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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 卢叔宁博客
情书一束(1)
ＬＫ：
我的心无法平静，对你的爱和痛苦的疑问象条蛇时时咬噬着我的心，我请求你不要再折磨我，回答我：恳切而坚定！是痛苦是欢笑我都能承受，人生的长河中本来就有浮有沉。
你的笑容你的身影已经成为我不可缺少的东西，只有当我工作或学习时它们才暂时遁去， 深深地埋在我心的最底层。LK啊，MY,DEAR,你还有什么顾虑或矛盾使你不能向我坦开你的心胸。当然我们的面前不只是坦道和花园，这应当算是我们这一代的荣幸。而爱情如同一个人的意志正是在艰阻面前获得考验，有人向我说过如果我们得以考上大学或者有了比如今更好的运遇，那么我的周围会有一群蜂蝶嗡嗡。于是我常常自问：难道现在的我就不是我自身，难道我们具有的一切只有环以福禄名利才有价值，难道只有这些才能赢得爱情？我们都是鄙视这些的，虽然它是那么风糜。LOVE这两个字，说实话我很不愿去想，并非我已老于世故，而是我看到她所遭到的境遇时，就好象看到一个纯洁美丽的少女沦入烟花巷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自然，生活不是小说更不是诗歌，然而小说、诗歌却是以生活为基底的，它们是我们追求和憧憬的生活。生活如果没有了追求和想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如果不用自己的努力使生活更趋近于诗歌，又谈得上什么理想进步呢？
我爱你，那么不管怎样，即使你成为乞丐（恕我用这种提法）我也始终忠于我的爱情。因为我爱的不是铜锈不是虚表，而是你，活生生的你。也许用世人的眼光看现在的我没有诱人的地位没有骄人的财富，可我自信我比拥有这些的许多人更骄傲，因为我有正直的心、蓬勃的朝气和也许直到死才逝竭的热情。应当承认我自有天然的遗恨，但正因此我反比别人更乐观。人活在世上是应当对祖国对人民对人类社会有所贡献的，我要用我的一生的行动向世人证明人的命运是不应当受束于他人的。这种束缚对一个人越小（应当说一个人对这种束缚力的抗力越大）那么他也就越进入自由境地，就越独立而自信。人类的整个发展史正是一部从大自然的束缚中和人类自身的束缚中解放的历史。
生命是什么？什么是青春？青春就是力量，生命就是斗争。平静的水使人观之安逸，然而只有汹涌的波涛才是生命和力的象征。我就是凭着这一信念活着笑着学习着工作着斗争着；凭着这一信念，生活对于我永远是美好的光明的。
LK啊，我爱你，那样深切那样热烈那样真诚。自你敲开我的心扉，我的心就再止不住爱潮的汹涌，这不仅因为你的美丽（啊天下一切美的东西曾激起多少诗人的激情）美和才能一样是天赋的（这个天不是唯心者所说的那种超现实的天，而是人类实践发展以至遗传、环境影响等的总称，我还不能准确表达我的理解）但天的赏赐没有同时伴以幸运的花环，这与其说是缺憾无宁说是它的高明。人生的花环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只有这样才能使美更完善。天赋予我们美好而我们则要赋予美以灵魂。世上貌美而幸运的人也许不少，这些天之骄子却往往只求鼠雀的安稳。我爱你是愿你而且相信你能一同攀登人生的山峰，让那些在山脚安寨的人去嘻笑吧，我们的脚步应当一刻不停。
亲爱的，你观察吧深思吧判断吧，不妨在你的额头皱起几道波纹——用你的心你的眼睛，不用怕不用犹豫不用顾虑。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真正的爱情对于人也只有一回，你认为什么是一辈子要走的路，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你愿意把你的生命和什么样的人结合在一起，这些都无须掩饰也无法掩饰。裴多菲说过：“生为美酒和爱情，死为祖国而牺牲”我把它改两个字“生为理想和爱情，死为祖国而牺牲”。
我不常去看你，但并非我不是热烈的追求者，也许还有别人也爱着你，愿他们的爱也同样的真挚深沉。但判断的权力是你的，回答的权力也只有你一个人拥有。
我曾几次梦到你，都是梦到你在受苦，我的心是很难过的。但我相信你会有好的前途而且胜于我。只有经过痛苦的人才理解幸福，到那时我愿意和你一起享受你的欢乐。但也许我会因此失去你，你也许会逐渐把我忘记，这对我是不幸的。但我仍会为你高兴为你祝福。
LK啊：生活是多么美好！太阳是那样的亮，天空是那样的晴，花是那样的香，路是那样的广。可有多少人象水塘里的泥鳅只会寻找腐烂的水草。
