见愁”改名“10.18”,“枪毙‘10.18’”
7、大串联风起云涌,一些人徒步或骑自行车去北京串联
第二章 两派对立
1、鹤岗受迫害死于文化大革命的第一人张明振,红卫兵总部成立,游斗“李范伍”
2、总工部和红革司、红联筹备处先后成立,发生“2.22”事件
3、 “一月风暴”刮到鹤岗,夺权斗争全面展开,各级党政机关全部瘫痪
4、市人武部和3026部队各支一派,红联指挥部成立,派性斗争愈演愈烈
5、 “一把手”普遍受到冲击, 新一矿党委书记李跃含冤而死
附录:1966年8月29日王业盛的日记
第三章 武斗升级
1、山雨欲来风满楼,诸长海之死,两派群众组织撤进据点,构筑工事
2、石金、王树文遇害,抢了不少没有大栓的枪,“红联”在兴山矿发动对“总工”的攻击
3、南北夹击,“总工”派在南山矿和十三厂同时发起攻击,市矿领导及两派头头赴省学习、谈判
4、 “总工”派发布“第一号命令”,工业局大楼被炸开一个大口子,攻打铁路机务段发射了6发迫击炮弹
5、 “总工”派攻打市委大楼据点,无辜学生惨遭横祸
6、张永满因枪走火身亡,两派在哈尔滨签订关于文化大革命若干问题的协议
第四章 停火之后
1、办公检法学习班和三大机关学习班,沉痛的回忆
2、 “难产”的市革委会宣告诞生,跳“忠字舞”“三敬三祝”形成热潮,清理阶级队伍
3、陈波、吴珊夫妇不堪迫害凌辱,在一个月间先后自杀而死
4、方玉荣、罗万友于危急时刻显示英雄本色,南山竖井移交投产是“文革”十年难得的亮点
5、发生“10.31”重大恶性公路交通事故,难以忘却的悲怆
附录:吴珊写给父亲和子女的遗书
第五章 蹉跎岁月
1、首批知青下乡到克山农场,高崇辉其人其事
2、壮别远行,“造反派脾气”偏逢训惯“劳改”的干部
3、一次次响起紧急集合的哨声、号声,夜色中的拼搏与尴尬
4、充满艰险和苦涩的知青生涯
5、苦中有乐,多彩的知青岁月
6、知青生活是一本书,终生受用无穷
7、山坡上,那一座座坟丘,凝固的苦难年华
8、悲哉“老三届”!壮哉“老三届”!
9、周建启、梁春芝、朱艳琴、罗灿英等知青典型人物寻踪
10、把青春刻进荒原,把人生轨迹留在北大荒
11、当年有一批“老三届”因各种特殊原因而选择了下井,付出了更多的艰辛,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大风突起
(一)半导体收音机传来惊天新闻---暂停高考,一中校园里大字报铺天盖地



  196654日至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北京召开扩大会议。会上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即《五一六通知》)成为十年“文革”的纲领性文件,标志着“文革”的全面发动。
  1966525日,北京大学哲学系聂元梓等7人在校内贴出大字报《宋硕、陆平、彭佩云在文化大革命中究竟干了些什么》,指控北大党委、北京市委搞修正主义。61日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获毛泽东主席批准播发了聂元梓等7人的大字报。次日,《人民日报》全文刊载并配发评论员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这张大字报被毛泽东主席褒为“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六十年代的巴黎公社宣言”。89日公布的八届十一中全会公告《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规定:“要充分运用大字报、大辩论这些形式,进行大鸣大放。”
  从此,历史进入了动乱的十年。鹤岗也毫无例外地卷入了这场动乱。




  40多年前的鹤岗一中,也算得上是鹤岗市的最高学府了,学习钻研的空气很浓。当时,一中的教师队伍中,云集了许多教育精英。仅数学组的12位教师中,就有两位毕业于上海华东师大,两位毕业于南京大学,一位毕业于江西师大,一位毕业于大连工学院,其余的也都是大学本科。俄语组教师陈志强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法律系,原本分配到鹤岗法院工作,时间不长,就因家庭出身问题而被调了出来。像这样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而“发配沧州”的,还有一些。但大家都对教育事业有着一份热爱之心,默默地工作着。鹤岗教育系统开运动会,一中教师常常得冠军。学生运动会之前抓训练,体育教师人手不够,其他各科教师几乎都可以当兼职教练。文艺方面,由张佐理老师导演的歌剧《三月三》,从演员到乐队全是一中教师,唱响了鹤岗,赢得一片喝彩声。每天晚上,教师们或者走进教室指导学生做题,或者在办公室里钻研教材。那些年,教师们很重视家访。他们认为,没有与家长的沟通,就无法对学生的情况全面了解和把握,不利于学生的成长。当时,交通很不方便,公交车很少。去兴安台还算不错,有矿区小火车。去新一、东山、五道岗,就只能徒步跋涉了。但老师们乐此不疲,已习惯了。
  1966年一进入5月,校园里风云突变,一场政治风暴渐渐袭来。先是批《海瑞罢官》,接着又批《燕山夜话》,批“三家村”,调门越来越高。给学生出的作文题目也紧紧围绕批判。
  对于六六届“老高三”来说,1966617日是个难忘的日子。因为临近高考,那天晚上,一些不住宿而家又离学校较近的同学,吃过晚饭后,也回到教室里上晚自习。大家都埋头默记或作题,教室里很肃静。这时,有人把半导体收音机打开了,一阵噪杂的声音过后,传出女播音员庄重、熟悉的声音。开始,大家还没在意,听着听着,就都听呆了。正在播党中央和国务院的通知,决定暂停高考招生……。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神色木纳,似乎顿感轻松,又似乎若有所失。突然,有人胳膊一抡,把书桌上的复习材料全都推到桌下去了,然后用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站起来离开了教室。教室里呛呛成了一锅粥,说啥的都有。后来,又觉得不对劲儿,又分头找来纸、毛笔、墨汁,写大字块“坚决拥护党中央和国务院的正确决定”,贴在学校的走廊里。
  从那天以后,教师、学生就都一心投入到运动中去了。紧接着,工作组进驻一中,把教师们分别关在几个办公室里,无休无止地写检查,作交代。刘兴魁老师至今清楚地记得1966619日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他说:“那天正好是夏至前后,多年来一直为一中的发展精心操劳、管理的曲延仲校长,顶着各种压力,带领全校老师去校园地种菜。老师们心里都非常高兴,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松驰了些。可就在我们回到学校时,学校走廊里贴满了大字报。后来,辩论会也在一些班级出现。好多有名望的老师如黄时杰、林帮其、陈志强、王吉生等都遭到批判,大家都成了被批判的对象。”
  那段日子各个班级的学生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琢磨着给老师贴大字报。开始还集中在几个老师身上,后来涉及面越来越大。老师们讲课时的只言片语,或者平时说的一些话,都被断章取义地“上纲”成“反动言行”。也有的大字报标题挺吓人的,但“大帽子”底下没啥具体内容。管它呢,先吓你一跳再说。一至三楼铺天盖地的都是大字报,令人有一股阴瘆瘆的感觉。


鹤岗市群众走上街头,热烈欢呼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公报发表。图为
市人委机关干部游行队伍抬着毛主席巨幅画像和标语牌到市委报喜
  最初,工作组还尽力控制学校的局面,把批判斗争控制在他们设想的范围内,把老师们划分为四类:一类是表现好的,二类为表现一般,三类是有些问题的,四类是有严重问题的。划分的依据则仅凭少数人的看法和印象,尤其是把本人无法选择的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统统作为重要的依据。
  后来,小道消息、各种传闻和五花八门的印刷品、传单,像雪片般从北京、哈尔滨飞到鹤岗。局面渐渐失去控制。
  教师们在人人自危、胆颤心惊中过着日子。有人出于无奈,或者为了自保,捞取一根“救命的稻草”,搜索枯肠地收集和抛出一些揭发别人的东西。
  8月底的一天,一中师生参加全市大游行回来,没有回到学校,而是直接去了一中斜对面的工干校礼堂。教师们不知道干什么,待走进会场坐下后才知道,原来是开批判会。主持人是带着红卫兵袖标的学生,宣布批判大会开始后,从后台拉出几个带着高帽的教师。原来是理化组的黄时杰、俄语组的林帮其、陈志强、语文组的王吉生等几位老师,都是鹤岗一中有名气的教师。几天前,他们就被当成“反动权威”看管起来。在有几个人发言之后,忽然一名教师在几个红卫兵的簇拥之下,走到了台上,说是要给戴高帽的几个老师剃“鬼头”。这时,台下的师生们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鬼头”是个什么样子。只见几个高帽被摘下来了,那位手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剃头推子的教师,先从黄时杰的正脑门往上推,推出了一道白白的沟。接着,又剃出了几道白沟。天哪,堂堂人民教师的尊严就这样在大庭广众面前被摧残了。还是人吗?几个被红卫兵架着的挨批斗的教师,简直就像待屠宰的羔羊一般。紧接着其他几个人也被剃了“鬼头”。


“文革”初期,批判“三家村”的大字报铺天盖地
  40年后,在回忆起那一幕时,刘兴魁老师说:“当时,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跳个不停,连呼吸都停止了。大概绝大多数的师生也和我一样,惊讶着这突如其来的场面,窒息于这令人窒息的空气。就在这时,忽然从会场人群的后面‘嗷’的一声叫喊,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大家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只见几个红卫兵押着一位教师奔上台去。梁常光!是梁常光老师!梁老师是随10万转业官兵转战北大荒的老共产党员,怎么连他也揪出来了呢?当时,我真是有点发蒙,有点哆嗦了,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生怕什么时候也把我揪出来,推上台去,剃了‘鬼头’,戴上高帽。经过这个惊心动魄的场面之后,我的心在发抖!这几个老师中哪一位都是教育的精英,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我自己的命运也是岌岌可危。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吗?每想到此,真是不寒而栗。”


到处是大字报,实在没有空儿只好搭上个梯子往高处贴
  这之后的一天,教育系统的批判大会在市京剧院剧场召开,各校的教师们都去了。会开得很激烈,被批斗的人全站在台前,由“造反派”押着,一个个都大哈腰。其中有个姓刘的教育局人事科长正怀着身孕,挺大的肚子,也弯着腰站在那里。正当高潮一个接着一个的时候,忽然主持人非常严肃地大声说道:“革命造反派同志们,正在我们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时候,竟然有这样一个保皇派写了这样一个条子,大家听听,‘大会主席,请不要让怀孕的女同志大弯腰吧’”。话音刚落,会场里就像炸了营似的呼喊起来:“打倒保皇派!”“造反有理!”“造反到底!”主持人站起来,用“麦克风”大声喊道:“谁写的?站出来!”在这样的风头,在这样的气氛下,谁能站出来呢?可偏偏有人站出来了,他就是平时寡言少语的一中数学组李东岳老师。顿时,“打倒保皇派!”的呼喊声响成一片,李东岳被人扭扯着拉到了台上,也成了批斗对象。


(二)
 19666月,鹤岗市委派工作组陆续进驻一中、六中、三中、二中等市属重点中学。驻六中工作组组长是兴山区委书记任志权。工作组进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校文化革命委员会。先由各班各选出一名校文革委员,再在委员中推选出主任、副主任。校文革中既有校领导代表,也有教师代表,但主任则由学生担任,如一中的校文革主任是高二28班学生姜传明,六中的校文革主任是初三17班学生王礼民。市委对各校的校文革很重视,几所重点中学的校文革主任列席市委常委会。那年,在人工湖广场举行的有5万余人参加的庆祝建国17周年大会上,受市委指派,六中校文革主任王礼民主持了大会,宣布大会开始,升国旗,鸣礼炮。这是件很新鲜的事情,由十几岁的初中学生主持那么大规模的全市集会,可见市委对校文革的重视程度。
  文化大革命发起时。鹤岗中学校园里贴出的第一张大字报是鹤岗三中高二班高佩辉、齐英华、杨玉学、高唯平等6名学生写的。
  三中高二班平时就是一个思想很活跃的集体,常常为一个辩题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的。一些同学认为,当时的教育脱离实际,设想要改革教育。612日,在课堂上,高佩辉提出一个想法:废除全日制教育,把学校全部改成半工半读或半耕半读制学校,学生用一半时间学习文化课,一半时间从事工农业生产劳动。齐英华等几名同学坚决支持他的想法。从那天起,他们就经常在一起商量,要给党中央写信。班主任刘殿喜老师怕同学们惹事,便分别找几个学生谈话。他说:“你们既要听毛主席的话,也要听老师的话,不听老师的话,那是要犯错误的。”同学们觉得老师这话不对,就和他辩论。当时,学校党支部也怕学生闹事,也分别作他们的思想工作。高佩辉等几个同学都感到受到了压制,渐渐产生了逆反心理。
  不久,北京大学聂元梓等人贴出了那张得到毛泽东主席支持的大字报。消息传来,高佩辉、齐英华等几名同学感到很受鼓舞,常聚在一起商量着也要写一张大字报,把自己的观点亮亮。
  619日是个星期天,齐英华等几个同学都来到高佩辉家,商量写大字报的事。大字报的标题确定为《我们要革命》,提出要踢开绊脚石,彻底闹革命,用了不少慷慨激昂的文字。那天晚上,班里同学不知怎么也知道了写大字报的事,不少同学陆续来到高佩辉家,情绪都有些激动,说啥的都有。有的表示支持,有的坚决反对,也有的虽然不反对,但很为写大字报的同学担心。就这样,争论了好一阵子。后来,由齐英华执笔,高佩辉等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一边研究措辞,一边辩论,一直到很晚了才把大字报的底稿写完。然后,把几张旧报纸用浆糊接在一起,由杨玉学用毛笔把底稿抄写到接好的报纸上。那个晚上,高佩辉、齐英华等几个人很兴奋,谁也没有睡觉。班里的不少同学也在高佩辉家一直陪到半夜。


1966812日,“文革”刚开始的一次全市聚会
  第二天,高佩辉、齐英华等6人没有到学校上课,而是拿着大字报去了团市委,找到时任团市委书记的刘忠,请他支持。齐英华回忆说:“他当时对我们的态度很好,但却没有表态支持我们。我们想算了吧,我们不要任何组织的支持,豁出去了,就这么干了。”
  那天,高二班的同学都没有心思上课,坐在教室里,眼睛盯着校门。9时许,当高佩辉等6人拿着大字报走进校门时,教室里立刻一阵骚动。6个人没有走进教室,而是径直走到当时还是平房的校舍房头,用钉子往墙上钉大字报。事后,不少同学对他们说:“你们‘咚!咚!’地每钉一下,都像敲在我们的心上,老师在前边讲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听着,只听到房头的‘咚咚’声了。”
  下课铃声一响,全班同学都立刻冲出教室,跑到房头去看高佩辉他们贴出的大字报。紧接着,其它班级的不少同学也都拥过去看大字报。高二班在三中是一个有影响的班级。这下子校园里顿时轰动起来,呛呛成了“一锅粥”。
  三中党支部连夜开会,第二天,针对李卓、孙效中等几个老师的大字报就贴出来了。从此,三中就没法正常上课了。
  1966818日,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第一次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群众和红卫兵,接受并佩戴了红卫兵敬献的袖标。这一消息通过无线电波传到鹤岗后,第二天,六中的初三学生王礼民便找到驻校工作组组长任志权,提出了也要成立红卫兵组织的想法,得到了工作组长任志权的支持。很快,鹤岗的第一个红卫兵组织便在六中成立了。王礼民、张国福、赵经纬、纪根均等几个人从家里找来红布,到印染社印上了大字。最初的红卫兵组织只有初三17班的11个同学。但校园里很快就轰动开了,大家纷纷要求加入红卫兵组织,相继成立了红卫兵战斗队。接着就是走上街头“破四旧”,把校名改成了“红旗中学”,并在商业局、老人委和粮食局等处搭台子,安上大喇叭,成立了3个毛泽东思想宣传站,热火朝天地宣传毛泽东思想。
  王礼民所在的17班最初组建的红卫兵组织叫“红匕首”战斗队。后来有人对王礼民既是校文革成员又参加红卫兵组织,提出了质疑,认为不合适。王礼民也觉得自己应该全身心地参加校文革工作,于是,就退出了“红匕首”。一些同学见王礼民退了出去,也便纷纷跟着退了出去。不久,以一些原“红匕首”战斗队的头头为核心,成立了“从头越”造反团,相继又成立了“井冈山”、“在险峰”、“红翻天”等造反组织,开始批斗“牛鬼蛇神”,并把斗争锋芒指向校党支部、工作组和校文革。在校内外广撒“海报”,要和王礼民辩论。辩论会在一个教室里举行,教室里、走廊里挤满了人,辩论的中心是“工作组和校文革是不是执行了反动路线”。又过了一段时间,校文革看到一些造反组织无休止地批斗所谓“牛鬼蛇神”的原校领导和老师,便有意识地安排被批斗的校领导和老师去看护位于运输处采沙厂山坡上的校园地。这可捅了“马蜂窝”,“从头越”造反团贴出题为“寻人启事”的大字报,说校文革保护了“牛鬼蛇神”,指名道姓地要和王礼民辩论。王礼民也写了一张题为“答寻人的人”的大字报,申诉了自己的观点,认为即便对有问题的人,也要在同他们展开思想斗争的同时,安排他们劳动改造,这没什么问题。很快,六中的大字报越贴越多,市委工作组被批为“文化大革命的消防队”,校文革被批为“六中最大的保皇派”,把校文革的办公室也砸吧了。这之后,市委工作组被撵出了六中校,校文革也就名存实亡了。
  19668月的一天,三中高二班学生高佩辉、李夫接到一封北京来信,信中介绍了北京红卫兵的一些情况。两人看后,精神振奋,在李夫家里商量也要成立红卫兵组织。很快,两人的策划被班里其他同学知道了,大家火了:“怎么?就你们俩是红卫兵?不行!咱都应该是!”就这样,高二班全体都成为了红卫兵。接着就是买红布做袖标,做红卫兵大旗,编红卫兵战歌。袖标和大旗都是在李夫家做的。
  成立红卫兵组织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戴上红卫兵袖标,举着红卫兵大旗,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红卫兵战歌,到人工湖游泳。目的只有一个:宣示红卫兵组织的存在。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扫“四旧”。再后来,以高二班同学为骨干,成立了“井冈山红色造反团”。
  19668月、9月间,像全国各地一样,鹤岗十几所中学纷纷成立了红卫兵组织,多则上百人、几十人,少则十几人,甚至两三人。最初的红卫兵组织背后都有校党支部和驻校工作组支持着。甚至谁能加入谁不能加入,都由党支部和工作组直接控制着。后来,随着运动的深入,红卫兵就造反了,喊出了“踢开绊脚石,彻底闹革命”的口号。
  鹤岗二中有个“8.26”事件。19668月,二中的“文革”还在校党支部和校文革的领导下按部就班地进行,批斗对象也是党支部和工作组研究确定的。


“文革”时期的一大发明——“喷气式”批斗
  826日下午,黑龙江大学一个姓孟的红卫兵来到二中初三40班教室,问了一番二中的“文革”情况后说:“你们这样搞不行。”随后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蘸墨汁,在一张大张的纸上写了题为《点革命烈火烧党支部》的大字报,并让40班的一个学生把它贴在校党支部的门上。然后继续大讲了一番“文革”的搞法等等。大约又过了20来分钟,有二、三十个其它班的老师和学生冲进40班教室,和那个姓孟的黑大红卫兵辩论起来,质问他:“我们学校党支部是紧跟毛主席干革命的,凭什么火烧?”姓孟的则理直气壮:“既然是革命的党支部,那就更应该不怕火烧了!”辩论越来越激烈,人也越来越多。教室里实在拥挤不下了,学生们又簇拥着姓孟的黑大红卫兵“转战”到操场上。二、三百人在操场上一直辩论了两个多小时。
  那年95日下午,又在二中操场上开了一个“澄清会”。会上,有的学生说“8.26”事件是挑动学生斗学生,是一个阴谋,还要揪出幕后指挥者。这之后,大串联就开始了,不少学生都忙着串联去了,就很少有人再提及“8.26”事件。“文革”中,二中比较活跃的红卫兵组织有二中红色造反团、煞恶风造反团、匕首战斗队和由教工组成的劲松造反团等。
  19668月,驻鹤岗一中的“文革”工作组为了掌握局面,找一些“根红苗正”的学生干部谈话,组建了一中第一个跨学年、跨班级的学生红卫兵组织“红色先锋团”,由高三26班团支部书记孙艳芳挑头。这时,“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那副对联已经流入鹤岗,家庭出身被强调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平等的同学关系完全被破坏了。家庭出身不好的学生被划入“黑五类”、“黑七类”,被骂成“狗崽子”,完全被排斥在红卫兵组织之外。高二27班温玉斌同学的父亲解放前当过铁路警察,是一般历史问题。一次,校文革召开会议,温玉斌刚走进会场,便被拦住了:“黑五类不准参加!”温玉斌争辩说:“我家是贫农成份!”“反正你不是红五类!”温玉斌回忆说:“会场里的人都扭过头来瞅着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呀!
  196678月间,外地不时地传来家庭出身不好的老师、学生被打死的所谓“红色恐怖”行为。鹤岗也出现了用暴力攻击迫害教师的现象。
  在鹤岗一中退休的王国栋老师,“文革”时在四中任教。他回忆说:“‘文革’开始不久,我就被揪出来了,成了‘牛鬼蛇神’。那时,四中已有了红卫兵组织,都戴着红袖标,全校充满一片肃杀气氛,‘红色恐怖’愈演愈烈。我们7个‘黑帮’被关押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里,红卫兵手持红缨枪24小时轮流看押。白天学语录、劳动、接受批斗,晚上经常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小将’们晚上值班闲得无聊,就拿我们开心,常常半夜把我们叫醒,逼着我们唱黑帮歌,跳黑帮舞,稍不随心,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天早晨,红卫兵把我们7个‘黑帮’押到学校操场上,全都剃了‘鬼头’,还用兰或黑的墨水涂了花脸。又给每个人脖子上挂了一个用小黑板做的大牌子,上面写着‘反党分子xxx’,名字上还用红色粉笔打上‘ⅹ’。然后,两个红卫兵一左一右地押着,排成一排,走出学校游街。我已两天粒米未进,脖子上挂着10余斤重的大牌子,弯腰俯首走了10余里路,真是精疲力尽。往回走时,我几乎跌倒。一到新街基就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挣扎着总算回到学校。一进监舍就又吐了大半盆的绿水。其时,胃里已无物可吐,吐出来的就只能是苦水了。”
  王国栋说:“这次大游街后,我们7个‘黑帮’心里都在滴血,对家属的刺激也是不可名状的。几天后,胡某的妻子打发六、七岁的儿子来学校看望爸爸。孩子来时,胡某的脑袋正被红卫兵摁在窗户上耍弄。孩子看见后,哭着回去了。杨某两个不满8岁的女儿来到学校说,妈妈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我们饿。杨某只有泪流满面而已。”
  许多老鹤岗至今还记得,19668月、9月间,西山大楼(现矿区文化宫位置)广场上,经常有红卫兵演出,唱什么“中国的赫鲁晓夫刘少奇,怀揣着《修养》,倒骑着驴……”。还一边唱着《鬼见愁》,一边手舞足蹈。


(三)红卫兵纷纷走上街头“向旧世界宣战”,大扫“四旧”



  196668日,《人民日报》在题为《我们是旧世界的批判者》一篇社论中,把“在空前未有的广阔规模上发动的对旧世界、旧思想的批判”,美化为“是合乎历史发展规律的”。说什么“我们要建设新世界,就必须破坏旧世界”,号召“七亿人民都是批判家”。
  同年819日,北京街头首先开始了大规模的破“四旧”运动。唱着“滚!滚!滚!滚他妈的蛋!”的《造反歌》,一队队腰扎皮带、头戴军帽的红卫兵少男少女,闯进人家翻箱倒柜,把认为有“封资修”内容的字画、书刊纵火焚烧。
  也是8月,北京的造反派把万历皇帝和皇后的3具尸骨,从陵寝中抬了出来,放在定陵门前的广场上,在“打倒地主阶级头子万历”的口号声中,十几个大汉用石头将3具尸骨砸得七零八碎,接着又把尸骨烧成灰。
  822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报导北京红卫兵的“伟大功勋”。次日,全国各大报刊均在头版头条位置报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席卷首都街头”。《人民日报》更发表了社论《好得很!》,大肆煽风点火。于是,史无前例的“破四旧”运动迅速燃遍全国城乡。
  鹤岗闻风而动,824日、25日两天,一中、二中、三中、四中、六中等十几所中学的学生,戴着“红卫兵”袖标,抬着毛主席画像和语录板,高呼口号,敲锣打鼓,纷纷走上街头,大扫“四旧”。
  据三中高二班学生高佩辉回忆,听到中央的广播后,“扫四旧”成了同学们讨论的热门话题。有人倡议说:“咱不能光说空话,也要有革命行动。”很快得到大家的响应。先是一、两个班,后来越来越多。从三中出发后,沿着一百门前那条街走,然后向六店方向拐去,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凡是认为有“封资修”味道的牌匾,就上去给摘下来,接着就呛呛一番,帮助改个新名字。
  二中的学生在新街基一带走街串巷,到处宣讲“向旧世界开火”的“宣战书”。据《鹤岗工人报》1966825日三版刊发稿件披露,“宣战书”有这样的内容:“现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滚滚洪流,正在猛烈冲击着资产阶级的各个阵地,资产阶级的温床保不住了。我市的服务行业也有什么‘美容’、‘十里香’、‘一品香’、‘桃园春’等滥名臭字号,及一些陈规旧习,散发着封建主义、资本主义腐朽气息,在毒化着人们的灵魂。我们不要小看这些问题,资本主义复辟的大门正是从这些地方打开的。我们再也不能容忍了,我们红卫兵要坚决造它的反,向旧世界宣战,拿起铁扫帚,把那些资产阶级思想的灰尘抛到历史的垃圾箱里去。”
  春风照相馆的职工听说一中学生“扫四旧”来了,全体出动,在门前热烈鼓掌,鸣放鞭炮,欢迎小将们的到来。在学生们的倡议下,把春风照相馆改为东风照相馆,并把室内和橱窗陈列着的一些所谓反映资产阶级闲情雅致的照片取了下来,换上了反映工农兵形象的具有“革命意义”的照片。
  三中、六中等学校的学生分成十几路,分别到西山、兴山、东山等地的复兴路饭店、振兴路饭店、东盛居饭店、华美服装店、迎春理发馆等处演讲破旧立新的重大意义。在迎春理发馆里,学生们还贴上了大字报,倡议理发馆职工起来闹革命。有的理发馆职工当即表示说:“今后绝不再理怪发型,一定要堵住一切钻向资本主义的孔道,砸碎一切培育修正主义的温床。”经与学生们协商,决定把迎春理发馆改为东方红理发社。在拿掉旧牌匾挂上新牌匾的同时,在门的上方挂上了毛主席的画像和两面国旗。这时,在场的理发馆职工、学生和围观群众,一起高呼口号。
  三中高二班学生陈延年回忆说,“扫四旧”时,有的街道干部也到学校去反映情况,谁家有老式衣服,谁家的衣服扣子是镀金的等等。于是,同学们就立即行动,排着队伍,喊着口号,跟着街道干部去登门“扫四旧”。
  一中26班学生张秀夫回忆说,当年“扫四旧”时,凡是带有“福禄、寿、财、贵”等字样的牌匾统统摘下来,有的还要踏上几脚,踩碎它。同学们走到老街基六店附近,看见华美服装厂的招牌有“华美”两字,便一哄而上,把它摘下来,大批其所具有的“封资修”味道,并建议改成工农兵服装厂。后来扫来扫去,见到有“八仙过海”图案的桌椅板凳,有牡丹、荷花、鸳鸯等图案的被面、床单、鞋袜及墙壁砖雕等等,只要看着不顺眼,能烧的就烧掉,不能烧的就砸掉。也有些人家,翻箱倒柜地找出些有“四旧”嫌疑的东西,自己乘夜深人静,悄悄地烧掉。那些日子,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烧“四旧”的大有人在。大家心照不宣,闷头烧自己的,没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情。
  市社科联主任李明辉回忆说,他的邻居有几个祖传箱子,上面有铜拉环,拉环上有“龙凤”图案。正当一伙学生要将箱子当“四旧”烧掉时,多亏一位老者出面说情:“铜拉环是‘四旧’,可以砸掉,箱子还可以留下装东西用。”结果,学生们只把铜拉环拆下来砸吧一顿,而把箱子留下了。
  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人前不久对本书编著者谈起了他终生的一件憾事。他家祖辈传下来的一幅字画,也焚毁于“扫四旧”那些日子。至今每每想起,仍然心痛如绞。
  许多五、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记得,那些年,鞋跟高点也不行,赶快自己换了,否则就会当街出丑,被人家给你扒掉,然后或者烧掉,或者扔到污水沟里,还要批你一顿。还有就是剪裤腿,剪长头发,剪长辫子。站在马路边上,看见谁的裤腿瘦,悄悄追上去,“喀喳,喀喳”,一剪子剪开一条裤腿,两剪子完成任务。发现谁的头发长或是梳着长辫子,从背后冷丁地冲过去,猛地一把抓住,一下子就剪掉。不知从哪传出一种说法,说回力球鞋的鞋底有“反标”。这可不得了,凡是穿回力球鞋的都赶快脱下来,否则就抓你的政治问题。
  当时,在鹤岗老街基有个公厕,样子稍微新颖点,有人就说像国民党军官帽。很多人围在那里看,越看似乎越像。于是,一些人拿来锹镐七下五除二地就把它砸掉了。
  1966825日,一伙学生闯进市京剧团大扫“四旧”,宣讲了一番“扫四旧”的道理后,将一些戏装烧毁。828日,在大游街后,文化部门造反派将游街人员所穿的戏装、靴、帽及刀枪等在人工湖和市委门前烧毁。
  后来,又兴起改名风。不少人都改成了“卫东”、“敬东”等名字。不但人名要改,地名、街名、校名也要改。如,兴安矿改成红旗矿,新一矿改成反修矿,兴山矿改成红卫矿,富力矿改成跃进矿,岭北矿改成群力矿,南山矿改成东风矿等等。
  在825日一天时间里,不少小学改了校名。实验小学改为东方红小学,黎明小学改为红卫兵小学,新南小学改为反帝小学,育民小学改为反修小学,湖滨小学改为工农兵小学,聋哑小学改为革命小学。当天晚上,鹤岗市不少小学的师生抬着巨幅标语,举着红旗,敲锣打鼓,到市委门前报喜。师生代表在发言时说:“我们改的不只是学校的名字,更重要的是旧的教育制度。”


焚烧古籍字画
  824日上午,市总工会召开矿区、工交和财贸系统五好、六好职工标兵座谈会,热烈欢呼“红卫兵”的造反精神,表示坚决做革命学生的坚强后盾。对此,第二天的《鹤岗工人报》三版发了题为《最热烈最坚决地支持“红卫兵”的革命行动》的消息稿。





(四)“8.28”大游街,白花花的一大片高帽



  谈起“文革”时的鹤岗,很多人会立即想到1966年的“8.28”大游街,那出闹剧深深地印在了人们的记忆中。
  1966年的7月末、8月初,鹤岗的“造反”气氛渐渐显现出来。学生不上课了,开始走向社会,进行大串联。但此时市委、市政府还没有瘫痪,各部门仍然还在运转,只不过没有具体任务,基本不办公了。市委派到有关单位的工作组还没有撤回来。于是,一些市委机关和矿务局机关的“造反派”感到鹤岗的文化大革命死气沉沉的,太“温良恭俭让”了,便采取一些造反行动,敦促市委积极行动起来,以把全市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推向高潮。这对当时市委施加的压力是很大的。
  “8.28”大游街的前一天,即827日上午,市委五楼会议室召开各单位负责“文革”工作的领导小组成员会议,一个单位不只一个人参加,所以参加会议的人很多。会议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发言人的情绪都很激动。主要是揭批市委抓文化大革命工作很不得力。会上,有人指名道姓地揭发副市长、老红军杨培君不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运动,而在家里与老伴翻箱倒柜地不知在搞什么鬼。会议的气氛越来越激烈,不少人要求把揭发出来的“反党分子”戴高帽游街。
  当天下午2时许,市委大楼一楼大厅里挤满了人,李桂森、许学义、张文良、吴波等4人站在凳子上挨批。此起彼伏的口号声震耳欲聋。紧接着又给许学义、张文良两个人的脸上涂上油漆,头上戴上纸糊的高帽,游街示众。游街队伍打着红旗,高呼着口号,沿着新、老街基马路转了一大圈。
  据市广播局退休老局长张文良回忆,当时造反派给他胸前挂的牌子上写着“现行反革命分子张文良”,而许学义挂的牌子则写着“反党分子许学义”。他清楚地记得站在凳子上挨批的是4个人,被揪出来游街的是许学义和他。他说,当时,他和许学义两个人的大字报多些,其他两个人少些。
  “8.27”被游街的开始是两个人,回来时还是两个人。而第二天的“8.28”大游街则不然,从老市委大楼出来时只有副市长陈恩普和张树莪、关福臣、闫宝宏、许学义、李桂森、张文良、吴波等八、九个人,后来越来越多,回来时带着高帽、画着“鬼脸”的白花花一大片。有人回忆说,有近百人,也有人说五、六十人,更多的意见趋向于三、四十人。
  在报社退休的老总编邱子木回忆说,“8.28大游街”大约是在那天下午两点多钟进行的。当时在二马路汽车站、市粮食局、市人委(现龙运大厦位置)、市委党校(现人民银行位置)和新街基中心站等处都设立了宣传站,搭个台子,放几条板凳。游行队伍每到一个宣传站,都要停一会儿,呼喊一阵口号。
  当游行队伍游到二马路鹤岗日报社印刷厂门前时,有人从印刷厂拿出一些用硬纸板做成的高帽,戴在报社编委会成员魏廷普、吴国才、刘克和当过副刊编辑的陈健、刘迪华等人头上,也推进了游街示众的队伍。
  原《鹤岗日报》副总编辑陈健回忆说:“当时我任政教组组长兼副刊编辑,‘文革’一开始就成了批判斗争对象。那天早晨一上班就被通知哪也别去,就在报社待命。不知啥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下午两、三点钟,就和魏廷普、吴国才等人一起被戴上高帽,抹上‘鬼脸’,抓去游街了。说实在的,刚开始心里没底。心想,跟党干了这么多年革命,这下被打成‘牛鬼蛇神’了,这不完了吗?后来,见一路上往游斗队伍里越抓越多,心里反倒渐渐踏实了。”
  在老街基被推进游行队伍人数最多的地方是西山大楼(现在的矿区文化宫位置)。当时,那里有市委社教工作队办公室,还有刚刚成立不久的矿区党委的一些办公部门。时任矿区党委政治部主任的王金融和时任社教总团办公室副主任的王业盛等一批人,就是在那里被推进游斗队伍的。紧接着,矿区广播站编辑董秀兰等人也被推进了游斗队伍。渐渐的连几个主持游街的人也控制不了混乱局面了。只要有人带头呼喊一声“打倒反革命分子某某!”那某某人就立即被揪出来,脑袋上扣上个高帽,成了游斗对象。市委宣传部科长张守芳正在游行队伍中领头高呼口号:“打倒反党分子×××!”不知谁喊了一声:“还有你哩!”于是,张守芳也被戴上高帽,推进了“黑帮队伍”。
  据一些老同志回忆,那时的人也挺有意思的,不管揪到谁,很少有反抗撕巴的,都非常“老实”,被推进“黑帮队伍”,马上就低头哈腰,任人摆布。
  在新街基被戴高帽、画“鬼脸”、推进“黑帮队伍”人数最集中的地方是市人委(即现在龙运大厦的位置)。当游街队伍高喊着口号浩浩荡荡地来到市人委时,人委机关的干部都出来迎接,沿马路围观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
  时任副市长的老红军杨培君刚从外地调来时间不长,与老伴住在人委招待所。那天因身体不适躺在床上休息,正赶上游行队伍从窗前经过。只听一人高喊一声:“大家都在搞文化大革命,杨培君却舒舒服服地躺着,造反派战友们,怎么办?”有人应道:“抓他游街!”于是,一些人便冲上去七手八脚地往外拽他。杨培君的老伴急了,问道:“为什么抓他?”“那好,连你一起抓走吧!”就这样,老两口都稀里糊塗地被游了街。后来,在游到现在三江宾馆附近时,杨培君的老伴瘫在地上,身上还抽搐,造反派才不得不把她先送回了住处。
  游行队伍走到市委党校旧址时(现人民银行位置),有人又把市委党校副校长郝善志等人戴上高帽,推进了游斗队伍。
  途中,有个围观的工人随口嘟囔一句:“怎么抓这么多人游街?”被人听见,也被扣上高帽,稀里糊涂地游了一阵儿。后来,在清点人数时,一问才知道他是个工人,和“当权派”三个字根本粘不上边,于是,被狠狠地踢了一脚:“滚吧!”


