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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武斗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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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1 16:02: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泸州武斗亲历记
   
“武斗”,是上个世纪70年代中国“文化大革命”中的一个产物,也是“文革”的一个重要过程。毛泽东为什么要发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那是历史学家们研究的事,想必终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事隔40年,作为参加过“文革武斗”的一员,如今回忆起来总体感觉是:很好玩。最好玩的当然是武斗,真枪实弹,刺激无比,死了该死,活的该活。有人问我,如果再有“文化大革命”会不会还有人参加?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不过存革命意识的少,趁火打劫的多。
本文仅依据个人在武斗中的回忆所写,如日期有误知情者敬请指出为谢。
作者自介:唐伟励、男、时为和泸州沙湾公社农民。文革时期属泸州市“贫下中农革命造反联合会沙湾造反总部”(红旗派)。

一  从人到猿
   
“从人到猿”,这是我在武斗刚开始时玩笑的一句话。因为从猿到人所使用的武器是石快、棍棒、冷兵器演变到枪炮;而武斗伊始又回到猿人时代棍棒石块打斗,所以说是从人到猿。
1967年6月10日,泸州武斗正式拉开序幕。在此之前,经过近一年的大批判、大辩论、大字报(所谓四大),至“二月黑风”(1967年春)抓、放红旗派头头周之良、赵殿国等人后,紧张气氛与日俱增。泸州两大派群众组织,“红旗派”(绰号黑匪),“红联站派”(绰号麻匪),白天黑夜组织大游行。那时,泸州只有记纪念标到大十字一条不很宽的主要街道,两派游行队伍一旦遭遇,从相骂、推搡、动拳头,终于酿成6月10日的正式武斗。
我所在的新瓦房生产队和泸州城仅一江(长江)之隔,上午十点左右一起干活的社员张某忽然说:看,大十字那边起火了!看去,果然浓烟滚滚,却认为是火灾。中午回家,大路上见同是一派的中学教师刘某头戴一藤帽,手中提根钢钎,急匆匆朝家里走。初见刘如此装束难免怪异,问他他说:正式开仗了!你也快走吧,家里是蹲不住的。说罢兀自回家拿换洗衣服去了。
刘某虽是说的刹有介事,作为农民的我倒没把武斗不武斗的放到心里去,认为文化革命就应该文化,怎么能打仗呢?而第二天下午,给队里送粪船过江,还顺便担几十斤藤藤菜进城卖,菜很快卖完,把箩筐寄放在一人家就去街上看光景。到大街上一看,两边的铺门全已关闭,戴藤帽红袖章手执钢钎大刀奔走的,用大扫把在街上挥舞双臂写标语口号的,举写字牌招集本部人马的……总之惊惊慌慌蚂蜂窝被捅了一般没处是头。我是从宝来桥上岸,经新马路转到文化宫,草坪上竟有宣传队表演。看时正跳“草原上的红卫兵”,一丰乳肥臀女子随着乐曲快速摆动,胸前硕大的两个馒头左右摇摆观众看的哈哈笑。正好看时,后面忽然有人拽我的衣服,回头看是茜草坝的老白。说:
“白老兄,你啥时进的城?

老白和我同一公社同一派的,高高长长一大个子,比我大几岁。他说:“我上午就来了。”叫我同他一路走,找我们总部的人。
我说:“我要回家呢。”
白作严肃状道:“回家,回个狗球的家!渡船都停开了,你小子回去百分之百危险!”
老白说我在家危险是有道理的,因为天生我一张好嘴,和本乡的麻联站人辩论多遭忌恨,有黑匪“急先锋”之称,留在家里是有危险。于是就问老白:“到处乱轰轰的我们上哪去找?”
老白开玩笑:“怕饿着你了?到处走走,总部肯定要搬进城来。”
我也笑道:“我怕个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吧,朝哪走?”我还真没有什么怕头,老白已结婚生子,我一个楞头青何惧之有!

二人从文化宫下来,经南季子、水井沟、白招牌、铜码头、新马路、宝来桥、大十字,一个城转完了又回到文化宫也没找到我们沙湾总部,天色傍晚了还找不到落脚处难免不安,正想问老白咋办,就见董云和一队肩扛钢钎棍棒臂拴白毛巾的人朝我俩走来。董云是我中学同学,不过我是乡里的他是城里的。我隔着一排铁栏杆大叫董云董云,董云见是我也高兴的边答应边跑了来。互相问讯以后董云“咳“声说:
“找个球!先到我们“狂飙”去,啥时知道了才回你们总部不迟。”
“狂飙”战斗团的人已接受泸州市“革命造反红旗总司令部”(以后简称“红司”)“文攻武卫指挥部”(以后简称指挥部)的命令,给东门口珠子街一带的前沿阵地运送武器。我和老白跟着他们走到京剧院,把东西放了回到一个不知名的大厅里,刚进去扑鼻而来的肉饭香味顿时使我馋涎欲滴。所以说一闻道肉饭香就馋,也是那年月很少吃顿饱干饭更不用说是肉了。大厅里灯光通明,人高的饭罾子冒着白气,地上二米直径大的浅木盆装着烧的通红发亮的红烧肉,先回来的有的蹲着吃有的还在舀饭舀肉。我俩接过董云拿来的钢钎藤帽和白毛巾,三两下把毛巾拴在臂膀上,提着钢钎就去找碗筷吃饭。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有“餮饕”(TAO、TIE)这个词,也没有照相机拍下我吃肉时那个饕餮凶狠像,反正一连干了三大碗,比比我高大的老白还多吃一碗。董云瞧着我直笑,说:
“厉害!知道三碗砣子肉得几斤生肉吗?最少四斤!”
我边朝嘴里刨肉边呜噜:“管它,半年不知肉味球了!”
老白说:“你小子嚼嚼,不要把骨都吞了。”
也是太吃多了,被他俩一逗“噗哧”声笑肉吐了一地。一个老者白了我一眼说:“吃就吃嘛,浪费!”
珠子街拉锯战
   