如果你拒绝我的爱，默默地象掀不起波澜的海。我不会因此躺倒，而放下手中的长矛。我还会那样乐观，我要使自己在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能够这样说：我是这样一个人，在精神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我打倒。但是，DEAR,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只有你和我二人知道，我的心将在欢笑中滴着血，一日一日地洒在我生命的途程中，给我的奋斗染出一条微红的路。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人的心本来是最简单的，爱情也本不该如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复杂，可是要人们认识这样一个最简单的真理是多么的不易啊。
再见了，我的亲爱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样称呼你，但我的笔是自由的，象我的心一样任意驰骋着，代我表达着我所意想的一切。这个时候我是多么无拘而兴奋啊。要知道不能表达和无法表达是最大的痛苦！
最后让我用献给你的第一首诗的结尾作为向你的最后一挥吧：
“我宁愿
接受狂涛的冲激
在你的面前
化作闪烁的一滴水沫
而不愿
在死的寂寞里
慢慢地
熄火了我心中的火”
LS-N
1973年10月10日
情书一束（2）
LK:
我希望你能够回答我，费边的战术和飘浮的闲云似的静寂是我所不喜欢的。如果我们并不长久的接触，证明不过是青春一时激起的火花，转瞬就熄灭了，再燃不起炽烈的火，那剩下的灰烬 也并不是我们失败的佐证，不过可以使我学到更多的东西而矣。我的激情还会源源地流动，发出它的欢笑。爱情和生活是密切相关的，正因为这样它是不独立的，我深深懂得这一点。所以也就能用冷静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而我也就更趋于追求一颗真正的心，一颗能了解我理解我从而能安慰我的心，形体的美到在其次了。当我看到并不美丽的简爱和并不英俊的罗契斯特尔的爱情，那真正高尚纯洁的爱情时我更深信了这一点。世人多不以为然是不足奇的，我们还很少有人（包括我在内）能发展到这样高的精神境界。
当我们银须冉冉的时候想起这些定会哑然失笑吧，那个时候的年轻人但愿不再有我们这时的烦恼，他们定会有新的生活和爱情。时间总是抛弃旧的，把新的更美好的东西呈现在我们面前，它无私地记下我们的懊恼和失败，同时也记下我们的奋斗和胜利。虽然它同样无情地在我们的额头犁下深沟在我们的头上洒下霜雪，而我们的一生也全部是在那上面记载着的，那是没有语言的文字，当我们读着它的时候已昏花的眼睛里如果没有悔色而敢于正视，则证明我们今天是无愧于自己的。
生活象路一样总是曲曲弯弯，象水一样总是时急时缓，但总是向前的是奔腾的。看不到前者就会在困难面前盲然失色，看不到后者就失去了信心，也就同时会关闭了我们身心内部转动的马达。我们所处的时代不会是平静的，看一看历史就知道：人类越往前走步子就越急，往古是以千百万年计算的，有了人类就以万、千年来计算了，到了十七、十八世纪则以百、十年为其日历了。中国过去是以千至少是以世纪来衡量其变化的，所以象一个老人步履蹒跚而艰难。当别人在以十几甚至几年的速度前进时我们也就再不能那样老成持重了。看一看鸦片战争后的中国，自从外界的狂潮冲激着中国陈朽的大门时，也不能不被裹胁着前进了。今天世界上的千江万河将归为一洋，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碍各国的必然渐趋于融为一体。一切都流动着变化着前进着，可惜中国这个可敬的庞然大物醒得太晚，但终究是醒了。不是她睡得过多而是被摧醒惊醒的。在初期是不自觉的，所以许多积习在初醒的朦胧中还滞碍束缚着自己。应当承认目今的中国到了抛弃这些的时候了，中国要由自为而进入自觉的时代了。我们正处于这样一个转变时期，看一看现在的青年就明白了。但记住不要光看那些还在麻木无觉的人，这种人是有的而且永远是只能被卷着走的。而要看那些在思索在实践在用新的精神武装用新的思想熏炼的人，这是一代崭新的人是必将去旧而代之的人，是应时而生的二十世纪的人，将来是属于他们的。中国也只有靠这些人才能轻装阔步，而这也正是我们这一代青年的使命。
