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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知青顽劣频频偷鸡 社员愤恨时时提防
搜房现情李玲吃药 绑身厌世文谦服毒
诗云:
下乡学习再教育,学会晚间去偷鸡。
社干束手俱无策,知青问题成痼疾。
却说本书原意是按时间顺序写出各件大事,只是知青一节,时期甚长,如一气说完,便说到了1976年发生的一件事,其他事暂且不表。
却说1976年6月10日,离户县北边偏东方向约10来里路远的一条大路上,熙熙攘攘地走着一群人,拥簇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一个青年,急冲冲向公社走去……
却说"偷鸡摸狗"这一成语,原指偷窃的行为。也指不正经的勾当。在上世纪70年代后期,用一些下乡知青身上,却是再恰当不过。那时,一些知识青年处于农村已久,眼见一些知青陆续离开回城安排工作,自己却丝毫听不到安置的消息,理想破灭,便破罐子破摔,不再听社、队干部指挥,我行我欲,甚至横行无忌。加之,当时生活不佳,个别知青便去偷队上社员的鸡,夜里来煮了吃,有的社员及时发现,对这些知青也无可奈何。久之,这知青偷鸡之风,竟愈刮愈烈,社员恨之入骨,却也没有办法。
却说那户县东北方向十来里路,有一苍游公社,公社西北与长安县接壤的村子,名叫文艺村。何以叫此村名?居人相传,明初此地有范、风两家富户长期不睦,其后被以文明仁义而结为秦晋,建村后遂取名文艺村。公社化时称为文义大队,地处户县东北角,在现今三号路最东端,西与真华硙大队为邻,东与长安县接壤。
那文艺大队自知青下乡政策以来,也住进了多名知青,公社干部、大队干部以及知青带队干部为这些知情的生活、生产操了不少心,为他们专门盖了知青点,分男女宿舍。几年来,知青走得也不少,留下来的,也和许多地方的知青一样,开始桀骜不驯起来,不服管理、不参加劳动,小偷小摸,社员家家的鸡都被偷过。社员们对这些知青打心眼里不满,经常向大队党支部、革委会领导反映,大队干部便组织民兵夜里巡逻,防范知青偷鸡。
文艺大队有个知青特别有名,名叫韩志才,小名"二保子",经常有外村一些知识青年来寻,一来就在文义村偷鸡,胡闹,大吃大喝,社员意见很大,群众有一句话:"二保子"来客,文义村就要丢鸡。大队党支部书记和再教育组长多次对他们进行教育,他们不但不听,反而对干部产生不满。
文艺大队还有一名女知青,李玲,当年21岁,原籍陕西丹凤县,该李1974于成都第七中学高中毕业,1974年8月,转回原籍舅家-户县苍游公社文义大队插队落户。父亲在四川成都市无线电一厂工作。任厂革委会主任,兼党总支书记,其母在成都无线电三厂工作。李玲才来的时候,表现尚好,思想比较稳定,劳动表现也不错。他下乡以后,就和几名女知青住在舅舅家,没成想那舅舅却和那几名女知青搞起了"恋爱",并进而发生了关系,让李玲觉得很反感,便向公社田兵团副书记、带队干部老曹反映并写了解法材料。此时尚未处理,李玲的舅舅又私自领走她的建房费,和那两名女知青鬼混花光,李玲十分气愤,又向上级反映,相关部门以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对她舅舅进行了处理,由此和她的外婆关系恶化,声言要打断李玲的腿。