    (1966年6月10日下午)刚撂下碗,喇叭突然大叫起来:紧急集合!紧急集合!战士们全部到大门口集合!一声喊,吃完和没吃完饭的人各各都提上傢伙朝外跑,站在队伍里两头瞧瞧有二百来人。队站好了不见报数也不见管谁使谁,乱轰轰一阵一戴钢盔的黑大个站上去大喝道“
“都不要讲话了!接上级命令,我们的任务是和配合兄弟团队固守珠子街,坚决不让麻匪前进一部!大家有决心没有?”
“有!”“出发!”
珠子街和大河街有一个十字街口,离迎辉路京剧院只有一百多米远,一行人气喘吁吁地奔到大河街街口时,就看见十字街口两边的路上房子上正打的嗷嗷叫。地上的武斗战士跟着街朝对面冲,房子上的揭瓦掰转朝对面房子上的人砸,十字口我方一侧堆着不知从那弄来的新布匹尼子捆做工事。见有生力军来顿时声威大振,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冲啊!”,战士们就像西班牙奔牛节上的疯牛般挺着钢钎向前跑。正跑着忽听老白在后头叫我:
“唐!唐!”
我停下来问他:“啥?”
白瞪我一眼低声说:“跑那么块个球!”说着还把眼挤挤。
老白一挤眼我明白了,意思不要冲在最前面。我会心一笑说:“啥明堂,简直是从猿到人!”
“啥从猿到人?”说了老白才反映过来,“嘿嘿”笑道:“你个龟儿子会说,从猿到人!”
我俩在队伍中偏后跟着前面的人向前冲,对面红联站人见大队伍冲来了就回身后撤。因为指挥部的命令是固守珠子街口,把敌人赶跑了我们的队伍就撤了回来。我们刚撤回来麻匪们又大叫着“消灭黑匪”冲来,于是我们又冲向前迎战,等我们冲去他们又跑了。因为天黑路灯下不好作战,像闹着玩似地相互冲了几个回合就鸣金收兵了。混战中早不见了董云,我和老白跑到京剧院大门口刚要朝地上躺,一队女红卫兵抬着馒头开水桶,唱着(毛主席)语录歌,呼着“打垮麻联站”口号给武斗战士们送宵夜来了。看她门的袖章,有狗幺儿(泸州医专“九一二”)的,有虫虫马马(泸州师范“穷追猛打”)的等女学生。女孩子们殷勤地把吃的喝的送到武斗人员手上,还甜着小嘴说普通话:“战士们杀麻匪辛苦啦。”“时间不充分,随便吃一点,过会有绿豆汤面条送来。”想我长到十八、九岁何曾得过女娇娃侍侯,心里那个美滋滋骨头都酥软球了!老白是接了婚的人,红着眼咧着嘴巴不得把人家活吞了去。送过吃的红卫兵们就在大街上表演歌舞,少不了“不怕牺牲”、“横扫一切牛龟蛇神”语录歌,舞蹈“洗衣舞”、“草原上的红卫兵”等。影像最深的是一个漂亮女孩唱的那首“南飞的大雁”,她且歌且舞唱的情深意长:

远飞的大雁
请你快快飞哎唉哎唉哎唉唉
稍个信儿到北京嗯
红旗派战士想念
恩人毛主席……
(6月11日)躲过一难

因为我和老白睡在阴影角落里装死猪,夜里珠子街那边有几次喊杀声也没去参战。天明坐起来揉揉眼,踹老白一脚说:
“起来起来快起来,就咱俩在这啦!”
老白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说:“人呢人呢,跑完啦咱也跑啊!”
我说:“谁跑啦,都上前线打仗去啦。”
老白这才伸个懒腰道:“那我们也走啊。”
那时珠子街一带的房屋还是老民居和一些水泥平顶房,我和老白刚走到街口一个满身灰土的汉子挥着钢钎叫我俩上原“红联站”阵地的房子,说地面上的麻匪跑光了房子上去打。抬头朝房顶上看,真有许多人在上面跳跃。上房时老白说小心点,鸡巴阁板踩断了危险!老白真是个乌鸦嘴,真叫他说准了,就差一点点被红联站的人扎死在房子上!
情况是这样:刚开始打棍棒说是武斗,场景其实像泸州歇后语:娃儿日屁股——搞耍。两派人都是一窝蜂嗷嗷叫着冲过来冲过去,没有近距离接触死打硬拼。我和老白说好了的互相照顾着,但是一冲起来多半时间就分散了。上房后跟着队伍叫喊着“整死麻匪”向前冲,平顶房好跑,老瓦房踩的瓦“咯嚓咯嚓”响很提心吊胆。我接受白老兄的意见,跟在那些敢拼敢冲的红卫兵后面,第三个会合我们在往回跑的时候,我一脚把房子的瓦阁板(棚瓦的长条木板)踩断了,右腿悬空着陷在里面几拔也拔不出来。拔不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手用不上力,撑在瓦上一用力那瓦就“咯嚓咯嚓”裂了。我拼命拔腿瞬间自己的队伍跑远了,被我们叫做麻匪的红联站人见我陷在房子上,就大喊“活捉黑匪”冲了过来。当麻匪离我30米远时我还拔不出腿来,刹那间我虚汗长流心想死定了!30米、20米……就在麻匪要冲到我跟前前一瞬,不知怎的陷下去的那条腿竟拔了出来!于是钢钎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奔逃而去。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腿拔出来的!想必是命不该绝,再就是那时人年轻,在性命攸关之时有股神力并发而出才逃过一劫吧!
逃了命后找到老白埋怨他不乐叫(不够朋友),拉也不来拉我一下,差点点就被麻匪戳死了!老白说去球!那么多人谁见你小子陷进去了,不说自己笨?我比你娃重咋没陷下去!(6月12日)设计诱敌