我们是那样年轻，从不变者看，我们前面的时间甚至是无穷尽的。三十年四十年半个世纪我们将飞跃多少长河啊！高山上的雪一旦溶化是势不可挡而一泄千里的。在这样的时代在以年为刻度的的时代如果谁以为可以混庸一世，以为可以为尺寸之地所束缚，以鼠目之光而惑扰，以蝇头小利窃喜，我以为是可笑的。正因为如此我对不少人所渴念的康乐才那样冷漠，我也才不悲于小室的孤居，只要给时间（它对任何人都是公平而无情的）和条件我们应当和可以作出人所本该作出的事业与贡献。
你是有志向而又能客观地看待一切的人，是不甘落后而愿有所努力的人。在你的身上理智与感情是矛盾而并存的，而且我想前者逐渐会压倒后者。我承认对我来讲感情已经是存于我心中而不易迸发了，但我因其少而更珍视它。虽然我已经习惯用理智的眼来看，用理智的脑来思索，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应当这样来分析（分析这便是理智，感情是不懂什么叫分析的）前一时期感情主宰着我们，至少对于我是这样的，就是那时的你——那发亮的眼睛、那迷人的笑容、那欢悦难抑的神情都在告诉我：你那感情的火是在怎样燃烧，那激情的血是在怎样奔流。但接着板着面孔的理智走出来横在我们中间，以其深沉，笑那感情的幼稚，笑那激情的天真。于是火慢慢缩小它的烈焰，血在平息它的汹涌，这时理智便战胜了。它以大哥哥大姐姐的身份宣告了自己的判决权。事情就是这样的，在我写这些的时候我是多么理智啊，感情萎缩着藏起来，虽然它也并不是很驯顺的。有时也会跑出来争夺自己的权利，但理智是警惕的，它不会让弟弟无拘束地乱跑，而以其周详的分析严肃的劝导使其安静下来。
K，我不想评价这兄弟的谁是谁非，因为既然是兄弟就是不可拆散的，就各具其优劣。 但我相信这样一点：事物的进化人类的演进将使人在爱情方面（其它当别论）弟弟将最终取得长子权。虽然我知道在现时只是一种幻想梦念而矣。理想主义者是不多的，相反每一个人不管其主义如何在实际上都是唯物的，世界上没有一个真正的唯心主义者，有的话就是骗子。
你看我就是很唯物的，因为我要吃要穿要生活；我就是很理智的，因为我是人，要思想要分析要判断。所以对于别人我也从不苛责，但另一方面我又是有理想的和有感情的，前者是我生活的引导后者是我的欢快。
爱情这个迷人的女神，在初始是情感的缪斯，但象写诗的灵感不能长久一样，没有更深厚的基础是同样不能持久的。我们所看到的那么许多关于这方面的故事、小说、诗歌，那一个不是或因感情敌不过理智（感情是个性的东西而理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的产物）而以悲剧结束，或因感情攀附于理智而以喜剧告终。就是简爱最后不是也得到一笔遗产而终于可以和他的富裕的主人“门当户对”了吗？利益渗透于一切事物中，不过有的露骨有的隐讳而矣。理智说穿了不可以说是对利益的权衡吗？不过世人多爱用冠冕唐皇的外衣来遮饰这一点，而我到更愿意赤裸裸地承认和直视它。政治斗争看来更博大光明其实是一种在利益上更尖锐有时也更龌龊的角逐。
我是爱你的，这是我的感情在挣扎呐喊，但也许会得不到爱的果实，这是理智在悄悄提示，结果如何则完全由你来决定了。……
也许你会以为这是一篇怪异而冗长的情书，这样的情书是不存在的，所以你也无须把它当作情书来看。我这是把你当作我所爱的人叙说我的感情，更重要的是象对知心者一样谈我的思想。这样我就把自己置于一个无拘无束的地位，在这样一个地位上就可以无所不言了。……时间已经是早过中夜了，话也到了该关闸的时候了，我的眼前清晰地现出了你的身影，但却是那样飘渺，这是你的真身呢还是你的灵魂，我们的心能否相通呢？
再见了，亲爱的。几年来我第一次这样激动也是第一次这样冷静，激动的力量冲开了我喷涌的诗泉，冷静的理智使我遁入更深的沉思。你看，这爱情的力量有多大，虽然它那样短暂也迸出夺目的火花，如果她一旦熊熊燃烧起来试想会将是怎样的呢？
这回是真该敛笔了，LK啊，道路已经向我们铺开，旭日照耀在我们头顶上，给我们指示光明的未来。
再见了，从精神上我们还能不能再见呢，有没有这样一种神灵把我联系在一起呢？ 命运之神啊，我爱你、我诅咒你、但决不乞求！
…… 爱着你的LS-N
1973年年11月2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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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6 00:5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