戴高帽游街是“文革”时期常见到的现象
  游行队伍游到新街基中心站时,杨培君、陈恩普等三、四十人都被揪着站在“宣传站”事先备好的长条板凳上。围观的群众已把附近一带挤得满满的,车辆已经无法通行。
  这时,正是学生们放学回家的时间,一中不少师生目睹了那以前从未见过的瘆人场面,既困惑又紧张,以致数十年后仍然挥之不去。
  只见高帽林立,白花花的一大片。“打倒反党分子×××,×××滚他妈的蛋!”声嘶力竭的口号声此起彼伏。随着一声声的呼喊,几个壮实的大汉一个接一个地把被游斗的所谓“黑帮分子”,狠狠地一脚从板凳上踢下去。
  陈健回忆说,那天,王金融被踢了个大趔趄,腰扭伤了,疼了好几天。见前面的都被踢下去了,轮到陈健时自己有所准备,等喊道“滚他妈的蛋!”还没喊完时,就赶紧自己跳下去了,总算没挨着踢。
  在返回市委大楼的途中,又有些人陆续被推进游斗行列。而且,凡是设宣传站的地方,都要像在新街基中心站那样,呼喊一阵口号,朝每个“黑帮分子”的屁股后边狠狠地踢一脚。所以,“8.28大游街”持续的时间很长,回到市委大楼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不少办公室已亮起了灯。昏暗的灯光下,市委大院里白花花的一片高帽,人们脸上表情木讷。后来,就由各单位自己安排人把被游斗的人一一送回家去。不少被游斗的人都回忆说,平时心里有事,睡不着,那天晚上反倒踏实了,忽忽地睡得很香。
  那段时间,市委第一书记霍方侠正在哈尔滨参加省委办的学习班,市委书记李华民在鹤岗主持工作。大游街的第二天,李华民给霍方侠打电话说:“你赶快回来吧!我已经坐在火山口了!”霍方侠安慰了一番,并传回来“三条指示”,其中一条就是“不要随意搞上街游行”。后来,这成为他的一条“罪状”。
  “文革”那些年,戴高帽游街的事时有发生。市邮局局长魏占阳,曾自己糊了个高帽戴上,手里拿着个小铜锣敲打着,自己游自己的街,边走边喊:“我是走资派魏占阳,魏占阳不投降就叫他灭亡!”到新街基时,肚子饿了,便走进一家小饭店,把高帽摘下来放在一边,点了两个菜,要了二两酒,吃喝完了,下午接着游。
  也是19668月份的一天,文化系统的造反派把当权派和市剧团、豫剧团的主要演员抓去游街,而且逼着被游街者都穿上戏装,手里拿着刀、剑等道具。引来许多人沿街观看。可苦了文化局长孙克剑,他穿着厚厚的木底靴子,走不多远,脚脖子就疼得不能走路了。
  还有的人,一个人游四、五个人。总之,什么样的新鲜事都有。




(五)先朝“小五界”开刀,召开三次点火大会


  作为文化大革命纲领性文件的“五一六通知”认定,学术界、教育界、新闻界、文艺界、出版界等文化领域的领导权都不在无产阶级手里。由此,同全国一样,鹤岗的文化大革命也是先朝着“小五界”开刀的。
  在鹤岗日报社退休的邱子木回忆说:“当时,大字报在人们心目中可不一般,谁被贴了大字报,就像被定了罪似的,抬不起头来,也不敢多说话。鹤岗同全国、全省一样,大字报被贴得最多的也集中在文艺、新闻等‘小五界’。李桂森当时是鹤岗市的‘大笔杆子’,深得市委领导重视,也曾发表过一些诗、词、散文等文学作品。许学义当时任市委统战部副部长,接触文化界人士多一些。张文良当时任鹤岗日报社主持工作的副总编,除了写新闻稿件外,也发表过诗、词、散文等作品。吴波当时任鹤岗市文联副主席,也发表过一些作品。因此,他们的大字报就比较多。”
  不但被贴的大字报多,最早被揪出来批斗游街的基本也都是“小五界”的。副市长李松波曾是鹤岗市有名的小儿科医生,从政后仍然负责抓文教口。所以,在劫难逃。其子、市社科联主席李明辉回忆说:“19669月的一天,我从外边回到家里,发现家里人都在哭,一问才知道,父亲被抓走了。从此,父亲两、三年没能回家,只知道关在市人委的一间屋子里。父亲的工资原来还算比较高的,自从被关起来后,家里每人每月只发给10元钱生活费,生活顿时很困难。一天,母亲担心父亲身体顶不住,给父亲做了碗炸酱面,让我给送去。看守的一检查,见有肉丝,就不给转交,还把我训斥了一顿。”
  李明辉接着说:“听父亲后来讲,同时被关押着的一个老干部身体不好,干活慢,造反派就拿柳条抽他,疼得他直叫。他每顿吃不多少,一个馒头吃不了,又不敢往别处扔,就偷偷的放在褥子底下。时间一长,再一压,都变成馒头干了。造反派发现后,把那些馒头干穿成串,挂在他的脖子上,游斗他。”
  回忆起当年的一些事情,张文良颇有感触。文化大革命开始时,他正在五大连池疗养。报社编委会连去两个电话往回摧他。第一次打电话说:“现在开始划左、中、右了,咱单位怎么个划法,要听取你的意见,你快回来吧”正犹豫间,第二个电话又来了:“你快回来吧,牵扯到你了。”
  回到鹤岗时,已是半夜11时多了。从火车站往家走,发现不少办公室的灯都亮着。经过粮食局时,张文良透过灯光看见走廊的墙上贴满了大字报。到家后,老伴告诉他:“有你的大字报了,明天赶快到单位看看去,你要正确对待。”
  当时,报社还在市委大楼里。第二天,一走进市委大楼,张文良就看见了不少针对他的大字报,揭发的主要问题是“反对市委第一书记霍方侠”。谈起往事,张文良断然说道:“说我反对霍方侠书记,这是个根本不存在的问题。”
  霍方侠是1964年初任鹤岗市委第一书记的。来鹤后,他对报纸宣传工作很重视,工作再忙也要看报纸大样,给张文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时,做为主持报社工作的副总编辑,张文良列席市委常委会议,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规矩。一天晚上,霍方侠把张文良和许学义找到四五七宾馆,与他们个别谈话。一见面,寒暄几句后,霍方侠上下打量一番张文良问道:“你咋这么瘦?”张文良回答说自己有胃病,动过手术。霍方侠建议张文良到五大连池疗养一段时间,并说那里泡温泉对胃病很有效果。
  又过了几天,张文良到公园晨练后,正在公园门口的小吃部吃饭时,碰见了也在那里吃饭的市委组织部长程万才。程上来就问:“你胃不太好?”“是啊,你咋知道的?”张文良感到很诧异。程万才说:“霍书记让组织部安排你出去疗养一下,我已和卫生局崔局长说好了,让五大连池给留张床。你准备一下,抓紧去吧。”
  市委第一书记如此关心自己,使张文良深受感动。他说:“论公论私都只有感激的份了,哪像大字报揭发的那样呢?若说有的工作宣传没配合上去,还有不到位的地方,那是存在的。若说处心积虑地反对市委第一书记,完全是无中生有。”
  然而,在那场首先朝着“小五界”开刀的运动中,张文良自然有口难辩,难逃一劫。好在张文良能想得开,尽管身体不好,却终于挺了过来。如今,已近八旬的老人,身体反倒越来越硬朗。


1966911日,鹤岗市“炮打司令部”点火大会会场
  在市总工会主席任上退休的史全孝回忆说:“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大家并不知道怎么个搞法。先是成立全市7人领导小组,市委第一书记霍方侠任组长,市委书记华春任副组长。下设文革办公室,矿区党委副书记王宏图任主任。先搞‘小五界’,仍然采用‘四清’的模式,派出工作组,划左、中、右。工作组分为两片,我是东片的片长,负责东山等地区小学的文革工作。当时想的是利用学生放假期间,把运动搞完。正在搞时,省城大学的北上点火队来了。接着,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如‘8.28’大游街、踢开工作组等等。”
  “点火”也是“文革”时的一个常用词。北京或哈尔滨的红卫兵因为有“上方宝剑”,所以,到下面的一些地方“煽风点火”,往往底气很足。而以召开大会的形式,鼓动“造反”,揭开所谓的“阶级斗争盖子”,即“点火大会。”
  给鹤岗人留下印象最深的一次点火大会,是由哈军工、黑大等省城高校、北京三十六中、二十五中和本市的一中、二中红卫兵组织联合发起的,会场在人工湖广场。会议召开的时间是1966915日。
  那天,从清早7时许,人工湖广场的东西两个入口就开始涌进人流。外地红卫兵几乎清一色身穿褪了色的军装,臂带红卫兵袖标,手中拿着一本深红色语录。广场的几个大喇叭不断地放出当时最流行的歌曲:“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会议由外地红卫兵主持,先是声严厉色的宣布了几条会场纪律,然后领读语录。在一片“打倒”声中,霍方侠、李华民、华春、周皊、刘广济等市领导都被勒令站在主席台前边。而副市长杨培君则最惨,站在板凳上,90度大哈腰,一直站了两个多小时。他原来任职的农场来了二、三十个造反派,杀气腾腾的,加重了会场的“火药味”。“打倒大恶霸杨培君!”、“打倒三反分子杨培君!”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在这次点火大会之前的11日和之后的17日,鹤岗还先后召开了两次由市委、市人委和矿务局机关联合发起的炮打司令部点火大会。会场也是在人工湖广场。《鹤岗工人报》对这两次会议作了报道,大字标题是《点燃革命的熊熊烈火集中火力炮打司令部》,副题是“更高地举起毛泽东思想的伟大红旗,充分揭露、深刻批判市委领导核心中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把我市文化大革命推向新的高潮。”


(六)成立一中红色造反团,“鬼见愁”改名“10.18”,“枪毙‘10.18’”



  一中红色先锋团成立后,一味地听学校党支部和工作组的话,一心想当“左派”。哪成想,形势的发展却越来越对他们不利。毛泽东主席的《我的一张大字报》发表后,形势更是急转直下。有着很浓“保皇派”色彩的先锋团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由于各种原因而感到压抑的同学开始起来造反。
  一中的第一张大字报是高三25班杨敬学、刘光我、张文艺、张永满等7人写的。内容主要是表态性的,拥护党中央的决定,投身文化大革命,坚决保卫党中央,坚决保卫毛主席。大字报是杨敬学在家里写的,抄写在旧报纸上。第二天拿到班级后,其他6名同学也签了名。然后,贴在三楼靠近楼梯的墙上。这之后,大字报就越贴越多了。
  第一张把斗争锋芒直接指向校党支部书记曲延仲的大字报,是高二27班殷宪权、温玉斌、孙光友3人写的。19666月的一天,殷宪权对同班同学温玉斌、孙光友说:“把矛头对准所谓的‘牛鬼蛇神’,对准老师,肯定是不对的,与中央精神相违背。中央文件讲得很清楚,这次运动的斗争重点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3个人商量后,经过一段时间调查,就起草写了一张针对校领导的大字报。大字报也是抄写在旧报纸上,用浆糊粘接后,贴在一中二楼、三楼间的墙壁上。主要内容是揭批曲延仲等人排挤工农干部、教育路线等方面的问题。大字报贴出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很快就又贴出了一些大字报,有坚决支持的,也有强烈反对的。各个班级都围绕着殷宪权等人的大字报,进行了激烈的辩论。一些外班级同学气哄哄地闯进27班教室,直接找殷宪权等人辩论。大字报贴出后的第二天,27班的陈宝田、王成信也在大字报上签了名。
  第二天上午,副市长陈恩普等人来到一中,转了一圈儿,开会听取了情况汇报。当天下午,工作组就进来了。组长是市手工业联社党总支书记宋守廉。又过了一两天,殷宪权、温玉斌等把他们认为被排挤出去的原任一中党支部书记、工农干部梅庆荣请回一中,给师生们讲了一堂阶级教育课。殷宪权等还看望了被打成“牛鬼蛇神”的黄时杰、林帮其、王吉生等几位老师,对他们再次阐明了自己的观点,并安慰了一番。
  不久,以27班殷宪权、王丹、温玉斌等为骨干,成立了农奴戟战斗队。几乎同时成立的还有28班的红旗战斗队、25班的井冈山战斗队、26班的前哨战斗队等等。
  又过了一些日子,在各班成立战斗队的基础上,一中红色造反团成立了,核心组成员有杨敬学、殷宪权、刘光我等人。红色造反团成立后,在一中教学楼后院召开的一次“造反点火”大会给一中不少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天,会议正在进行中,突然,有一个高个子女生在会场后边大声吆喝道:“革命的站过来,不革命的滚他妈的蛋!”顿时,引得不少师生扭头朝她看去。当时还不像后来,那句话听起来特别刺耳。
  一中红反成立后,不少原来以班为单位的战斗队纷纷加入,集中在红反的大旗下,大方向始终对准当权派。而红色先锋团的“保皇派”色彩则越来越清晰,与时势越来越背逆,从此一蹶不振。一中红反贴出大字块“枪毙保皇派先锋团!勒令先锋团成员不得再活动!”


“文革”中,这种写大字报的姿势经常看到
  随着红色造反团的崛起和红色先锋团的没落,一中又兴起一股力量,即以高二27班郜晓明、赵庆春、唐德宽、邱世奇、张金海等5名同学为发起人的“鬼见愁”战斗队。这个战斗队最初只有13个人,基本都是各班的团干部,推举高三26班戚铁甲为队长。他们认为先锋团戴着个“保皇派”的帽子,成不了大气候,而造反团又“鱼龙混杂”,不屑与之为伍。于是,扯起大旗自己干。
  “鬼见愁”成立的当天,全体成员在矿务局四五七宾馆开了一宿的会,分析了一中和当时社会上的形势,确定了斗争方向和面临的任务。13个人一致认为,不能只窝在学校中内斗,“摸小猫屁股”,而应当杀向社会,去批斗市里的“走资派”,去“摸老虎屁股”。于是,第二天,全体“鬼见愁”队员便去了市委,找到时任市委秘书长的李逢春谈了一番,在市委二楼谋到一间办公室,有了落脚之地。并获取了写大字报的纸张等办公用品。
  “鬼见愁”落脚市委后,第一次活动便是教市委常委们唱《鬼见愁》歌,歌词是“老子革命儿接班,老子反动儿混蛋,要是革命就跟着毛主席,要是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有的常委在学唱时偷着笑,还受到了训斥:“严肃点!不许笑!”
  为了取得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真经”,“鬼见愁”成员先后两次去北京串联,并于19661018日见到了毛泽东主席。那天晚上,“鬼见愁”成员在所住的煤炭部接待站开会,为了纪念“1018日”这个日子,决定把战斗队更名为“10.18战斗队”。从此后,“鬼见愁”就改名为“10.18”了
  回到鹤岗后,“10.18”立即投入了召开全市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会的筹备工作之中。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大会于1129日召开。中心会场设在矿工俱乐部剧场,下设9个分会场,有线广播直接向各分会场播送。印了1万份会议材料,在会上散发。霍方侠、李华民、华春、张长智、王洪图等市矿领导被揪到会场接受批斗。会后,还用大卡车押解着被批斗的市矿领导,从老街基到新街基、南山等地主要街道,进行了游街。


天安门前,红卫兵齐声高喊:“我们要见毛主席!
  “10.18”在市里兴风作浪,引起了一中红反的强烈反感,尤其是批斗学校的当权派被“10.18”说成是“只敢摸小猫屁股”,更使红反的头头们义愤填膺。于是,一中红反策划了一个倒“10.18”的战役。由一中红反农奴戟战斗队的王丹、陈铁石、孙光友等人执笔,写了一篇题为《不许“10.18”招摇撞骗》的长篇声讨文章,在报社印刷厂印制成小册子,在全市广为散发。此文引经据典,颇有震摄力。再加上还有其它一些干扰措施,一时间,使得“10.18”很是被动。
  这之后,“10.18”又组织了一个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编排了一些节目,除在矿工俱乐部剧场演出外,还下到矿区慰问演出,一时又名声大噪。节目编排期间,文宣队员吃住在四五七宾馆。于是,又被一中红反抓住了把柄,说“10.18”贪图安逸,追求糜烂的资产阶级生活。
  1967121日,一中红反“枪毙”“10.18”大会在矿工俱乐部剧场召开。那天,会场里还有一些外校学生,几乎坐满了。主席台上方挂了横幅,两侧也有条幅。会场里口号声此起彼伏,煞是森严。会上,主持人首先宣布判处“10.18”死刑!然后,“10.18”的陈铁军和郜晓明被揪到台上批斗,并当场烧了他们的“团票”(团员档案)。当然,“团票”是复制的,只是象征性的。
(七)大串联风起云涌,一些人徒步或骑自行车去北京串联


  1966831日,毛泽东在北京第二次接见外地红卫兵和革命师生50万人,正式肯定了大串联。当年9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通知,规定来京的师生“一律免费乘坐火车”,“生活补助和交通费由国家财政支出”。如此一来,北京的所有大中小学都成了临时旅馆。之后,机关单位也都腾出房子,让给毛主席的客人住。外地学生纷纷奔向北京,而北京的学生则纷纷奔赴各地,全国性的大串联由此形成。当时,全国串联的人数以亿万计,造成全国停学、大部分企业停产,铁路拥挤,交通堵塞,社会秩序混乱。


红卫兵坐火车去串联,车厢里常常拥挤不堪
  当时火车上的拥挤简直难以想像,行李架上,车座底下,厕所里,车厢里所有的空间都挤满了人,转个身都很困难。而且火车是走走停停,遇到大点的车站,常有挤不上来的学生卧在铁轨上,不让车开。往往一停就是好几个小时。
  当年,也有些学生选择了徒步或骑自行车去北京。鹤岗三中的高佩辉、齐英华、任夏山、盛怀革、高唯平、辛仁淑、孟艳春、孙代书、王永春等9名学生组成了徒步长征队,用了整整两个月时间,从鹤岗一直走到北京。
  196610月下旬,报纸上刊载了大连海运学院一支红卫兵小分队徒步串联到达北京的消息。看到这则消息后,齐英华、高佩辉发起倡议,得到其他7名同学的响应。
  当年112日晨,天下着鹅毛大雪。这只小分队出发了,都背个行李卷,每人一杆扎枪,自制的队旗上有“鹤岗---北京向阳长征队”字样。那天,不少三中师生在校门口欢送小分队踏上征程。具体路线就是高佩辉在地图上用格尺在鹤岗和北京之间划出的一条直线。
  谈起当年的“长征”,高佩辉、齐英华谈兴颇浓。他们说,一路奔波,还挤出时间编排文艺节目,给驻地的群众演出。节目除了那些年时兴的语录歌、样板戏之外,还自己创作歌曲及快板、对口词等。此外,还编印小报,自己写稿,自己刻钢版油印。一路上背着油印机、蜡纸等,几天就出一期小报,随时散发出去。这样,白天行军走路,晚上编印小报或给当地老乡演节目,常常折腾到半夜甚至后半夜才睡。后来,为了抢时间,常常夜行军到后半夜。有时顾不上打开行李,疲乏得躺下来就睡过去了。男生因为没带换洗衣服,都生了虱子。身上实在咬得难受,就把内衣内裤脱下来用开水烫,水盆里飘起一层虱子。


1966年红卫兵大串联用的免费车票和通行全国的介绍信
  当年1231日晚上,这支小分队终于走到了北京。他们来到天安门广场大声欢呼,互相拥抱,快乐得热泪盈眶。那一夜的灿烂灯光,永远地印在了他们的记忆中。
  114日,由任有满、曹景隆、霍开元等11人组成的“小红军长征队”从鹤岗出发了。出发前,为了少走弯路,由霍开元弄来几张较详尽一点儿的东北三省、河北省和北京市的地图,在鹤岗和北京两点间拉上一条直线,沿线做上标记,记下沿途必须经过的每一个城市、县、乡、村的名称。然后,顶风冒雪,一路前行,历时56天,到达了北京。住在北京航空学院,参观学习近一个月后返回鹤岗。
  19671月,以鹤岗三中高中三班学生谢应西为队长的一支徒步串联队,从鹤岗出发了。原准备走到革命圣地延安,走到途中时,中央文革小组下发了停止步行串联的通知,所以只走到了长春。回忆起当年的往事,这支徒步串联队的成员、市政协副秘书长李永清说,途中有四件事留下的印象尤为深刻。
  其一,风雪过山谷。从依兰去方正,为了抄近路,要穿过一段山谷,在松花江的冰面上行走。当时,天快黑了,刚走进山谷,就刮起了大烟炮,风卷着雪片铺天盖地般袭来。就像步入了一条冰冷的风道,脚下稍站不稳,就会被大风推倒在冰冷的江面上。江面冻得像丘陵一般高低不平。大家相互搀扶着尽量寻找有雪的地方走,否则,就只好在溜滑的冰上哧溜。摔倒了,爬起来。刚爬起来,又摔倒了。眼前直冒金花。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山谷里一点光亮也没有,还不时地传来野兽的嚎叫声,十分瘆人。大家不停脚地一个劲儿往前走,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划了似的疼痛。三、四里的山谷本来一个小时的路程,却走了4个多小时。当走出山谷,隐约看见远处林场的灯光时,大家都倒在了雪地上喘息。后来,林场的工人对学生们说:“这么个大风天,我们都不敢走的山谷,你们愣是走下来了,真是了不起。”


红卫兵大串联中,常常夜宿办公室或走廊
  其二,火炕惹事端。一天,在方正一带一个叫高楞的林场过夜。天格外的冷,睡前怕火炕不热,就多添了几块大木头。谁知,半夜时分灶坑越烧越旺,把被褥给烤着了,满屋的烟把大家呛醒了,熏得同学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屋子里乱作一团。睡在炕头的同学被子、毯子都烧的一个个的大洞,棉衣棉裤也都烤糊巴了。李永清出发前花82角钱买的新毯子被烧得千疮百孔,心疼的泪流不止。同学们一个劲儿地劝他不要上火。多亏林场的工人们闻讯赶来了,把同学们分别安排在几家居住,并帮助添置了衣物。


徒步串联到达北京天安门
  其三,夜访元宝屯。原定由延寿奔尚志,听说《暴风骤雨》中的“元宝屯”距此不远,大家临时动议决定绕道去那里看看。进了村,大字报随处可见,“火药味”很浓。村革委会主任向同学们介绍了这里当年土改时的故事,还领大家到村东头当年“分马”的老槐树下看看。村主任还向同学们进行了忆苦思甜教育。在老槐树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同学们刻下了“鹤岗三中谢应西、孙青山、王殿武、陈学安、杨立刚、王淑云、王玲、胡明、李永清步行串联纪念”一行字。当时,《暴风骤雨》中领着农民向“韩老六”作斗争的“赵连长”生活原型被村里打成了“走资派”,正在受到审查。可是,晚上同学们还是设法避开村主任去看望了他,同他一直唠到深夜。
  其四,日行“一百六”。到了吉林五台后,同学们的脚板都练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一天走它个一百来里,一直走到长春再休息,大家都很赞成。在一个叫“饮马河”的小村子过了一夜后,起了个大早就出发了。原来走的是一条高等级公路,大家排成一行,打着队旗,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走得很神气。可是,后来发现走公路难免拐来拐去的,不如捋着铁路线走抄近。于是,就又到铁轨中间的枕木上去走。火车来了就闪开,等火车过去了,再回到枕木上去。结果,走了不到两公里就感到不对劲儿,腿又酸又疼的。只好又返回到公路上继续前行。就这样,大家互相鼓劲,坚持着终于走到了长春车站。谁知,一打听才知道,长春车站离我们要去的斯大林大街红卫兵联络站还有二、三十里的路程。没办法,只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当终于走到地方时,已是深夜11时了。掐指一算,那一天足足走了160多华里,创下了这只小分队日行里程的最高纪录。
  在鹤矿集团档案馆退休的苏娜,当年参加了佳木斯一中学生组织的“继红长征队”。1966111日从佳木斯出发,同年1230日到达北京。在长征队的十几个人中,苏娜最小,当时才16岁。她回忆说:“那是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但是它奠定了我事业和人生的基础,从此再没有让我过不去的痛苦和磨难。”
  苏娜从小生长在干部家庭,条件比较优越。两个来月的“长征”路,真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走了不到半个月,没到五常时,脚掌就肿了,疼得厉害,腿也发软。到五常时实在疼得受不了了。为了等她,长征队在五常耽误了两天。后来,当苏娜知道是脚上的鸡眼在作怪时,洗脚时就用刀、剪子尖使劲剜,经常剜出血。
  那年的1130日是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气候很寒冷。苏娜由于脚痛得厉害,落在了后面。一个叫张希白的大姐姐把苏娜的背包抢过来自己背着,还给她讲些别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就这样,坚持着走了58里,走到了四平。而这时,队友们已经等了她们好久了。当看到队友们跑过来时,苏娜激动的泪眼模糊了视线。由于脚伤发炎,苏娜在四平住进了医院,作了手术。后来,乘火车一直到锦州,才与长征队的队友们重新聚在一起。到了北京后,住在一个军营里,一整天地看大字报、抄大字报,并有了当女兵的想法。回忆起“文革”时的那次“长征”,苏娜说:“我的婚姻和徒步串联,是‘文革’那些年留给我的最值得纪念的了。”
  1966101日,鹤岗一中的朱显伟老师和周建启、张犹辉、张怀茂、姜水峰、赵龙太、纪世林等6名学生,组成“红色长征轻骑队”,骑着自行车去北京串联。一路上,也留下了许多值得回忆的小镜头。出发前的929日,市委第一书记霍方侠、市委书记华春等还接见了他们,勉励一番。他们7人中的赵龙太原来不会骑车,是出发前一天才开始学骑自行车,而且车还是借的。结果,出发那天,由于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路面太滑,一上路赵龙太就摔了个大跤,车也摔坏了。大家赶紧帮着把车修好,又重新上路。40多年后,周建启还清楚地记得他们是114日到的北京。



原文地址:http://www.hegang.gov.cn/zjhg/bnhg/snwg/2011/05/10513.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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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13:5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派对立

(一)鹤岗受迫害死于文化大革命的第一人张明振,红卫兵总部成立,游斗“李范伍”




  派性是文化大革命的一个怪胎。从1967年开始的派性斗争,使亿万人民身陷其中,不能自拔。都以革命的名义,都誓死捍卫毛泽东主席的革命路线和文化大革命的成果,摇旗呐喊,辩论争斗。由于军队的介入,使派性斗争变得更加光怪复杂、扑朔迷离、尖锐激烈。发展到后来,乃至以“派”为家,为“派”拼命,不讲党性,父子、夫妻、兄弟反目,演绎出一出出的闹剧。
  从全国来看,北京有天派、地派,山东有踢派、支派,湖北有钢派、新派,安徽有好派、屁派,等等,全国内陆各省都有两派甚至三派之争。
  从黑龙江省来看,山上派和山下派也争斗得不亦乐乎,乃至动刀动枪。
  鹤岗的“总工”和“红联”两派之争,主要围绕着“2.22”事件、“南选大联合”和对领导干部的不同认识等焦点问题展开。一时间,昏天黑地。



  196610月、11月期间,鹤岗的不少学生还在全国各地串联,而位于今天人民银行位置的鹤岗市红卫兵接待站,也接待了不少来自北京、哈尔滨、佳木斯等地的红卫兵。
  19661025日,从北京串联回来的三中高二学生陈延年和一中的张伯方、王生、于兴真等人也在红卫兵接待站“安营扎寨”,常来常往。这期间,常有一些人到红卫兵接待站反映情况。11月初的一天下午,白酒厂附近的一个街道干部来到红卫兵接待站,反映说有一个叫张明振的人骂毛主席,还天天打媳妇,搞得四邻不安。为防止他乱砸玻璃,有的邻居窗户都用木板钉上了。这还了得,红卫兵们当即就把张明振拘来,拳脚相加地审问。其中,担任主审并打得最多最重的是一个叫李文革的北京红卫兵。他边打还边向哈尔滨、佳木斯、鹤岗的红卫兵们介绍说,这类人在北京等地已让红卫兵处置了不少。
  陈延年回忆说:“当时,接待站有个烧锅炉的工人不知从哪找来一些醋给张明振喝,说是醋能解酒,认为张明振是酒喝多了所致。结果,也没起作用。后来,按事先安排,我去矿务局二院参加一个会议。半夜,当我返回红卫兵接待站时,看到张明振被捆绑着放在一个大长条椅子上,椅子上还放着成卷的大字报纸。当夜是张伯方等人看守。第二天天还未亮,张伯方就把楼里的红卫兵都喊了起来,说是张明振没气了。不知是谁摸了一下,说张明振还有温度。大家就在接待站门前截住一辆卡车,把张明振送到了市公安局。公安局值班的吴科长到车上看了一下,对红卫兵们说,这个人应该抓起来,但首先要送到医院抢救。可是,当赶到医院时,值班医生检查后说,这个人已经死了。后来,由医院将张明振移至太平房。”张明振是鹤岗“文革”受迫害致死第一人。
张明振的死引起轩然大波。其亲属不断地到市委去找,要求惩办凶手。这时,北京的红卫兵李文革等人早已溜之大吉。而市里的主要领导都在哈尔滨参加全省三级干部会议。按省里安排,鹤岗市文革办代表、张明振家属代表和红卫兵代表,都到哈尔滨参加处理此事。陈延年和佳木斯农校的蔡和平作为红卫兵代表,入住北方大厦7楼。经过几次协商,最后宣布了三条处理意见:
  一、红卫兵保卫毛主席大方向是正确的;
  二、张明振骂毛主席是错误的;
  三、红卫兵以后不准打人。事后,张明振按公亡处理。
  回到鹤岗不久,陈延年从来鹤岗串联的哈军工红卫兵王春培等人那里了解到,哈尔滨已经成立了红卫兵总部。经王春培介绍,陈延年、张伯方赴哈尔滨会见了红卫兵总部负责人范正美、陈造反等人,说了想成立哈尔滨红卫兵总部鹤岗总团的想法。而范正美等人则建议鹤岗完全可以自己成立红卫兵总部,而不必辖属在哈尔滨红卫兵总部下面。
返回鹤岗后,陈延年、张伯方等人同陆续串联回来的各校红卫兵加强了联系和沟通,开始筹建鹤岗市毛泽东思想红卫兵红色造反团总部。196612月中旬,红卫兵总部正式成立了。“大本营”就设在红卫兵接待站所在的三层楼里。其中,四中、三中、六中、二中、九中、农职校、一耕读等学校人数众多,一中则只有张伯方、王生、于兴真等少数人。核心组成员有陈延年、张伯方、苗跃天、肖井方等人。当时,一些小学的红小兵也加入了红卫兵总部,组成了红小兵总团。五道岗农场的知青也加入了红卫兵总部。这期间,还有一些各行各业和街道妇女的造反组织也想加入进来,陈延年等人没有同意。红卫兵总部成立后,单独设立账户,市里按月下拨经费,用于购买纸张、油印机、广播器材等。