珠子街战斗从10日下午打到11日,白天黑夜几十个小时没有一点斩获。也不是指挥部不满意,是武斗队员自我感觉不好,光是冲来冲去的已经没啥意思了。吃早餐时一个鼓眼长脸的人(后来才知道此人姓张是北城的一个头头),叫队伍分成三股,一股去诱麻匪,其余两股埋伏在巷子里,等麻匪冲过来时突然冲出拦腰截段打。吃饭的战士门都说这个点子好,截住了要死的不要活的!于是丢了饭碗在张头头的分派下列成三队依计而行。
我和老白自然是站在在诱敌的一队里,叫喊着向红联站的阵地冲去,当对方反冲时就迅速回跑。跑到十字街口时听见后面的喊杀声,回头一看果然有十来个麻匪被截段包围了。我和老白跑过去时多数麻匪冲出包围圈跑了,就剩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麻匪被团团围着。小麻匪脸色腊白,汗水从藤帽下面水泼般直流,拿着一根束了红缨的短钢钎左右顾盼和我们的人对峙着。按先说好的要死的不要活的,一分钟之内就可以要了小麻匪的性命。也是因为他太小,围着他的几十个人没一个先去下手,都瞪着眼喝他:投降!可是已被吓破了胆的小麻匪竟不投降,一个戴“钢铁”袖章的红卫兵走上前去说:
“把钢钎丢了!缴械不杀!
不想小麻匪一声大叫:“为毛泽东而战完蛋就完蛋!”同时一抖手中钢钎向劝降的人刺去,“钢铁”没估计到这小傢伙有这大胆,运起钢钎一拨没拨住小麻匪的钢钎就扎在他小腿上,顿时血流如柱。这一下还了得,周围的红旗战士同时举起钢钎向小麻匪捅去,只见小麻匪“哎呀”一声就倒在了血泊里!随着一阵乱枪戳去,小麻匪就成了蚂蜂窝。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杀人,心里跳的噗嗵噗嗵地。
从包围到杀死小麻匪前后不过十分钟时间,等红联站的队伍冲过来想救人时为时已晚,抢回去的只是一具尸体。一会儿,红联站的高音喇叭大骂起来,说黑匪杀我红联站小将孰可忍孰不可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黑匪罪大恶极罪不可赦!骂了就放毛主席语录歌《答李淑一》,唱的阴风惨惨地:

我失娇杨啊……
君失柳啊哦啊……
杨柳轻扬昂……
直上啊重霄九啊哦啊……

老白懂音乐,跟着喇叭哼起来。唱了几句突然对我说:“你小子精灵点,这回可不是搞着玩了,红联站肯定要报仇!”
我也很心悸,说:“肯定的!走吧,找总部去。”
老白说:“乱七八糟的那去找,找到了还不是要上,在这自由些。”
正说着,红联站的人真组织了大队伍冲杀来了,不过我们这边也有准备。这次双方就红眼了,几百人对峙起来像古代人打仗一样嗷嗷叫着对打起来。这一天我方的人有几十个受伤的,一个重伤员肠子被麻匪挑了出来。我和老白按既定方针办,总躲在后面呐喊不近身去战斗。
(6月12日)和前两天一样,打打停停互有伤者。就珠子街的战斗情况看,双方总体是有所克制的,硬拼杀起来死伤就更严重了。另据战报:
铜码头杀死红联站人一名。
黄洲义园(银沟上面)杀死红联站人三名。
忠山(医专)方面也有战斗
双方站领区有了明显界限:
    城北:东门口(江边)——大十字——钟鼓楼——忠山(医专)
    城南:铜码头——三星街——泸州新村——忠山(医专)
    我方从珠子街收缩到迎辉路一线。
总体形式对我红旗派不利,除临江一线,其余三方都在红联站人的包围之中。
(6月13日)我的牙齿被麻匪的弹弓射断了

打了两天多的仗,能吃饱喝足就是没洗脸,见谁都是蓬头尘面像从煤窑里出来的人。更难受的是我跑掉了一只鞋,捡了几只来看也没一只合脚的,穿一只大鞋跑都跑不快。我就对老白说脚破了得找双鞋换,老白说行我俩就趁空隙撤到后头去了。说找鞋退出战斗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和老白都厌战了。虽说我们参加了派性,但我俩是乡里的农民,对“走资本主义当权派”的仇恨没有人家大吧,反正我和老白觉得为了谁谁把命拼了不划算。而我更不如老白,老白是贫下中农,我则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家庭成份不好),更值不等为谁掌权去拼命。但是又不想离开战场,这么刺激的玩艺谁不想看呢。我俩就提着钢钎朝京剧院那边走,走着走着抬头见京剧院楼顶上有人,于是从后门进去上到楼顶,原来上面的人是在用大弹弓射击麻匪。京剧院除北面的钟鼓楼就要算制高点了,站在上面珠子街一带的战斗场景尽收眼底,是个即安全又可观战的最好处所。先在那里的人见有人来就叫我和老白去射弹弓,自己到一边吸烟去了。弹弓是用长板凳做的,把坐的凳面反过来固定在房顶上,两条凳腿做弹弓叉,套上二寸来宽的象皮就可以射击了。我这人最喜欢新鲜玩艺,跑上去捡块鸽蛋大的石子安在包皮上就射,谁知宽带弹弓跟费力气,蹬起八子脚才发射了出去。弹弓只能射大方向,射没射到对方的人谁也不知道。我和老白替换着射弹弓,该我射的时候,我正蹬腿用力拉,不知那里飞来一个东西“叭”声打在我的嘴上,我“哎呀”叫着把弹弓丢了,伸手捂嘴嘴巴已是鲜血长流了,老白见状拉着我就下房,问我说:
“啥子打的?”
我痛的呜噜着:“没看见。狗日的们肯定也装了弹弓!”
老白咧着嘴笑,说:“你娃的运气真好,这么多人咋就偏打到你个琵琶虫了?”
“琵琶虫”是文革中初有的贬义词,我痛的不行老白还拿我开玩笑,恼了就给他一拳。老白说:“楼梯上不要疯,摔下去就不是牙的事了!”
找到流动救护员,张嘴给她看,说:“万恶的麻匪把牙齿打断了!”
我伸手摸摸,门牙左边第二棵牙齿真没有了。