李玲的妈妈也从城都赶回,让李玲从舅舅家搬出,住到大队知青点。那李玲的外婆不依不饶,大肆诬蔑李玲是什么:"杀夫之妇潘金莲。""穿个xx的裤子,把它就都羞走了!""在四川就闹得不象话,现在又胡闹!""这娃在没有男娃的地方呆不了,要呆就得在有男娃的地方呆。和男娃在一起只将交朋友那一套。""作风不好,是个卖x的!"等等,沿街叫骂,只是全村的人人人皆知。李玲被弄得很没面子,加上内心没有依靠,便也谈起了恋爱。
6月,大地一片金黄色,丰收在望,正是农民一年盼望的夏季收获时节,然而知青们对此无动于衷,终日嬉戏,打牌打闹,不参加夏收。那社员们也顾不上他们,忙着收割、打碾。
9日下午一点左右,外社几名知青来到文艺大队知青点找王文谦。这王文谦本不是下放文艺大队的知青,何以几个知青到文艺大队来找他呢?这个王文谦,当年只有20岁,原籍东北沈阳市沈河区,他的父亲是惠安化工厂运输科工人,母亲是惠安职工理发馆临时工。王文谦1974年元月在惠安中学毕业,3月18日插队苍游公社振华硙大队安家落户。据说那王文谦此时正和文艺大队女知青李玲谈恋爱,经常在李玲处。
却说几名知青到知青韩志才处问:"王文谦呢?"那二保子回答:"在李玲房子睡着呢。"下午5点左右,又有外社几名知青也到文义村。当晚,他们找到王文谦,便和二保子等打扑克。打到凌晨4点左右,王文谦说要回队就走了,其实是溜到女知青李玲房子睡觉去了。剩下几个知青,一个说:"吃鸡不?"二保子说:"走!偷鸡去。"他们留下一个在家烧水,兵分两路,出去偷鸡。
两名知青在二保子指点下,毛手毛脚偷偷地到一家农舍后院,翻墙进去,从鸡笼中偷了一只鸡,翻墙出来,拿到二保子屋里。二保子一看嫌少,让他们二次又出去偷。这两名知青照原路又偷了几只鸡,拧掉鸡头往回走。正走着,正碰上民兵巡逻,发现前边有人鬼鬼祟祟,便用手电照,这俩偷鸡的知青就跑,民兵在后大喊::"有偷鸡的!抓贼!"这俩知青不敢再到二保子住处,拐弯抹角跑出村,踏着麦浪去振华卫大队找王文谦,但王没有回来,他们就在王文谦的床上睡了一夜。www.xhume.com, L, u0 H2 Z* Ac* I0 Z
第二天早上,文艺大队社员杨玉玲发现丢了五只鸡,气愤不平,便找大队党支部哭诉。大队党支部也已知道昨夜村里有人偷鸡,认为再不能让这些知识青年在大忙季节乱事,影响三夏战斗。决定以办学习班为名,到知青宿舍搜查。于是党支部书记、民兵连长、治保主任、再教育组长、妇女主任几个人,到知青点去,先叫韩志才的门,几个知青慌了手脚,那两个知青没有回来,大队干部现在叫门,肯定没有好事,赶紧把偷来的鸡藏在锅灶下面,勉勉强强开了门。大队干部一看有外来知情,便有些来气,便仔细搜查,没有查到鸡。大队干部疑疑惑惑出去后,他们又把鸡扔到了韩志才房内的顶棚上去了。大队干部又到女知青处,叫李玲的门,待了很长时间才开门。因是女知青住处,大队男干部便都站外面,妇女主任先进去 ,在屋内大致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鸡,往外走时,顺便把门后缸上的草帽掀了一下,却发现缸后有一个人,妇女主任被吓了一跳,大喊一声:"有人",缸后的人站了起来,门外的人看见有个男人在里边,便喊:"不是好人!""绑到公社!"