当年的红小兵
  12月的一天,红卫兵总部接到了哈尔滨红卫兵总部的电话通知,按全省统一安排,在鹤岗游斗李范伍省长3天,然后交伊春游斗。接到通知后,红卫兵总部立即同市文革办联系,由他们安排了一台大客车和一台老式吉普车。红卫兵总部的陈延年、张伯方等二、三十人乘两辆车去哈尔滨接李范伍。其中,多数是五道岗农场的知青。陈延年回忆说:“当时的天气相当寒冷,刮着大烟炮,夹着飞雪。冻得我们这些人直打哆嗦。当时我们乘坐吉普车的几个人,也不得不放弃小车,都挤到大客车上去了。当夜,我们入住省煤管局招待所。”
  第二天上午,陈延年等人来到哈尔滨红卫兵总部。对方的一个负点责任的人把游斗李范伍的意义讲了一番。然后,双方协商,作了一下具体布置。当时,哈尔滨的群众组织已形成两派,八八团和红旗军是同红色造反团对立的,他们也想游斗李范伍,想方设法要把李范伍抢到他们手里。为防止万一,决定返回鹤岗不能用汽车,改乘火车。
  陈延年等人在哈尔滨总部人员带领下,来到李范伍一家在南岗的一处秘密居住地。那是一栋较旧的二层小楼。李范伍和爱人黎霞、女儿李黎丽住在楼上。陈延年等人见到李范伍一家,说明来意后,对方并没有惊慌的表现,或许已有点习以为常了。黎霞帮助李范伍穿好大衣,戴上帽子。女儿李黎丽对陈延年等人嘱咐说,父亲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一定要按时吃药。随后,把几种瓶药放到了李范伍的大衣口袋里。面对如此的亲昵场面,时为造反派头头的陈延年,也不免生出恻隐之心,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在去三棵树火车站途中,为了不发生意外,哈尔滨总部又加派了一车人护送。到了火车站,已有人安排好了,陈延年等鹤岗去的二、三十人,再加上李范伍,都上了一节卧铺车。鹤岗开来的两辆汽车返回莲江口等候,到莲江口后,再转乘汽车,悄悄进入鹤岗。
  然而,在火车即将开车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红旗军上百人出现在站台上,并且砸坏了陈延年他们所乘的那节车的玻璃。车内人员立即用被褥堵住窗户,又迅速将李范伍转到另一节车厢,火车强行开出三棵树火车站。虽然有惊无险,陈延年等人还是十分紧张。十几个人用被褥围住李范伍,坐在车地板上,以防再发生类似情况。
  陈延年回忆说:“那一夜,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没合眼,分别把守车门和窗户,乘警也积极配合。李范伍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革命,处惊不乱,吃完晚餐后就安然入睡了。车到莲江口车站后,我们先下车侦查一番,确定没有任何情况后,才将李范伍安顿在大客车的中央。就这样,两辆车一路顺利地悄然驶进了鹤岗,开进了矿务局四五七宾馆。还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由长的像李范伍一样魁梧的张伯方扮成李范伍,由大多数人簇拥着住到了三楼。而真的李范伍则由我及另外两个人陪着,悄悄地住进了一个较为豪华的套间。当时,市委第一书记霍方侠也陪着住进了那个套间。入住后,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李范伍竟然同我开起了玩笑。他说,小陈呵,你的资格比我老,你是陈独秀的长子,是我们党的早期领导人之一。搞得我及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
  第二天上午,红卫兵总部同市文革办联系,调集了100多辆大卡车。先在矿工俱乐部召开批判李范伍大会。会议刚开始不久,由于红旗军组织人冲进会场,便不得不匆匆结束了。然后,分乘大客车进行了鹤岗“文革”期间最大规模的一次游街。然而,直到数十年后,几乎绝大多数鹤岗人,也不知道那次游街游的不是真的李范伍,而是由张伯方假扮的。原来,李范伍毕竟年岁大了,再加上一路颠簸,当时病了。没办法,只得由张伯方穿着李范伍的大衣,再把李范伍的棉帽子紧紧地捂在脑袋上,代李范伍游街。那天,气候寒冷,车开得也较快,竟没被人看破。数十年后,曾有人在回忆文章中写道:“李范伍省长的牌子写着‘三反分子李范5’,字是倒着写的,并打上红×。他在大客车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穿着黑色棉大衣,大棉帽子紧紧的捂在脑袋上,以防被寒风刮跑。他以呆滞迷惘的目光,不时地对着路上的围观人群。”


用汽车游斗当权派
  陈延年回忆说:“当时,四五七宾馆一位姓王的师傅似乎有所察觉,他说,李范伍上楼怎么两个磴两个磴地往上蹦呢?岂不知他看到的李范伍是假的。张伯方年轻,总是一蹦一蹦地上下楼。”


(二)总工部和红革司、红联筹备处先后成立,发生“2.22”事件



  1966年底,造反派纷纷揭竿而起,一时间,成立了许多打着各种旗号的群众造反组织。最初,一些企事业单位的群众组织也找到红卫兵总部,想加入进来。而陈延年等人则坚持学生组织的“单一性”和“纯洁性”,拒绝了其他群众组织的加入。于是,在哈军工红卫兵和省煤管局造反派的协助运筹下,另一个跨行业的全市性群众组织于19661231日成立了。为了以示和红卫兵总部的区别,在“总部”两字中间加个“工”字,就叫总工部。
  总工部的最初发起单位有银行红反、果品站红反、南选“红色风暴”、109队红反、农林“12.16”红反等13个群众组织。最初的发起人有银行的赵全、矫文福和果品站的赵光凌、南选的薛洪波等人。最风光的时候,下属分团达237个之多,人数号称10万。
  1967211日,由于内部混乱,加之不少团体退出,总工部进行了第二次选举。新当选的核心组成员有王家林、翟占英等人。经过大动荡、大分化,到了19672月时,总工部还有以下16个群众组织:运输处红反、新一矿红反、救护队红反、兴山矿红反总、南山矿红反总、富力矿红反总、红旗矿红反总、建材总厂“12.17”红反、农林处“12.16”红反、二十三工程处红反、土建队红反、汽车修配厂“1.10”红反、职工医院红反、水暖厂红反、机电大修队红反、电务厂红反。
  发生张明振事件后,红卫兵总部也开始出现动荡和分化。六中从头越等一些学生组织与总部产生分歧,纷纷退了出去。经过沟通协商,19672月初,鹤岗市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简称“红革司”)成立了。最初的发起单位主要有一中红反、三中红反、六中红反、八中红反、四中红反、二中红反和农职校红反等学生组织。最初的发起人之一、一中高三25班学生杨敬学被推选为核心组组长(即司令),一中高二27班学生殷宪权当选为核心组副组长。下设宣传、组织、后勤等3个组。红革司的“司令部”设在市人委二、三楼的几个办公室里。
  红卫兵总部以“老造反”自居,对红革司不屑一顾。而红革司则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革命造反派,不甘与红卫兵总部为伍。双方都像乌眼鸡似的,看着对方的眼框发青。
  红革司成立前后,红联筹备处也成立了。红联筹备处主要发起人有张文涛、谷凤悦等。为了避免“鱼龙混杂”,还制定了一个“筹备处左派9条标准”,其具体内容是:1、是否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特别是核心是否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2、大方向是否正确,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如何;3、大权是否在真正的革命群众手中,还是被地富反坏右分子或政治上不可靠的人掌握;4、是自发的,还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产物;5、斗争中是否有“四敢”精神;6、抓革命促生产如何;7、是否节约闹革命,是否反对经济主义;8、是否夺走资派的权,夺头脑中“私”字的权;9、形成的基础是什么,经过辩论没有。红联筹备处成立初期,确实有一些组织,因为不是“造反组织”,而被拒之门外。然而,后来,为了派性斗争的需要,“红联”也好,“总工”也好,都极力扩充山头,不再以“造反”、“不造反”为标准了。
  红革司、红联筹备处一成立,即得到市人武部的坚决支持。而红卫兵总部和总工部则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196725日,哈军工红反驻鹤联络站在鹤岗街头贴出题为《目前鹤岗文化大革命的形势》的大字报,其中提到总工部就是中国红旗军。此时,红旗军已被定性为全国性反动组织,处于人皆喊打声中,哈军工红卫兵的这张大字报份量之重,犹如擂在总工部头头们头上的一记闷棍。
  不久,在运输处红反的坚决力挺下,总工部的“大本营”移师运输处楼里。而运输处对立观点的群众组织,则坚决反对总工部入驻运输处。在市人武部和红联筹备处的大力支持下,于1967222日这天,采取了驱逐、查封总工部的行动,酿成鹤岗“文革”期间轰动一时的“2.22事件”。
  冯文元回忆说:“1967年春节期间,我由宁夏回鹤岗探亲,正值鹤岗的‘文革’高潮时期。‘2.22’的前两天,我认识的一个‘红联’观点的人告诉我,他们准备对总工部采取措施。出于好奇,那天晚上,我到运输处办公楼去看热闹。我去时,那里已是人山人海的,楼门前有人把守,不准随意出入。我出示了宁夏造反派的臂章,对把门的说我是外地的,想看看情况,不会与你们有任何争执,就让我进去了。我进楼里一看,走廊里挤满了人,二楼的一个屋里更是人声噪杂。因人太多,我无法接近那个房间,只听到喊叫、砸东西的声音不断。好像是双方在里面辩论,并且情绪十分激烈。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只见从那个房间出来几个人,紧接着又押出几个人,后脖领子被人强摁着,反背双手,连推带搡的。听我身边的人说,那几个被押着的是总工部的坏头头。经过走廊时,两边的人有的用脚踢,有的扇耳光。后来,在楼外,一个人简单讲了几句话,大意是,今天对总工部采取革命行动,好得很,等等。还讲了总工部是反动组织,藏有红旗军袖标。在场的显然都是‘红联’观点的,高声呼着口号。”
  “2.22”那天晚上,一中的唐德宽等几个学生正在南山选煤厂组织“红联”观点的工人排练节目时,突然厂区内乱哄哄地喧哗起来。几十个人撕扒着把南选“红色风暴”的几个头头捆绑了起来,说是要送到运输处去。也是出于好奇,唐德宽等一中学生就跟了过去。后来,他回忆说,运输处门口有解放军站岗,枪都上了刺刀,被抓来的“总工”观点的头头都被反绑着,跪在凳子上。
  “2.22事件”的发生,成为鹤岗“文革”期间两派之间辩论争斗的一个焦点和分水岭。“红联”派的人说,“2.22”是革命行动,好得很!“总工”派的人则说,“2.22”是反革命事件,镇压群众运动绝没有好下场!因为对“2.22”的看法不同,两派群众组织又出现了新的动荡和组合。一方面,总工部下属的一些群众组织纷纷退出。另一方面,“红联”阵营也有相当一些人反戈。
  一中红色造反团内部由于对“2.22”持有不同的看法而发生了严重分歧。2月底,一中教学楼的入口处贴出一张题为《我们与一中红反的分歧》的大字报,署名3个人是刘兴晨、范洪洲、刘哲斌。以此为导火索,在一中对面的工干校礼堂连续几天召开辩论会。在辩论会上,一中红反的重要角色殷宪权、刘光我等人,也亮出自己的观点,站在了“2.22”是反革命事件观点一边。辩论会后,一中红色造反团硬骨头战斗队成立了。同年3月初,一中初二的董惠珠等鲁迅战斗队同学加入硬骨头战斗队。一中“硬骨头”的活动据点最初在一中宿舍,后来迁到团结桥东的市委统战部(现市保险公司位置)。后来,又陆续成立了“东方火炬”战斗队和“在险峰”战斗队,同“硬骨头”并肩作战。
  “2.22”事件前后,哈军工造反团驻鹤人员内部也产生了严重分歧。为此,总团派出调查组赴鹤,于219日至35日,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先是发表了一个关于鹤岗问题的“严正声明”,支持了“红联”派对“总工”派采取的行动。紧跟着又发表了一个“关于严正声明的声明”,称“严正声明是完全错误的”,“‘2.22’是一起严重反革命事件”。


(三)“一月风暴”刮到鹤岗,夺权斗争全面展开,各级党政机关全部瘫痪





  1967年注定是大灾大难的一年。除夕的晚上,鹤岗不少的市民在入睡前,特意收听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的《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联合发表的元旦社论《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当播音员用刻板、冰冷的语气播道,新的一年将是“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的一年”时,一些人眼里闪出了诡谲的亮光。同时,亦有不少人的心揪揪了起来,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困惑和担心。
  随之而来,上海便刮起了“一月风暴”。13日和5日,造反派先后夺了文汇报社和解放报社的权。11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给上海市各革命团体的贺电》公诸于世,完全支持上海夺权中的一系列活动。于是,“一月风暴”迅即刮向各地。
  鹤岗的夺权斗争仿佛是“一月风暴”的翻版,也首先在报社展开。
  116日,报社“12.9”、银行红反、红卫兵总部、一中红反、六中“从头越”、南选“红色风暴”和农林造反派战斗总队等10个群众组织联合查封了《鹤岗工人报》,出版只登载新华社电讯稿的《红色电讯》。原来的5个编委中,吴国才、刘克继续抓工作,其他人靠边站。
  125日,报社“12.9”夺权,成立接管委员会,出《鹤岗日报》新1号。从这天起,报社另一群众组织的人就不上班了。
  325日下午,往昔幽静肃穆的二马路一带人声鼎沸,报社印刷厂的铁门洞开,陡然涌入许多人。在市人武部的支持下,“红联”观点的报社“新闻战士”等17个群众组织向报社“12.9”夺权,院里院外挤满了人。“12.9”的人都被拘到一个屋里,不准随意走动。一直拘到下午四、五点钟才放。一个夺权者上下挥动着臂膀,大声念语录:“凡是敌人反对的,逗号!我们就要拥护,句号……”然后,一番训话后,又有人宣读了夺权公告。夺权过程中,发生了冲突,有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的《鹤岗日报》红1号发了消息稿和夺权委员会给毛主席的致敬电。
  几乎与此同时,鹤岗广播站也被“红联”观点群众组织夺了权。而在此之前,公安局也被军工、黑大等省城红卫兵和“红联”观点的群众组织联合夺权,组成了公安局接管委员会。这几次夺权均得到市人武部的坚决支持。这样,鹤岗的“两杆子”就都落入了“红联”观点群众组织手中。
  张犹辉是当年夺权行动的亲历者。当年,他是鹤岗一中高三26班学生。因为家不在本市,“文革”开始后,张犹辉带着个行李卷到处“打游击”。那段时间,他随着本班的前哨战斗队活动,吃住在运输公司。一天晚上,他睡得正香,被人扒拉醒,说是“红革司”头头杨敬学在报社等他,让他快点过去。到了报社,杨敬学对他说:“在人武部的支持下,报社、广播站和公安局的权,我们都夺过来了。公安局掌权以哈军工红色造反团驻鹤联络站为主,报社以报社‘新闻战士’为主,你负责坐镇广播站,现在马上过去。”当张犹辉急冲冲地赶到位于老街基九马路的广播站时,已有一些人在那里了,横躺竖卧的。第二天,到了上班时间,广播站的人都来了,大眼对小眼地愣怔了好一会儿,一个负点责任摸样的人问张犹辉:“你们夺权了?”“对!”“今天咋干?”“照常!该咋干就咋干!”张犹辉果断地回答。又过了一天,市人武部副政委曾维业把张犹辉找了去,嘱咐他要站在公正角度,正确传播中央的声音,不能把广播站办成“红联”广播站。
  张犹辉觉得一个人不好干,就又把同班同学张秀夫找了去。后来,哈军工的红卫兵撤出了公安局接管委员会。曾维业又把张犹辉找去谈话,叫他离开广播站,去公安局。又过了一段时间,市人武部决定把公安局接管委员会的权利移交给公安局内部人员,其他人员全部撤出。由于没处可去,张犹辉继续在公安局住了一段时间。
  在这之前的131日,哈尔滨市的造反派举行联合夺权誓师大会,在全国率先成立了省一级革命委员会,被称之为“东北的新曙光”。当天,哈工大造反团即发生分裂。随之,黑大、哈军工等高校造反团均出现分裂。分裂的焦点是省委常委赵去非能否进革委会。反对的一方为“炮轰派”,又称“山下派”,赞同的一方为“捍联总”,又称“山上派”。
  随之,“山上派”、“山下派”都在鹤岗设立了“联络站”。都穿着没有领章的军装,都佩戴着鲜红的红卫兵袖章,都戴着军帽。而且用同样惊奇的眼光发现了鹤岗与哈尔滨在“造反夺权”上的“时间差”。于是,废寝忘食地分头策划、点火、串联、鼓噪,很快就使鹤岗造反派的注意力聚焦在那块象征权利的“木疙瘩”上,鹤岗的夺权斗争全面展开。
  在那些日子里,活跃在鹤岗的外地红卫兵很多。除了哈军工、哈工大、黑龙江中医学院、哈尔滨电工学院等大专院校红卫兵之外,哈尔滨一卫校、二卫校及佳木斯“8.25”的红卫兵也十分活跃。对此,鹤岗的媒体也留下了印记。196737日的《鹤岗日报》发稿,称赞黑龙江省中医学院红卫兵“勇敢地站在革命造反派一起,不怕围攻、打击和谩骂,向我市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顽固的保守势力进行了英勇的斗争。”
  1967125日,外地红卫兵和市里的造反派把霍方侠等市领导抓到四周有电网围着的西山净水池,逼着霍方侠等交权。霍方侠沉着应对:“我的职务是省委任命的,怎么能交给你们呢?”造反派软硬兼施,霍方侠就是不肯就范。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只要不是被拘押起来或者被造反派勒令接受批斗,霍方侠、李华民、华春等市领导仍然坚持照常上下班。然而,工作却被迫停了下来。
  进入2月后,矿区党委和矿区政治部因造反派夺权,同样陷入瘫痪。215日,矿区政治部红反在矿工俱乐部召开万炮齐轰市委大会。
  一时间,从上到下,各级组织都遭“炮轰”。市委第一书记霍方侠被诬为“霍家黑店”的“老板”。有老红军经历的副市长杨培君被戴上“大恶霸”、“活阎王”的大帽子。李华民市长被批为“老右”、“三反分子”。其余的领导干部不是“假党员”,就是“敌伪旧基础”。戴高帽游街、喷气式、大弯腰都成为“家常便饭”。为了搜集批斗材料,造反派还蹲在市委第一书记霍方侠家地板下的暖气地沟里偷听。霍方侠还被拉到山里假枪毙,霍方侠当了真,高呼“毛主席万岁!”在一片“彻底砸烂”的呼啸声中,全市的各级党政组织相继瘫痪。各项工作和生产都遭到了巨大的损失。从此之后,兴起一个口号“抓革命促生产”。停产的祸根来源于无端的“造反”,却反咬一口,各级领导干部成了“扇阴风,点邪火”的罪魁祸首,遭到更残酷的批斗和迫害。
  196734月间,鹤岗相继召开多次全市性的“抓革命促生产誓师大会”。34日,煤矿、工交、财贸等系统14个群众组织发起召开“夺取革命生产双胜利”誓师大会。会议在市国防俱乐部广场举行。会上发出了《告全市人民书》,号召“红色造反者”“决不能让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破坏煤炭生产,以此来破坏文化大革命的阴谋得逞!”“要把一小撮混蛋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斗倒斗臭,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四)市人武部和3026部队各支一派,红联指挥部成立,派性斗争愈演愈烈



  196712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作出关于人民解放军支持革命左派群众的决定。不久,又赋予军队支农、支工、军管、军训等任务。
  根据以上决定,1967310日至12日,在市人武部策划、支持下,召开全市“抓革命促生产”大会,会上宣布成立鹤岗市“抓革命促生产”办公室,下设煤炭、农村、财贸、工业、文教、卫生、街道等7个组。会后,市人武部开始全面“支左”,各单位相继组建生产领导班子。
  其实,在这之前的2月份,市人武部利用长期驻在鹤岗的优势,加之又作了一番调查,不但参与了红革司和红联筹筹处的筹建活动,而且认定其是“左派”,早就予以了全力的支持。在报社、广播站和市公安局等单位的夺权过程中,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红联”的一边。
  196732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3026部队(即2367师)以师政委汪涛为首,组建鹤岗矿务局军事管制委员会,对局属矿、厂、校等基层单位,派驻军事管制小组,实行全面军事管制。
  不久,军管会在作了一番走访调查的基础上,对“2.22事件”作出了明确表态,对“总工”观点群众组织予以了支持。从此,67师和市人武部乃至上层的23军和省军区,在鹤岗支左问题上,认识、立场截然不同,派性斗争愈演愈烈。
  19674月中旬的一天,红联筹备处的几个发起单位召开会议,研究形势,形成一些共识。一致认为,进入34月份以后,鹤岗右派势力抬头,“总工”观点的许多人纷纷到3026部队和市人武部反映情况,这个动向值得注意。还一致认为,总工部是反动组织,没有什么理由和他们辩论,“2.22”问题省革命委员会早已表态是革命行动,总工部的人休想翻天。
  196766日上午,在富力矿召开“彻底揭发批判王洪图”大会,韩九洲代表军管会宣布,王洪图从即日起停职反省,并退出矿务局“抓革命促生产”指挥部。
  196767月份,“红联”、“总工”两派分别多次召开揭批大会,都想标示自己的大方向是正确的。开揭批大会时,市、矿领导都被揪到会场,只不过揪斗的对象往往有所不同。6月中旬,兴安矿还召开一次矿常委互相揭发大会。
  196777日中午,南山选煤厂联合造反兵团成立誓师大会在南选广场召开。军管会首长殷鑑到会并讲话。从此,“南选大联合”成为两派斗争的又一个焦点。“总工”方面大力宣传“南选大联合”是“鹤岗的新曙光”,是大联合的一面红旗。“红联”方面则认为“南选大联合”是大捏合、大压合,在鹤岗街头到处张贴大字块“南选大捏合必败!”
  1967731日,黑龙江人民广播电台在晚上8时的红色造反者专题节目中,广播了“南选革命派在大批判中实现了革命大联合”的稿子。
  19677月中旬之后,新一矿五采区、兴安矿等单位相继实现“大联合”。“总工”方面敲锣打鼓地游行庆祝。“红联”方面则贴出大字报、大字块,揭批所谓的“大联合”都是“大捏合”。
  196786日晚6时许,红联指挥部勤务组召开第一次会议。“红联指班长”张犹辉主持了会议。40余年后,张犹辉仍然感到纳闷,怎么就选上他当“班长”了呢?其实,正如后来“总工”方面推举陈延年当“文攻武卫总指挥”一个样,当年,“红卫兵”吃香,无非都是让青年学生在前面挡挡罢了。


1967年以后,解放军先后派出280余万人到各地学校、机关执行军管、军训任务
  19677月末的一天,市人武部副政委曾维业把张犹辉找去,对他说:“红联筹备处决定成立红联指挥部,组织决定,指挥部‘班长’由学生担任,经研究选定了你。”张犹辉赶紧推辞:“曾政委,这不行,我一个学生,没有社会经验,这哪行?我就办小报吧。”曾维业说:“办小报有人,不用你操心。”左说右说,张犹辉只得就范。
  开会那天,也就是86日晚5时许,来了七、八个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收拾张犹辉的行李卷。然后,对他说:“走,上市委大楼!”“干啥去?”“红联指勤务组开会,你是班长,等你主持哩,必须去!”走进会场后,勤务组的其他人都在等他,有人递给了他一张纸,会议程序写的清清楚楚,剩下的事就是履行公事了。首先,把勤务组7名成员名单再明确一下。班长:张犹辉,副班长:单福祥、谷凤悦,成员有马英仲、陈洪德、杨金栋、贾玉斌。然后就是定下第二天去军指挥部汇报“红联指”已经成立,第三天召开庆祝大会。
  第二天,也就是87日上午,张犹辉、单福祥、谷凤悦3个人去军指挥部筹备组汇报“红联指”成立有关事宜。当时在场的有67师政委汪涛和市人武部政委董继美。2人先是表示祝贺,然后强调了一番中央精神,要文斗不要武斗,要讲联合,不搞派性等等。
  196788日下午430分,“总工”方面在二马路集会,庆祝八届十一中全会召开一周年。几乎与此同时,“红联”方面在相距不到一里地的市委大楼院里召开“红联指”成立庆祝大会。双方的“大喇叭”都放到了最大量。会后,双方都举行了游行示威,互相还发生了冲突。
  张犹辉回忆说,开会时,他只是在会场后面转转,然后就是两边蹓达,就像看热闹的似的。原来,开勤务组成员会时,本来大家叫张犹辉主持庆祝大会,然而,他硬是推给了别人。他说:“既然大家定我是勤务组组长,就得听我的。”乃至后来“红联指”召开的不少大会,张犹辉都不抛头露面,不张扬。正因如此,很少有人认识他,少了不少的麻烦,大大增加了自己的“安全系数”。
  1967817日,奉周恩来总理指示,北京矿业学院30余名红卫兵来到鹤岗,深入到矿山,宣传“抓革命促生产”。他们说,周总理十分关心煤炭生产。
  196792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鹤岗市指挥部成立,主任由67师政委汪涛担任,副主任姜克忠、董继美。
  这之后的几个月,3026部队大力抓矿务局矿、厂、处的大联合,每实现一个“大联合”,“总工”方面都要前去贺喜,庆祝一番。而“红联”方面则贴大字报、大字块,批判其是“大捏合”、“大压合”。
  围绕着“2.22”事件、大联合问题和对“当权派”的分歧等等,两派的派性之争不断升级,人们的派性意识越来越浓。夫妻、骨肉间因观点不同而造成的家庭破裂、父子或兄弟反目者,不乏其例。
  董惠珠当年住在南山六号小学附近。她邻居一家两口子分属“红联”、“总工”派。由于墙不隔音,两口子一天到晚的辩论声吵得四邻不安。有一天,两口子都参加派性活动去了,把八、九个月大的孩子扔在家里,用一条背兜带一头拴在孩子的脚脖子上,另一头拴在窗户框上。后来,孩子嘶哑的哭声把邻居们惊动来。多亏当时身体瘦小的董惠珠从小窗户爬进去,把孩子抱了出来。否则,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67师和市人武部各自坚定“支左”,招致对立面群众组织的愤恨和仇视。“炮轰曹延魁!”几个大字用白灰涂写在鹤岗最高的大烟筒上。而3026部队也被“红联”一些群众骂为“三零二赖子”,辱骂的大字块张贴在一些建筑物上。冲击市人武部和军管会的事屡有发生。“总工”观点的一名女学生还撕下了市人武部部长曹延魁的领章。
  后来,“红联”方面的批斗目标渐渐集中在“霍李陈张魏”等人身上,而“总工”方面的批斗目标则渐渐集中在华春、王洪图等人身上。
  1967109日,鹤岗矿务局军管会对原生产领导班子进行调整。史金水任班长,于洪恩、于友文、张建农任副班长。调整后的生产领导班子下设政工、生产、技术、经营、生活等5个组。
  当年11月,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大联合总部成立,总部设在矿务局二院。大联合总部往往和“总工”派采取一致行动。


(五)“一把手”普遍受到冲击, 新一矿党委书记李跃含冤而死



  进入19672月,各单位“一把手”几乎都成了众矢之的,首当其冲地被贴大字报,被揪出来游斗。戴高帽、剃“鬼头”、涂“鬼脸”、“飞机式”批斗,都成了固定的程序。一时间,变态的灵魂变得更加畸形,丑陋的报复行为在“革命”的名义下变得“堂而皇之”。一些原本善良的人们也被鼓噪得近乎疯狂。
  时任新一矿党委书记的李跃难以幸免。最初是矿大楼里贴满了无中生有的攻击性大字报,毫无根据地给他扣上“夺权的策划者”、“黑司令”、“黑帮头子”等莫须有的罪名。继而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押解游街和批斗。一路上,连推带搡加脚踹,声嘶力竭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有时是单独游斗他自己,有时还有矿上其他领导干部和群众陪游陪斗。李跃的老伴王绍儒时任东山区组织科副科长,也被游斗过几次。
  最初一段日子,面对凌辱和折磨,李跃这个铮铮劲骨的七尺男儿,强抑心头的阵阵作痛,使劲开动大脑机器,努力寻找合理的解释:工作嘛,怎能没有错误;运动嘛,难免有些过失;自己是一个大矿的“一把手”,多担些责任也是应该的,不应觉得委屈,更不应有怨恨……
  一些老干部、老工人在回忆起当年往事时,有着共同的说法:当拳头抡来,当辱骂灌耳,李跃书记从容而坦然。他们说,即便在那个特定的年代,即便夸大百倍千倍地“上纲”,即便株连到八族九族,也很难凑到什么够“份量”的东西能把李跃书记打倒。
  是啊,早在抗日战争时期,李跃就是个李向阳式的人物,任区敌后武工队的指导员,手使双枪,冲锋陷阵,圆满地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任务,威震敌胆。1942年冬季的一天,他曾率领两个武工队员,击退10倍于已的凶残日寇,安全地护送一批干部通过平汉铁路。解放战争时期,他先后在河间市和清沧县任区长,因工作业绩突出,受到冀中第八军分区嘉奖。上世纪60年代初,李跃作为组织精选出来的优秀干部,充实加强鹤岗煤矿工作。当组织找他谈话时,他毫无二话,当即表态服从,立即告别唐山,来到了当年各方面条件都远不如唐山的鹤岗。在鹤岗的四年间,他严于律己,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被矿工群众誉为焦裕禄式的好干部。
  当“文革”的暴雨狂风袭来时,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李跃,却还本能地一次又一次地站出来保护其他同志。有一次,李跃得知造反派当天晚上要揪斗杨德宽,立即让大儿子去通知他躲避一下,别上班或下井,“矿上有事我顶着!”一天,造反派揪斗矿上的一个中层干部,李跃挺身而出:“要斗就斗我吧,是我对干部教育不够。”还有一次,李跃看到造反派批斗一个刚转业不久的干部,便又前去解围:“把高帽给我带吧,批我斗我都可以,他刚来,什么也不知道。”看到老同志挨斗,李跃恳求说:“他们是群众,年岁大了,别让他们弯腰,我替他们弯腰好不好?”于是,李跃一次又一次地遭到造反派变本加厉的辱骂和拳打脚踢。然而,只要能帮助别的同志解围,或减少一些压力,李跃都义无反顾地一次又一次地挺身而出。一天,一直批斗到后半夜一点多钟,才放李跃回家。他在漆黑的夜色中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边路口有十几个黑影。走近一看,原来是工人们怕他出事,在此等了好久了。李跃的鼻子酸了。
  批斗无可逆转地在逐步升级。揪头发、罚跪等法西斯手段都用上了。逼着李跃跪着上下楼,跪着游斗。以致于老伴新给他做的裤子膝盖处都磨白了,一双新鞋的鞋尖也磨破了。还特制了一块沉重的铁牌子,用细铁丝挂在李跃的脖子上,勒得脖子上一道道的血印。为了发泄,或者为了显得更加“革命”一些,有人抡拳头、吐口水还觉得不够劲儿,把整瓶的墨汁倾倒在李跃的头上,顺着眉睫、鼻子、嘴角,直往脖子里淌。
  “宁为玉碎,毋为瓦全”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无数志士仁人恪守不渝的崇高信条和无奈的抗争手段。在那些黑白颠倒、妖蜮横行的日子里,李跃身心感到极度的疲惫。渐渐的,“士可杀不可辱”终于成为挥之不去的谶言。1967223日,李跃的生命之钟停了下来。党和人民的好儿子、焦裕禄式的好干部——李跃同志走了。李跃含冤而死之后,还加给了他“背叛党、背叛人民”的罪名,攻击他“给运动泼了冷水”等等。


19612月,开滦煤矿劳动工资处全体同志送李跃(前排左三)荣转林西矿工作
  关于李跃的死,鹤岗市委组织部于1978512日所作的《关于对孙永增等七名同志原结论的复查报告》中有这样一段文字:“李跃于六七年二月二十三日在矿贮煤场扒煤机尾车上自缢而死。二十四日上午,市公安局三科两名同志赶到现场,会同矿群众组织代表八名,局、矿领导等,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验查。经查,死者现场没有异样足迹,没有挣扎、扯打的痕迹,其头、胸、周身、四肢均没有任何伤痕,更没有致命伤,一致认为自缢而死。”
  李跃确实属于那种原则性特强、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冰清玉洁的刚烈之士。宁为信仰而“断骨留魂”,也不肯在邪恶面前俯首屈就,符合李跃的性格。然而,也确有人对“自缢”一说提出了质疑,怀疑李跃是被迫害而死的。在那个乱世之秋,也确实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2008520日,李跃的老伴、85岁高龄的王绍儒老人,在女儿李慎的陪伴下,来到市政协,在本书编写组的办公室里,时而哽咽地回忆起那些逝去了的日日月月。王绍儒老人是194737日同李跃结婚的,是李跃相濡以沫的战友和伴侣。她动感情地说:“没和李跃单独合过影。1967年初,本想和李跃补照张像片,谁想没等到那一天。”老人思路清晰,谈话侃快。在老人充满爱亦有怨的话语中,我们分明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共产党员的高大身影。
  1963年秋,王绍儒到街里买秋菜,见商店里的萝卜又小又有虫子,就没买。在回家路过矿上的猪场时,随口和一个熟人叨咕了几句。谁知回到家时,却发现几个孩子都在高高兴兴地啃着萝卜。一问才知道,是猪场领导打发人送来的。王绍儒当即把几个孩子训了一顿。这时候,李跃回来了,不但声色俱厉地又把孩子训了一顿,而且还很生气地责备了王绍儒一番,并赶紧打电话催着猪场来人把萝卜弄走了。孩子吃了几个萝卜,照价给了钱。
  刚来鹤岗时,李跃夫妻俩上新街基去买箱子,转了一大圈没买着。后来不知矿上的一个单位怎么就知道了,就安排人给他们家打了一对黄菠栎木料的箱子。王绍儒知道后,紧张得不得了,立即跑去制止,她怕丈夫知道又该发脾气了。谁知人家却坚持要给李跃家送去,说什么:“已经打好了,也不能扔了啊。”没办法,王绍儒坚持着把箱子钱付给了人家,才肯把箱子留下。就这样,李跃还是认认真真地讯问一番,知道真的照价付了钱,才算罢休。王绍儒老人说:“那几天弄得家里很不愉快。”谁知道,因为这对箱子,“文革”中还无端的演绎出李跃的“一大罪状”。
  回忆起父亲,年届六旬的李慎说:“我们小时候几乎很少看见父亲。父亲的全部心思都在矿上,偶尔回家一次,几个弟弟就像过年一样疯了起来,和父亲在炕上滚成一团,特别亲。平时打电话给父亲,不是‘我开会哩!’,就是‘我马上下井!’”
  李慎动感情地陷入回忆之中,她说:“父亲出事的头一天夜里,我作了一个恶梦,惊醒后,一头冷汗,心情特别不好。第二天早晨七、八点钟,矿上就来人了,叫我们过去。当我们赶到矿上时,看见的是躺在机电科一间空房子里的父亲的遗体,脸上已经擦洗过。母亲和我们几个孩子趴在父亲的身上痛哭了一场。”
  那是阴冷阴冷的一天,“大烟炮”呼啸着把东山路口的一块宣传板刮倒了。矿上安排几个人,加上家里的几个人,草草地在大架子山(后称鸟山)的山坡上埋葬了李跃。装殓尸体的是一口薄的不能再薄的木板棺材。又过了十来年,因开发鸟山煤矿,家里接到通知,又去人把李跃就地深葬了。没留坟头,也没有墓碑。矿山的儿子李跃与矿山结为了一体,化作永恒!