二  一个未能实施的暗杀计划

就在牙齿被打断的第二天,我和老白找到了我们的沙湾总部。总部从江对面的沙湾公社搬进城设在人医(市人民医院在市府路口),除了总部头头,老老少少已经有几十个铁杆造反派在那里了。
我们住的地方是医院的住院部。那时人民医院不大,记得进大们有一个高坡坡,上去才是住院部。住院部有两栋小楼,中间有个相连的天桥,一头是沙湾总部,一头是泸州师范的“穷追猛打”(绰号虫虫马马)战斗团的人。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早跑了,没带换洗衣服的人就撞开保管室门拿医生的白大褂穿,不够就找手术用的剪刀长针,把床单缝成短裤换洗。好在天气炎热,许多赤裸着上身穿着不合体的白裤子的人在院里走来走去成了一道风景,我和老白自是当仁不让,不但缝了短裤还一人缝件背心,药味臭臭的穿在身上不无惬意。

我是14日下午到人医的,第二天吃早饭时总部刘必文(化名)通知全体开会。会场在一间大房子里,没有桌椅,大家就席地而坐。先由梁元金(化名)登记进城人员名册,完了二号头头汪兴军(化名。一号跑到宜宾去了。)讲话。讲话不外举小红书呼万万岁、国内国外我市我总部形式大好越来越好、斗争激列战斗到底取得胜利等等。抖完了臭裹脚汪说:

“经过总部负责人认真研究,上级虽然暂时没有给我们总部下达战斗任务,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天天吃饱了等饿。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所以我门沙湾革命造反总部必须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汪兴军一般个头,方脸偏黑,蒜头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此人原来在公社小学当代课教师,因朝中无人就一直没转正,揭杆造反与此不无干系。大家听说要干大事业不免议论起来。汪二号挥手叫下面不要说话,继续说:

“现在我慎重宣布,经总部研究,决定组织一支忠于毛主席忠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敢死队,半夜渡江回公社去,把梁XX李XX姜XX魏XX,陈XX,总之要一举把这些走资本家的当权派和铁杆保皇份子除掉。今天开会,就是组织敢死队,不怕死的同志现在就报名。”汪兴军说了还眼睛带笑朝我和老白这边点一点,意思分明是叫我们几个跳得欢的“急先锋”带头报名参加他的敢死队。

可是汪把算盘子子落在我们几个身上是看走了眼,我唐某人那时虽是年青,虽外号人称唐莽子(莽撞泼辣),但我倒底好是读了几年书。干文革虽有对现实不满的意识,但岂是给谁人当枪使作炮灰的货色。再说,当听汪说要报名参加偷渡杀公社书记武装部长等人,大家一时吃惊不小,你看我我看你谁都面面相嘘。我想,既然二号点了我的戏,当缩头乌龟也难过关,且显不出英雄气概!于是就找出一个反驳他的理由,便首先发言说道:

“一号说的不错,这样就把我们公社的走资派一劳永逸地解决掉了。只是我有两个问题不明白:一是搞暗杀活动似乎不符合搞文化大革命的宗旨,更不符合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第二我要问一问几位总部的头头,你们想过没有,假设暗杀成功,走资派的问题解决了,我们沙湾公社上千名没跑出来的造反派咋办?还有家属,一旦红联站报复起来谁保护这些人?”

话刚说完,大家就嗡嗡起来,贫下中农出身的张二马刀蹭地站起身说总部的人:“干鸡巴吃多了,尽打些要不得的屙屎主意!”说了兀自离开会场。

老白也站起来说:“汪二号,你去不去?你要去我赔到你去!”叫我:“唐老弟走哦,开啥子鸡蛋会吆。”

所以重提这件没干成的烂事,因为不是被我和老白张二马刀几个人反对搅黄了,要是实施了的话,其后果将是多么严重!而且,我唐某人也不可能如此优哉游哉地在这里写故事了。阿弥驼佛!