大队干部为何大喊要绑人?原来有的大队的知青已闹得不象话,打着谈恋爱的幌子,到处玩弄女知识青年,为此,以前机场带队的干部就说过,如发现他们机场的知识青年到文义村乱搞两性不正当关系,绑了送公社。所以,大队干部见有男知青钻到女知青房中,就认为不是好人。当下,大队副书记、民兵连长和一名社员进去绑人。在绑王文谦时,王文谦大叫:"你为什么绑人"干部问:"你干啥来了",王说:"李玲是我爱人,我们订婚了。"干部问他要合法手续,王说:"没有"。干部说:"你是非法同居"。王说:"那你就绑吧!"大队干部七手八脚在绑王时,那女知青李玲却扑过来,拉住不让绑,一再声称,王文谦是他的男朋友,是在谈恋爱。众民兵那听这些,驳斥他们是在非法同居,几名干部把李玲挡住,另几名干部把王文谦用绳绑了,轰轰嚷嚷将王文谦押送公社,那女知青李玲还有其他知青也跟着一同前往。要知这文艺大队要到公社有五、六里之遥,一行人就这样闹哄哄赶往公社。
到公社后,公社干部大都不在,只有干部老童一人,大队干部向老董交待了情况,因三夏大忙,便先回去了。公社干部老董和王文谦简单谈了话,王文谦也表示今后不再犯此类错误。因为很忙,老董有事,便派一名民兵看住王文谦,绑王文谦的绳子原就未敢绑得太紧,这时,王文谦就自解其缚,将绳摔在看守民兵面前,同李玲、二保子等人傲然走出公社大门,又回到文义村大队。
大队干部将王文谦傲傲然又回来了,气愤而又无可奈何,晚上便通知振华硙大队来往回领人。晚上12点左右,振华硙大队派了3名民兵来到文艺大队领人,文艺大队干部便一同去李玲住处,叫开门,里面王文谦、李玲、二保子3人正在用煤油等煮鸡吃。一听叫王文谦回去,这3名知青七口八舌地说,不能回去,杳然文艺大队干部作检讨,……大队干部和振华硙3名民兵无法,只得狼狈退出,3名民兵回振华硙去了。
谁知这王文谦竟然十分狂妄,随后的几天里,他和那二保子领着外村一些知青到大队干部门前,认人,认门,扬言要提6个头,打断一个腿,放几个血,提着棍子在村子乱转,耀武扬威。可怜那些大队干部又要忙于三夏收碾,又要疲于应付此事,但对待知青,又适应不得,软不得,竟弄得束手无策,人心惶惶。只得向公社汇报。
后来又发生一件事,一天,韩志才门口不知是谁驳了一堆蒜皮,恰巧一女社员路过门口,韩志才张口就骂:“老婊子!”那李玲也插话说:“骂她都便宜了她!”那女社员也不是省油的灯,遭到如此不明不白的骂,怎能咽下这口气?在李玲门口大骂开来:“开窑子了!”“看窑子娘们!”弄得李玲反倒羞愧难当。
文艺大队知青的事,终于引起上级部门的重视,公社田书记、带队干部老曹、公安局姚局长、大王派出所干警和大队干部都找李玲谈过话。1976年6月20日,咸阳地区知青工作调查组两位同志来到文艺大队,安排布置大队民兵小分队将那李玲的舅舅压到办公室隔离审查。又找知青二保子(韩志才)谈话,然后又找李玲谈话,据李玲自己所谈,她是在3月份通过赵东大队一知识青年介绍认识王文谦的,相识后李和王经常一块到余下王文谦家吃住。4月4日李和王第一次去余下,临走时给王的父母留了一封信,介绍了他本人和家庭情况以及她舅家情况,表示要和王谈恋爱,王的父亲不同意此事,觉得孩子年纪还小,过早谈婚事不好,并给李的父母说明了情况,表示了态度。李的父母也不同意过早谈婚事,而且态度很坚决,在双方父母都不同意时,李和王就双双出走,并扬言:"双方父母都不同意,他们不活了"王文谦的父亲怕出事,到处找,找回来后,声明对他们的事不管,但不许以后胡跑,王、李二人不听劝告,仍在不断外出,不参加劳动。
和李玲谈话时,李玲辩解不参加劳动的理由是没有粮吃,大队干部在侧忍不住驳斥,李玲去年分得粮食548斤,平均每月46.5斤,是够吃的。李玲上半年实际参加劳动才69天。
下午,李玲找比她早一年下乡的知青韩志才问道:"地区同志和你都谈了些什么?"韩说:"主要是问了一些情况,鼓励青年扎根农村,接受再教育问题。"韩问李上午给你谈了些什么,李说:"真不象话,谈话时大队干部一直在场,我一说话他就接过去。"
李玲因王文谦被文义村大队民兵捆绑后,群众对李议论纷纷,有关干部几次找李追问与王"非法同居"问题,加上被人羞辱,一系列的问题压在她的思想上,使李自感孤立,无人同情,活下去没有意义,已有自杀念头,便和韩志才走进医疗站,李玲在药架上找了半瓶冬眠灵要买,医疗站同志说不卖,随手把药瓶夺了过来。这时,韩志才将药瓶又夺过去。交给李玲,李倒了一把,填到口中,便跑到宿舍里,写了两份遗书,一封给王文谦,一份给她的父母。闻听李玲自杀,干部群众急忙赶来,将门踏开,李已感到昏迷,大队书记张汉俊,公社副书记田兵团也赶到现场,立即抽调一辆正在碾麦的手扶拖拉机,将李送往县医院进行抢救。经医院多方抢救脱险。
王文谦得知李玲服毒住院,怕大队说他与李非法同居,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加之同月25日得知李母不同意他俩恋爱,并要带李回成都市,感到失恋,给李写了遗信,写道:
……在你离开人世的时候,你想没有想过,你的朋友王文谦还活在世上?……亲爱的李玲,真正地爱上了一个姑娘,又远走高飞了,思想上难道没有压力吗?……什么人类的理想,自己的前途,这一切没指望了!……药物反映得太慢,我相信'1059'更反映很快的吧?!我相信在你离开陕西以后,你的脑海里,王文谦使用不存在了!