附录
  1966829日王业盛的日记

  昨天下午,发生了一件连作梦也没想到的事。然而却是那样来得突然、激烈,像大祸从天而降一样。我正在屋里写揭发材料,有人拉开门,一进来就高呼:“打倒反党分子王业盛!打倒三反分子王业盛!”不容分说的就将我推出屋去,戴上反党分子高帽。把我连推带搡地弄到正在走在西山大楼门前的市委机关红卫兵组织的游街队伍中。开始,带“反党分子”高帽被游街的好像有十几个人。以后陆续增多,增加到近三十人。人委有陈恩普、杨培君、李松波,市委宣传部有王金融、王承源。还看见一个人拿着糊好的写着“反党分子郭凤岭”的高帽,幸亏郭不在。市工会有王世坤、樊庆昌、芦祥亭、高世佐、谭文义、张锡芹、陈明德。报社有张文良、商崇义、吴国才、陈健、刘克。统战部有许学义。城市供销社办公室有李桂森。党校有郝善志。市文联有吴波。电台有吕巨川、董秀兰。在游到新街基时,又把杨培君的爱人宋玉珍也拉到游街队伍里来,有人高呼:“打倒地主婆宋玉珍!”总共差不多有30人。
  从午后由老街基,向新街基游,一路上高呼口号,打倒反党分子
  XXX,挨个叫名,骂个不停,挨个被推上事先准备好的板凳上。接着是高呼口号,又被人猛的踢下去。游街时,必须低头。到了一个地方,又必须大哈腰,近乎90度。我在路上几次被跟前的红卫兵按脑袋,让我低头。
  回到市委大楼,还要站在一条凳子上大哈腰。开始,我被推到游街队伍里,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有人拿着一瓶墨水,用毛笔在我的脸上勾画了好几下。就这样,我真像是“牛鬼蛇神”了。开始戴的高帽是用纸板做的,分量很重,压得脖子有些痛,并使脑袋吃不消。走了一段路后,又换成了用白纸做的。这种待遇,很难言状。
  对这样的举动,该怎样解释呢?是符合毛泽东思想、符合十六条精神的吗?是党的政策允许的吗?否!这是就我个人的实际情况和就其中据我知道的一些人的情况,得出这种看法的。但就集中力量打击一小撮极端的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来说,为了打垮他们的威风,长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志气,把他们游街示众,这样做,不仅是应该的,而且是必要的。而游街的人这么多,这么仓促,贴大字报的几乎都没有幸免的,不允许本人申辩,也没经过查证核实,就把凡是大字报点了名的,都打成牛鬼蛇神,显而易见,这样做是错误的,是不符合我们党和毛主席对待犯错误的人一贯的处理方针的。
  当然,毛主席教导我们:“革命不能那样雅致,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这么大的革命运动,难免不发生一些偏差,出一些问题,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但作为这个偏差中受损害的我来说,却有难以言状之苦。
  事情既已发生,应该怎样正确对待呢?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严重考验。我的态度,正如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即今天早上,我和爱人讲的那样。我说:“被游街的人如果不是反党的,虽然游了街,那他还是拥护党拥护毛主席的。暂时受了委屈,以后终会搞清楚的。”我的话是有意说给家人听的,当时家人的心情也是很沉重的。
  今天中午到新街基花了三角钱,买了一张大的毛主席像,拿回家去,贴在了墙上。敬爱的毛主席阿,敬爱的党,请你相信吧,王业盛不是反党分子,虽然被戴上了反党分子高帽,游了街,但是中国有句谚语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是假的真不了,是真的也假不了。即或受到再大的委屈,我也不能反党,不能反对您老人家。没有党,没有毛主席您,也就没有我的一切。我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原因,反对党和毛主席您。您不是说过吗“风物长宜放眼量”,那就让历史来作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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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13:56: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武斗升级

(一)山雨欲来风满楼,诸长海之死, 两派群众组织撤进据点,构筑工事


  19677月中旬,湖北省武汉市爆发震惊全国的“2.20武斗事件”。事件爆发的第三天,江青在接见河南“二七公社”的造反派代表时,提出了“文攻武卫”的口号。次日,上海《文汇报》公开发表了“文攻武卫”口号。由此导致全国武斗的急剧升级。
  进入196789月份,保定、沈阳等地两派动枪动炮的“小道消息”不断传来。近处,佳木斯、宝泉岭的武斗消息更是成为不少鹤岗人的热门话题。这时,不仅两派呼喊的口号更加带有挑衅性,而且,示威游行的队伍中,已有相当一些人头戴矿工带的那种帽斗,手持扎枪、棍棒。再后来,枪炮声不时响起,鹤岗大地成了武斗的战场。




  19678月末以后,鹤岗地区山雨欲来风满楼,“火药味”越来越浓。
  823日晚7时许,红革司和矿区红联一些人冲进矿务局后楼,抢走了王洪图,与“总工”观点的后楼总部发生了流血冲突。
  825日、26日、27日连续3天,鹤岗夜空响起了火车汽笛声,使市民增加了惊恐感。一些不明来历的人拥进了鹤岗,使一些单位住宿的地方紧张。无论百天黑夜,常有一些人手持木棒、扎枪等凶器,在马路上逛荡。
  91日凌晨,一些人冲到百货楼上,欲抢走百货“8.28”红反的广播喇叭,双方发生冲突。鹤岗首次响起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94日,街头贴出大字报《宝泉岭在激战,宝泉岭告急!》。
  96日,赴省参加解决鹤岗问题会议的矿务局军管会和市人武部领导返鹤归来。街面上流传各种各样的说法。
  98日,军管会和市人武部在矿务局机关俱乐部召开大会,传达中央“228”号文件精神,重申不准搞武斗,不准抢解放军的武器,要拆除防御工事,上缴凶器、炸药和雷管等。
  912日,街头流传“红卫兵小报”,说密山也开刀了,造反派被镇压,死了不少人;宝泉岭又发生了冲突,死了许多人。
  921日夜,两派群众组织的一些人在老街基百货附近发生冲突,受伤多人。
  101日,军指挥部在人工湖广场召开庆祝建国18周年大会。会场内,不同观点的人互相谩骂,并有拳打脚踢行为。
  103日下午2时许,矿区“红联”观点的一些人将矿政军管小组赶出大楼外,并有推搡行为。有个叫杨玉田的解放军战士受伤。在“总工”观点的一些人前去慰问时,两派群众又发生激烈冲突。
  这期间,两派都有一些群众组织被砸被抢,军指挥部相继召开的几个大会会场,都有为数不少的人手里拎着大镐把、大棒子,头戴安全帽。一野(矿区文化宫处)、百货大楼及对面的“医联司”等两派据点都增加了大喇叭,较着劲地播放着攻击对方的稿件。
  1010日夜,终于发生了诸长海流血致死事件。那天晚上10时多,“总工”观点的一些人悄悄摸进了医联司所占据的三层小楼,目的就是要端掉医联司烦人的高音喇叭。那伙人中多数是学生,手里有的拿着根棒子,有的拿着镐把,个别的拿着扎枪,全都带着矿工的帽斗。当摸到三楼紧西头时,发现广播室被大木头方子所砌筑的工事紧紧地围着,门从里边反锁着。不知谁找来一根很粗的原木,七、八个人握着使劲撞了好一会儿,也没把门撞开。这时,由于电源断了,楼里一片漆黑。年仅十六、七岁的诸长海没有经验,把手中的手电筒打开了,往前边晃了几下。有人急忙喊他:“快把手电闭了,危险!”然而,已经晚了,从天棚射出的子弹击中诸长海的脖子,立即血流如注。同伙的人都急了,有几个人从旁边拆下一块木板,把诸长海抬下楼去,匆匆地送到二院治疗。剩下的人拼命似的继续使劲用原木撞门,终于把门撞开了。当冲进去时,里面的人早就顺着天棚溜了。大家把有用的拿走,然后乱砸巴了一气。


车上安装大喇叭,街道各处造反派设立的高音广播站,喧嚣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击中诸长海的子弹是从小口径步枪射出的,打穿颈部动脉。在二院作了两次手术的诸长海,仍然昏迷不醒。后来转到哈尔滨治疗,仍然没有抢救过来。诸长海死于当年118日,当时拍了一些照片,后来也都找不着了。
  诸长海的死,进一步激化了两派的矛盾。“总工”观点群众组织于119日在矿务局机关俱乐部召开了悼念大会。并捧着诸长海的遗像和骨灰盒游街示威,大声呼喊着口号:“血债要用血来还!坚决揪出枪杀红卫兵小将诸长海的凶手!”
  当年参与守医联司的马某是新一矿工人,因开枪击中诸长海致其死亡,后来被判5年徒刑。
  “诸长海致死事件”发生前后,鹤岗还发生多起致死致伤事件。十三厂工人胡中怀上班经过工业局时,被守楼者开枪打死。还有一个南山矿放映员,也是在工业局大楼前面经过时被枪打死。1120日晚,洋灰洞外在通往老露天的小道上,一个工人被打死。你来我往,两派群众组织被对方砸抢的事件更是屡有发生,致伤者颇多。
  形势促使两派争相抢占据点,构筑工事,囤积粮草,准备大战一场。“总工派”占领了矿务局后楼、市委党校、矿务局二院等据点。“红联派”占据了市委、市人委和工业局等几栋大楼。
  19671014日,中央下发关于大、中、小学立即复课闹革命的通知后,鹤岗的一些中小学校也曾有段时间返校复课。但是,由于武斗形势吃紧,复课很快夭折了。


武斗前期,经常见到戴柳冠斗,持棍棒,武装示威游行的情形
  196711月底的一天晚上,撤进矿务局后楼的三中“井冈山”一伙人,到楼外开着车筹集“粮草”。车开到南山十字路口附近时,一不小心,车开到沟里去了。这时,前边有“红联”的人在堵,后边有“红联”的人在追。情急间,他们放了几颗信号弹求援。很快,从新街基和南山方向各过来一伙“总工”的人,三中“井冈山”的十几个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脱离了险境。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高佩辉说:“当时,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以为这就是保卫毛主席呢,就像真的对敌作战一样冲锋陷阵。多亏救兵来得快,否则还不知道出现什么情况呢。”当时,车上装着扎枪,翻车时,高佩辉的脚还被扎伤了。
  武斗最凶的那段时间,两派之间简直就像敌我关系,被对方抓住凶多吉少。
  196712月初的一天深夜,在党校“总工”据点里,人们刚刚进入梦乡。突然响起一阵玻璃被击碎的声音,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巨响。屋里和走廊里满是硝烟和呛人的味道。多亏爆炸的是一颗纸手榴弹,才没造成什么伤亡。可那时,头一次见识纸手榴弹,也着实吓了一大跳。纸手榴弹是“红联”派的几个人站在飞驶的大卡车上甩进来的,目的就是骚扰一下。虽然没伤着,可也惹得楼里的不少人火火的。
  正在这时,“红联”观点的一中教师刘兴魁被“总工”一伙人抓住了,押到党校楼里来。一些人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那架势,非狠狠地削巴他一顿不可。正在危急关头,多亏一中“硬骨头”的同学从中周旋,一番周折后总算使刘兴魁平安释放。
  同样,一中“硬骨头”的殷宪权等人,在被抓到“红联”据点时,也由于有一中红反同学的保护,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几十年后,步入花甲之年的老同学们回忆起当年往事,为此感到些许释怀。


(二)石金、王树文遇害,抢了不少没有大栓的枪,“红联”在兴山矿发动对“总工”的攻击



  19671210日,“红联”观点的一个人写了一张大字报,说“总工”方面利用美人计拉拢腐蚀解放军。后楼总部一伙人将此人抓到了矿务局化验室。于是,“红联”方面又有一伙人去抢被抓的人。双方发生了冲突,并都有受伤的。
  19671212日下午,红卫兵总部数十人乘坐大卡车,冲击“红联”把守的市委大楼,“红联”头头单福祥被打致伤。当时,正在市委五楼参加学习班学习的一些领导干部,目堵了这一场面。
  不久,不少领导干部便以投亲、治病等为理由,躲到外地去了。后来,有的领导干部回忆说:“在那种情况下,处境实在困难,你不说话吧,说你不革命;你说话吧,又说你挑动群众斗群众。还不如一溜了之。”
19671214日凌晨,军指挥部领导韩九洲、董继美受省革命委员会委派,到鹤岗银行解决两派问题。在被拒之门外的情况下,韩九洲在银行门外大声宣布:“我们是受省革命委员会指示来银行的,银行的问题只能由银行两派之间来解决,外单位人员必须立即撤出!哪派不撤出,哪派自己负责!”
  19671217日晚540分,军指挥部首长汪涛和警卫员乘吉普车从富力矿返回市区途中遭袭,司机被打伤。
  这年12月中下旬,鹤岗两派的群众组织都制造了一些抢枪事件,一些武装部和保卫科的枪械、弹药先后被抢。两派都有一些人手持凶器,头戴柳条帽,站在大卡车上,在新、老街基一带游街示威。卡车驾驶楼上还架着机关枪。后来才知道,其中不少机关枪没有大栓,还不如镐把好使。
  当时,矿务局大楼由前楼和后楼两部分组成。3026部队的办公室都在后楼,“总工”派占据的据点在前楼,中间有个长长的走廊。12月中旬的一天晚上,那条走廊里拥挤着许多人,乱哄哄的。靠近部队那头,一个军官摸样的人嗓子略带嘶哑地喊着话,中心意思就是希望大家撤回去,不要抢枪,要文斗,不要武斗。然而,人们仍然疯狂的往前挤着。后来知道,那天是集中行动,目的就是抢枪。那天,枪虽然抢到手了,但大栓却都被部队预先藏了起来。
  在这前后,“红联”观点群众组织抢了市人武部枪械库的枪支,都是民兵训练用的各种老式机枪、步枪等,总计有数百支。也同样没有大栓,在此之前,大栓已被武装部存放在五公里驻军部队那里了。
  尽管如此,两派还是都搞到了一些有大栓、有子弹的枪支,大多是从基层武装部或保卫科抢来的。
  据亲历者回忆,在抢枪时,由于有倾向性,战士们好像都不太反对和抵抗,有的还主动告诉放枪支和子弹的地方。
  19671219日,鹤岗又发生一起震惊一时的武斗致死案。那天早晨7时许,“红联”观点的杨万长、杨俭携带九节钢鞭和匕首,从矿工俱乐部出来,准备到表店取修好的手表,顺便到翟凤歧家让其辨认一下九节钢鞭的来历。当2人走到西山简易楼后面时,与“总工”观点的王义山、王树文、石金、姜德宝狭路相逢。当时,王义山等人正与“红联”观点的李正生纠缠。李正生看见“二杨”来到,便喊了声“杨俭”,向2人求救。于是,在杨俭的带头下,杨万长也跟了上去,强行干涉和制止。双方发生激烈争执,随着就都掏出了凶器,对打起来。交手中,杨万长首先打了王义山一鞭,将王颈部打伤。王随手握住了杨万长的钢鞭,并使劲夺了过去。正在这时,杨万长背部挨了一刀。转身发现石金站在身后,并手持匕首。杨万长也掏出匕首,与石金对刺起来。几个回合过后,石金力气不支,转身逃走。然而,背部被刺的杨万长复仇心切,紧紧追赶石金不放。当跑到一百多米远一段有冰的路面时,石金仓促间滑倒在地。杨万长赶到后,朝石金身上一顿猛刺,直到见其口吐鲜血,无力还手时,才停下来。杨万长让石金把匕首扔出来,并随手捡起,转身扬长而去。而躺在地上的石金不一会儿就断气了。
  那边,王义山和王树文经过与杨俭的一阵对打,最后将杨俭堵在了翟凤岐家屋内。这时,接到杨万长的报信后,从“红联”把守的运输处据点冲出一伙人来,各带凶器,直奔翟凤岐家。王义山见“红联”来了援兵,知道事情不妙,转身便跑掉了。而当杨俭从屋内冲出时,被王树文用铁锹将头部砍伤。受了伤的杨俭冲上去对着王树文的前胸猛刺一刀,深达胸腔,伤及血管。这时,“红联”前来增援的刘存荣等人又将王树文堵在院内对刺起来。后来,在多次受伤的王树文准备逃离现场时,又被杨俭在其右臀部连刺两刀,左腰部也被刘存荣刺了一扎枪。刘存荣的那一扎枪可能刺得太深了,竟拔不出来。刘存荣用脚踩在王树文的身上,费了很大劲儿才拔了出来。
  这时,“红联”的又一伙援兵也赶到了,其中两个人架起了杨俭的胳膊就跑。跑出一段路时,遇见了“总工”观点的一伙援兵。对方没能认出杨俭,问了一句:“杨俭哪去了?”两个架着杨俭胳膊的人敷衍道:“在后边。”对方就匆匆地朝着他们所指的方向追去了。
  王树文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去。经法医鉴定,王树文右胸部被锐器刺伤,伤及肺脏及血管,造成外伤性出血性休克致死。石金左右背侧肩胛部均被锐器刺伤,刺破胸膛,伤及两侧肺脏及血管,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1221日上午,“总工”派群众组织在二马路广场召开掉念石金、王树文大会。会后,把石金、王树文的尸体装在大卡车上,进行了游行示威。
  石金、王树文被杀后,鹤岗军指挥部发出了通缉杨俭、杨万长等人的通缉令,并先后将杨俭、杨万长逮捕归案。杨万长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刘存荣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杨俭死在监狱中。
  石金、王树文的被杀,使两派群众组织之间造成了更严重的对立情绪,加重了武斗气氛。
  196712月初,兴山矿两派都在矿办公大楼内修筑了武斗工事,“红联”派占据大楼南半部,“总工”派占据大楼北半部,形势紧张,武斗一触即发。
  1217日、18日两天,兴山矿“红联”方面连续召开核心会议,分析了形势,并且向市“红联指”作了汇报。19日上午,又召开核心会议,决定由兴山矿“红联”自己组织力量,把“总工”方面赶出兴山矿大楼。下午4时,兴山一井、二井、三井、四井等井口及矿供应科、机电科等单位分头接受任务,进行准备。晚730分左右,参加攻大楼的300多人集中在矿俱乐部,进行战前动员。晚10时,发动了对“总工”派占据的北半部大楼的攻击。双方动用了镐把、棍棒、石头等凶器和物件。晚12时,“红联”方面又有人前去增援。20日凌晨4时攻下大楼。在武斗中,双方共有12人受伤,其中2人造成终身残疾。并造成全矿停工停产达一个月之久。为了发动这次武斗,“红联”方面确定了总指挥和一、二、三线指挥。
  19679月,总工部宣布解散上层组织。就是在这之前,包括大联合单位在内的“总工”观点群众组织,实际上也没有像“红联”那样的“司令部”。平时商量事情,全靠召开碰头会的形式解决。武斗气氛渐趋紧张后,为了加强领导,“总工”观点群众组织于19671222日,研究成立了“文攻武卫指挥部”。总指挥陈延年、胡元太。
  在这之前的1210日,还召开过一次碰头会,也是要研究“文攻武卫”问题。由于怀疑与会人员不纯,怕泄密,会议没开成。第二天,也就是1211日,在兴安矿办公楼二楼再次召开碰头会。会上,大家一致认为,现在形势很紧张,要争取主动,早下手为强。这次会议决定划分南北两个战区,集中住宿,集中守点,形成“南北夹击、中间开花”。
  3天后,即1214日,在矿务局前三楼继续召开会议。会议研究由红卫兵总部动手攻打工业局大楼和市人委大楼,控制住新街基地区。陈延年不同意这个意见,翻脸摔了电话,退出了会场,会议不了了之。
  1222日的会议除了研究组建武斗指挥机构外,还研究了攻打十三厂和南山矿的具体意见。会议决定攻打十三厂和南山矿的战役于22日晚10时打响,切断全市南半区自动电话总电缆,防止对方联系支援。会议还确定分南北两个战区,南战区负责攻打南山,北战区负责攻打十三厂。
  一场恶战即将拉开帷幕。


(三)南北夹击,“总工”派在南山矿和十三厂同时发起攻击,市矿领导及两派头头赴省学习、谈判


  “总工”派确定的打南山矿的方案是,先打外围,拿下面包房、二号锅炉等地方,扫清障碍。然后,再集中兵力打矿大楼。这次战斗共纠集了600多人,主要使用的武器有扎枪、镐把、匕首、土炮、炸药、雷管等。具体分工是,南山矿、红卫兵总部和矿务局前楼小分队负责主攻。机修厂30余人负责在南山矿俱乐部附近打援。富力矿40多人负责在南山矿大楼东边山坡处阻截楼里外逃人员。兴安矿40余人负责在南山矿面包房附近打援。选煤厂负责在运输处车辆厂附近打援。
  兴安矿、富力矿等单位“总工”头头在战前进行了动员,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南山矿我们同观点的受压,被打得很厉害。南山是交通要道,我们要支援他们,必须把南山夺回来。打南山也是为了保存我们自己。”
  兴安矿“总工”武斗人员组成了5个梯队,分乘三辆大卡车出发。到富力矿后停了半个小时,有的人乘机溜了回去。后来,又上来些富力矿的武斗人员。途中还发生了误会,同另一伙“总工”的武斗人员互相乱扔了一阵纸手榴弹,车上有几个人被扎枪扎伤了。
  武斗于19671223日零时打响。在此之前,一个解放军连长曾进入南山矿大楼,被“红联”武斗人员押到了靠近窗户处。这位侦察员出身的连长,知道自己要被扣作人质,纵身跳到了楼下。跟着,攻击就开始了。经过4次爆破,于19671223日晨5时,把南山矿大楼炸了两个大窟窿,攻占大楼。在武斗中,矿武装部的枪库被砸开,墙被扒了个窟窿,被抢走40余支步枪、10支冲锋枪、4挺机枪、4门八二迫击炮等枪械。楼内的桌、椅、门窗及其它物资被抢劫一空。此前,面包房、二号锅炉等地方先被攻占。面包房整筐的鸭蛋、香肠、面包、白面等东西全由南山矿“总工”武斗人员运到了南山青楼。武斗中,南山矿工人贺长恒被打死,另有7人受伤。由于市区南半部电话电缆全被砍断,影响通讯达半年之久。这次武斗持续到当日早8时结束。
  南山矿大楼被炸开后,“红联”方面54个守楼的人被押送到兴安矿,都受到了两次以上的审讯。有的被殴打多次,遍体鳞伤。有的被匕首连刺多刀,险些丧命,落下终身残疾。有的被打得头破血流,鼻子被踢开花,上医院缝合了3针。被浮人员在兴安矿“审讯室”被关闭了7天,直到1229日才送回南山矿。
  北战区攻打十三厂的武斗于19671222日晚10时打响。参加攻打十三厂的有新一矿、岭北矿、兴山矿、十三厂和矿务局前楼小分队的“总工”派武斗人员。主要武器有纸手榴弹、镐把、扎枪、雷管、炸药等。武斗持续1个多小时,攻下了十三厂办公大楼和厂武装部办公楼,炸坏了大楼门窗和火墙,引起了武装部办公室着火。在进攻时,在楼房顶施放了氨气。武斗中,砸抢了市人武部弹药库,抢走子弹12万发、手榴弹两厢、短枪两支。还抢走了军用电台、密码及机要文件、人事档案。30多人被抓到厂俱乐部,惨遭毒打,受重伤20多人。其中2人伤后致死,眼睛被打瞎致残2人,骨折致残3人,留下后遗症5人。武斗造成了严重的停工停产。
  南山矿、十三厂武斗结束的当天,“总工”派上层一些人曾主张一鼓作气接着打下去,彻底打垮“红联”。而也有些人不同意,认为已经打了一夜了,要睡觉、休息。同时,又有汪涛等军管会首长的坚决制止,才没有继续打下去。22日这天,军管会首长向两派头头传达了省革命委员会关于两派头头赴省学习谈判的电报通知精神。
  24日晚,由支左部队安排汽车和护送部队,送两派头头到佳木斯,然后改乘火车赴省。
  “总工”派赴省学习谈判的有胡元太、赵全、崔承浩、陈延年、唐兴弟、苏云珊、贾广顺、陈健、翟占英、张勇、殷宪权等11人。


武装起来的造反派用上了步枪,有的还有火炮
  “红联”派赴省学习谈判的有单福祥、谷凤悦、马俊清、贾九灵、郭凤岭、李再清、戚铁军、王友臣、蒋月礼、芦玉海、杨敬学等11人。
  在学习谈判期间,两派代表因故都有变动。
  同时接到通知赴省开会的还有霍方侠、华春、周皊、张长智、王洪图等27名市、矿领导干部。
  与此同时,接到省军区通知,市人武部全体人员撤离鹤岗,到省军区集中学习。
  196712月份,还发生多起无辜百姓残死事件。新一矿应征入伍青年乘解放牌大卡车去新街基医院体检。当车行驶到团结桥时,被后面一辆装有武斗人员的汽车追上,开枪打死车上的一名应征青年。事件发生后,“总工”方面认为是“红联”行凶杀人,贴大字报,宣传车上街,大造舆论。并发出最后通牒,限3天内交出杀人凶手。于是,“总工”方面以此为由更加积极策划武斗。
  19671217日晚10时,“红联”武斗人员在返回市委大楼途中,将正在买冻柿子的包维军绑架到市委。在二楼一个房间内,包维军遭到毒打。1219日,有人发现他从楼上掉下来,躺在地上打滚叫喊,脚上缠着破布,身子下面一滩鲜血。因伤势过重,他死了。


(四)“总工”派发布“第一号命令”,工业局大楼被炸开一个大口子,攻打铁路机务段发射了6发迫击炮弹




  两派头头到哈尔滨后,都住在23军招待所二楼的几个房间里。第二天上午,“总工”派头头正在屋里学习时,突然传来噩耗:护送他们到佳木斯的解放军战士王福才,在返鹤路经工业局大楼时,被“红联”开枪打死。大家顿时心情很沉痛,纷纷谴责“红联”太猖獗,应该向“红联”讨还血债。经过一番议论,随后形成了所谓“陈延年第一号命令”,命令在鹤岗的“总工”派战友,立即拿下工业局大楼,为解放军战士王福才报仇雪恨。“陈延年第一号命令”是由人乘火车送回鹤岗的。
  19671230日下午6时,在矿务局前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召开了传达落实“陈延年第一号命令”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张林海、刘玉喜、杨文志、王加林等20余人。先是把“一号命令”念了一遍。然后,张林海问了一声:“怎么办?”杨文志说:“这封信是今天才接到的,怎么办?咱们大家共同研究一下吧。”这时,有人说道:“这还研究什么?就按陈司令的命令办!人家老胡他们在省里早就研究好了,咱们就商量一下怎么打就行了。”还有人说:“从全国各地情况看,都是只有彻底的消灭另一方,问题才能解决。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省里两派谈判上。全国、全省,你们看看哪个地方是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没有!只有消灭一派,问题才能解决!”最后,大家一致同意打工业局大楼,组建了武斗机构,调集了武斗力量,并研究了有关事宜。王加林被确定为总指挥,副总指挥是张林海、张祖泽、杨文志等3人。前线指挥部设在原市委党校(现人民银行处)。最后确定武斗于196811日零时打响。
  当天夜里10时许,南山选煤厂组成了两支狙击小分队,每人在右臂上都扎着白毛巾作为标志,手里拿着扎枪、铁棍、木棒、匕首、炸药包等武器,在市立医院和新光影院道口担任狙击任务。南山矿、兴安矿、铁路、煤建处、运输处等单位也都抽调了武斗人员,负责相应地段和路口的狙击。十三厂和兴山矿负责封锁工业局大楼的正面和爆破任务。南山选煤厂负责制造炸药包,组成了制造炸药包小分队,共制作了48个炸药包。担任主攻任务的是公交系统武斗小分队、矿务局前楼小分队和红卫兵总部。小分队使用的都是真枪。
  发起攻击的时间后来又推迟了3个小时,于196811日凌晨3时打响。从市委党校位置射出3颗红色信号弹后,顿时枪声大作,双方的火力都很猛。送了几次炸药包均未成功。
  凌晨5时许,接到通知后,南选小分队又一次组织人把炸药包送到了工业局大楼旁边的浴池。送到后,里面一个手握短枪的人问道:“哪个单位的?”“南选的。”“会不会放炸药包?”“会。”“送上去!”完全不容商量的命令口吻。南选两个送炸药包的人转身刚走到浴池门口南边墙角处,对面工业局大楼射出了一梭子子弹,打在浴池房檐上,落了两人一身碎瓦片。两个人又退了回来。稍许,乘着混乱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后来,又有人吵吵要往上送大个的炸药包。在机关枪掩护下,送上去一个20公斤的大炸药包。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将工业局大楼炸开了一个5米宽、从一楼至三楼的大口子。随即,“总工”武斗人员一拥而上,占领了大楼,并抓了20多个守楼的人,押送兴安矿。
  “总工”派攻打工业局的消息传到市委大楼后,“红联”派立即组织力量,拿着长短枪和扎枪、镐把等,站在两辆大卡车上前去增援。当车开到体育馆附近时,被一阵机枪声打停在那里,车上的人纷纷翻身下车。对面人委大楼里“红联”的守楼者看见了这一情况,有人急着高声呼喊:“快过来!快过来!”但大楼外面的大铁门此时紧锁着,根本无法进去。只见一个壮汉手里拎着个“盒子炮”,从楼里闯出来把铁门打开了。两车人立即连滚带爬的撤进了人委大楼。后来,这两车人终于没能增援上去,工业局大楼就被炸开了。
  此次武斗又升级了,步枪、冲锋枪和轻机枪全都使上了。武斗中,杨宝明、楚在天、郎殿安等3人当场被打死。还有3人受伤。楼内财物被抢劫一空,四千余职工档案被毁。消息传到哈尔滨,参加谈判的“红联”头头悲痛欲绝,全体绝食,以示抗议。后来,原苏联的一个广播电台广播了这次武斗。
  解放军战士王福才的死,引起了“总工”派群众对“红联”的更大愤恨,成为武斗升级的导火线。后来查明,其实打死王福才的并不是守工业局大楼“红联”观点的人,而是“总工”观点的工人郭某,郭某后来被判刑。
  196816日,鹤岗铁路地区的3个人找到后楼总部,说佳木斯铁路支援鹤岗“红铁司”一车皮军火,停在机务段车库,尚未卸车,四周没有岗哨。他们要求运输处“总工”战友协助攻打铁路机务段,把这些枪支弹药夺过来。
  196817日,在兴安矿三楼召开会议,研究攻打铁路机务段问题。会上意见不统一,没形成决议。
  第二天,在矿务局前三楼继续召开会议。经过大家商量,最后决定打铁路机务段,并组成了武斗指挥部,指挥部设在市体育馆。还研究确定了兵力部署和分工。由铁路和矿务局前楼小分队负责打主攻。兴山矿、十三厂负责铁路北站立体交叉打狙击。运输处小分队在煤建处大楼位置控制团结桥,并负责通向百货站那条路的狙击任务。机修厂、兴安矿负责人工湖方面的狙击。选煤厂、南山矿负责市人委大楼方向的狙击。总攻时间定于1968110日晚10时打响。这次武斗动用了“六0”迫击炮。
  后来,进攻时间推迟了,于11日凌晨1时左右由铁路“总工”武斗人员挂4节车皮,推到了体育馆。攻击人员悄悄上了车,以倒站作业为掩护,把车皮推到北站,停在机务段车库门口。车上人员从反面下车,隐蔽待命。凌晨2时许,天空升起一颗蓝色的信号弹,总攻开始,顿时枪声大作。攻击队伍发射了6发“六0”迫击炮。激战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因对方有所准备,火力猛烈,没有打下来。“总工”停止攻击,撤出了战斗。


武斗时的部分凶器
  在这次武斗中,“红联”方面守卫铁路机务段的王兆桐、杨守山和“总工”方面攻击铁路机务段的兰贵、小来子当场被枪打死,另有多人受伤。并致使铁路中断运输13天。武斗后的第二天,机务段暖房被烧,乘务员宿舍被抢。
  1968年春节前的一天中午,一支“总工”派武斗小分队去铁路水塔处袭击运输处“红联”派拉煤的汽车,企图抢枪。双方发生了武斗。运输处工人石向君被开枪打死。五道岗农场农工刘国清因武斗打死石向君,且于同年27日在佳木斯将李振华打死,后来,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
  省革委会赴鹤监督小组和鹤岗军指挥部于1968118日下午下发关于上交武器的“六条规定”。

(五)
“总工”派攻打市委大楼据点,无辜学生惨遭横祸




  196811日,军指挥部对鹤岗日报社实行军管,出刊《鹤岗日报》军1号。
  19日,“总工”和“红联”两派头头在哈尔滨签订关于立即制止武斗、迅速恢复生产的8条协议。然而,112日即发生了“总工”派攻打市委的事件。
  1968111日,新一矿“总工”派头头给矿区大联合单位头头安某打电话,要求攻打运输处大楼,捉拿杀害应征入伍青年的凶手。安某给大联合各单位头头打电话,通知他们开会。第二天上午,在矿务局二院四楼会议室召开策划攻打运输处大楼会议,参加会议的有20余人。会议研究来研究去最终推翻了攻打运输处大楼的动议。主要是考虑到此楼位于居民区内,加之楼内人员已有所准备。最后决定攻打市委大楼,端“红联”的老窝,并推选出武斗总指挥和副总指挥。指挥部设在矿务局二院四楼。由新一矿、富力矿和机修厂担任主攻。运输处和矿务局前楼小分队负责在矿务局二院一带打狙击。总攻时间确定为1968113日凌晨3时。发起总攻信号是3发红色信号弹。参加武斗的人员一律左臂扎白毛巾。
  3时整,枪炮声大作,武斗正点打响了。“总工”方面首先打灭了市委大楼上的两盏探照灯和矿工俱乐部楼上的水银灯。接着,新一矿小分队把市委大楼后院的食堂后墙炸开了一个大洞,由此进入了食堂。打了一阵之后,突然发现一个人朝着食堂方向走来,喊了几声口令,他也不答应。结果,一枪打倒后,才知道是自己人。于是,大楼后面的进攻先停了下来,大家忙活着抢救伤员。
  矿务局前楼小分队先是在公园的小山上隐蔽,时而往市委大楼方向放一阵枪。后来,迂回到矿工影院对面的一栋居民楼下埋伏。再后来,把电影院后墙炸开了个大口子。从那里可直通矿务局交际处,一直能进到车库。然而,由于矿工俱乐部方向有人把守,而且火力很猛,根本过不去。没办法,小分队又退了回来。
  当攻击进行到两个多小时后,由于“红联”方面守备严密,火力猛烈,且市委大楼楼前楼后都是开阔地,连续送了几次炸药包都没有送上去。这时,“总工”方面主攻小分队的机关枪还坏了。再加上还发生了误会,伤着了自己的人。攻击开始停下来,大部分人员撤回到总指挥部。
  630分左右,市委大楼里的“红联”头头陈某把各联司的头头找去开了个小会。会议的中心意思就是应该派出小分队,对大楼周围搜索一遍,以保证楼上的安全。岭北矿的一个小分队从锅炉房往北搜索,而富力矿小分队则负责从锅炉房往西搜索。富力矿小分队在搜索到市委大楼正南面的大道上时,发现电线杆上有一个“总工”方面的大喇叭正在“哇哇”地叫着。于是,有人对着喇叭打了一阵枪。结果发生了误会,从市委大楼楼上打出一梭子子弹。小分队的一个人摘下帽子使劲晃了好几下,枪声才停下来。
  后来,这支小分队又迂回到矿工电影院附近,与“总工”方面的一个武斗人员遭遇。对方扔过来一颗手榴弹,“红联”小分队的一个人朝他射了一枪,把他击倒。这时,当开枪的人过去看看那个人死没死时,那个人却坐了起来,两手握住了对方的枪管,使劲夺枪。只见这个“红联”的武斗人员从身上抽出一个小榔头,朝着对方头上就使劲打去。那人头上往外冒血,两手松开了。接着又有人给他补了一枪,那人晃了一下胳膊就死了。死者王连起是运输处工人。打死王连起的付某和张某都是富力矿工人,后来,前者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后者被判有期徒刑2年。
  “总工”方面的前楼小分队在往位于矿务局二院的总指挥部后撤时,前方的路口被“红联”用机枪封死了,子弹打得石头子地面直冒火星子。后来,仗着有人掩护,才一个一个地身子紧贴着地面撤进了二院。
  这次武斗共死亡6人,重伤致残一人,轻伤3人。除了前面提到的王连起之外,在这次武斗中被打死的还有苏长有、姜治国、白桂山、王永海等人。
  凡是短兵相接、直接打死人的,事后或后来在“清查”中,都依法处理了。而在两派交火中被乱枪打死的,因很难查出真凶,大多不了了之。
  攻打市委的当天下午,省革委会派来制止武斗代表团。此后,鹤岗再无大型武斗。
  在“文革”中,鹤岗非正常死亡109人,其中武斗致死19人,武斗致残38人。在武斗期间,两派砸抢了许多医药、备品,砸抢粮食28800公斤。
  在武斗期间,还有一些无辜的百姓和学生惨遭横祸。花季少女杜鹤英被流弹击中腰椎,造成了下肢瘫痪,在轮椅上度过了40余年,给亲人和同学们留下了难以磨去的惨痛阴影。
  196814日上午10时左右,鹤岗三中的杜鹤英、王兰香、姬晓明、毕惠荣等4人去邮局学雷锋做好事,帮助送一些因武斗而积压的信件。当取了信件走到转盘道时,碰见了一个推着粪车的老大爷,向邮局方向推。因是上坡,推不上去。杜鹤英等4名同学见状,急忙跑上去帮着推。把老大爷送到团结桥,又返回来走到转盘道,4个人站在运输处往胜利街去的道口,正商量先送哪个方向的信件时,杜鹤英突然倒下了。当时感觉仿佛让电击了一下。杜鹤英勉强转过身,看看身后并没有电线,再想站起来时,腿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了。这时,来了一队解放军战士,把杜鹤英背到了二院。杜鹤英趴在解放军战士的背上,感到自己的身体很沉,听着那个战士直喘粗气。当走到现在的粮厦位置时,她让那个小战士把她放下来休息一会儿。这时,她才感觉自己的下肢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就这样,从运输处武斗据点射出的一颗子弹,毁了杜鹤英的一生,当时,她才17岁。
  这之后,家里变卖了所有值些钱的东西,去了许多地方治疗,均没有效果。杜鹤英遭遇到无辜的伤害是不幸的,有幸的是,从她受伤那时起,得到了众多热心、善良人的帮助,使她得以有了一份工作,并结婚生子,生活中有苦也有甜。
  19681月初,鹤岗三中高一学生谢应西路过矿工俱乐部时,被“红联”武斗人员抓到市委大楼里打死。打死后,还被带上国民党兵的军帽,抱着个炸药包,身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这就是炸大楼的下场。”谢应西虽参加了一派学生组织,但并没有参加武斗,却这样惨死了。开枪打死谢应西的董某是兴山矿工人。1969714日,市革委会决定判处其死刑,经省里批复,改判其有期徒刑15年。后来,董某在保外就医期间,于1976523日晨在家中自缢身死。
(六)张永满因枪走火身亡,两派在哈尔滨签订关于文化大革命若干问题的协议