三  革大轶事

总部头头们的暗杀方案被大家推翻了,然而汪兴军等人却把矛盾指向我一个人,因为我不是“红五类”好捏摆些。但是他们对我的莽撞脾气多少还有所顾忌,想给我弄个小鞋穿又无从下手。正处于尴尬时前线指挥部调我们去三星街广场一带巡防,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被我称为“从人到猿”的棍棒钢钎战从6月10号打到20号左右,红联站人有了“新式武器”——流酸。一天下午我们沙湾总部被调去支援东门口,冲到对方铁丝网跟前进行破坏时,麻匪忽然朝黑匪扔瓶子。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等到有人被瓶中的水水灼伤才知道是流酸瓶。慌忙撤退,一个流酸瓶(500CC的输液瓶)在我脚不远处炸开,流酸绽到我小腿和脚上,顿时火烧般疼痛。一个瘦高个傢伙被砸在肩膀上,劳动布工作服被烧成碎片不说,身子都被烧了几个姆指大的洞,疼的蹲在地上又哭又骂。问我们咋没有流酸瓶,头头说麻匪那边有化工厂我们没有,这下我们就吃亏了,没次战斗都有一些人被流酸烧伤,而且一旦被流酸烧伤不但疼而且很不容易好。
由于支左部队出面调停,双方暂时停止了大形冲突。然而随着盛夏的到来,一种长在睾丸上的皮肤病突然流行起来。我们总部是一个叫四娃的学生先得病,这种俗称阴囊风土名顺南风的皮肤病和牙疼一样看似没有啥,一旦感染上了就难受无比。先是发痒,越抓越痒。表面上的皱皮抓破了抓掉了,剩下薄薄一层嫩皮里面的蛋都看得见,火辣辣地又痒又痛恨不得把那两个蛋割掉算球!。因为说它是顺南风没染上的不敢和染上的对面坐,说是风一吹就会传染上。但是不对面坐也跑不掉,没几天大部分人都传染上了,又没有医生疹治,只在战地卫生员那里拿治痒药水来抹。抹也抹不好,于是一边扛着钢钎巡逻站岗一边拿手伸进胯挡里挠抓。因为我曾读过一些医书,知道此病是由于湿热不洁和缺乏维生素引起的皮肤病,就时时注意生怕被传染上,但是最终还是染上了。我看卫生员给四娃他们治疗时,用的药水根本不能杀死病菌,便别出心裁要卫生员给我碘酒去抹。卫生员是个30多岁的妇女,告诉我说碘酒抹上可能很痛,我说无所谓,痛也是难受痒也是难受试试有用没用。谁知这一试非同小可,碘酒抹在阴囊上面那个如火烧般疼痛,使我刹那间成了被念紧箍咒的孙猴子,倒在地铺上泪水涟涟翻滚不已!翻滚也疼起坐也疼,没法子就跑到厕所里去冲凉水,凉水冲上去果然能减轻一点痛苦,于是就冲啊冲啊,一直冲了整整一天那火烧般的味道才基本上得已减退。第二天用手去摸,皱蛋皮像粉齑一样一摸就掉一层,可喜的是竟然不再发痒而且好了!于是就把我治阴囊风的经验向大家传授,然而狗日的们见我疼的那个样子一个个任痒死都不敢抹碘酒。
我在“革大”前前后后也住了半年时间,可就没搞清过它的全名,估计也就是什么革命大学吧。革大占地很宽,前后许多排院落因无人值扫很是荒乱。由于“红旗派”被“红联站派”包围在长宽约二公里的城中间,别说吃蔬菜肉类,长期下去连吃饭都会成问题。到革大执行巡逻任务后,天天就是臭豆腐干芽菜麻豆豆汤之类的东西下饭,吃的至今一闻到臭豆腐味就打呕。
大概是到革大的第3、4天的中午,因为天热,沙湾总部和“红司警卫连”的人都在食堂外面的过道上吃饭,就见二男一女押着一个头蒙黑布的俘虏走来。警卫连负责关押俘虏的任务,押俘虏来的人留下一个看俘虏另两个进办公室做什么去了(应该是办交接)。吃饭的红旗战士纷纷跟过去看,几十个人把俘虏围在中间,交头接耳地像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俘虏是个男子,瘦高个,穿一身发白了的旧军装,头上被蒙了黑布,估计不到30岁。看着看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狗日的裤子上有血,肯定是杀过人的!本来打起武斗两派的人都和仇人般分外眼红,经这样一叫群情立即激愤起来。叫喊的声音刚落,一个满脸胡渣的人上前一脚就把俘虏踢倒在地,于是几根钢钎同时戳向了俘虏背上。大概是钢钎的钢火不好,间或那俘虏的骨头特硬,钢钎戳到那人背上“空空”响就是戳不进里头去。胡渣人骂声“妈的逼看你硬的过钢钎!”说着把钢钎插到俘虏身下一下子把他挑转过来,抡傢伙在俘虏的胸口上用力一戳,就听“噗”地一声钢钎钻进俘虏的胸膛中,一绞一拉,殷红的鲜血随着钢钎喷了出来!在这个杀人的过程中,有三点是需要特别交待的:一是我真没看见俘虏身上那有血;其二当围观的人对俘虏动手的前前后后,押他来的人站在一旁像和他无关似地根本不去阻止;第三,那个穿一身旧军装的瘦高男子,在被蹄倒到被钢钎扎进胸膛的全过程中,至死竟然没有哼一声!过去看电影小说,看那些被敌人严刑考打火烧铁烙宁死不屈的革命战士,只认为那不过是艺术型象而已,世界上那会有如此坚强的人。这一次算是开了眼见,世界上竟然还真有这样宁死不屈的人!这个可怜的红联站人是什么特殊材料做出来的呢!恐怕只有天知道。事过40年,现在回忆起那场景来,那种毛骨耸然的感觉仍使我心悸不已!

四  武斗升级

从(67年)6月10日起,我们红旗派一直被红联站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困在不到6平方公里的城中心,虽有解放军支左部队调停但迟迟不能得到解决,为此,一名解放军战士在大十字执行隔离任务时被电网烧死了。围城中本就十几万居民人等,还有从各区乡镇来的大量红旗派人员,坚持到7月中旬原存粮食日见匮乏,加上水电常被破坏,危机迫近人心便开始惶惶了。

    7月21日(枪战从这一天开始)刚吃了午饭,突然听见北城(珠子街大十字一带)方向响起枪声,一会儿得到报告说红联站人朝我方开枪,打死了几个人,红旗派战士已去武装部抢枪等等。这个消息很使人兴奋,我和总部的几个人飞快朝武装部跑去。人医离市武装部不远(那时市武装部在中平远路),一会儿到了见武装部的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枪、步枪和机关枪迫击炮等。手枪有十响盒子,左轮手枪,王八盒子(日本造),德国20响等;步枪有18世纪毛瑟枪(无弹仓),有汉阳造,有中正式、苏式部枪和美国汤姆式冲锋枪卡宾枪日本人的三八大盖等;机枪有德国马克沁重机枪,日本99式重机枪(无冷却水筒),苏式轮式重机枪,捷克轻机枪,日式轻机枪,苏式转盘轻机枪等;炮是60迫击炮和82迫击炮。第一次看见着么多枪炮惊喜之中就参加进去挑选。可是拿起来一看,全是没有枪栓的枪!没有枪拴的枪等于烧火棍,走进一间打开门的屋里看,一大屋子的子弹全被轧的扁扁的,有枪也没法上膛!先去抢枪的武斗战士们早就骂开了,气愤不已的人们就四处搜寻武装部的人,一会儿真抓来了一个四个兜的和一个两个兜的人。群情激愤中有的大骂他们良心坏了坏了的,有的朝二人脸上吐唾沫,谁叫一声拉两个杂种去挡子弹!立即抓扯着官兵二人朝北边去了。我也得跟着去看看武装部的害不害怕子弹。一群人生拉活拽把二人拉到钟鼓楼下边白塔寺到迎辉路的路口上,用钢钎逼着他门面对红联战阵地站着。零星的枪声不断在响,我躲在斜对面的墙角上看两个傢伙脸腊般白,一会儿就汗如雨下了......