王文谦下定了自杀决心。
6月26日下午5时,王文谦从外拿回一个用纸包着的东西,被同宿舍知青看见,问拿的啥东西,王文谦回答说:"好吃的",接着将报纸打开取出一个小瓶子给这位知青看,并说是“1059”农药,说完将瓶子锁到他衣箱内。晚饭后这位知青将此事告诉民兵连长高功立,高大吃一惊,立即报告公社。
27日早晨,公社领导感到问题严重,田兵团副书记、驻队宣传队的张乾坤赶到振华硙大队,和大队书记何振明一起,将王文谦从麦场叫回谈话,劝他自己将农药拿出来,王不肯,经再三动员无效。一直拖到下午一点,王文谦看不开箱子已推不过去,最后自己动手将锁头用锄头砸开(因把钥匙找不着了)。王一把抓走药瓶,塞进裤子口袋里,并用手将瓶盖拧开,围观的群众张有才夺过药瓶,药瓶已是空的,药液已全部流入裤袋内装的纸上。一位女知青怕王皮肤中毒,赶快端来一盆水给王洗裤子,却被拒绝,一脚将盆踢翻。第二次端来,又被踢翻。团支部书记关树雄拿毛巾肥皂水给洗,又被拒绝。王文谦走进宿舍,用粘满药水的手,抓起一个馒头就吃,被关树雄夺走。王叫知青王建建给他打桶凉水喝,并叫找带队干部老曹,王建建都没去。王文谦在房内转了几圈,把衣裳搭在肩上,向显洛村车站方向走去,王建建、关树雄和韩英全三人跟上刚出村口,就发现王 在吃沾满了毒液的纸,顺手又从裤袋内掏出一把药纸准备吃,被韩英全一把夺了下来,王又向南走了十多米,王建建拉他坐下,他说要回余下。坐下后就口吐白沫,当即送医院抢救,经抢救无效死亡。
27日晚11时45分,县知青办副主任,大王派出所,苍游主管知青的田兵团副书记,机场带队干部曹智荣、大队党支部书记何振明,同死者家长座谈,澄清了两个问题:
1.王文谦服毒自杀,不是他杀,前因以后再查。
2.尸体处理办法按振华硙大队党支部意见办理(由生产队买一副棺材,做一身衣服,埋在大队公墓)。
根据死者家长的要求,县委知青领导小组主管常委赵毅副主任的批示,由知青办组织有公安局,法院,知青代表参加的六人调查组对王文谦的死因作详细调查。于7月7日开始,至7月17日结束,弄清了问题的真相。
从这一事件来看,知青问题已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不能丢,拿不住。当时农村的现实使知青们普遍地丧失了初来时的激情,他们的处境令人同情,但有相当的知青不能正确面对,开始表现的桀骜不驯,拉帮结派,不服管理,甚至胡作非为,对抗各级组织对他们的管理。由于突破不了政策的束缚,各级领导对这些走上邪路的青年人也感束手无策。这时,离后来知青大规模返城已是为时不远了,此是后话不表。
正是:
战天斗地在农村,噩耗传来惊人魂,
却看头上朦胧月,已是压山雾沉沉。
请看下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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