  1968118日,省革委会赴鹤监督小组和军指挥部下发关于上交武器的六条规定:
  一、 1198时起至1208时止必须交完一切武器。
  二、上交武器集中后,由省监督小组与军指挥部负责押运到适当地点封存。
  三、上交武器后,军指挥部派出武装部队巡逻,维护社会治安。
  四、外流人员携带武器,由所在群众组织向军指挥部备案,限期上交。
  五、武器上交后,一律不准再偷运和私制。
  六、在上交武器的同时,要拆除工事,排除地雷和障碍物。
  “六条规定”颁布后,两派虽都上交了一些武器,但仍有相当数量的武器迟迟未交,致使悲剧接连发生。
  122日,“红革司”的初中学生李广,在新街基卖红卫兵小报时,被人开枪打死。
  130日下午440分,一中高三25班学生张永满因枪走火而被打死。张永满是鹤岗一中第一张大字报7个署名者之一,又是一中红色造反团发起人之一。后来,他又和丁振吉等人发起组建了“在险峰”战斗队,一直和“硬骨队”战斗队在一起活动。由于身体有病,加上家里的阻拦,两派武斗升级以后,他就很少参加活动了。
  130日是大年初一,张永满穿着个棉猴,兜里装满花生、瓜子,到矿务局前楼看望同学们,给大家分花生、瓜子。还和董惠珠等几个同学玩了一会儿扑克。
  自武斗开始后,在矿务局前楼参加活动的一中学生手里就没摸过枪。偏偏那天有人给送去了一杆枪,叫“硬骨头”同学也轮流站岗,并简单讲了一下用枪的要领。见着枪,大家都觉得新鲜,抢着摸摸看看。
  下午4时,张宝君、周光玉排在第一班,先下楼站岗去了。又玩了一会儿扑克,张永满说下去看看,便也下楼去了。440分,楼下突然传来清脆的一声枪响。等到大家赶到时,张永满早已咽气了。子弹从鼻子左边射入脑后开花,打了个大洞。据当时在场的周光玉回忆说,张永满从楼上下来时,与张宝君两个还说说笑笑地开着玩笑,不知怎么的,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这时,张宝君也昏倒在地,嘴里吐着白沫。顿时,大家忙得乱成了一团,找医生的找医生,找担架的找担架。而几个女同学则撕心裂肺般地大哭起来。
  事情发生的确实太意外了。据事后回忆,当时把枪交到张宝君手上时,枪里虽有子弹,但是上着保险的。张宝君拿到枪,爱不释手,不知怎么摆弄的无意间把保险碰开了。于是,就发生了前面的一幕。无法接受的事实使张宝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当晚一直昏迷不醒。第二天醒来后,精神仍然很不正常。同学们特意安排了两个人专门负责看护他。
  张永满的父母十分通情达理,事情发生后,克制住丧子的极大悲痛,一直很理智。在军指挥部和其它一些群众组织的帮助下,张永满的后事及对其家属的安抚工作进行得比较顺利。张永满葬在五指山上。当时地冻得很难刨,用了好几天的功夫,才把安葬坑刨好。埋葬那天,二、三十个同学肃立在坟丘前,泣不成声。
  后来,张宝君几次三番地哭倒在张永满的父母面前,再三祈求给老人家当干儿子,替张永满尽些孝道,但两位老人就是不同意。为了不再引起老人伤心,张宝君使劲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哭着离开了,从此再没见面。
  在上山下乡的潮流中,张宝君于1969年初下乡到蔬园公社。1971年返城后,开始干“五七”工,后来采用到南山矿五采区,一干就是10年。1983年转到峻德矿,还是在井下干。自从发生枪走火事件后,张宝君性格大变,本来爱说爱笑的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天很少说话,只是在井下埋头干活。仿佛汗水也能洗去些心中的愧疚和伤感。一直干到1998年退休。40年后见到他时,张宝君对笔者说了许多悔恨的话。
  鹤岗两派武斗在全省也是“重灾区”,引起了中央和省里的重视。于是,下令两派头头赴省谈判,停止武斗,实现大联合。
  谈判在23军的一个会议室进行。陈延年至今还记得,谈判时会场气氛很严肃。“总工”派头头们的背后坐着一排省军区的军官。“红联”派头头们的背后坐着一排23军的军官。顶头主席台位置,坐着省革委会主任潘复生、23军军长游好扬、政委张午、省军区司令员汪家道等人。会议进行中,两军首长的话语间也有些磕磕碰碰。
  谈判断断续续地进行了近3个来月。期间,还办了一次“斗私批修学习班”。两军首长还分别进行了个别谈话。
  一次,游好扬军长还特意把陈延年找到家中,炒了几个菜,请他喝了茅台酒,以促膝谈心的方式,作他的思想工作,希望他带头上交枪支,促进联合。
  19683月初的一天,鹤岗军指挥部派人用车把张犹辉接到市人委招待所,迎到一个小会议室里,安排他坐下后,对他说:“两军首长要见见你”。
  过了一会儿,23军政委傅奎清和省军区政委郭强先后披着军大衣进来了,和张犹辉握握手,然后就都坐下了。两人身旁都站着45位军官。谦让两句后,傅奎清首先说话,他瞅了瞅张犹辉,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是鹤岗一中的学生。”张犹辉说。
  “噢,哪个年级的?”
  “高三。”
  接着,傅奎清就讲了一番形势。大意就是,全国几乎都一片红了,全省也就剩两三个地方了,鹤岗两派已签订停火上交武器的协议,应抓紧落实。然后问张犹辉“红联”方面交枪的情况。当张犹辉回答说枪基本都交了时,傅奎清又追问了一句:“都交了吗?”
  张犹辉回答说:“凡是‘红联指’所能控制的枪都交了,个别人手里有没有,不敢说。”
  傅奎清看了看郭强。郭强又讲了一番道理,大意是,形势已发展到今天,大势所趋,再留枪也没有用,不可能再发生武斗。
  这时,傅奎清身后有人递给他一张纸条,傅瞅了瞅,点拨张犹辉:“小张,你再想想,你们是不是还有一大批武器没交?”“绝不可能!”张犹辉断然否定。“那我可就说了。”傅奎清不但谈明了具体时间和地点,还举出了细节。某月某日,佳木斯运到鹤岗大批武器,整整装了两汽车,而且张犹辉亲自接的站。
  这时,张犹辉才恍然大悟,纯属是个误会。那两车哪是枪啊,而是粮食。原来,工业局大楼被“总工”攻下来后不久,“红联”所占的市委大楼据点里粮食就没了。没办法,找到了宝泉岭的战友,要了两车粮食,绕道佳木斯运进了鹤岗。
  听到这里,郭强仿佛放下心来,而傅奎清还是追问了几句。
  “在这件事上我如果说谎,提头来见!”张犹辉说话很肯定。
  后来,傅奎清又勉励一番,说希望张犹辉讲的是真话,两车武器实在是太重要了。
1968316日,潘复生、张午、郭强一行来鹤岗,在矿务局机关俱乐部接见两派代表。中间,潘复生出去接了一次电话,回到会场,他严肃的说:“看!总理多着急,不但派我来,电话还追过来了。你们千万不能再打了,要抓生产,多出煤,可别让总理着急了。”这之后,潘复生还讲了有关成立市革命委员会的问题。
经过几轮艰苦的谈判,两派头头终于于1968325日在《鹤岗市革命群众组织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若干问题的协议》上面签了字。经过协商,一致同意建立鹤岗革命委员会、工代会筹委会、贫代会筹委会和中学红代会筹委会,并确定了名额对等的分配方案。“总工”和大联合方面在协议上签字的21个人是高东仁、张祖泽、张道兴、杨宪义、王书田、王林和、刘延贵、曹贵、王维海、崔明武、尤治有、陈延年、殷宪权、康兴第、苏允珊、胡元太、赵全、马志强、崔承浩、贾广顺、陈建。“红联”方面在协议上签字的21个人是单福祥、戚铁军、杨敬学、芦玉海、贾久令、郭凤岭、李再清、马俊清、满景太、刘春林、顾同泉、徐广和、袁树林、薛国民、刘庆余、王朝光、张寿海、张式范、黄荣修、陈元明、刘玺元。
  与此同时,2367师的汪涛、姜克忠和市人武部的董继美、曹彦魁、陈健、曾继业还在省里分别就支左中所犯错误问题作了检查。省革命委员会于1968324日就他们的检查作了批示,认为他们的检查态度是诚恳的,认识是深刻的。
至此,鹤岗的武斗终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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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14:01: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停火之后

(一)办公检法学习班和三大机关学习班,沉痛的回忆


  “总工”、“红联”两派关于文化大革命若干问题协议签订之后,虽然磨擦仍时有发生,动枪动炮的大型武斗毕竟停了下来。这之后,围绕着成立市革委会和“三代会”等问题,乃至一些具体工作、生产问题,两派常常各执一词,势同寇仇,展开针锋相对的争斗。这一时期所办的“公检法学习班”和“三大机关学习班”,使政治迫害更趋白热化。而随着市革委会的成立,“三敬三祝”等活动形成热潮。



  “学习班”是十年“文革”中广泛应用的一个名词,而且被严重扭曲和滥用。“公检法学习班”和“三大机关学习班”,给鹤岗人留下了沉痛的回忆。
1968324日,军管会开始举办“公检法”人员学习班。开始时是在向阳区办公大楼里,后来,于同年425日迁至梧桐河疗养院。参加学习班的有全市公安局、检察院、法院3个系统的317人。在“砸烂公检法”的一片喧嚣声中,参加学习班的人各个自危,人人受到冲击。其中,有30余人被游楼,10余名领导干部被隔离审查,关进“牛棚”,多人被迫害致死。
  张文仲曾任市公安局政治处副主任、副局长。因患肺癌手术,“文革”前即长期在家休养,不能坚持工作。1969117日,被强行带到学习班,接受审查。本来身体就很虚弱,哪里受得了疾风暴雨般的辱骂和摧残。仅仅4天后,便在梧桐河疗养院一楼东侧的水房子里自缢身死。
  王守海曾任民警、科员、副所长等职,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同志。在“学习班”里,被扣上“黑接管”、“反军派”、“杀人凶手的包庇者”等莫须有的罪名,遭到威逼、恐吓和凌辱。于1968615日含冤死去。死后还被定为“叛党分子”,开除党籍。
  李世光曾任鹤岗人民法院副科长、庭长、副院长等职。在“学习班”里,无端地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遭受威逼和迫害。1968717日,借上厕所之机,从梧桐河疗养院三楼跳楼身死。
  196910月,“学习班”结束后,仍有百余名干警被转到青山“五七干校”,边劳动,边接受审查,继续深挖“三特一叛”。
  196810月下旬,市委、市人委、矿务局的所有机关干部,被集中起来办“学习班”。市委机关300余人集中在原市委党校楼里。市人委机关(包括职能局)近1000人,集中在市体育馆里。矿务局机关的五、六百人集中在南大营工干校。这几处的室内一律搭成双层板铺,集中食宿,一般情况很难请下假来。三大机关编成3个大队,以下设连、排、班。所有管理人员都由军代表和“工宣队”人员担任。
  “学习班”举行了开班典礼。作为亲历者,刘春林回忆说:“开班典礼除了庄严隆重之外,还有一股令人胆颤的杀气。时至今天,回忆起当年的开班典礼,还有毛骨悚然之感”。
  “学习班”里每天诵读最多的一条语录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各班都将揪出来的“走资派”、“三特一叛”游楼示众。由两个人在其身后两旁死死地揪住其衣领,并令其低头在前边小跑式的疾步行进。全班几十个人紧跟其后,也是小跑式的疾步。还要高喊着:“打到xxx”“顽固到底死路一条!”等等口号。有的是从一楼游到四楼,有的是从四楼游到一楼,上上下下的游个遍。游楼的队伍常常会在大楼的走廊里发生“遭遇战”。走廊虽不算窄,但怎能走得开两路人马呢?此时只得放慢脚步,错开缓行。在那些日子里,揪着“走资派”、“三特一叛”的衣领子,楼上楼下气喘吁吁的跑着,口号声和游楼队伍的疾步小跑声,常常把大楼震得“咚咚”直响。
  各班揪出来的“走资派”、“三特一叛”都集中在一起看管,大家称之为“独立排”。刚开始时,“独立排”有十几个人。仅一周时间,近千人的二大队的“独立排”,就近百人。在大队的总结大会上,被称之为“战果辉煌”,并号召大家要继续扩大战果,发扬“宜将剩勇追穷寇”精神,打好“斗批改”的伟大战役。一时间,弄得人人都有朝不保夕的忧虑,不知道啥时候被揪到“独立排”去。
凡进入“独立排”的人,都是专政对象,不许乱说乱动。还要在他们外衣的后背上面缝上一块很大的白布,上面写着黑字“走资派xxx”、“特务xxx”“叛徒xxx”等等。不论是早操、跑步,还是列队走在大街上,都会引来许多过往行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每日三餐,“独立排”的人都要在其他学员开完饭后,才列队进入食堂就餐。就完餐,从食堂出来,还要大声地念念有辞:“群众专政就是好,牛鬼蛇神一个也跑不了,我xxx也跑不了。”就这样,一路上叨叨咕咕地念着这句话,一直到他们的宿舍为止。
  那些年,有一种很坏的整人风气,或者凭空捏造,或者望风捕影,制造出不少的冤假错案。


鹤岗两派关于实现革命大联合的协议书
  矿务局二院有一位医生看了电影《寂静的山林》后,受电影中测谎器的启发,也想研制测谎器。于是,白天上班,夜间搞自己的研究,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在“忆查追”时,有人揭发他半夜里摆弄收发报机。结果,就以“特嫌分子”抓捕入狱,成为全市有名的“测谎器特务”大案。这个医生被关押了3年多,粉碎“四人帮”后才平反冤案,给安排工作。
  卫生系统有个老干部,在“忆查追”中,说自己要交待“重大问题”。大家都聚精会神地认真听他的交待。结果,他说他在梦里想投靠苏修,又从萝北偷渡过江等等。尽管革命群众们阶级斗争的弦都绷得紧紧的,但如此“南柯一梦”,也实在和“重大问题”不贴边,弄得大家啼笑皆非。
  “三大机关学习班”还有个重要的内容,就是“走忆苦路,吃忆苦饭”。“忆苦饭”主要原料是麦麸子、菜帮子,再加上咸盐。在近千人的食堂里,一盆一盆的“忆苦饭”被人们不情愿地吞到肚子里。
  刘春林回忆说:“因为集体一起吃饭,再难下咽,也要像如饥似渴一样下咽,不然就要受到批判,那就不知道上纲到什么程度了。”
  关于走“忆苦路”,刘春林回忆说:“为了照顾大家,去时穿鞋走路,到‘万人坑’之前把鞋脱掉,在‘万人坑’转一圈,听讲解员讲,然后就光着脚走回来。四、五公里的路,只有一公里多柏油路,其余都是沙石路面。这些常年穿鞋走路的机关干部的双脚,哪经得起沙石的磨擦,有不少人的脚被磨破流血。尤其是女同志,更是苦不堪言。10月底的鹤岗虽不算太冷,但地面也是很凉的,大家都默默地忍受着,不但不能说苦,还要走出样子来。”“在参观‘万人坑’时,还看见一个大活人,跪在白骨累累的大坑旁边,嘴上还叼着一块白骨,胸前挂着写有‘劳工头xxx’的大牌子。一个大活人,嘴里叼着白骨,跪在旷野荒郊,供人参观,至今还常常想起那情景。后来得知,那‘劳工头’只是当过‘班长’之类的‘劳工’,实际上仍然是劳工。”


19687月,工宣队进驻学校,当时有个名词叫做“掺沙子”
  在矿务局供应处退休的李光启回忆说:“196810月的一天,我们7个被看押的‘牛鬼蛇神’被带到‘万人坑’去低头认罪。脚上的鞋全部脱掉拎在手上,胸前挂着2尺见方的大牌子,名字还用红笔打了x。那时已到深秋,走了不到半里路时,脚就凉得麻木了,有的人的脚已磨出了血。到了‘万人坑’,先让我们绕着转了一圈,然后跪在‘万人坑’前,低头认罪。一路上赤脚行走,加上神经高度紧张,有的人体力不支,几乎挺不住了。这时听到有人喊:‘叫你不老实认罪,让他叨骨头!’听到这里,我觉得很恐怖,低着头始终也没敢抬起来。跪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的功夫,我感到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晃动了一下。这时,身后有人使劲踢了一下我的腿说:‘谁让你动的?老实低头认罪!’往回来时,仍然是赤脚挂牌。走到东山岔道口时,下了雨。没有任何遮挡,在寒冷的风雨中,一直走到处里,关进了我们呆的‘牛棚’”。
  196910月,“学习班”结束。一部分人被分配工作,一部分人被打发到“五七干校”,或到农村插队落户。还有一些人心灰意冷,进入新的领域去搞“斗批改”——回家逗孩子、劈柈子、改衣服,或学作木工活。


(二)“难产”的市革委会宣告诞生,跳“忠字舞”“三敬三祝”形成热潮,清理阶级队伍



  1968522日,在人工湖广场,召开了鹤岗市革命委员会成立庆祝大会,大会通过了给毛主席的致敬电。陈海山代表省革命委员会、省军区和驻军到会祝贺。至此,全省唯一的“难产儿”宣告诞生。
  市军指挥部主任、67师政委汪涛任市革委会主任,朱平、苏毓汗、杨培君、单福祥、马驰任副主任。
  很快,各矿、区相继合并成立革命委员会,宣告“鹤岗一片红”。
  1968610日,市革委会下发了《关于鹤岗市革命委员会各部委负责人分工的通知》。钱逸民任政治部主任,副主任有毕家民、李逢春、张宏、高福苓。韩九洲任生产委员会主任,副主任有周峰、李膺钧、于洪恩、高东仁。于洪恩兼任煤炭生产办公室主任,夏仲国任副主任。郭福云任人民武装委员会主任。王文俊任市革委会办公室主任。
  从上到下,各级革委会里军代表都是说了算的人物。被结合进去的较少的领导干部,只能小心翼翼的工作,稍有不慎,随时可能被以“复旧”等罪名揪出来。而群众组织代表则是代表一派说话的。后来,于健、霍方侠等老干部相继被“解放”,结合进革委会。但在那种大气候下,也难以有所作为。故此,在革委会掌政的相当一个时期,经济继续向着崩溃的边缘下滑。当时所上的几个较大一点的工业项目,搞来搞去,也基本都是劳民伤财,没有大发展。
  1968910月间,市职代会、贫代会和红代会相继召开,纷纷给毛主席发致敬电。93日,由320人组成的黑龙江省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来到鹤岗,宣传落实毛主席的“最新指示”。
  是年,黑龙江省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宣传报告团来到鹤岗,传播“忠”字化经验。一时间,唱“忠”字歌,跳“忠”字舞,以及搞“三敬三祝”,形成了疯狂的热潮。
  196872日的《鹤岗日报》三版有两段很典型的文字,摘录如下:“大搞‘忠’字化的群众运动,把鹤岗变成‘忠’字化的红色海洋”,“全市广大革命人民群众,决心做到心往‘忠’字上想,血往‘忠’字上流,劲往‘忠’字上使,命往‘忠’字上献。世世忠,代代忠,永远革命忠到底”。
  在那段日子里,不分男女老少,不分白天黑夜,在车间、学校、街头、田间,随时随处可以看到跳“忠字舞”的人们。学生们到校上课,也要首先跳上一段“忠字舞”,才能开始一天的课程。据说,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不会跳“忠字舞”,就不让上火车的事情。
  所谓“忠字舞”,其动作粗放、简单、夸张,主要设计动作有:双手高举表示对“红太阳”的信仰,斜出弓步表示永远追随伟大导师毛主席,紧握双拳表示要将革命进行到底,如此等等。跳舞时手里还要挥动语录本作为道具。“忠字舞”一般以《在北京的金山上》、《满怀豪情迎九大》等歌曲为伴唱、伴奏。“九大”以后,渐趋衰微。


老矿工张建芬在给小学生讲述旧社会煤矿工人的血泪史
  “早请示”、“晚汇报”、“三敬三祝”也曾风靡一时。早晨起床后和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恭敬地站在毛主席像前,右手拿着“红宝书”贴在胸前立正站好,然后将“红宝书”高举过头顶,高呼:“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4个字要连呼3遍。接着还要背诵一至几段毛主席语录。然后,嘟嘟囔囔地做一番表态,或检讨一番,一天中有哪些做得不够的地方。在此之后,才能坐下来吃饭、开会、学习或上床睡觉。
  参加过当年“三大机关学习班”的老同志,或许还能记得当时程序化的“三敬三祝”。早晨起床穿好衣服后,首先要做的就是以班为单位进行“早请示”和“三敬三祝”。在近千人用餐的大食堂里,一进门迎面有一幅毛主席像。陆陆续续走进食堂的人,都要在毛主席像前“三敬三祝”。然后,在卖饭窗口等候买饭。在打铃开饭时,卖饭的服务员出来,带领大家跳“忠字舞”,边跳边唱。
  一天三次“三敬三祝”,缺一不可。有一天晚上,副市长荆光甲没做“三敬三祝”,就上床睡下了。结果,被揪起来,专门开了一场批判会。
  19685月下旬,所谓的“北京新华印刷厂军管会发动群众开展对敌斗争的经验”,通过新闻媒体,在全国推广开来。一时间,电闪雷鸣,形势又日趋严竣起来。
  当年,有个驻鹤岗四中工作组要员曾说了一句很典型的话:“我若是说你有问题,你就是有问题,我死盯你三天,抓不住你的尾巴才怪呢!”就是在这种逻辑下,一场清理阶级队伍、深挖“三特一叛”的血雨腥风刮到了鹤岗。


跳“忠字舞”
  当时在四中任教的王国栋回忆说:“1968年冬季,文化大革命进入清理阶级队伍阶段。当时,我是清理对象,受监管。对我的批斗空前激烈,打倒我的口号此起彼伏,说我一向不老实,顽固到底。最后宣布对我实行了专政,给我规定了几条管制命令,要求我随时准备接受批斗等等。1970年年初的一天,突然又宣布我被光荣地下放到农村去了。和我一同被下放的还有两个‘黑帮’。我们3个被强行带上了大红花,送到了红旗公社。一夜之间的变化,让人不可思议。”
  周至仁、奚声喻夫妇毕业于上海华东师大数学系,1957年分配到鹤岗一中。夫妇2人有颇高的教学水平,为人谦恭礼让,深受学生尊敬,与老师们相处得也很好。可就是这对夫妇,在清理阶级队伍时,也没有幸免于难。


在列车上只要有人站起来唱《大海航行靠舵手》,车厢里的人都会举起语录本高喊“万寿无疆”
  1968年年底,归南山矿管的学校都没有放假,老师们一律集中在工干校参加“深挖三特一叛”学习班。一天晚上11时多了,南山矿来了一伙人,把周至仁抓走了。原来,周至仁有个远房大哥周至柔,是国民党空军司令。周至仁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面,根本没有什么联系。可是仍然无法摆脱牵连。大学毕业时,就是因为受周至柔的牵连,周至仁两口子不能留在上海,被分到了鹤岗。在清理阶级队伍、深挖“三特一叛”的运动中,又被抓去刑讯审查。被吓坏了的奚声喻老师从此精神恍惚,度日如年,以泪洗面。
  当时,常提到的两个词是“忆查追”和“稳准狠”。就是要对每一个人日常的言行进行回忆,找出可疑之点,然后就穷追不舍地予以“稳准狠”的打击。说是“稳准狠”,却打击了许多无辜群众。


1968年,黑龙江柳河干校命名为“五七干校”,此后,
大批五七干校在各地开办,许多领导干部被“下放”到干校劳动
  文化大革命中,鹤岗非正常死亡的109人中,有相当数量是死于“清理阶级队伍”、“深挖三特一叛”阶段。如,富力矿工人李中富在清队时,服毒自杀,运输处工人刘彦和兴安矿工人边文都是在清队时上吊自杀的。


(三)陈波、吴珊夫妇不堪迫害凌辱,在一个月间先后自杀而死



  1968621日上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后,老街基红军街一马路的一个人家突然闯进一伙不速之客,屋外还布置了岗哨。为首的一个带着眼镜的人大声喝道:“不准随便走动!”然后,让几个人把这家的女主人吴珊带走,剩下的几个人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最后,拿走了吴珊的全部日记和工作手册及一家人的影集。
  第二天,吴珊的丈夫、在市文化局工作的陈波上班后就没回来。文化局的一个人到家里告诉孩子说:“你们的父亲不能回家了,把行李给他送去。”就这样,夫妻二人全被关了起来。陈波被关在市人委三楼文化局的一间办公室里,而吴珊则被关在五七中学二楼的一间又潮又湿的空房子里。开始两天,孩子们还能送些吃的东西给父母。可是,从第三天起就不准见面了。
  夫妻二人均遭到通宵达旦地“逼、供、信”,挂牌子,站板凳,大哈腰,揪头发,拳打脚踢,硬逼着承认是“日本特务”。陈波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在残暴的刑讯下,眼前昏黑,像一片在海浪惊涛中飘零的枯叶,无所适从。明明解放前就参加了解放军,投身革命,组织上早有结论。却硬逼着承认当过日本特务。在刑讯逼供的间隙,陈波呆呆地坐在那里,心情沉重而烦躁。开始,还紧咬嘴唇强忍着。后来,为了求得解脱,在头晕目眩中,只好说给日本人当过特务。承认当过特务还不行,还要交代有哪些活动,步步紧逼。老实人编造不出来不存在的事情,于是吼骂和扯打劈头盖脑般袭来。渐渐地,陈波终于忍受不了侮辱和迫害,产生了以死抗争的念头。
  711日,文化局原打算把陈波转移到京剧团去,和其他人集中看守。可是,有个人恫吓他说:“赶快收拾行李!送你到八角楼(鹤岗看守所的代名词)去!”结果,促成了悲剧的发生。这天下午,陈波以上厕所为名,在厕所里用手纸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不是特务,毛主席万岁!陈波。”然后,便乘看守他的人远在门外、窗户大开之际,纵身跳楼自杀了。
  几个小时之后,奄奄一息的陈波才被送到医院。医院的人听说是个“特务”,又是自杀的,唯恐避之不及,没有组织抢救,只给包扎了一下。挨到第二天上午,陈波便含冤死去了。
  晴天霹雳击来!陈波、吴珊的4个孩子陷入痛苦和迷茫的深渊。痛哭了一阵之后,他们无奈地找到文化局。文化局回答说,这是“畏罪自杀”,一切后事由家属自理。还有个人恶狠狠地训斥说:“陈波是日本特务,罪大恶极,你们要和他划清界限!”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4个孩子只好打电报给远在富锦的爷爷、奶奶。在爷爷、奶奶没来之前,他们又向学校提出要求,让母亲见父亲最后一面。开始,学校不同意,后来不知怎的又同意了。但如临大敌,十几个人押送吴珊,时间只准10分钟。
  当时那生离死别的悲惨场面令人心颤。4个孩子扶着快要昏过去的母亲,泣不成声地哭诉着:“妈妈,你可不能像爸爸啊!为了我们,你也要坚强地活着啊,我们离不开你啊!”吴珊也哭着说道:“放心吧!孩子们,我不像你们的爸爸那么窝囊,干嘛要死呀!为了你们我也要活着!你们要好好生活,照顾好姥爷。”这些话,在场的左邻右舍都听见了,学校的押送人员也听见了。
  1968713日晚,爷爷、奶奶赶来了。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两个儿子,二儿子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可那光荣呀!大儿子却这样死了,究竟为了什么呀?在当时的情况下,老人不敢有什么表示,草草地处理完儿子的后事,在求见儿媳不成的情况下,两个老人含泪返回了富锦。
  父亲的自杀而死使4个孩子吓怕了,担心类似事情再发生在妈妈身上。他们找到校方,提出要保释母亲回家,校方坚决不同意。又提出愿将两个妹妹和母亲关在一起,形影不离地照顾母亲,以防发生意外,同样遭到校方的拒绝。最后,孩子们又要求校方一分一秒不离人地看守吴珊,校方答应了。
  然而,迫害不但毫无收敛,却逐步升级。在校方的指使下,红卫兵让吴珊站在板凳上、桌子上大哈腰、拽头发还不算,还要把人从凳子上或桌子上推下来,摔在地上,然后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也和陈波一样死了算了!”
  吴珊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偏头疼、风湿性心脏病、肝炎、胃炎、痔疮等疾病,在阴暗潮湿的小屋里,不分白天黑夜地经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白天不让休息,晚上不让睡觉。孩子送饭时提出想见母亲一面,或说一句话,都不允许。在身患重病、全身浮肿的情况下,吴珊向办案的人员提出去医院看病,遭到拒绝。家属送去的药,也不给吃。而且顿顿吃凉饭。孩子们给吴珊送去点好吃的,不但不让吃,还给打翻在地上。肉刑的加剧,精神的摧残,终于将吴珊击倒了。


陈波、吴珊和四个子女合影
  196888日深夜,昏暗的灯光下,吴珊在奋笔疾书两封遗书,一封写给军管会首长和革委会,一封写给爸爸和孩子们。两封遗书都是写在当时所用的那种卫生纸上。决意去死的她,此时反而很冷静。她按照“共产党就最讲‘认真’”的精神,反思了自己走过的日日月月,坚信自己没做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
  1945年,吴珊在富锦国高读书时,就是一个进步学生。年仅15岁的她受党组织的派遣,打入到铁血暗杀团(杀害共产党领导干部的反革命组织)内部,从事地下革命活动。经过一段艰苦努力,吴珊摸清了铁血暗杀团的活动情况及组织成员,为我党破获暗杀团反革命组织立下了大功。对此,1957年肃反时,鹤岗市委审干组已作了“吴珊同志系破获暗杀团反动组织有功人员,排除暗杀团成员嫌疑”的结论。
  可眼下,却无端遭到政治陷害,被诬陷为“特务”、“暗杀团成员”。在办案中,索取证言时,专找当时的暗杀团成员打证言,却不找当时的我党地委书记、县委书记打证言,以达到诬陷的目的。


吴珊的遗书
  吴珊在写给军管会首长和革委会的遗书中写道:“人到死时真想活。这话一点都不假。我总想只要认真,实事求是,问题会弄清的。”“关于暗杀团问题,我确实是为我党做工作。而如今硬说我是其反面。”“老让我说参加什么活动,搞什么暗杀活动,说没有就打,我实在受不了了。为什么不讲认真?为什么不实事求是?”“我怎样说,都没人理解。后来,这样的话我根本不敢说了,一说就要吃苦头。这场运动是群众运动,是触及人们灵魂的,而决不是搞什么肉刑的。我们这里却出现这种可怕的肉刑。我身体不好,脑神经也有病,总打脑袋,头昏眼花,我实在挺不下去了。只有死才能把真情倾吐给亲爱的党和掌管党的政策的同志们。”“我以为忍受一些时日,乌云会散的,问题能搞清的。如今却不是那样,不让讲真实话,竟使革命小将违反党的政策,动手打人,搞夜间逼供信。”“我的心很乱,我多么不愿死,但我又怎样能活下去,这样天天打,天天折磨。我这个肝炎、心脏病患者,脑神经也有病,怎能受得了?活着也是零受罪。”面对无耻的诬陷,吴珊临死前只能寄希望于组织:“亲爱的党,亲爱的首长,革委会的同志们,一定不能冤枉好人,请查证我的情况,为我做个公正的结论。我死也瞑目了。”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强忍着肝疼和疲惫,吴珊让自己平息一下,又铺展开一张卫生纸,给爸爸和几个孩子声泪俱下地留下了一封遗书。其中表达了不能再孝敬年老父母的哀痛,也逐个对4个孩子叮嘱一番。嘱咐孩子们要忠实于党,忠实于毛主席。还嘱咐儿子成家后“要响应党的号召,晚婚节育。”最后,又嘱咐孩子们:“不要感情用事,因为你们不了解父母情况,要和父母划清界限,”“前途是自己创的,好好学习主席著作,站稳无产阶级立场,踏踏实实地工作,就当没有这样的父母。”
  吴珊在两封遗书的后面都注了日期,前一封注的日期是“1968.8.812时整”,后一封注的是“1968.8.812时半”。
  吴珊是吊在窗户上结束生命的。当孩子们接到母亲的死讯,赶到五七中学时,看到的母亲仪容:牙关紧咬,怨目圆睁。她是含恨而亡。在不满一个月的时间里,夫妻二人双双自杀身亡,这是多么沉痛的人间悲剧呀!
  办案组人员原本答应孩子们,关押吴珊的屋里一分一秒不离人。而那天,竟将吴珊一人反锁在屋内长达6个小时之久。终于酿成了这个人间悲剧!
  还算幸运的是,办案人员在把吴珊的遗物转交给几个孩子时,行李中裹着的一大卷卫生纸中,就有两封遗书,竟没有发现。否则,也会扣下的。