    从武装部回来,我就成了有枪阶级了,一杆撞针断了的中正式,拿去找制造钢钎的的方把撞针碾长碾尖了将就能打,就是被轧扁了的子弹麻烦,得一棵一棵地锤圆,不然上不了膛,硬塞进枪膛里去弹壳卡住就完了。挨着我们住的人医有所叫什么的学校,学校隔着泸州老窖酒厂(银沟)的低凹处1千米外就是红联站人占踞的市二中。后来(7,21后我乘宜宾支援船离开人医二十多天)我和那些有枪的人就躲在学校的花墙里头打对方的探照灯,见了人更是打得积极,可惜距离太远而且狗日的们跑的飞快,打了几日好像没猎杀着一个麻匪。问题是红联站的人打枪比我们准,有天下午一个红卫兵被人家击中了腹部,把他抬回来放在桌子上,但是根本没有医生对他进行抢救,在痛苦的呻吟声中活活流血流死了。

被红旗派宣染成红联站动用现代武器枪杀红旗战士的“7.21惨案”的第而天,7月22日,地区所在地的宜宾市造反派组织“宜宾方面军”为了支援泸州造反派,开来了8条装有大米、医药品和几百名保卫船只的人员,浩浩荡荡朝下游的泸州来来。这就是“第一次武装支泸”
“宜宾方面军”的船只开到泸州时是下午两点左右,当船队开到沙湾回水跎时和红联站的所谓舰队(普通船安上钢板装上枪炮)遭遇,经短暂交火打死对方舰长张某,得胜后停泊在宝来桥和耳橙(铜店街江边)一带。地区船队来支援,红旗派人顿时人心鼓舞兴高采烈,一声令下都去江边搬粮的搬粮慰问的慰问。我这个不懂事的粮搬完了还不走,腰里别着把三角刀又上船去给“宜宾方面军”送鸡蛋香烟。我那时还不会抽烟,送东西主要是上船上去玩。我先上的那条船是“宜纸2号”(宜宾纸厂),并泊着的另一条船叫“公路205”,玩了一会两只船同时拉哨看样子要开出去。我不知道这船一开就开回去了,稳坐上面欲享受一番乘风破浪。就在“205”船将要离开“宜纸2号”的一瞬间,我突然过帮从“宜纸2号”跳到“205”船上去了,就是这一步,帮我又躲过一劫!其实“宜纸2号”船比“公路205”船要大的多,我所以要换船,仅仅是因为我觉得“205”应该比“宜纸2号”要跑的快些。
“宜宾方面军”的八条船排成一线响着笛声向上游开去,开到四中大较场我才知道他们是回宜宾。想对人家说我是上来玩的又不好说,再说说了也不可能把我一个傻鸡蛋专程送回去。想想天无绝人之路,老子还没去过宜宾到那里一游又有何防,反正天下造反派是一家,到了宜宾能把我饿死不成!
话说宜宾船队刚刚开到兰田坝(距起航宝来桥5公里左右),突然看见红联站的一只宽屁股拖船冒着浓浓的黑烟从小市二道溪冲上来了。所以说是冲,因为我住在长江边上还从来没见过跑的如此快的船。后来听人说这条船是“泸化”(兵工厂)的“601”号船,用的是八个缸的坦克内燃机(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八个缸坦克内燃机是多少马力),是泸州动力最大跑的最快的船。在“麻匪的船追来了”的喊声中各船都加足了马力朝上游开,果然“601”不同凡响,明显比宜宾船跑的快的多,到飞机场时“601”就追到了三岩脑了。看到“宜宾方面军”大小八条船被人家一条船撵的苍惶逃跑,我即是奇怪又感到吃惊。正想不通时忽然“哒哒哒哒”枪声爆响起来,“601”对跑在最后面的“宜纸2号”开火了。我乘的“公路205”船跑在船队中间,就趴在船尾两个油桶后面,从缝中提着心看那被机枪当成靶子打的“宜纸2号”。心里想幸得换船了,要不是不被打死都得吓脱层皮!
正是下午夕阳斜照的时候,,就见枪声炒豆般密集打在“宜纸二号”的保护钢板上,子弹闪着亮光擦着钢板飞花似地冲线空中。“宜纸2号”无路可逃就朝南岸(临玉公社红联站地区)靠,“601”撵上来隔百十米处打的船上的人纷纷朝江里跳。“601”不再管跑不掉的“宜纸2号”,又加足马力追打上游其它的船。我坐的船在倒数第5位上,眼看前4个船都被打的靠的靠岸停的停,下一艘就该我这只船挨打了。然而“公路205”号船仍然开足马力拼命逃窜,船身一会偏左一会偏右人抓住铁架不敢动弹,仓里的东西在船板上“乒乓”乱滚。一般说来我的胆量还算是大的,但是眼见得前面的船被“601”上的机枪扫射的那么厉害,当“601”越追越近时不禁害怕起来,心说这下子完了,死在这里还没人知道我是那方冤魂,黄泉路上连个熟人也没有凄凉惨淡呜呼!正惊慌失措之间,船突然“轰”的一声立起来了一般停住了。我以为是船撞上了礁石,却听人叫:上坎上坎!于是急朝前仓跑,出船仓一看真靠岸了,由于轮船全力硬冲上岸,半个船身都暴露在江岸的乱石上边。跳下船拼命朝前跑了十多米,爬河坎时抬头见十米左右高的河坎上摆有一排红色圆柱状的东西,再回头看江面,“601”个狗日的远远在江心转悠却不敢靠过来。后来才知道,我上岸的这个地方叫做“3号信箱”,是国家石油部门的一个研究单位。红联站的“601”号船是不敢擅闯国防单位,或者见岸上那一排七、八个面对长江、红的耀眼的圆傢伙才没有进行攻击的,可能兼而有之吧。。
前后在“3号信箱”靠岸的还有两艘船,共约二百多人。惊魂未定的人们乱轰轰跑到“3号信箱”的院子里,听说是国防单位红联站不敢来打这才稍安下来。说来也巧,这个叫做“3号信箱”的地方,上游方向是纳溪,下面是邻玉兰田,都是红联站占领的地盘,单单这一小块“3号信箱”是红旗派盘据着。苍天有眼额首庆幸!不然咱们这条小命不在船上被打死,跳下水里淹死,被俘虏了也得整死,早几十年骨头就敲得鼓响了也哉!阿弥陀佛又躲掉一劫!
  “3号信箱”是个不大的单位,一下子拥来这么多人,就是有米粮当晚也顾不上做饭吃啊,没奈何被饿了一夜,大家胡乱睡在大礼堂地上凉飕飕到天明。
通过一下午一晚上和"宜宾方面军"的几个人混熟了,见他们只有很少几支运动用的小口径步枪,就问怎么没带些好枪炮来,被红联站打的那么惨还俘虏了四个船和几百人去?一个30多岁的麻子骂头头混蛋,情况都没摸清就跑来送死了!有的说XX厂是专门造四管机枪的,回去抢了再来!还真叫那个人说准了,过了40多天,“宜宾方面军”和其它18县市的造反派都到泸州来打红联站,别说步枪机枪,连打金门马祖的加隆炮(一说海岸炮)都用上了,只可惜没有飞机扔炸弹。
  支泸的“宜宾方面军”被困在“三号信箱”,经过支左部队和红联站方面交涉,于7月26日(?)准于放行。“宜宾方面军”二百多人分乘两辆“3号信箱”的台拖拉(十轮大卡车)及其它汽车,走南岸经纳溪、江安朝宜宾开去,半路上一辆台拖拉的车轮子突然飞了,又摔死了不少人。经检查,原来停在“3号信箱”院里的车,不知何时轮子上的锣丝被红联站人夜里拧松了。对于第一次“武装支泸”,“宜宾方面军”随船一共来了四百多人,回到家只剩一半多的人。长江上一仗就叫红联站打死打伤俘虏近二百人,后来听说一共死了80多个人,伤的就不用讲了。
我是7月22日和“宜宾方面军”的人落慌到“3号信箱”的,几天后他们走了我却没走。不只我没走,还有几个和我一样上了船的泸州小子也没走。我们没走是觉得住在“3号信箱”比在城里舒服,我第一次在这里吃鸡蛋炒蕃茄,还有食堂自制的酸梅汤喝,中午背着“宜宾方面军”没带走的小口径步枪(军代表不叫带)去河里洗澡,洗了就在树丛里打麻雀,比在泸州过的惬意多了。我们几个留下来的人就住在大礼堂的舞台上,吃了玩,玩了吃,大礼堂里睡着还特凉快。

    就在我乐不思泸的半个多月,由支左部队牵头,组织“红旗”“红联站”两派进行和平谈判,到8月上旬日就听说路上可以走人了(不检查),兰田坝的汽车渡口也开了。得到这个消息,我按奈不住想回家看看的心情,于8月10日清早扔了小口径步枪,穿一双捡来的木板拖鞋,“呱哒呱哒”离开了“3号信箱”经邻玉场兰田坝朝沙湾走去。“3号信箱”离我家沙湾30里路,因为所经之地都是红联站的地盘,不免做贼心虚一路上顶着烈日骄阳,装着观山景的样儿慢行慢走,只到下午两点才走到家。到家里却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的一个表妹干活时被断在地上的电线烧死了。
在家里和母亲说说话,看四处冷清清的样子还必需走,不走仍然危险。但是走也困难,从兰田坝过渡进城怕被沙湾的红联站人认出被捉,剩下就只有游水过江进城。我长在江边上,虽是大水天自觉游过江是不成问题的。于是就拿了一套短衣裤,在小弟的陪同下从少鹤山的悬崖野路下到长江边,看那一千多米宽的滔滔江面,估计从月亮岩下水斜插宝来桥上岸应该是可以的(考虑水的冲力)。开始,我游的很自在,可是游到半河中间力气减了,两头瞧瞧大水茫茫无边无岸能游到宝来桥上岸吗?别说上岸,要是冲不过流量大的水径线(主流区)被洪水冲走命都难保住!我见形式不好把拴在头上的衣服扔了,心里叫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就着样,在毛泽东思想的鼓舞下,我拼命地一会儿自由泳,一会儿仰泳,冲过了最危险的水径段朝对岸游去。当游过大半多江面时,红联站的船队竟“突突突”地开上来了,一共三只不大的船。船离我最近时只有50米远,我怎么不紧张!心想,老天爷啊,你狗日的们千万不要向我开枪啊,打死一个凫水的不算本事啊......咳!虚惊一场!船上的红联站人都是善人,指点着竟没一个人朝我放枪。可能是欣赏我大胆水性好,汹涌茫茫的洪水天敢一个人横渡长江!
我今世算不上是啥子好人,但是武斗中几次临危脱难,想必洒家前世肯定不坏还应该是个善人一类的吧。8月10号,这个日期大概没有记错。我早上离开“3号信箱”,当夜红联站人就偷袭了号称国防科研单位的这个机构。除主楼(科研大楼)没被进攻外,其它地方全被打抢一空。我住的大礼堂里,和我一起去的6个泸州小子被打死了三个。要是我白天没走呢?
五  九五支泸