(四)方玉荣、罗万友于危急时刻显示英雄本色,南山竖井移交投产是“文革”十年难得的亮点

在人性扭曲的十年动乱年代,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永远定格在了人们的记忆中,这就是方玉荣。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方玉荣奋不顾身地保护他人生命和抢救国家财产,被大火烧成重伤,突显出生命的坚韧和人性的光辉。她的事迹被选入全国全日制小学生课本,她的名字和雷锋、向秀丽一样,响彻神州大地。
  196977日下午刚上班,方玉荣正在车间清洗待修的汽车水箱。车间里的汽油突然着火,火苗眨眼间就窜到她的眼前。守在门口的方玉荣,本来可以几步蹿出车间,逃离险境。然而,她怕放在车间里的高危瓶装气体乙炔发生爆炸,在烈火焚身的情况下,她没有退却,而是冲了上去,关闭了乙炔瓶开关。从而,避免了一起危及周围几十户商家和住户生命财产安全的重大恶性事故的发生,而自己却被烧成了重伤。一米七〇的个子被烧成了不足一米五〇,全身烧伤面积达93%。两只手只剩下了7个手指头,还粘在了一起。下巴和脖子粘在了一起,两个脚后跟被烧掉了,整个人被烧成了一团“肉蛋蛋”。在以后的7年间,在鹤岗、哈尔滨、上海等多家医院,方玉荣先后被进行了19次自身植皮和23次异体植皮。植皮前要先把焦烂的皮肉刮掉,痛彻心肺,然后再把准备好的皮肤粘上去。每次植皮都如同万箭穿心,疼得她死去活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玉荣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近三十年来褪去了光环的方玉荣,挺直腰杆面对生活中的种种磨难,用残缺的身体顽强地撑起一个家,过着拮据平淡的日子。


197355日,欢送完成三支两军任务的3026部队离鹤
  方玉荣出院后,前夫便带着孩子离开了她。她孑然一身,守着四面漏风的墙,过着没有亲人陪伴的日子。方玉荣失去了劳动能力,连蹲都蹲不下去。没有脚后跟,想站起来必须得穿一种特制的皮鞋,不小心碰坏一点点皮肉,就很长时间好不了。
  方玉荣说,这些年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除了政府的大力救治外,最让她感动的是一些人给予她的无私的爱,没有她们无私的关爱,自己活不到今天。
  也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鹤岗大地还传颂着一个英雄的名字——罗万友。1971317日,罗万友带领民兵训练时,在榴弹意外爆炸的万分危急的瞬间,他猛地向榴弹扑去,保护了战友,自己壮烈牺牲,年仅44岁。
  197011月,时任鹤岗矿务局新一矿战备办副主任的罗万友,带领民兵,迎着凛冽的寒风,开赴青山脚下,从严训练。一天,在快要结束实弹投掷训练的时候,一个女民兵刚把手榴弹投掷出手,便落在了离她三米多远的地方,“吱吱”地冒着兰烟。在危急关头,罗万友一个箭步蹿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了那位女民兵。
  1971317日下午,矿武装部通知罗万友组织基干民兵进行实弹射击训练。他命令全体民兵隐蔽在山坡下,他和两名武装干部选好地形,举枪对空射击。这时,意外情况发生了,射出的榴弹向地面落去。此时,他背后站着两名同志,山坡下还有40多名民兵。有着丰富射击经验的罗万友,深知此时向前则死,向后则生。在万分危急的瞬间,人们看到,他猛地伸出左手,向榴弹扑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榴弹在他胸前爆炸了。罗万友倒在了雪地上,鲜血浸红了白雪。
  一晃近40年过去了,党和人民没有忘记罗万友,烈士精神永存。
  南山竖井移交投产是鹤岗十年“文革”期间,在经济建设方面的一个难得的亮点。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排除那么大的干扰,鹤岗矿山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干部职工,自己设计,自己施工,建设装备起一座现代化竖井,使南山矿的年生产能力由105万吨,增加到150万吨。这实在是个奇迹,展现了煤矿职工特别能战斗的精神。


鹤岗南山竖井是我国自己设计和建设的矿井(陈涤摄)
  南山竖井是南山矿的生产接续井,在南北长44公里、东西宽2公里的井田里,有17个可采煤层,煤层总厚度54.1米,可采储量为1.41亿吨,设计服务年限为84年。在南山竖井设计中,尽量采用了我国矿山建设上的一些先进技术,达到了当时国内矿井建设的先进水平。在施工建设中,创造了竖井井筒月成巷60米及岩石大巷月进263米的当时全省最高记录。整个工程从1965720日开工至1970101日竣工投产,用了5年多点的时间。
  十年“文革”的最后几年,还有两件事给鹤岗人留下了较深的印象。一是组成支前民兵营,支援珍宝岛前线;二是“深控洞”,修建人防工程。
  1969年,中苏之间珍宝岛冲突爆发。由于处在与苏联一江之隔的位置,鹤岗的备战空气顿时紧张起来。那段时间深夜,常能听到重型车辆行驶的响动声,有人解释是部队在开往边疆。很快,鹤岗组建了民兵独立师,下辖5个团。后来,又将民兵独立师改为民兵独立团,担任战备值班任务。并组成了支前民兵营,下设7个连。矿务局还派出60台汽车,往珍宝岛前线运送军用物资。鹤岗参加珍宝岛反击作战的有功单位和有功人员,还受到了合江军分区的嘉奖。
  19707月,东北地区第二次备战会议开过后,鹤岗掀起了大挖防空洞的群众运动。三大机关及各矿、厂、处、学校等基层单位,都有具体任务。干部职工一个星期或半个月轮流一次,参加挖洞。参加挖洞者每天发给6角钱补助,另外补助2两粮票。许多50岁以上的人都有过“挖洞”的经历。活并不很累,甚至一边挥锹抡镐地干着活,一边还有说有笑地开着玩笑。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挖了五、六年,质量参差不齐。据说,工农区37委有几户原籍河北的居民,总结抗日战争时期开展“地道战”的经验,对全委地道进行规划,实现户户联通,受到沈阳军区和省革命委员会的表彰。
  1972年年底,鹤岗“七一三”人防战备工程竣工。
  1974910日,鹤岗市委作出《关于搞好人防战备工作的决定》。市委决定以会战的形式,组建一条人防主干工程,代号为“七四五”工程,并组建了工程指挥部,大搞了一场新一轮“挖洞”会战。

(五)发生“10.31”重大恶性公路交通事故,难以忘却的悲怆



  19711031日,鹤岗发生一起当年在全国排列第三位的恶性公路交通事故,22个花季少年和一个搭车老人丧生养鱼池中,并造成重伤骨折6人,轻伤21人。一时间,一种不祥之云笼罩在许多市民心头,久久难以散去。许多学生的父母一听说学校组织活动,就千方百计地阻止子女参加,不为别的,就怕出事。
  那些年,学校经常组织学工学农劳动。1031日那天,鹤岗六中组织全校师生参加学农劳动,到向阳区农场割黄豆。通知早晨6时出发,5时多点,手持镰刀的学生们就陆陆续续地来到学校。操场上,喧闹戏谑,人声噪杂。渐渐地,大家焦急起来,目光都集中在校门前的两辆美式“吉姆西”牌十轮大卡车上。因为人多车少,一部分师生乘车去,还有一些师生就得步行或骑自行车去了。出发前,学校工宣队的领导强调了一番劳动注意事项。初二学年的几个班和几名带队老师被安排乘车前往。一百五、六十名师生像装豆包似的拥挤在两辆车上。当时,大家还觉得十分幸运。殊不知,死神已在前面向其中的一辆车招手了。
  早上6时,两辆车一前一后准时出发了。大卡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随着车身的摇晃,高高的拦板更显得单薄,被挤得嘎嘎作响。男女学生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带有惊恐的叽叽嘎嘎的笑声、喊声,引得路人侧目相望。当时的路况不好,而且也窄,还有不少道口有行人横穿马路。过了洋灰洞子,两辆车就逐渐拉开了距离。前边的车于630分许就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向阳区六公里农场。而后边的车在行至新一矿路窄坡陡的第二铁路道口时,却突然熄火。司机钱海丰并非本车驾驶员,此前已连续出车20多个小时。因本车驾驶员蔡福贵那天因故没有上班,所以,钱海丰正在熟睡中被唤醒,顶班出车。车况不熟,加上又困又乏,情急间,惊慌失措。他企图摘空挡在坡上摇车起动,车当即倒行,紧急刹车,结果失灵,车身急速地向右侧溢满水的塌陷坑方向滑去。车上的人非常惊慌,下意识地喊着:“别倒了!再倒就掉下去了!”顷刻间,车厢内一片噪杂的叫喊声。有几个男学生意识到不好,争相跳下车去。
  在鹤岗市国家安全局退休的林青回忆当时的情景说:“当时,我只听到‘咕咚’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当我清醒时,眼前一片漆黑,即刻意识到自己掉进塌陷坑里了。当时本能地就想不要说话,不要喘气。很快眼前一亮,可能是穿棉袄产生了一些浮力,虽不会游泳,也未沉下去,却浮出了水面。当我趔趔趄趄地从水面贴着30多度的斜坡爬到公路上时,头脑才清醒些了。这时,我发现自己的腿受伤了,想站却站不起来,手也被镰刀划破了,流着血。又发现大卡车也不见了,几位女同学在公路旁连哭带喊地呼叫着同学的名字。车哪去了呢?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车早已淹没在水中。此时,水中又爬上来一些满面血污、连哭带叫的同学。水面上,仍有挣扎着伸出来的一双双的手,又下去,又伸出……。池边,有几个老师和几个捡煤的人在搭救着落水学生。因为太早,路上的行人很少。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来了一辆救护车,受伤的学生被送到新一矿干燥室,后又转到矿务局二院住院治疗。接下来,救援的人和车辆陆续增多,一辆辆拉着被水呛得昏迷不醒的学生到医院抢救。那天,医院采用了中药熏治等一些抢救措施,但最终仍无法挽回荣福君、霍晓燕、刘丽杰、朱正勇、孙惠莲、韩玉芹、李洁、李凤华、曹雪梅、曹凯、李柏良等22条年仅十五、六岁的鲜活生命。在这次车祸中遇难的还有一位是搭车的老人。”


1979211日,师生欢聚留影。其中,除王鹤平(前排左一)外,其他同学和
徐明林老师(前排中)均在“10·31”恶性车祸中落水,幸免于难
  鹤岗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王鹤平当年也是六中初二学生。按学校安排,他原本也应该上后边那辆出事的车。他见后边的车上人太多、很拥挤,好说歹说地征得徐明林和袁淑珍两位老师同意,和李宝善等4名同学上了前边那辆车。结果,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这一劫。王鹤平回忆说:“车到达向阳区六公里农场后,我们就下了车,坐在地头,说说笑笑地等待人都到齐后,好分拢割地。约7时许,只见远处尘烟滚滚,一辆日本产‘布切奇’卡车急驶而来,顷刻来到我们面前。司机急匆匆地从驾驶楼里跳下来,口不择言、气喘吁吁地喊道:‘完了!完了!你们还想劳动呢?后边那辆车上的人全掉进新一矿门前的深水坑里了,不知生死呀!’说完转身上车,又飞驰而去。地头的同学们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平静了几分钟,突然有一个同学从地上蹿起来,从来路上往回跑。大家也都不顾老师的大声吆喝,不约而同地撒鸭子往出事地点奔去。待气喘吁吁地跑到那里后,所见之处人山人海的,东西两个路口都已卡死,所有路经车辆都被临时征用。翻入塌陷坑中的卡车,半截车厢浸在水里,车头爬在池沿上。水中有七、八个人在打捞遇难的学生。这时捞上来的学生已停止了呼吸,脸色铁青,双脚朝天地插向车窗外,倒控在救护车中。救护车一路尖叫着奔向市区医院。养鱼池四周,人们仍然焦急地等待着,盼望着。每次潜水员潜入水中,人们都希望能捞上人来,心一直跟着上下提溜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再也看不到有人被捞上来,于是,我就跟着别人又跑到了矿务局二院。二院大院里人头攒动,到处是学生和学生的家长、亲友。都在急切地询问同学和自家子女的消息。二院大门把得死死的,除医护人员之外,其他无关人等一律不准进去。我着急想看到受伤的老师和同学,便围着医院大楼寻摸着入口。最终,我灵机一动,从楼东头防火墙梯攀登到了三楼,从侧门钻了进去。三楼的病房里都住满了受伤的师生。我逐个房间地寻找,终于在三个病房里先后看到了我的班主任老师徐明林和我的同班同学肖承兰、林青、施立多、朱柏华等。他们当中有的受了伤,脸和手都涂满了红药水,有的精神恍惚,用被蒙着头不肯说话。后来知道,翻车的一瞬间,他们就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被水浸醒,或被别人的呼救喊叫声惊醒,或被石块、镰刀划伤后疼醒。醒来后,互相救助,你拽着我,我拉着你,救出了不少的同学,后来被陆续送到医院检查治疗”。
  据知情者讲,那天出事后,铁路道班有两名值班工人,一个手拿扁担从水中往外搭救落水师生,一个站在大路上大声呼喊救人。由于他们的及时相救,避免了更多的伤亡。又讲有的落水学生被吓蒙了,上岸后又往水里爬,多亏被别人喊回来。还讲遇难的学生中,有成串的,你拉着他的脚,他搂着另一个人的腰,抓住什么都不放手,结果都被呛死在水中。
  “10.31”恶性车祸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市内到处都在谈论与此有关的消息。六中停课,罹难学生家长、亲友和同学一连几天滞留在矿务局二院院内不走,整日以泪洗面。22口阴森森的红色棺木摆放在院里,罹难入殓的学生身着草绿色装束,静静地躺在其中。
  几天后,在六中操场上,向阳区主持召开追悼会。来自全市的各界人士和六中师生共3000余人参加了追悼会。会场主席台前,摆放了悼念的花圈。追悼会后,遇难的22位学生被安葬在鹤岗市区东边六公里处路北山坡上,也就是现在的殡仪馆西南坡上。后来,由于要在那里建殡仪馆,按照民政部门要求,22个花季少年的棺木陆续由父母、亲友迁走或就地深葬。他们的同学在高中毕业前,每年都到墓地前祭奠一番,以表哀思与怀念
  “10.31”重大恶性公路交通事故发生后,经有关部门检查确认,美式“吉姆西”牌汽车属于早已淘汰的车型,那辆肇事车辆的手刹车和脚刹车均失灵。而且严重超载,定员36人,超员48人。驾驶员钱海丰在翻车前的刹那间跳车逃生。19722月,鹤岗市人民保卫部和公安军管会经审理,判处钱海丰有期徒刑20年。在黑龙江省第三监狱劳动改造期间,因有立功表现,几次被减刑。19826月,钱海丰以原判刑重为由,向鹤岗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请申述。鹤岗市中级人民法院组成合议庭,对此案进行了审理,认为原判刑期畸重。本着“有反必肃,有错必纠”的原则,经审判委员会讨论,撤销原判,改判钱海丰有期徒刑10年零6个月。刑期自19711031日至1982430日止。
  如今,37年过去了,那个令人畏惧的塌陷坑早已被填平,道路也加宽了。那群未被死神掐住咽喉的学生已走向了祖国的四面八方。他们虽带有程度不同的伤痕或残疾,但都投入了为社会服务的工作当中,尽心奉献着。其中有的已经退休。他们永远不能忘记那22位因车祸而夺去生命的同学,永远不能忘记那引人深思的“10.31”苦难日。
  附录:
  吴珊写给父亲和子女的遗书
  亲爱的爸爸和孩子们:
  你们不要难过,我死了,算得了一场大病死了。你们要坚强地活下去!
  爸爸年迈了,我不能尽孝,不能养老,请您原谅!您的晚年可征求两个姐姐的意见。是把母亲接过来和几个孩子共同过,还是怎的,你们研究吧,不要想我。
  铁民:你是大哥,以后的生活要你多操心了,遇事要沉着、冷静,不要好头脑发热,事后后悔。家怎样安排,和奶奶商量,是迁回奶家?还是在鹤岗和姥爷一起过?我看迁回富锦好,姥爷姥姥也可同去,不住一起,另找房。如你们在鹤岗过,就得亲属帮忙生活,回去好些,几个姨邮钱,生活还富裕些。我们这一死,对你们影响很大,不过只要踏实工作,忠实于党,忠实于毛主席,我相信还是一样的。教育弟、妹们你的责任重大。如迟敏姑娘没影响的话,我们要奉劝一句,多照顾弟妹们,她是个好姑娘,我听你爸夸过,我也看过一眼,死也瞑目了。不过你们要响应党的号召,晚婚节育。子女多了没好处。要认真读毛主席的书,按毛主席思想办事!代问迟家的父母好!
  轶民的性格要开朗些,千万别像你爸爸。不说话总不说,上来犟劲谁也挡不住。一条道跑到黑,不听劝告不行,要听哥哥话,对妹妹们要和气,关心体贴些!该说的话得说,总不表达自己情感,在一起生活使人感到别扭。记住没?妈对你就这点意见,改了吧!遇事也要三思而行。
  露莎:不要学我,性格太暴,要稳重些,没用的话少说,好说没好处。性格暴好说,是妈一生的恨事,悔之晚矣。我对你爸爸太苛刻,总和他吵,使他不能说心里话。你切记住,生活中和气为最重要,不论对谁都要和气,对丈夫,对妹妹,都应如此,一家和睦相商办事。千万别步妈的后尘,可说可不说的话尽量不说。工作时就踏踏实实工作。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不要出风头!
  菲菲:你是小的,性格不要太粗暴,对哥哥姐姐要恭敬,要听他们的话,他们不会亏待你。特别要听姥爷、爷爷奶奶的话,你以后要在奶奶、姑姑跟前生活好多年,要听话!妈就放心了。奶奶都会把你们培养成人的。听老人话没错,妈当初没听姥姥话吃了大亏,现在悔之晚矣!代向奶奶爷爷致谢,我在九泉已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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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14:10: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蹉跎岁月

蹉跎岁月(一)首批知青下乡到克山农场,高崇辉其人其事



  在“文革”的特定历史条件下,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也成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一方面,“上山下乡”成为“文革”由乱到治、解决大量中学毕业生出路问题的一项应急措施。另一方面,在所谓“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指导下,“上山下乡”又成为改造青年、“反修防修”的政治运动。所以,这一时期“一轰而起”的“上山下乡”,其内涵和外延都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也给我国历史带来了影响深远的悲剧性后果。当我们回顾这一段历史时,对于那种把知青上山下乡当作政治运动来搞的作法,对其悲剧性结局,应作深刻的理性思考。但同时,对于知青们在艰苦的环境和国家、民族所处逆境中所经受的磨练及所做出的贡献,也不应该忽略和抹煞。他们中的一些人把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无私地献给了农村、边疆,有的甚至献出了生命。



  19686月,鹤岗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形成热潮,最早的一批奔赴克山农场。
  克山农场是个大型机械化国营农场,位于克山、依安、讷河三县之间,东西长约60公里,南北宽约25公里。1968年划归兵团,全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554团。鹤岗下乡到克山的知青总数为1000余人,主要是老三届初高中在校学生,还有少数通过街道劳动讲习所输送的社会青年。下乡克山农场的知识青年,按照兵团战士的条件,进行了比较严格的政审和体检。620日、712日、731日分三批前往克山农场。当时有个口号“屯垦戍边,反帝反修,建设边疆,保卫边疆。”
  与鹤岗知青脚前脚后来到克山农场的还有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齐齐哈尔、鸡西等地的知识青年。鹤岗知青除了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以外,还奉命承担了查哈阳水库会战、大兴安岭冬季采伐等急难险工作。知青每月工资为32元。1968年冬季,兵团为知青发放的冬装是一身黄棉袄、黄棉裤、黄军帽。穿戴在身上,也很精神的。
  下乡到克山农场的鹤岗六中学生高崇辉曾是全国知青的标兵人物,他的事迹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黑龙江日报》、《农垦报》和《鹤岗日报》等新闻媒体发表。高崇辉的拼搏奉献、吃苦耐劳精神,曾影响了整整一代青年人。
  在农场,“打撮灌袋”是相当累人的活。高崇辉经过勤学苦练和他特有的咬牙坚持精神,能准确地打撮4下就灌满180斤的麻袋,捡斤时上下差不了一、二斤。割玉米秸,6个知青掰玉米棒才供上他一个人割。冬天上山打石头,寒风凛冽中,他竟汗水淋淋,只穿个背心。他任排长的农工排,成为事事领先的“尖刀排”,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集体,14名知青全都入了团。在克山农场,高崇辉很快就声名远扬,大家都称他“高大楞”。
  1968731日,高崇辉下乡到克山农场,一干就是18年。他先后被农场、管局党委和嫩江地委、黑龙江省委记功授奖,并授予他“坚持下乡、铁心务农模范知识青年”的称号。不久,高崇辉被提拔为克山农场副场长。地位变了,他干在前头、和职工群众打成一片的作风没变。19759月底,高崇辉接到由周恩来总理署名的邀请函,去北京参加了国庆招待会。
  “文革”结束后,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高崇辉被办班审查。在那段时间里,他也曾有过苦恼和惆怅,但更坚信陶铸那句名言“心底无私天地宽”。
  197923月份,团中央筹备召开全国青联四届一次会议。当时的团省委学少部长程陆乘飞机去北京汇报青联委员报名情况,在飞机上碰见了时任黑龙江省委书记的李立安。在唠嗑时,李立安问起高崇辉,程陆把高崇辉在克山农场接受审查的情况简要说了说。李立安大不以为然:“高崇辉是省树的知青劳模,他能有什么问题,要把情况搞清,该树还得树,该用还得用。”飞机到了北京,程陆又立即转乘飞机返回到哈尔滨。接着,团省委派人去克山农场进一步地了解高崇辉的情况。对高崇辉,农场上下一致反映很好。尽管当时清查还没结束,中共黑龙江省委和团省委都明确表态,推荐高崇辉为全国青联委员。当时,高崇辉正在鹤岗探亲,团省委接连发了3封电报把他催回了农场,填写了有关表格。就这样,高崇辉先后当选为全国青联委员、省青联副主席和省人大常委,继续担任克山农场副场长。19796月,共青团中央授予他“全国新长征突击手标兵”称号。在这前后,高崇辉还曾荣获省劳动模范称号。197910月,他参加了由胡启立任团长、郝建秀任副团长的中国青联代表团,到美国、英国、法国、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考察。在1980年全国知青座谈会上,华国锋、胡耀邦、李先念都接见了高崇辉。


劳动中的高崇辉
  “文革”后,在接受审查时,曾有人举报高崇辉给“四人帮”帮派体系头目谢静宜写过信,后来终于查清了,没有这回事。原来,“四人帮”猖狂肆虐之时,克山农场有个北京知青和“四人帮”的红人谢静宜挂上了。谢静宜把此人找去,谈话间,谢问他农场还有没有可用之人,此人谈起了高崇辉,说高是知青中的模范人物。谢静宜叫他回农场向高崇辉问好,有事可直接找谢,或给谢写信。此人回农场后,对高崇辉说了,并劝高主动联系。可高崇辉不肯,既没找过谢静宜,也没写过信。
  还有一次,张洪池当团省委书记时,曾想把高崇辉调到团省委去,高也没去。“文革”后张洪池曾被打成“归山虎”。如果当年高崇辉去了团省委,就有了瓜葛,恐怕就不容易说清楚了。
  去美国等四国考察回来后,高崇辉很有些感触,回到农场,谈了自己的观感。无非是应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等等。结果,受到管局领导的批评,认为高崇辉年轻气盛,有些“右”。就这样,高崇辉在农场当了11年副职。其妻李兰是上海知青,于1978年返城回了上海。高崇辉渐渐有了结束两地分居、调回上海的想法。这期间,高崇辉曾在八一农垦大学脱产学习两年。


高崇辉(前排右三)和战友们出发去铲地
  198611月,高崇辉调去上海,在上海农场局粮油公司任副经理。1988年接任经理。1988年初,高崇辉与上海农场局签订了3年承包合同,3年完成盈利任务指标150万。结果,当年就完成100万,第二年完成200万,第三年完成300万,三年共计完成600万,大大超额完成了承包任务。
  1990年初,在粮油公司全体职工会议上,高崇辉在雄心勃勃地向大家描绘了一幅令人振奋的公司发展蓝图后,动感情地向职工承诺:“如果今年年底能够完成300万盈利指标,一定给大家解决住房问题。”一诺千金!到年底,300万盈利指标圆满完成。按照承诺,给公司20多名职工买了房子,每户90平方米上下,两室一厅。职工高兴得不得了。高崇辉承诺这件事时还是福利分房,但那年年底上海市政府出台了房改政策,废除了福利分房。于是,有人把此事捅到了市里。上海市主要领导指示农场局处理此事,农场局领导苦口婆心地找高崇辉谈话,希望他能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作深刻检查。但高崇辉倔犟地坚持说:“我是为职工谋福利,年初定了军令状,就应该说了算数,兑现承诺没毛病。”领导批评他:“你只考虑小团体的利益!”高崇辉理直气壮:“我任公司经理,为公司职工办事,怎能说只考虑小团体利益呢?”领导十分生气:“你再这么犟,就要处分你!”高崇辉说:“即便开除我党籍,我也还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就是要为老百姓谋福利。”很快,上海市通报了高崇辉的问题,并在《解放日报》、《文汇报》发了消息。同时,免去了他的职务。还说他以权谋私,有几处房子。结果,查来查去,没有这回事。
  受如此一击,一般人会闹心死了,高崇辉却依然故我。还是坚信“心底无私天地宽”,还是那副老样子,一天忙忙碌碌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这期间,吉林省一家毛皮公司经理找过高崇辉,想聘他担任该公司驻上海办事处主任,并许以价值50万元房子一套和优厚的待遇。高崇辉没有动心。
  上海农场局党委书记找高崇辉谈话,对他说:“你还得干,继续主持工作,我派个书记去抓党务,公司还是你主事。”就这样,在这个岗位上,他一直干到1999年,始终是那股犟劲,始终是那股拼劲,始终像拓荒牛一样操劳。1988年,公司要从大连用万吨巨轮发运粮食,难度很大。他发誓:“不把粮食运回上海,我就跳渤海湾!”结果,拿下来了。他常年往各垦区跑,下了车就一头扎到农田里,一个垄沟一个垄沟地查苗数、估产量。他任职期间,没有利用权力安排一个亲友。对此,亲友既埋怨也无奈。
  199910月,高崇辉到大连渤海期货公司当顾问。后来,又投资300多万,自办了一个大连绿谷粮油有限公司。一年东跑西跑的,疲于奔波,乐此不疲。在他的时间表上,总是排得满满的。2008411日,高崇辉回鹤岗探望病重的父亲,只在家里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匆匆地回了大连。他还要赶回去参加一个研讨会。已届花甲之年的人了,还像年轻时一个样。


(二)壮别远行,“造反派脾气”偏逢训惯“劳改”的干部



  19681022日下午345分,一声长长的火车汽笛声响起,“咣当!”一声,火车头和一节节的车厢连接上了。鹤岗老火车站的站台上更加躁动起来,人们拥挤着,拥抱着,双手紧握着,反反复复地嘱托和叮咛。不少人不断地抹着眼泪,擤着鼻涕。
  从“文革”硝烟中一路冲杀出来的小将们,虽然怀着一种“壮怀激烈”般的豪情,这时也都控制不住了,哭喊声响成一片。40年后,当回忆起这一场面时,许多老知青仍然心灵震颤,情绪激动。
  这天,鹤岗一中、二中、三中、六中等十几所中学的500多人将起程去北安长水河农场七分场。原定23日出发,不知什么原因又提前了,弄得大家手忙脚乱。不少知青的母亲和邻居的大娘、大婶们忙了一夜,准备行李,缝补被褥。
  第二天上午,火车到了北安,又换乘十几辆大卡车,疾驰100多里,一直开进一个有着高高土筑院墙的大院,墙外有高高矗立的岗楼。点名后,知青们被编成连、排,将行李分别搬进7栋大房子里,男知青在院里,女知青在院外。好傢伙!大炕足足有五、六十米长,一栋房子里对面炕挤了80多人。
  在鹤岗知青下乡的几个点中,北安长水河农场的条件恐怕要算最差的了,没法和兵团比,也没法和鹤立河农场、北安良种场比。长水河农场的老知青们回忆起当年的生活,印象最深的是三样:五、六十米长的大炕、黏得粘牙的黑馒头、喝汤时千万注意菜叶下面有没有苍蝇。
  到农场后吃的第一顿饭就是那种黑馒头,菜还行,猪肉炖粉条。折腾一道,肚子里早就“咕噜”叫了。大家囫囵吞咽,杯盘狼藉。那天晚上,不少女知青根本没打开行李,说一阵,哭一阵,一直熬到天亮。
  长水河农场原本是劳改农场,知青去之前才匆匆将劳改撤走。训惯劳改的管教干部摇身一变又成了知青点的头头,说话的语气乃至举手投足,一时还没改过来。
  第二天,一个总场来的转业军官给全营训话。讲了一通大好形势后,他眼睛四外一洒摩,提高声调:“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有刺我就给你拔下去!你们要靠近政府!”全场立刻哗然!一中的高一女生张岚欣嗷的一声接上了话:“你歪曲毛主席的诗词,‘虎踞龙盘今胜昔’是说反动派被广大革命群众打败了。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我们要龙腾虎跃干革命,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靠近什么政府?我们就是政府!”那位转业军官给顶愣住了,当时没说什么,过后吵吵着要把张岚欣关进“小号”。可是,终于还算冷静下来了,没使事态进一步激化。
  也是这一天,吃饭时每人两个黑乎乎的馒头,一碗土豆白菜汤。土豆连皮都没打,用筷子一搅,碗底一层黑泥。有些知青根本就吃不下去,吵吵着要去总场讨个说法。后来,为平息此事,数十名知青被转移到十多里外的畜牧场。原本是惩罚,却因祸得福,那里临山靠水,条件比七分场好得多。


车站上人头攒动,依依惜别
  下乡后,知青们最盼着的事就是编造个理由请假回家,无非是“母病重、父病危”之类。一个月只开十几块钱,哪剩得下呵,没办法,扒车。常常只买一、两站的火车票,有时干脆不买。混上车后,怀里就像揣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两眼向前后车厢门紧瞄着。一旦发现查票的快过来了,赶紧溜下车,然后一溜小跑,在查过票的车厢再上去。有时也搭乘货车。反正只要能回家就行。
  1969年秋,长水河七分场又来了二百多上海知青。上海的校风真厉害,有些中学的知青,比如育才中学的,说话就文雅,干活、为人都实在;而有的中学,如海防中学的素质就差些。
  在许多鹤岗人的印象中,总以为上海人娇气,吃不了苦。在以后的相处中,才真正知道了,其实上海知青的吃苦精神一点也不比鹤岗知青差。而且特抗冻,零下三、四十度,在冰天雪地中脱谷、伐木,一干几个小时,仍然说说笑笑。上海知青连长吴恒林更是突出典型。冬天,他常年穿着个破棉袄,腰里扎一根麻绳,俨然就是个老农形象。他是马车老板,吆喝的动静、甩鞭子的架式都特专业。其他像郑国迟、彭盼安、姚明明等上海知青,都很能干,人也好。后来分开,着实难受了好长时间。
  上海知青还很会生活。每天收工回来,不少鹤岗知青简单刷洗一下,就躺在炕上打盹、扯皮,等着食堂开饭。而上海知青洗刷完毕,就架起自备锅灶,铺上小案板,认真准备加餐,俩一伙,三一帮,颇有生活气息。
  最初一段时间里,知青和农场干部关系搞得很紧张,知青之间也摩擦不断。年轻气盛,有“造反派脾气”,还有派性影响。事本来不大,说着说着就脸红脖子粗地拳脚相加。一次,一中的和六中的好悬没火并起来。六中人多势众,打起来一中的肯定吃亏。多亏马思明一声吆喝,制止住了。
  在长水河农场,最牛气的是哈尔滨知青,什么“司令”、“军长”、“野狼”、“松花江上一枝花”,只要听听这绰号,就知道都是些啥样角色了。在北安地区,打的最血腥的一次,就发生在长水河四分场。天津知青在里面守,哈尔滨知青在外面攻,只打得昏天黑地,死了好几个知青。此事后来在农场系统通报了,带头的被判了重刑。


照片中第四排右边第四人是中国驻意大利大使孙玉玺,哈尔滨知青,曾下乡到长水河八分场;
后排左边第一个圆窗户下面靠右侧的是本书编写组组长刘哲斌,鹤岗知青,曾下乡到长水河七分场
  有一次,鹤岗十几个知青和哈尔滨的“司令”一伙在北安长水河农场接待处狭路相逢。“司令”一伙的一些人不让鹤岗知青在接待处住,而鹤岗知青又硬挺着,不肯扮演灰溜溜被人赶走的尴尬角色。双方僵持着,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嘿!不知“司令”那天动了哪根“慈善”神经,表现得相当绅士,不但把自己一伙的吆喝住了,没让动手,还一个劲儿地给鹤岗知青上烟。本来不会抽烟的鹤岗知青,为了表现得像“流氓”些,便大咧咧地接过来,把烟叼在嘴上。那个晚上,“司令”坚持让鹤岗知青同他们一起睡一个大间,多数鹤岗知青心虚,先后溜走了,只有两个留下来。那以后,留下的两位和“司令”一伙成了“老朋友”,再去北安经过他们的地盘,拉着扯着的非留住吃饭不可,哥们嘛。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不少国产战斗影片中有国民党兵歪戴帽、倒背枪,去老百姓家抢鸡的镜头。长水河七分场二连指导员乔维忠是辽沈战役中解放过来的,有段当国民党兵的经历。当知青有些什么过失,他批评教育时,有的知青就不屑地顶撞他:“抢你的鸡去吧!”弄得他哭笑不得。辩解吗?那知青本来就是一句调侃之言,又怎能当真。不辩解?动不动就冒出一句“抢你的鸡去吧”,仿佛真抢过似的,不但立即灭火了,心里也窝囊。


长水河农场七分场机务队食堂部分人员在总场商店门前留影。
前排中为时任食堂管理员的刘哲斌,左右两侧是上海知青彭盼安和姚明明
  相处一段时间后,知青和农场干部渐渐有了感情。七分场的当地农场干部,大多是建国初期陆续转业到农场系统的解放军连以上干部。像乔维忠、赵典昌、原兆太、赵维章等都给知青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知青们不但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感受到了父亲般的温馨。其他像孟大夫、刘姐也都和知青关系特好。知青们有了啥心里不痛快的事,都愿意和他们唠。赶上吃饭,就像一家人似的,上炕盘腿坐着,边吃边唠。
  邓风坤、张振庆、董惠珠等许多知青离开农场时,孟大夫和刘姐总要弄上几个好菜,特意送一送。大号的饭碗,一碗接一碗地喝酒,直喝得烂醉如泥。


(三)一次次响起紧急集合的哨声、号声,夜色中的拼搏与尴尬



  知青点动辄响起紧急集合的哨声或号声。有新的最高指示发表,中央或者省召开重要会议,或者夜间加班脱谷,都要吹哨或吹号。而吹的最多的还是军训或发现敌情什么的。
  那些年,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紧,常常发现所谓的敌情。深更半夜的,时而就发现远处有信号弹升空,于是,就成了大家议论的题目,还要逐级向上汇报。这也就成为夜晚紧急集合的一个由头。其实,现在想起来,知青下乡点往往和驻军部队农场为邻,信号弹十有八、九是他们放的。
  紧急集合一般都在半夜或后半夜进行。睡意正酣,非要折腾着爬起来,那个滋味相当难受。那些年不知怎么搞的,天气异乎寻常的冷,北安地区的温度常常达到零下三、四十度。知青们时不时地就冻坏这冻坏那的,卫生所里这类病号特多。特别是深更半夜的,大烟炮刮得鬼哭狼嚎似的,夹带着雪花,有的知青穿戴不整装,甚至棉服不到位,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只有哆嗦的份了,哪有心思听什么训话。一旦被人抓住,罚你出列跑圈,那就更惨了。而且紧急集合时,往往拉下电闸,在漆黑中摸索着穿衣服。特别是最初半年,穿错、穿反衣服的事时有发生。回忆起当年的紧急集合,知青们都感慨万千。当然,也出了许多乐子,至今回想起来,仍令人忍俊不止。
  长水河七分场的营教导员“郝大胡子”,正当壮年,精神头儿特足,一步迈出去,尘土飞扬,老远就知道是他过来了。一年到头,他脖子上总用布绳挂着一个哨子。他吹哨的动静有些特别,又响又刺耳,一顿一顿的,仿佛用哨音在呼喊着:“快起来!快起来!”
  知青们普遍对“郝大胡子”有些反感,但又多少有点畏惧。半夜三更的被那该死的哨声惊醒,真是窝火又憋气。刚刚把被窝用肉体焐得有了点温度,爬起来哪那么容易。即便如此,只稍许依恋和迟疑,便一个个腾身而起,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
  1969年冬季的一天,哨声又响起了。四周漆黑一片,电灯干拉不亮。黑暗中,有人一本正经地说是苏修空降了特务,就降落在七分场附近,要求大家打上背包紧急集合。
  鹤岗女知青祝立力挨着霍春英睡,晚间冷呵,棉衣、棉裤全压在棉被上了。黑灯瞎火的,再加上着急,全都穿乱套了。祝立力一米七零的个头,霍春英才一米五三,两人穿错了棉裤。结果,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一阵回到宿舍后,祝立力的脚脖子冻得又青又紫,用雪揉了半天才缓过来。而霍春英则把祝立力的棉裤脚都磨烂了。
  还有笑话呢。演习结束在排队训话时,场领导发现杨凤云的行李打得标准,非让她站出来让大家看看。可她却哭着不肯站出来。后来,被人强持扒伙地拽出队,大家都哄的笑了起来。原来,她把棉裤穿反了。那时,知青穿的衣裤都带补丁,穿反没穿反特点特别显著。
  四连这边刚刚收住了笑,五连那边又开了锅。原来,急行军过程中,要训练传口令,从前边往后传:“不许打手电!”传来传去,最后传成了“不许大小便!”有个女知青有肾炎,一时尿急,没办法,就往裤兜子里尿了。结果,棉裤冻得哗啦啦响,腿也磨破了。


长水河农场总场武装基干民兵连的女知青
  还有一次,也是长水河农场。夜已深了,女知青王福珍小解回来,呼哧带喘地把睡在身边的傅星梅和赵淑兰扒拉醒:“不好了!可能是苏修打过来了!”“你咋知道的?”“说话乌里哇啦的,还排着队唱着外国歌呢。”三个人哆哆嗦嗦地摸出屋外观察了好一阵子,才发现哪有什么外国人,原来是上海知青在搞紧急军训呢。
  知青孙凤山回忆起在生产建设兵团时的紧急集合,也十分精彩、生动。
  有一天半夜,大家劳累了一天睡得正香时,突然刺耳的号声把大家惊醒。走廊里不断有人匆匆地跑过。作战参谋推开门急促地喊道:“快!苏修打过来了!赶紧打背包到操场集合,不许说话,不许开灯!”一下子,寝室里乱了营,当了真的知青们心里嗵嗵直跳,或是害怕,或是着急。有的把衬衣打进了背包里,有的找不着袜子,有的两人扯一根背包带,都说是自己的。还有一个知青,没等穿棉裤,先把鞋穿好了。再穿棉裤时,咋蹬裤腿也蹬不进去了。乱忙活了五、六分钟,大家才总算连背带拽地带着背包跑到了操场上。只见团参谋长和宣传股长铁青着脸早已站在那里。大家随着口令立正稍息,站好了队形。参谋长开始训话:“今天是军事演习,检验我们的临战能力。瞧瞧你们这帮‘勒的兵’,真打起仗来,能参加战斗吗?互相检查一下军容,开灯!”操场上的探照灯一下子亮了。知青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禁“扑哧”一声乐了起来。原来,有的背包松松垮垮,背包带拖到地上;有的棉衣没系扣,棉鞋没系带;有的没穿外裤。还有一个知青慌乱中把棉衣穿反了。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嘴里还嘟哝着:“我说怎么系不上扣呢。”回到寝室后,大家笑作一团,你学我的怪模样,我学你的窘相。有的还扭扭撘撘地表演起来,一直闹腾到天放亮。


长水河农场知青在演出文艺节目
  鹤矿集团高级中学后勤支部书记丁凤军,当年下乡到长水河农场九分场。到农场不久,就抽调到总场武装基干民兵连,一干就是4年多。当时,民兵连刚配备六门反坦克炮。为了掌握装弹、瞄准、发射等技术,每天都要紧张地搞半天军训,十分辛苦。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紧急集合时发生的特别有趣的故事。
  那是1968年底的一个寒冷的夜晚,大家刚进入梦乡。突然,窗外响起手榴弹爆炸的巨大响声。紧接着又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军号。知青们一下子都从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打背包。当知青们里倒歪邪地在队伍中还没站稳时,连长“立正!”“稍息!”“出发!”的口令声就像连珠炮似地发出来了。于是,一口气跑到8里地外的一个小山坡上。等到下半夜两点多,“执行任务”结束,又跑了8里多地回到营房时,个个丢盔卸甲、狼狈不堪。逐个点名清点人数时,点到某个知青名字时,只听“到!”的一声应答声,那个知青背包捋伞地跑了进来。只见他,狗皮帽子的前脸转到了脑后,一条衬裤在两个棉裤腿中间甩来甩去,脚上穿的棉靰鞡一只是反穿着的,另一只穿的是别人的。再看手里拎的行李卷呢?原来是背包绳捆了个枕头,而且背包带还长长地拖在门外。看到他这副“逃兵败将”的洋相劲儿,知青们乐得直捂肚子,直揉腮帮子。


(四)充满艰险和苦涩的知青生涯


  1971年夏,克山农场抽调一部分知青去内蒙古筑路。施工的地点位于大兴安岭北端,全年无霜期只有90天。必须在3个月内完成一段两千米长、八米宽的沙石路。
  一进山,成群结队、漫天飞舞的蚊虫就给知青们来了一个下马威。蚊虫有小蜻蜓般大,地上爬的虫子稀奇古怪,知青们从未见识过。特别是凶狠带毒的大瞎虻,不仅吸人和动物的血,还排射一种毒液,人被蜇的部位即刻会红肿起来,奇痒无比。有的知青捉住大瞎虻,把它装进火柴盒里,只要稍有缝隙,他就能飞出来,“嗡嗡”的发起攻击。尽管有蚊帽戴在头上,也挡不住蚊子、瞎虻的轮番叮咬。
  当知青大队人马带着工具、行李赶到营地时,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知青冯福全的脸被蚊子蜇得肿了老厚,几乎都认不出他的模样了。李传贵被瞎虻蜇得两只眼睛都封口了。连长急忙一声令下:“全体进帐篷!”可刚进去十几个人,就听见里面有人喊:“不好了,帐篷摇晃了!”又急急忙忙地往外跑。一阵大风刮来,二、三十米长的大帐篷瞬间被刮倒了。跑得慢的被捂在了里面。大家立刻七手八脚地往外扒人,并费了很大力气把帐篷重新支起来。捂在里面的知青身上被铁丝和钉子划出了一道道的血口子。
  那里的冬季长,太阳就集中在夏季的两、三个月里发威,白天平均气温在零上三十度,一个人每天至少要喝一小瓶水。深山老林有云就下雨,云过雨就停,一点喘歇的机会都不给你。刚才还被雨浇个落汤鸡,不一会儿就如同在蒸笼里。知青们每天挥锹抡镐,挖沟挑土,汗水和泥土箍在身上,浑身粘糊糊的。不少知青干脆把上衣脱掉,光着膀子干,任凭太阳晒、蚊虫蜇。时间一长,一个个晒得油黑发亮,一层皮脱了又长出来一层皮。后来,就像腌透的咸菜,即不怕晒,也不怕蜇了。
  知青王锁明长得干瘦结实,干活特卖力气。一次,他在工地中暑,想用中药补补身体,就把自己挖的一棵大黄芪用水煮了喝。睡到半夜,药劲上来了,连喊带叫,鼻口窜血,神志不清。医生看过后说是黄芪用过量了,险些丢了性命。
  兴安岭的夏天,草木干燥,热浪灼人,一遇电闪雷鸣,山里小火不断。一天,知青们正在抢修一处涵洞,通讯员满身是汗的跑来传达上级命令,20多里外的原始森林发生大火,情势危急,必须立即赶去扑灭山火。
  知青们一路急行军赶到了指定地点。燃烧的树林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响声,热浪扑面呛得眼泪直淌。知青们用树杈作灭火工具,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满山转悠。夜里就相互依偎着打个盹儿,一接到命令,便又奔向新的火区。
  30多年后,回忆起那段日子,鹤岗市政协副秘书长李永清说:“山火可比烈日和蚊虫凶多了,真是水火无情啊。最辛苦的是那些肩负扑灭火头任务的林区专业救火队伍。他们一批批的换下来,又一批批的补上去,有的用担架抬下来,头发和眉毛都被火烤焦了,衣裤和鞋袜被火星燎得千疮百孔,但稍作休整就又冲上去了。”
  冬季上夜班突击脱谷,那是相当辛苦且累人的活。漆黑的夜色,凛冽的寒风。不停地用叉子把麦捆扔到康拜因的输送皮带上,胳膊累得又酸又疼,浑身是汗,狗皮帽子下露出的头发和睫毛都上了一层白霜。直累得精疲力竭,盼着休息。待真的休息时,那罪就更难受了,冷风刺激的浑身发抖,无处躲无处藏的。一个夜班下来,常有脚冻坏、手冻裂的。
  1969年春节刚过的一天晚上,北安长水河农场七分场二连的知青个个摩拳擦掌,发誓要创北安农场系统一个班次脱谷最高纪录。那个晚上,大家真是干疯了。只见数十个叉子上下飞舞,输送皮带快捷地向前移动,把一个个麦捆送进康拜因喂入口。灯影下,马达轰鸣,尘土飞扬。站在高处喂入口两侧的几个知青,更是玩命似地干,干到最后,干脆脱下棉袄,扔到一边,只穿着个衬衣干。待回到住处时,一个个都散架一般,躺在炕上再也动弹不得。后来听说,记录终于叫二连打破了。为此,大家乐呵了好一阵子。
  市卫生局纪委书记郑云桥当年是二连副指导员。至今谈起那次脱谷,仍然记忆犹新。他说:“当时,大家都有一种拼劲,什么苦呵累呵,都不在话下,一股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劲头儿。”
  上山伐木也是苦差事。那些年,长水河农场冬季取暖,全靠上山伐木头解决。每个连都有固定的人上山伐木头,专挑够粗的伐。现在回想起来,知青下乡几年,真毁了不少的好木材。
  北安地区本来就特冷,深山老林中就得再加个“更”字。大烟炮呼啸着卷起漫天飞雪,直往遮挡不严处袭来。一天下来,脚底冻上厚厚一层冰,竟浑然不觉。


19686月,在原市委统战部门前,欢送下乡到生产建设兵团的鹤岗一中学生
  下乡到江滨农场的王天晨也有上山伐木的经历。他们上山的主要任务是“窜坡”。就是把林场工人已经伐倒截完的原木归拢到窜坡口。“窜坡”这活很危险,有时躲闪不及时,人或牛就会被粗大的原木带入窜坡冰道直冲山下,其后果必然是粉身碎骨。江滨农场有一个天津知青,就是在“窜坡”时出了事故,身体顺着窜坡冰道一直滑到山下的楞场,撞进横七竖八粗大的原木堆里死去的。
  王天晨回忆说:“山里伐木生活十分艰苦。知青们住的是地窨子,既寒冷又潮湿。每天晚上得戴着棉帽子睡觉,棉被上是一层薄薄的雪花。由于运输条件极差,知青们的伙食连土豆白菜汤都保证不了,常常吃盐水煮黄豆。”
  长水河七分场往北十几里地就是讷谟尔河和小兴安岭余脉。几个分场附近都经常能见到上百只的狍子群和熊、狼等野兽出没。熊瞎子曾闯进一分场一户人家,把两口子都啃死了。在长水河七分场,夜间总能听到狼嚎声,忽高忽低的,很瘆人。狼时而窜进猪舍,追在老母猪的屁股后边咬,直把猪屁股咬出血淋淋的一个大洞。一旦猪屁股被咬成这样,就不得不杀了。于是,知青们就能改善一次生活。
  知青们在与天斗与地斗的同时,还要同野兽斗,比如在猪舍围栏上用石灰水画上白圈儿,夜间组成小分队巡逻值班等等。
  兴山法院二庭庭长张所江当年曾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独立二营。1970年元旦后的一天晚上10点多钟,张所江奉命和班长老孟赶着马爬犁,到10多里外的另一个知青点去接电影放映员。在返回途中,快临近一片树林时,就看见辕马脚步一顿,马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浑身发抖。老孟大声说道:“不好!有情况,快停下。”只见侧前方的树林里明晃晃地有一堆堆绿色的亮光,是狼群!张所江急忙打了两声响鞭,高喊一声:“驾!”两匹马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狂奔起来。那片绿色的光亮一步不舍地跟在爬犁后面。那场面真令人毛骨悚然。马都吓毛了,奔跑的速度已达到极限,响鞭对它们已不起任何作用。就这样,马拉爬犁狂奔着一直跑进连队的马厩,拉爬犁的马套也扯断了。张所江下了爬犁高声喊道:“来人啊,有狼群!”马车班长在屋里一听,拿着枪就跑过来了,朝着狼群连开数枪,狼群才恋恋不舍地散去了。事后,老连长赞许地对张所江说:“多亏用爬犁去接,如果赶着马车去,可就不好说了。”
(五)苦中有乐,多彩的知青岁月


  鹤岗知青下乡去的地方,环境、条件不同,吃、喝、住、行等等都大相径庭。总的说,兵团条件最好,农场次之,农村生产队最差。加之遭遇不同、心态不同,当回顾那段逝去的岁月时,往往有截然不同的叙述和体会。
  鹤岗一中“老三届”高二28班学生吴致真写了一篇题为《北大荒的滋味》的回忆文章,字里行间既具诗意和浪漫,也有一股昂奋向上的精神头儿。
  1969124日,吴致真等54名同一所学校的初高中同学下乡到虎林县虎头镇的一个村子里。村子北临完达山脉,往东几十里是中苏边疆线的乌苏里江。这里是真正的北大荒,走几十里路都看不见人烟,大部分是水草连天的湿地。开垦出的耕地黑油油的一眼望不到边,人们戏说插根筷子都能发芽。
  那时,有句俗话是说农村的作息时间:“早晨三点半,晚上看不见,地里三顿饭。”每天清晨两点来钟,村里的大喇叭就会响起来,播一段震耳的“革命歌曲”之后,就有个操辽南口音的声音大喊:“社员同志们,快起来吧,要下地了!”知青们像被皮鞭抽打一样从睡梦中惊醒,模索着穿衣洗脸,全身的筋骨就像散了架一样,眼皮都睁不开,还迷迷糊糊的就吃早饭了。一天几顿饭都是玉米面大饼子,有点咸菜和煮黄豆,那就相当不错了。直到晚上8点多钟才收工回村,一身泥水,人困马乏。就这样,周而复始。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星,加上体力过度超支,知青们的脸色也变得像大饼子一样蜡黄,身体上的毛病渐渐找上来。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苦中找乐。劳动间隙,吴致真常常和同班同学黄福生下盲棋,嘴里念着:“炮二平五、马八进七”,嗖嗖的冷风吹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有时躺在炕上被空落落的肚子搅得睡不着,就搞“精神会餐”。
  “我妈做的蘑菇炖小鸡真香!”黑暗中有谁小声嘟哝一句。
  “还是猪肉炖粉条好吃。”有人接茬。
  屋子里立刻七嘴八舌起来:“明天到泡子里打冰窟窿,捞些蛤蟆泥鳅来炖也香啊。”“我想吃渍菜粉、汆白肉、蒜泥血肠……”“素菜也行啊,土豆炖油豆角、干豆付炒尖椒什么的。”
  鲶鱼回游产卵的季节,河里的鱼特别多。知青们找来一些一米来长的线,一头拴鱼钩,另一头栓一根半米长的树棍。然后,把鱼钩挂在刚捞上来的小鱼背上,放在水里还活蹦乱跳地游来游去,树棍牢牢地插在岸边泥里。就这样,沿河边每隔十来米远插一把钩,不到一公里插了一百来把。鲶鱼捕食凶猛,它一口把小鱼吞下去,自己也被牢牢地挂在岸边了。几个小时后,知青们就拎着大水桶沿河边拣鱼了。把钩拉上来看,大多数都挂着一条大鲶鱼。不一会儿,桶里就装满了。然后,支起大锅,舀来河水,河水炖活鱼,扑鼻的清香。
  在遮天蔽日的完达山树林深处,采野果,采蘑菇,和小鸟、松鼠嬉戏,也是十分洽意的事,使知青们忘却了劳累和烦恼,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1972年春天,吴致真和同班同学黄福生、李希成等被抽回城上学了。离别那天,有20多人赶着两架马车送他们到虎林火车站。吴致真花了一年劳动的全部收入,在站前饭店宴请盛情相送的乡亲和同学。对大家热辣辣的话语,他不知该怎样答对,只是再三给大家敬酒,眼里含着泪,分不清是高兴还是辛酸。
  返城后,吴致真在教育干过,也任过鹤岗兴安矿副矿长,后来又在淮南一家上市公司任总经济师,事业上很有成绩。无论在哪里,无论何时,他都忘不了北大荒的种种滋味。他说:“北大荒的种种滋味使我一生受用不尽。”
  在当年的鹤岗一中“老三届”中,张秀夫也是个佼佼者,曾在鹤岗矿务局科研所干过,常给《鹤岗日报》写稿。后来,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他断然决策去了深圳,在一家公司里颇干出了一些名堂。应编者之邀,张秀夫也写了一篇回忆文章,对知青岁月作了生动的实录和理性思考。


知青在井沿打水
  19681030日,张秀夫下乡到鹤立河农场二分场。在农场,兴修水利原本是相当艰苦劳累的活计,但在张秀夫的笔下,也颇有散文般的韵味。他写道:“那是一个夏天,各连组织人员到新华水库兴修水利。帐篷周围是一片荒原,充盈着野草香气的暖风徐徐吹来,吸到肚子里,心里舒服得直痒痒。我们的任务是挖草皮砌堤坝。远古至今从未翻动过的荒草甸子上长出厚厚的草皮。用铁锹挖成一条一条的,撘到肩上,跑着去砌筑。浑身上下水淋淋的,极是凉爽。肖朝柱、王洪明美其名曰‘的确凉围脖’,简直是太传神了。”“兵马未动,粮草就得先行。连里安排魏忠举任食堂管理员,大伙吃的都很满意。炊事员中有一个美丽的杭州姑娘安宜云,身材好,长相好,人品又好,干活还是一把好手。她和老魏两个人情投意合,相爱恨晚。白天,两顿饭之间的空闲里,两人看山看水看白云。晚上,望明月,数星星,听虫鸣,沐熏风,定海誓山盟。简直浪漫极了,忒美的一对。”
  那时,忙里偷闲,学诗背诗也在鹤立河农场二分场的知青中蔚然成风,以周光华、王诚信、肖朝柱、胡洪和杭州知青周明等为代表。不单单学、背毛泽东、郭沫若的诗词,也喜欢鲁迅的诗。还学古诗古词,背外国诗,像惠特曼、泰戈尔的诗。张秀夫最喜欢泰戈尔的“生如春花之绚丽,死如秋叶之静美”两句。感觉忒纯净,忒空灵。知青们特别喜欢郭小川的《祝酒歌》。不管有钱没钱,常常设法弄点酒来,端着碗高吟一通:“三伏天下雨吆,雷对雷;朱仙镇交战吆,锤对锤;今个晚上吆,咱们杯对杯!”然后,一饮而尽。
  六月中旬的稻田里,秧苗已钻出水面老高,一片新绿,十分好看。微风吹过,稻草起伏,像波浪一样翻滚。每个池子的排水口清清的池水都在“哗哗”地流淌着,时不时地还跳出一条小鱼来。白鸥在稻田上空翩翩起舞,突然俯冲下来,然后又急速飞起,展翅向远方飘去,最后和兰天融在一起。
晚上收工后,知青们都换上干净的单衣,穿上白底黑面的懒汉鞋,到北大道、南水壕溜达散心。或作诗,作吟赋,或找上志趣相投的同学谈天论地,卿卿我我,指桑骂槐。
  在水田里锄草,是一年四季知青们最喜欢干的活。4个人一伙,一头牛拉3台锄草机,前边一人赶牛,后边3人扶机子,有说有笑的。水不冷不热,刚刚漫到膝盖下面,凉丝丝的,舒服极了。知青们都穿上那种深兰色的短裤衩,裤腰里有条橡皮筋,把腰勒得紧一点。桃红色的跨栏背心,松松的塞进裤衩里边,显得特别英俊帅气。没有深兰裤衩的都要托人立即从杭州买过来,急不可耐地穿在身上。大家都这样打扮,似乎只有这样穿戴才是锄草的样子。
  女知青负责喷农药,全都赤着脚,高挽起裤脚,露出健壮的小腿,站在碧绿的秧苗之间。一个个扎着小撅撅辫,脸色红润,神采焕发,宛然一副洋溢着青春健美活力的美人戏水群像写意图。丰满的身躯,背着喷雾器,在池子里东一片西一片地喷。不知为什么,男知青们越发来了精神,吆喝牛的声音特别响亮。
  实际上大家也都在窝囊,都在愁苦,或者按现在时髦的话说,都在抑郁呢。不过见了面,谁也不会问:“你抑郁了没有?”多数知青都在暗暗鼓劲,该潇洒一时就潇洒一时吧,该学点什么就学点什么吧,说不准哪天就能用上。什么时候用?谁也说不清,管他呢。闻一多不是说过嘛:“但讲耕耘,莫问收获!”



(六)知青生活是一本书,终生受用无穷



  “大帮轰”上山下乡显然是出闹剧,历史不会重现。然而,磨难也好,蹉跎也罢,有了知青那段经历,原本浮躁的变得成熟,体弱的变得硬实,怯懦的变得勇敢。这就是大多数人的体验。
  鹤岗市政协秘书长赵经纬当年下乡到鹤立河农场二分场。在4年的知青生涯中,他品尝过播种、收割、修水渠等农活的艰辛,也曾有过抓鱼、掏鸟窝的乐趣和想家的苦恼。不管怎样苦、怎样累,只要一有时间,他就读书看报,还消遣似的做中学课本里的数学题。他还有一个乐趣,就是听半导体,领略和思考农场外面的世界。他还爱琢磨问题,播种时,脱谷时,一边挥汗干活,一边还在思考怎么才能提高播种机、脱谷机的生产效率。闲暇时,勾勾画画地潜心于他的小科研。
  赵经纬说;“那段难忘的知青经历已成为我一生无法抹去的回忆和永远的精神财富。给我营养、使我成长的北大荒将是我永远的‘大学’。”
  二中初三学生张兴民下乡到北安长水河农场七分场,是个很上进的青年人,在知青中的威信很高。在农场时,他先后任二连副指导员、后勤连指导员和分场团总支书记等职务。他还是分场兽医,有个小小的办公室,是知青们喜欢去的地方。当时,知青中不少人感到前途渺茫,生活枯燥无味。他便把大家组织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学哲学小组和一个学数学小组,挤出时间在一起学习。大家挤在那间小兽医室里,常常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后来,张兴民在广州中山大学哲学系毕业后,分配到重庆工作,曾任重庆船舶工业公司总经理助理等职务。前不久,曾荣获全国军工企业改革脱困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1968129日,鹤岗一中高三25班学生刘哲新到虎林县虎头镇插队落户。他在题为《虎头记忆》的一篇回忆录中写道:“冬天刨粪震得手臂发麻,两眼冒金星,还是刨不下一点点。后来跟着社员们学,才渐渐掌握了一些要领。上山伐木,天还没有亮就吃了早饭坐着马拉的雪爬犁沿着山路上山了。头上飘着雪花,肩上扛着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棍,树棍上串着一个午饭用的特大号馒头或花卷,一出家门走不远就已经冻得梆梆硬。到了林场,踩着没膝深的积雪清林或伐木,‘顺山倒’的喊声此起彼伏,一棵棵大树应声倒下。中午点起篝火,在火上烤化带来的干粮,烤化一层吃一层。往往是外面的已经焦黑而里面的还冰冷坚硬。了就吃一口身边的积雪。干活时出一身汗,傍晚收工时,棉衣、棉裤、皮帽和棉鞋上都挂一层霜,冷风一次,冻得像铠甲一样硬。春天种玉米,一天到晚跟在犁杖后面撒种子、踩格子,累得腰酸背痛,脚上常常起泡。夏天铲地,蚊虫、小咬多得赶都赶不开。”最后,他写道:“三年半的插队生活虽然很苦,但又是丰富多彩的,让我留下了很多难忘的回忆,学到了很多在学校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为以后漫长的人生之路奠定了坚实的精神基础,能坦然地面对坎坎坷坷。”


1972年,周建启和周光华等知青在鹤立河农场二分场场部门前留影
  鹤矿集团职工大学党总支书记栾殿国当年下乡到鹤立河农场二分场,也有与刘哲新类似的感悟。他说:“虽然知青那段历史演绎出太多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可是,经历了知青生活的磨砺后,无论以后在社会中扮演什么角色,大多能吃苦耐劳、无怨无悔地干好自己的工作,不怕苦累,不畏艰险,懂得知足与感恩。”
  鹤矿集团多种经营管理处处长张庆杰也有段知青的经历。196810月,他下乡到北安长水河农场七分场。谈起那段生活,他说:“知青那几年对我一生影响相当大。在后来的生活、工作中,虽然也遇到一些困难和挫折,可是和下乡那几年一比较,就都无所谓了,顿觉底气十足。”
  19728月,张庆杰和200余名在长水河农场下乡的鹤岗知青,被抽调回鹤岗的新一、兴安两矿下井采煤。井下采煤工的艰辛,众所周知。或许回家的感觉太好了,压过了一切;或许有知青那碗苦酒垫底,一切已不在话下。总之,200多录用下井采煤的知青几乎个个有一份满足感,挥汗大干,无怨无悔。其中像邓凤坤等在井下一直干到退休,始终实实在在干活,实实在在做人。也有不少人后来陆续被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比如,市人大副主任赵广奇就是其中一个。他先后走了几个单位,都以务实的工作作风为人所称道。特别是在市建设局局长任上,正赶上大干建设年那几年,整天地和干部职工摸爬滚打在建筑施工一线,那股玩命的劲头儿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比如曾任鹤矿集团总经理的曲继贤、曾任新一矿副矿长的魏玉彪、曾任鹤矿集团调度室主任的于国盛等,以及市委统战部副部长邹敬安,都是那一批抽调下井的。


鹤岗三中高四班7名下乡到北安长水河七分场的同学合影
  当时,矿务局开展夺煤会战,矿工们有个口号:“地球转一圈,我上三个班”。张庆杰最长一次连干四个班。干起活来有一股十足的“小老虎”劲头儿。很快被推选为矿、局劳动模范,披红戴花。后来,又入党、提干,曾任采区区长、新一矿副矿长等职务。如今,已近花甲之年的张庆杰,仍然干起工作精神头儿十足。
  196810月,年仅17岁的兴安中学学生周长征下乡到北安长水河农场。在那段岁月里,他经历过险些被放炮崩起的山石砸伤的险情,也有过干农活时被冰雹砸得无处躲藏的境遇。最使他难忘的是长水河的夜晚格外的冷,穿着绒衣、绒裤,戴着口罩睡觉,还时常被冻得腿脚抽筋,每天晚上都要几次起来蹦个不停。因为经常受凉,周长征得了严重的关节炎,最后竟连过一个窄小的小沟都很困难。靠着坚持咬牙锻炼和药物治疗,最后竟然又能轻松自如地干各种农活了。
  回忆起往事,周长征说:“知青生涯是我永远的精神财富,在经历了苦难和坎坷后,觉得自己变得更加乐观和坚强。”后来,周长征先后在兴安矿、林业处、鹤矿集团工会等单位担任领导职务,始终有一股“长征”精神,达观地对待生活,刚强、执着地往前走。


1969919日,下乡到虎头的鹤岗知青和浙江知青合影
  在哈铁退休的王海坤回忆起在长水河十分场的日日月月,津津乐道地谈起了时任分场知青食堂管理员的范洪洲。当时,知青食堂管理员是个很难干的差事,不压碴的人绝对干不了。有的淘小子天天嚷嚷着要吃“小灶”,往外拿东西的现象也经常发生。分场领导选来选去最后相中了范洪洲。一是他谁也不惯着,有股横劲儿,二是他干活实在,又好学习,知青们服他。范洪洲走马上任后,一是抓制度,二是抓学习,食堂很快就变得井然有序了。每天晚上大家都要坚持学习到910点钟。学《纪念白求恩》、《为人民服务》,也学哲学。王海坤说:“范洪洲脾气不好,对学习较差的人,他有时急的会出口不逊。在他的严厉监督、影响下,大家学得都很认真,以致返城后也长期保持着翻翻书、记记笔记的习惯。”


(七)山坡上,那一座座坟丘,凝固的苦难年华



  1979219日,历时二十天、决定知青命运的四省五方昆明会议终于取得历史性突破,全国知青大返城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了,随即掀起上千万知青返城大潮。
  当返城大潮渐渐平息下来之后,除了因各种原因留下来的之外,还有些知青永远长眠在了曾作为“知青点”的那片土地上。有的悲壮,有的凄惨……
  1969年严冬的一天,天刚蒙蒙亮。长水河农场七分场女连值班的霍春英、杨凤云去井沿把水挑回来,烧热了供大家洗漱。突然,有人尖叫起来:“这水怎么发红啊?”大家都觉得纳闷,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二连炊事班的邓凤坤、张居森等人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正准备做早饭。营教导员“郝大胡子”就推门进来了,使人不解地说了一句:“告诉连长查一查,你们连缺人不?”
  又过了一会儿,劳改大院内外就响起了刺耳的紧急集合哨声。原来,从井水发红,进而怀疑是不是有人掉井里了,又各连一查,发现女连的张焕芝不见了。张焕芝挨着霍春英睡,霍春英那天值班起的早,起来时就没看见张焕芝,但当时也没在意。“郝大胡子”把情况一通报,女知青们就炸营了,有的急得直哭。难道张焕芝真掉井里了?
  营部赶紧找人打捞。下井捞人的是“二老改”魏连奎。给他身上绑好绳子,几个人站在井沿一点儿一点儿往井下放。长水河七分场的井有五、六十米深,井壁冻得只能勉强容一个人挤着通过。中间,把魏连奎拽上来一次,他浑身哆嗦着说,井下确实有人。大约近一个小时吧,魏连奎用双手拽着张焕芝的两条大腿,终于被拉上来了。
  此时的张焕芝上身穿着已洗褪了色的兰上衣,一只胳膊带着套袖,另一只套袖没在胳膊上;左手向前伸,又弯回身体一边,右手伸向身体右侧;下身穿着带补丁的兰劳动布裤子,脚上穿着打补丁的棉胶鞋;脸色铁青,鼻子里往外冒血。人显然不行了。几个女知青哭着喊着往上扑,又被人拉劝住。
  “郝大胡子”安排人把张焕芝抬到营部的一间小屋里,放在一个长条椅上。与张焕芝同属鹤岗一中的董惠珠、霍春英、张岚欣等几个女知青坚持认为张焕芝还可以活过来,轮流看守着。一边给张焕芝擦鼻血,一边往炉膛里填拌子。可是,直到第二天早上,张焕芝也没有醒过来,她确实死了。董惠珠花了54角钱给张焕芝买了双新鞋,企盼她一路走好。
  关于张焕芝的死,当时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说张焕芝是被“二老改”推下井的。也有人说她和远在鹤岗被批斗的哥哥划不清界限,思想压力太大,自己跳的井。葬在七分场畜牧连后山上的张焕芝的棺木,后来被狼掏散架了,尸骨荡然无存,只剩下些零星的破布片。
  1972年的初冬,大田里的玉米还没有收完,为了建设“大寨田“,江滨农场组织知青参加兴修水渠会战。为了抢工期,几十名男女知青吃住在工地上。知青们在山坡上挖了几个地窖子临时居住。一个多月过去了,知青们累得个个筋疲力尽,尤其女知青体力消耗更大。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收工,个个累得东倒西歪,步履不稳。女知青们平时爱洗洗涮涮,现在也不洗不涮了,晚饭后迫不及待地钻进地窖子里,躺在草铺上,很快跌入梦乡。
  这天的夜晚格外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初冬的寒风夹带着雪花,从透风的草棚缝隙中吹进地窨子,散落在知青们的棉被上。
  在一个18名女知青居住的地窨子里,17名女知青早已入睡了,只有女知青班长还在一盏小煤油灯下,在为一名女知青缝补棉鞋。时间在一针一线中流失,浓重的夜色伴随着女知青熟睡的鼾声,终于动摇了女知青班长的意志,渐渐感到力不从心,眼皮变得越来越粘滞,眼神变得越来越恍惚。她终于歪卧在草铺上,手中还没有缝补完的棉鞋从她的手中慢慢地滑落,碰翻了煤油灯。煤油很快地溢流出来,迅速地点燃了草铺、被褥和地窨子干燥的草棚。仅仅几秒钟地窨子就陷入了无情的火海。
  这场大火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当知青们匆匆赶来时,赫然看见:18名女知青全都拥挤在地窨子的门口处,可惜地窨子的门是朝里开的,无情地挡住了女知青们的逃生之路。18名女知青彼此紧紧搂抱在一起,被大火铸成了一座焦黑的雕像。她们凝固地保持着这种受难者的姿势,仿佛在向人们默默地诉说,她们是怎样用年轻的生命抗拒苦难和死亡猝然降临的巨大恐惧和痛苦。
  在这座尚未冷却的残酷的人生雕像面前,知青们全都失声痛哭,哭着猝然死去的战友、同学。她们当中,年龄最大的18岁,最小的只有16岁。
  知青们呼喊着她们的名字,把她们遗体分开,分成三排埋葬在水渠的山坡上。
  19681030日,鹤岗三中初一学生桑鹤杰与高础石、吴士良等同学一起,下乡到鹤立河农场二分场。刚来到农场,发现这里能买到牛奶,这可是稀罕物,鹤岗那些年很难买到。桑鹤杰立即到五分场买回来牛奶,分装在碗里,冻成一个个奶坨坨,送回鹤岗孝敬父母。从此,大家就给他起了个“奶坨”的绰号。哪承想,这个绰号越叫越响,人们甚至忘记了他的本名。
  “奶坨”细高个,脸很白净,说话幽默诙谐,极有意思。后来,杭州知青来到鹤立河农场,带来了水乡的习俗,也带来了很难听懂的杭州话。“奶坨”的语言接受能力强,听得懂,学的也快,很快便满口杭州话,和杭州知青对答如流。更妙的是他能说一口变调的杭州话,引人笑得要死。干活休息的时候,大帮人坐在他的周围,不用大伙怎么要求,他就开始表演。连说带比划,南腔北调,外加传神的表情,听众笑得肚子疼,弯着腰直喊“哎呦”。还有的“咕咚”一声仰到水沟里,滚了一身泥。
  1969年冬季,知青们已学会了装车,学会了装拖拉机拉的大爬犁。往大爬犁上码水稻垛,既要力气,又要技巧。大钢叉撅起二、三十斤重的稻捆,连续不断地举过头顶,挑上爬犁。稻垛越码越高,足有两三米高。“奶坨”体力弱,却手脚灵活,就在上面码垛。4个人挑稻捆,两个人码垛,如果配合得好,上夜班比上白班自在很多。
  那天,夜幕沉沉,天上的星星被飞卷的雪雾全遮住了,田野黑暗无际。拖拉机前灯打开,两条光柱平射出去。爬犁上稻垛已经码高,后灯射不出去,人只能在阴影里活动,很有一种神秘感。夜渐渐深了,最后挑上几捆后,6个人全爬上垛顶,舒舒服服地躺着长长地出口气,心里念叨着:“太好了,就这么一会儿,给县长也不换!”
  冰雪覆盖着秋翻过的稻田,田埂已被平整过。拖拉机一路鸣叫着,拉着大爬犁慢慢爬行。突然,发现稻垛前角要跨落下来,“奶坨”一翻身,爬起来冲到前面,想靠体重压住。意想不到的是,前面的稻垛呼啦一下子全部塌下,人立即随着稻捆翻滚而下。拖拉机的轰鸣声完全压过后边人的大声疾呼。等拖拉机停下来的时候,为时已晚,“奶坨”的英魂早就远赴仙界去了。
  知青们在二分场以北通往八分场的大路东边,靠近黄花岗的地方,点了一处好穴,作为“奶坨”的安葬之地。告别那天,狂风呼啸,飞雪弥漫,全分场五百多知青,手持白花素联,排成一条长龙,无言地前行。鹤岗一中的张秀夫和王诚信敬献的挽联,上书“风雪茫茫哀忠魂,丹心泛彩照后人”14个大字,伴随着送葬队伍猎猎飘扬。
  江滨农场有个姓胡的知青连长,五十多岁,人高马大,花白头发,馿型长脸。最精彩的是他那双眼睛是对眼,越激动眼球对的越厉害,几乎看不见黑眼球,背后人称其“胡对眼”。
  胡连长其人,不但眼睛不正,心术也不正。他那双对眼总是在年轻漂亮的女知青身上扫来扫去。据当地人讲,此人搞女人是很有手段的,只要他那双对眼看上的女人,早晚都会被他弄到手。
  没过几天,胡连长那双对眼果然瞄准了下乡知青中最漂亮的胡静。她开始单独找胡静谈话。没多长时间,他就把胡静派到场部卫生队学习去了。三个月后,胡静学习回来,当上了连队的卫生员,独自住进了连队卫生所。
  一个漆黑的夜晚,胡连长以肚子疼为名闯进了卫生所,把漂亮的女知青胡静奸污了。为了达到长期霸占的目的,胡连长对胡静进行威胁、恫吓,三天两头的到卫生所与胡静幽会。
  没有不透风的墙。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指导员和几名知青撞开了卫生所的房门,黑暗中将胡连长从胡静的床上拽了下来,把事先准备好的麻袋套在他的头上,上去就是一顿毒打。直打得胡连长鬼哭狼嚎,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拳打脚踢之后,胡连长被知青拖到连部,拨通了场部的电话,让他自己向场长交代。胡连长面如土色,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鲜血,揉了揉被打青的对眼,当着大家的面,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实情。
  第二天早晨,场部来了几个人把胡连长押到了场部。也就在同一天的早晨,胡静在卫生所的房梁上上吊自杀了。知青们含着眼泪把胡静安葬在一片白桦树林里。一朵鲜花就这样凋落了。


(八)悲哉“老三届”!壮哉“老三届”!来源:市政协 发布时间:2011-05-04 作者:政协鹤岗市委员会 您是本文第位浏览者

  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历史环境,造就了一群具有相同特质的人---“老三届”。
  据权威部门解释,“老三届”是指“文革”初,即196619671968年在校读书的高中、初中的应届毕业生,以及步入中学就遇到十年动乱,毕业时“一片红”奔赴广阔天地的1969年的初中学生。
  在“老三届”身上都印上了特有的时代烙印,具有很相似的人生轨迹:唱着“我们荡起双桨”长大;戴着红领巾在校园里玩耍;在“文革”中冲锋陷阵;“大帮轰”下到农场、农村;返城后历尽坎坷……
  命运和“老三届”们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他们中的不少人身心有累累伤痕。
  当年,鹤岗一中高中6个班和鹤岗三中高中4个班的学生都是从全市中学挑拣出来的尖子,个个踌躇满志。如果不是遇上了十年动乱,他们中有的要保送到名牌大学,大多数会跨入大学的校门,灿烂的前程在向他们招手。然而,一场动乱完全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在那些史无前例的日子里,他们“到中流击水”,“激扬文字”;在“再教育”中,一心脱胎换骨。尽管他们历经磨难,也曾有过迷茫,但至今无怨无悔,不曾泯灭儿时憧憬的远大理想。执着、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务实、拼命的工作风格,以及传统的行为准则,是“老三届”的一个显著特征。
  一中高二27班学生王丹在高中读书时,7门功课全优,是“老三届”中的佼佼者。196810月,下乡到鹤立河农场二分场。无论在农场时,还是后来当采煤工、当干事,都以其特别能吃苦、勇于拼搏、乐于助人,而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他所具有的过人才智和奉献精神,很快便脱颖而出,曾任市委办公室主任、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部长等重要职务。1989224日,正当王丹为开创干部管理工作新局面而竭力虔心时,被无情的病魔夺取了生命,年仅42岁,给亲人、同事、同学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和伤痛。
  一中高一30班学生杨国华,一个高大倜傥的“帅哥”。1968年末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在兵团时,他既是生产骨干,又是文艺骨干。由于劳累和生活的无规律,留下了肝炎的病根。从北京大学国际关系专业毕业后,杨国华走上了外交官的岗位,先后任中国驻英国、新西兰等国家大使馆一秘。他热爱故乡鹤岗,曾为鹤岗的招商引资和上项目奔跑操劳,牵线搭桥,尽了自己的力。2001年,杨国华终于在肝上出了大问题,肝癌转移,英年早逝。
  一中高三25班学生刘兴辰,壮壮实实的一个小伙子,多才多艺。下乡到长水河农场七分场后,闲暇时,他常和几个胳膊粗力气壮的知青较劲举重。刘兴辰力气大,又有技巧,常引来阵阵喝彩声。后来,农场把认为爱闹事的二、三十个知青“发配”去了偏僻的十分场,刘兴辰也在其中。兴辰为人实在,干活也实在,由于家庭出身问题,却被视为“摇羽毛扇”一类人物,当异已防着。他“满怀伤心事,湮灭笑谈中”,表面潇潇洒洒,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1970年秋,一场重感冒将他击倒,高烧不退,最后发展成为肺结核。19724月,抽调到鹤岗师范上学,不久就住进了呼兰结核医院。1974310日,吐血不止,在医院病逝,年仅27岁。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大家还时时想着他谈起他,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三中高二班学生高唯平,下乡到鹤立河农场二分场。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全面发展的尖子生。她曾创高中女子组800米低栏全市纪录,并保持多年。高唯平以居里夫人为学习榜样,一心学好本领,报效祖国。为人爽爽朗朗,做事实实在在。恢复高考后,她以优异的成绩走进大学校门。毕业后曾在鹤岗六中任教,后调到北京燕山石化总厂中学,曾任校长、党支部书记。2005107日,因白血病而英年早逝。噩耗传到鹤岗,同学、乡友皆扼腕痛惜。
  本应该在学校读书的花样年华,被上山下乡的大潮裹挟去了广阔天地。尽管吃了些苦头之后,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也长了见识,强了体魄。但也确有为数不少的“老三届”或者永远葬在了知青点,或者因种种原因落下了终身残疾。
  鹤岗三中初二学生孙大军下乡到鹤立河农场二分场。人长得帅气,眼睛很有神,头脑聪明,讲话爱用词。他分在大车队干活,很快就摸熟了马的脾气,掌握了赶马车的技巧,成了很不错的车老板。知青们经常看见他威风地站在马车上,大鞭子甩得震天价响,马车扬起阵阵黄尘。孙大军篮球打得也很好,跳高也是强项。还积极参加哲学小组的学习,记了许多学习笔记。
  鹤立河农场二分场有个数十米高的大架子,知青们称之为“望乡台”。闲暇,大家常常登上去,朝着鹤岗的方向呆呆地嘹望。
  1971年春末夏初时分,一天收工回来,突然传来噩耗:孙大军从“望乡台”上掉下来了。开始,谁也不相信。接着就是唏嘘感叹,黯然伤神。经过救治,孙大军性命算是保住了,但大脑严重受伤,精神错乱,几乎完全丧失记忆。
  是因为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反差使他受了刺激?还是意外失足?他自己已经说不清楚,别人也无从查考。总之,从此后,孙大军变成了木木呆呆、言语迟钝的陌生人。岁月在伤痛中渐渐逝去,日复一日。
  为数不少的“老三届”返城后,由于诸多原因,工作迟迟解决不了,住房、婚姻无从谈起,或者草草将就促成,种下日后不幸的种子。其中一些人无力在惆怅、苦恼中自拔。结果,或者抑郁成疾,或者自寻短见,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据“老三届”们在相聚时掐算,截止到2008年,下乡到北安长水河七分场的500余名知青中,因各种原因死亡的人数已达150来人,接近三分之一。他(她)们大多没能活到花甲之年,其中非正常死亡占有不小的比例。
  敬请读者原谅,为了尊敬死者,以下两例姑且用化名。章会兰曾在某校任教,返城后因继父不容,往外赶她,心一窄,喝农药而死。扬继芹,两口子不和,动辄拳脚相加,失去生活的乐趣和信心,也是喝农药而死。她的丈夫也是下乡知青,悔恨、抑郁加上生活压力,也很快跟着而去。
  刚刚从上山下乡的大潮中挣扎出来,很快又跌入市场经济的大潮。大多数“老三届”已失去太多培训、进修、学技术的时光和良机。在岗位竞争中,往往处于劣势。好不容易有了份稳定工作、稳定收入,偏又赶上企业改制、破产、分流。为了生活,自谋职业,从头再来。“老三届”们说,多亏有“上山下乡”这碗苦酒垫底,才能有勇气博一把再搏一把。
  198755日,当了20年知青的陈儒玉返城回到鹤岗。先后在燃料公司及燃料公司煤场等单位工作。19971月,燃料公司破产,陈儒玉就没有了生活来源。直至200610月,他才有了退休金。在多年的艰苦生活中,他和老伴不等不靠,先是在向阳大棚附近开了一个小吃店,后来又在鹤岗师专食堂当厨师。一天总是忙忙活活的,收入却总是入不敷出。
  鹤岗一中初二学生杨桂金下乡到长水河农场七分场。返城后,同郊区东方红乡获胜村农民结婚,在村里干“赤脚医生”和村妇女主任工作,不辞辛苦地对乡亲们倾注爱心。1992年,作为由市委宣传部组织的“学习雷锋先进事迹报告团”成员,曾在全市宣讲。《鹤岗日报》也刊发了她的先进事迹。同时,以《她沿着雷锋的路在前进》为题的一篇人物通讯收录进《爱的奉献》一书。
  前些年,杨桂金每月有点补贴,丈夫也有份稳定收入,日子还算可以。可后来,丈夫患脑血栓,生活不能自理,没有了收入,她也没了补贴。从此,生活陷入困境。目前,夫妻二人只靠每月微薄的困难补助和子女的照顾维持生活。真难哪。
  历史注定:“老三届”只能是奋争的一代、艰辛的一代。
蹉跎岁月(九)周建启、梁春芝、朱艳琴、罗灿英等知青典型人物寻踪


  在鹤岗数以万计的知青行列中,除了前面提到的高崇辉之外,还有一个令人伸大拇指的人物。此人不但在鹤岗知青中颇有凝聚力,而且他所在的鹤立河二分场的外地知青也一致尊称他为“大哥”。此人就是鹤岗一中“老三届”的周建启。
  19681030日,周建启与几百名鹤岗知青一起下乡到鹤立河农场二分场。面对以前从未承受过的劳累和艰辛,周建启坚信,战胜自己就能战胜眼前的各种困难。不论严寒酷暑,不论多累的农活,周建启总是抢在前面,干在前面。同时,不断地把真诚和愉悦传递给周围的知青们。在最初的一些日子里,他的手上磨出了大血泡,但仍然弯腰继续劳作。任后背晒得脱掉一层皮,腰疼得直不起来,腿疼得直突突,手里的农活仍然不停下来。而且不时地招呼和鼓舞着大家。
  在抗洪抢险的危急时刻,周建启和30多名知青用绳子捆绑在一起,站在齐腰深的河水中,顶着汹涌的激流,终于让洪水败退。在抢收抢运稻谷的会战中,他装车、码垛、抢运、脱谷,样样抢在前头。
  周建启还特有侠肝义胆。知青们有了什么急难事情,第一个伸出相助之手的准是周建启。知青们有了什么矛盾,站出来化解的,也常常是周建启。谁有了想不开的事情,周建启总是递过去一支烟,递上一块糖,然后陪他推心置腹地唠知心话。
  周建启成为知青的旗帜,成为大家都信得过的“大哥”。很快,他就担任了鹤立河农场革委会副主任、党委副书记的重任。1974613日,周建启出席了鹤岗市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先进集体、先进个人代表大会,并和高崇辉等知青典型一起,成为大会主席团成员。
  1979年,周建启返城回到了鹤岗。最初是工人职号,硬靠着他那务实的劲头儿和爽诚的为人,一步步又走上了领导岗位,先后任矿务局多种经营总公司农副处副处长、农牧公司党委书记兼总经理、矿务局多种经营总公司纪委书记等职务。如今,退休后的周建启仍没闲着,受聘于新亚房地产开发公司,任副经理,执著实干,赢得好评。


时任鹤立河农场革委会副主任、党委副书记的周建启
在鹤立河农场第五届党代会上致开幕词
  上世纪60年代初,鹤岗还有一个名字很响的知青典型人物——梁春芝。那些年,全国掀起了学习邢燕子、董加耕的热潮,下乡务农是很壮烈的事情。梁春芝成为鹤岗当时邢燕子式的人物,各种媒体都报道了她的先进事迹。
  1963年春天,梁春芝放弃了在市里的一份工作,毅然决然地到蔬园公社日新大队第三生产队务农。从此,每天早出晚归,脏话累活抢着干。在干活休息时,她还常常在田间地头为农民读报、讲革命故事。晚间和青年农民一起学文化。梁春芝先后获得“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红旗手”、“学毛著积极分子标兵”、“农业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还曾撰写一些学习体会文章在《中国青年报》等报刊发表。1966年初,梁春芝被提拔为公社团委书记。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她曾受到迫害,被当作黑典型受到批斗。然而,梁春芝无怨无悔。再后来,梁春芝曾在市民政局等单位当过领导干部,直至退休。
  朱艳琴也是一个邢燕子式的人物。1964年初中毕业后,在父亲朱长荣的大力支持下,朱艳琴落户在鹤岗郊区永发公社(现属汤原县)永发大队第三生产队。这在当时,是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朱艳琴听毛主席的话,响应党团组织号召,坚定下乡务农志向,而且说做就做,坚决付之实践。在农村的几年里,朱艳琴凭着一股拼搏精神和咬牙坚持的韧劲儿,很快就掌握了干各种农活的要领。


1956年,鹤岗第一批知青下乡,朱艳琴和同伴们在鹤岗郊区永发公社乡落户(陈涤摄)
  1965年春耕时的一天凌晨3时许,朱艳琴起床洗漱时,不慎被碎玻璃扎伤左眼,血流不止。曾到镇、市医院和哈医大附属医院治疗。伤后仅半个月,朱艳琴又回到了生产队,并坚持下地干活。由于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她的眼睛留下了残疾。
  朱艳琴曾获“鹤岗市先进下乡青年”、“汤原县先进下乡青年”、“省下乡青年红旗手”等荣誉称号。她的父亲朱长荣被省有关部门授予“教育子女下乡务农模范家长”荣誉称号。
  19669月,朱艳琴被抽调到汤原县妇联任干事。后来调回到鹤岗工作,在兴山区政府退休。
  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作为知青典型,罗灿英的事迹曾被鹤岗多家媒体争相报道。
  1972年,作为赤脚医生的罗灿英,到佳木斯医学院医疗系学习。毕业后,回到鹤岗市东方红乡东兴大队当“赤脚医生”。白天参加农业生产,上山采药,晚上走家串户地给病人看病打针。有时,一夜起来好几次。几年间,罗灿英还给公社培养了十几名“赤脚医生”,创办了几所乡村合作医疗站。
  1978年末,第二次分配,罗灿英到市人民医院麻醉科工作。后任理疗科主治医师。从医近40年来,罗灿英在治疗胫椎病、腰间盘突出、肩周炎等方面取得了显著成绩,达到了省级以上水平。

(十)把青春刻进荒原,把人生轨迹留在北大荒




  当知青大潮涌来、又消退之后,也有一些知青选择了留下。他们担承了更多的艰辛,为开发建设北大荒做出了重要贡献。
  鹤岗一中高二28班学生孙庚伟是鹤岗知青扎跟北大荒的典型代表。196810月,孙庚伟下乡到伏尔基河畔的鹤立河农场二分场。少年丧母的家庭给了他过早的成熟和更多的耐性。他曾率领180名知青一夜装车40吨粮食。在寒冬腊月挥汗脱谷,汗水结成冰茬,挂在棉袄外面刷刷作响。下乡的第二年,稳重实干的孙庚伟当上了连队副指导员。
  当知青返城大潮涌来时,孙庚伟也曾有过犹豫和沉思。一方面,鹤岗家中需要他回去,同学们也劝他回去。另一方面,知青返城后农场几乎陷于瘫痪的局面又不时地敲打着他矛盾的思维。那些日子,他经常来到地头,手里摩挲着黑黝黝的黑土,放眼望去,天地交接处,大地变成了一条凝重的曲线,在北大荒艰苦奋斗的日日夜夜潮水般扑向他的视线,他的双眼模糊了。责任的驱使和理性的思辨让他最终选择留了下来。从此,他用30多年时间诠释着心中的信念,留下的是一串串闪光的足迹。
  198610月,孙庚伟出任新华农场党委副书记。19912月,任被国务院批为首批全国农村改革试验区的绥滨农场党委书记,不久,又兼任场长。19972月,任宝泉岭农场分局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20017月,任省农垦科学院党委书记。在绥滨农场时,他大力推进企业改革,实施“能人战略”和“紧逼致富战略”,给农场注入了生机与活力。1995年,经专家论证和国家试验区办批准,绥滨农场创造性地成立了具有准政府职能的社区管理委员会,大幅度地压缩机关人员。仅此一项,每年可节省管理费近百万元。在省农垦科学院党委书记任上,他致力于科技创新,扩大科技产业,推进人才工作,为垦区发展做出了新的贡献。
  在孙庚伟的人生轨迹中留下了一个个耀眼的亮点:1994年,被评为全国农村改革试验区优秀干部;1997年被评为黑龙江省优秀农业工作者;1998年被评为全国首届百名北大荒知青新闻人物;2001年,荣获垦区党风廉政建设先进个人称号。孙庚伟实践了“我属于北大荒”的诺言,他无愧于北大荒。
  孙庚伟的贤内助李尚爱是鹤岗一中“老三届”69班学生。作为当年的校友、下乡的战友、生活的伴侣,李尚爱非常理解支持丈夫的工作,不仅做到从不“参政”,而且事事和孙庚伟一样以身做则,对别人的事热心帮助,对自己的事则从不张扬。他伴随丈夫扎根北大荒,无怨无悔。
  在萝北县肇兴镇群力村有一个从浙江宁波来的女知青,名叫严雪娇。在近40年的时光中,他扎根北大荒,延续着自己朴实无华的人生轨迹。
  1969年秋,19岁的严雪娇与38名宁波知青一起来到遥远的北大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摸爬滚打在铲地、割地、打场、积肥等各种农活之中,成了真正的“庄稼把式”。就连性格都像北方人特有的那样:麻利爽快,直言快语,谈笑风声。无论面对什么工作,他都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干完、干好。
  她当大队妇女队长期间,调动起了全村妇女的积极性,在村里真正顶起了“半边天”:种甜菜、栽树、铲地、打场……这些粗活累活样样干得出色、精彩。
  有一年,村里要盖一个标准化储粮仓,严雪娇带领妇女们主动把工程请了下来。随后,又带领妇女们起早贪黑地拼命抢时间、抓进度。终于,这项工程在队里规定的期限内顺利、圆满地完成了。当时的村党支部书记感慨地说:“雪娇这个妇女队长真的比许多男人的贡献都大呀。”
  后来,严雪娇入了党,和本村农民姜光海结为夫妇。如今,一晃30多年过去了,严雪娇不仅成为一名纯朴、能干的地道东北农家妇女,也合格地扮演了妻子、母亲的双重角色。
  严雪娇的儿子姜胜辉在浙江警察学校毕业后,分配在宁波市公安局水上分局工作。她的儿媳也是一名优秀的警察。一家人在宁波团聚是儿子、儿媳热盼着的。然而,严雪娇却执拗地坚持,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诱人、外面的风光多么精彩,她都不会背离萝北这片热土和这里的人们。她说:“我习惯了这里山水的宁静和人情的质朴,觉得在这里踏实、安心,除了这,这辈子哪儿都不会去了。”
  19664月,300多名鹤岗知青下乡到宝清县五九七农场。40年后,历经风风雨雨,其中的100多人仍生活在这片充满生机和希望的热土上。朱莲英就是其中的一个。在五九七农场,朱莲英被人们亲切地称之为“巾帼银莲”。她在农场工作的30多个年头中,从事金融工作就达27年之久,直至在农行行长的位置上退休。其间,她曾连续13年被评为县级先进工作者,连续两年被评为市级先进个人。1988年先后被省总工会和全国总工会授予先进个人荣誉称号。她所领导的单位也多次被评为管局和总局先进单位。如今,退下来的朱莲英仍然闲不住,她说,她还会发挥余热。另外,她对家乡鹤岗的发展变化感到由衷的高兴,非常想念鹤岗的亲人、同学和朋友。


1994年8月,温家宝同志在绥滨农场检查工作时,
听取时任绥滨农场党委书记的孙庚伟汇报工作
  王香珍和老伴尹兴美也都是19664月下乡到五九七农场的。数十年来,他们相濡以沫,夫唱妇随,早出晚归地耕耘在那片黑土地上。最让老两口开心的是,他们的儿子任景利如今已是垦区知名的养牛大户、劳动模范、农民企业家,事迹还上了中央电视台。他们的儿子已拥有一个母牛繁殖基地、一个育肥牛基地和两个肉牛基地,拥有牛舍上万平方米、机械车辆数十台,并有一个肉牛屠宰场,固定资产达数百万元。踌躇满志的儿子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事业中,不断地往大干,上沼气工程,发展清洁能源,造福更多的乡亲。
  王香珍愉悦地说:“五九七农场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见证着鹤岗知青所做出的贡献。而今,我们这些知青的后代又为这里的振兴和发展,书写着属于他们的奋斗新篇章。每当看到儿子取得的一个又一个成绩,我就感到十分的欣慰和自豪。我们来到这里的鹤岗知青真的是后继有人了,我们无愧于这片黑土、无愧于家乡鹤岗。”



(十一)当年有一批“老三届”因各种特殊原因而选择了下井,付出了更多的艰辛,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40年前,在“老三届”上山下乡运动铺天盖地、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鹤岗还有一些“老三届”因为各种特殊情况,没能奔赴广阔天地,而选择了下井。那是个特殊的历史年代,而且当时井下条件很差。那批“老三届”在井下所付出的艰辛,所承受的劳作和精神上的压力,与下乡知青相比,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大家回忆,196811月,鹤岗矿务局录用了400余名采煤工,分别分配到新一矿、南山矿、兴山矿、富力矿和兴安矿。这其中,虽不乏佼佼者,却也有不少人把工作服领了,因吃不了那份苦,只干不多时日就不干了。期间,因公亡、私亡还死了一批。40年后,当年的“老采”们相聚时,屈指算来,坚持下来并健康活着的已经不多了。
  市政协主席王礼民,当年是鹤岗六中初三17班学生。他也曾向往着像同龄人一样穿上黄棉袄,背着黄背包,到农村广阔天地去有所作为。可是,当时父亲没有工作,母亲病重在床,一家人靠民政救济维持生活。为了养家糊口,他无奈地选择了下井。王礼民回忆说:“当年,我采用到富力矿二井275采煤队。刚下井时,正赶上三天两头‘打高产’,连轴转,献忠心。我们这些新矿工基本上都分到大场子面攉煤,那活真叫累,真的不容易啊。一个班干下来,身上就没有断汗的时候。有时就盼着溜子哪怕只停一两分钟,也能歇一歇、喘口气啊。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迎‘九大’那些日子,真是不堪回首。那一阵子,夜班连白班地在井下‘连轴转’,累得浑身象散了架似的,困得连眼皮都撩不起来,饿得前心贴后心的,那个难受劲儿真是很难形容。有一天,好不容易捱到升井了,两个来小时回家的路却实在走不动了。等小火车,坐小火车,下了小火车再往家走时,困得一边走一边打瞌睡,好几次差点摔倒在路上。”
  有一次冒顶险情使王礼民至今难忘。那一天,他所在的作业组在分段放顶子时,最后一根顶子刚敲下来,突然头顶“轰”的一声巨响,整个顶板便沉了下来。所幸没有造成整个垮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还有一次放顶时,王礼民脚底板一滑,一个三角形的铁楔子猛然卡到了右手心。顿感一阵钻心的疼痛,受伤的手心血流如注,皮开肉绽。所幸没伤到骨头,但直到现在,王礼民的右手心还留下一个十分明显的三角形疤痕。当年有个姓钱的工友,山东人,爱讲笑话,大家都愿意往他跟前凑合。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在一次事故中被砸死了。至今谈起来,王礼民还心情十分沉重。
  王礼民说:“那些年,我们这些‘老采’升井时,鼻孔中都充满了黑黑的煤粉,嘴中也是常有牙碜的黑黑的煤尘。澡堂里的洗澡水总是黑黑的、浑浑的。”那时,所谓的保健也只不过是一个面包。每当发面包时,王礼民再饿也舍不得都吃光,总是带一块回家给老妈吃。
  尽管很累很苦,“老采”们也人人认干,个个争先。虽然奖品不过是一张奖状或一件背心、一条毛巾,可也视为至高无上的荣耀。每当领工资时,看到8级工领到嘎嘎新“不打捆儿”百张一元的票子,大家都羡慕极了。新矿工们虽然领到的只有几十元不等的工资,那种兴奋劲儿也不亚于过年。于是,一到开工资这一天,大家就每人出二三元钱凑份子,到新街基饭店美美的“撮”一顿。回忆起往事,王礼民感慨地说:“看到矿工们那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嬉笑的样子,人们都会感到,只有开工资的时候,才是矿工们最快乐、最满足的时候。可那时只有矿工们自己知道,他们怎样用生命挣来这么有限的血汗钱,怎样为了家人别无选择地选择了这份艰苦而危险的工作。面对这些,我们能不说‘老采’最可亲、最可爱、最可敬吗!”
  王礼民深情地说:“如今,煤矿已是今非昔比了,经过改革开放30年,煤矿的生产、安全条件发生了根本变化。看到这些可喜的变化,备感做为一名老矿工的自豪,也倍加珍惜幸福的今天。”
  原鹤矿集团公司党委常委、宣传部长赵波,也是那批采用下井的。他回忆说:“当年,井下作业条件、生产条件、劳动保护条件都不好。矿工在井下光着膀子挖煤是很正常的事情。遇到低矮、艰苦的工作面,坐着刨、跪着凿、蹲着掘更是司空见惯。一个班下来,矿工们除了牙齿是白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
  刚下井不久,有一天发生了冒顶,26米宽、40米高的工作面在一声炮响后,石头突然像下雨一样倾天而降。一看这种情况,老矿工们纷纷往井上奔逃,赵波却在忙乱中想跑到井下取铁镐。老矿工们都急了,立马瞪红了眼睛冲着赵波大声骂起了祖宗。一看这情景,赵波又连忙往回跑。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只感到迎面突然袭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强风猛然把他掀倒在地。好一阵儿他才回过神儿并缓缓爬起来。当他神情恍惚、晃晃悠悠地走到老矿工面前时,他们一边拍去赵波身上的尘土,一边冲他又是笑又是骂地说:“你离冒顶区还不到半米远,如果你刚才再慢了零点几秒,你就得葬身井下见阎王去了。”事后过去了好几天,赵波才跟家人说起这件有惊无险的事。家人听了,都又惊、又吓、又心疼,留了许多眼泪。用赵波的话说:“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当年这些矿工,每天活着上班,并没都指望活着回来。”
  赵波天性要强,无论干什么活儿都要干出个样子。由于工作出色,下井一年后,赵波被抽调到局青年工作队,除了做团的工作,业余时间仍然下井。当年有两个调皮的小青年,在他的开导和帮助下,有了转变,天天按时按点上班,在井下干活也处处抢先。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一个在22岁时工亡,另一个不到30岁时工伤造成下肢瘫痪。赵波感慨地说:“我敢永远说出这样一句话:井下死亡的矿工兄弟都是好样的。”
  原局工会主席彭兴福自采用下井后,一直摸爬滚打在煤矿,像工友们一样,对煤矿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他说:“无论到任何时候,鹤岗人民都不要忘记5080年代为煤矿做出贡献的老同志及在井下牺牲的矿工们。正是因为一代又一代矿工们不懈的努力和广大矿工家属的鼎力支持,才有了煤矿今天的发展与繁荣。所以,我们要永远记住功绩不可磨灭的一代又一代矿工,他们永远是我们的亲人。”
  彭兴福希望煤矿尽快实现机械化、自动化,让井下的兄弟们彻底摆脱险、累、苦、差的工作环境,使煤矿工作彻底摆脱繁重的劳动。他还希望社会各界对矿工及家属和子女上大学积极救助,踊跃捐资,使矿工们解决后顾之忧。
  原振兴矿工会主席孙振厚当年刚下井时,被分配到新一矿三采区245采煤队,主要干的是放顶的工作。工作面热,全是木头腿子,行走很不方便,总是满身大汗的。当时,有这样一句话“下井不出汗,升井就批判”。其实,在井下,想不出汗都不可能。
  截止到200811月,孙振厚已在煤矿整整干了40年,其中在井下的工作经历是12年。自上班以来,他没有休过一个星期天。40年来,他由一个采煤工人成长为一名煤矿干部,苦过、累过、难过,但从来没有退缩。
  原大地公司党委书记黄忠祥回忆说:“采煤工的苦和累真的无法形容。那些年,不但经常延点,还常常连轴转。当时有个口号是‘地球转一圈,要上两个班’。一年四季总有口号:‘一月开门红,二月小月做出大贡献,三月首季满堂红,四月做准备,大战红五月,六月夺过半,七、八两月战高温斗雨季夺高产,九月夺第三季度全胜,十月闯过秋菜关,十一月、十二月收好全年口,迎接来年开门红。’那时,什么叫幸福啊?在这么高的工作强度下,累的腰酸背疼的,歇一歇就是幸福。困得不行,在井下放炮间歇时合一会儿眼就是享受。干了一个班,升井后看到蓝天,呼吸到新鲜空气,抽根烟,那就是美好。无论工作多苦多累,回家多么晚,把在井下特意留下的一小块面包揣回家给亲人,给爷爷,那就是快乐。”他说:“回想自己在煤矿工作的这40年,我最感谢的是煤矿各级党组织对我的培养;感谢煤矿这片热土锻炼了我、养育了我;感谢工友们对我的帮助和支持,使我知道了怎样做人、怎样工作、怎样生活。为此,我深深感受到,煤矿工人最可敬、最可亲、最可爱。我将永远忘不了煤矿,忘不了矿工,忘不了煤。”

原文地址:http://www.hegang.gov.cn/zjhg/bnhg/sn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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