(火烧钟鼓楼)
    从“3号信箱”回沙湾,当日又冒死渡江才回到人医的沙湾总部。老白他们听我讲了这20来天的经过,都说我是讨人嫌活千年的货,咋不打死淹死了去球!正玩笑着总部一号汪兴军见我又冒出来了,自是板起面孔批评我无组织无纪律什么一番。第二天,就传来“3号信箱”被红联站偷袭死人一事,不免暗自庆幸念佛。8月中旬正是暴热无比的夏天,“红旗”“红联”两派经过短暂停战又紧张起来。红联站的机关炮、青蛙炮及能打到红旗派地盘的武器,从沙湾少鹤山、茜草老鹰岩、小市燕子岩三个方向,不分白天黑夜地对城中进行轰击。而真能打中武斗人的很少,打死受伤的居民多。可笑的是二道街一个正行走的人被高射机枪子弹打在屁鼓上栽进去半截,嗷嗷叫抬到人医来也没医生给他取子弹。每到夜晚,我们就上楼顶看双方打炮,一串串红的、兰的泄光弹在空中飞舞真是壮观极了。
    就在这前后,四川省新生政权“革命委员会”成立了,张国华(50军军长)任政委,刘积挺任主任,刘积挺是造反派干部,他还有个老婆叫张西挺,也是当时的风云人物。同时,驻泸部队也换防了(这支部队在林彪出事之前,在开往北方时被中央勒令停止在河南新乡一带。),不支持红旗派的XXXX部队离开,支持红旗派的XXXX步队进驻。有个明显的例证,新来的XXXX部队进驻没几天,就把市武装部卸走交前驻军保管的枪栓炮件全部给了红旗派。还不只是那些老枪炮,光我们沙湾造反总部就领了三支半自动部枪,前线武斗队还有部队用的机枪。
    (67年)9月5日,天刚黑北城一带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开始认为是红联站向我方进攻。跑上楼顶去看,见大十字钟鼓楼一带双方正在激烈交火。拖着红兰光的枪炮弹满天飞,由其是钟鼓楼哪儿打的红光闪耀烟雾弥漫最厉害。22点左右,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很大的一团火光从钟鼓楼的第一层燃烧起来。且说这座钟鼓楼,据说是国民党将军杨森坐镇泸州时修建的。楼为三层(?),砖木结构,耸立在迎辉路坡上是当时的制高点,红联站人在上面架机枪火炮打的我们抬不起头来。解放前钟鼓楼拉日本飞机警报兼报火警,解放后不拉警报改成晨6点,中午12点,晚6点报时间,泸州人叫做“放哨”,一直延续到“文化大革命”乱套后才不放哨了。我和老白等人看见钟鼓楼着火兴奋的很,但是二楼三楼仍在不停地朝我方射击。眼见得二层着火了三层还在喷机枪火苗,到第三层燃烧起来时,就见火光中人开始向楼下跳,两个、三个、许多个......远远看去就像皮影戏中的人在一片红光中翻滚下掉。后来听说钟鼓楼上有红联占一个排30多个人,除被打死的其他都跳楼壮烈了!钟鼓楼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激烈的战斗仍在进行着,整整打了一夜枪声才稀疏了,但钟鼓楼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慢慢微弱下来,让几十里的老百姓都看了个难得一见的大稀罕!
一夜枪炮声紧人也特兴奋,迷糊醒来听说红联站撤退了,从地铺上跳起身提着枪就朝外跑。人医属于南城,我和老白张二马刀几个人摸到分界线铜马头一带,不见原来我方驻守的人,对面红联站的地盘上一片冷清静的听的见蚊子叫。跟着街走到陈溪口,上去不远是商干校,钻进商干校东瞅西瞅走到食堂处见几个自己人在吃东西。过去看狗日的们烧了大半锅猪油,在油锅里炸的炸鸡蛋炸的炸鸡腿吃。老白说:龟儿子些吃嘛,麻匪放了毒毒死几个琵琶虫!他们说:怕死不要吃!几百年都没见油腥了今天过个胖子隐。我这个好吃鬼那能不吃,说鸡蛋里头肯定没有毒,伸手就抓来打在油锅里炸,张二马刀见一口锅太挤,又烧起锅弄吃的。正吃的热闹,忽然听见“叭勾”一声三八大盖枪响,忙提枪跑出去看,大门口枪毙了一个满身是灰的男麻匪,说是从什么洞里搜出来的。子弹打在头的上半部,头盖骨被揭开了红的白的一地都是,不由得想起“草菅人命”几个字。
    跑一上午回来总部的头头才叫大家集合,说是红司命令我们配合兰田造反总部去解放兰田坝,于是各各整装跑步出发。兰田坝离南城5公里过江就是,几只打着红旗的船从三道桥过江,一上岸就被红旗派观点的“革命群众”搂的楼抱的抱,哭声笑声欢呼声那情景和电影上穷苦人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解放军一模一样!只是那年月比现在封建,换成今天,几个拉着哭着叫亲人的大姑娘非送我香吻尝尝。到这时我们才知道,红联站提前得到“宜宾方面军”等县市武装支援泸的消息,于头夜在钟鼓楼一线佯攻,大部分全撤走了。红联站人撤的悄无声息,使我们这些“解放军”不费一枪一弹就光复了除高坝外的所有麻匪占领区。

(燕子岩五壮士)
    可能有人会不屑于我的这个小标题,文革打死的狗屁不值!是的,文革武斗打死的是狗屁。但是曾历经文革的人们不要忘了,不要不知道在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几亿学生、工人、农民是因为什么而疯狂了的,死者是为谁去死了的!他们是在听伟大领袖、救星毛主席的话: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要把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斗倒斗臭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要使红色江山永不变色!我相信,最可以使人视死如归的只能是一种信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会让人死的无比骄傲无比自豪而义无反顾呢?我说过,“文化革命”究其根源得让历史评判;仅管我本人对我亲身参加过的那场“革命”从它一开始就不是很狂热,而我从不鄙视和否定那些为所谓信仰而死去的人,那怕他是一个傻瓜!尽管信仰这个东西有被人操纵和利用的嫌疑,但它必竟是人类文化的一种境界,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凡头脑理智的人都能举出最贴切的例子,因为例证就在我们面前。
武装支泸大军分几路杀向被红联站围困的泸州,一路由宜泸公路而来,一路由泸隆(隆昌/现划为重庆市)公路而来,还有一路是重庆“反到底”的从泸永(永川)公路杀来。燕子岩就在现在的泸州电视转播塔附近(小市后面山上),红联站以此高地为踞点各种炮火打的红旗派难以招架。有所不明白的是,南城茜草一带的红联站人都在支泸大军到达之前撤退了,而燕子岩一线为何没有龟缩回高坝?分析有可能是他们只估计到宜宾地区所属市县只能从宜泸公路和泸隆公路上来,没料到会从背后的永川地区杀出一支队伍来。而且从背后杀来的队伍不是等闲之辈,是赫赫有名的重庆“反到底兵团”。重庆兵工厂多,“反到底”和“八一五”两派都抢到在当时来说的各种好武器,重庆的武斗没有泸州打的时间长,但其凶猛惨烈是人所共知的(一个叫杜灵的部队师长都被打死了)。燕子岩战斗是由泸州红旗派“七五营”和重庆“反到底”前后夹击的,我在沙湾这边能看见燕子岩打的枪炮隆隆尘雾翻滚。据参加了此次战斗的“七五营”朋友讲述,他们攻上上后,剩下5个小麻匪拒不投降,抱在一起跳岩而死。说燕子岩战斗打死几百人不真实,死几十个人和5个红卫兵抵抗到最后自杀有可能是真的,武斗结束后红联站人在高坝他们的“烈士陵园”为5个孩子修墓并塑“燕子岩五壮士”像(文革后期两派修的烈士墓全被砸掉)。

(花絮)
    1:文中一再提到一个地方——高坝。高坝,离市区只有十几公里,但那里有一个不能碰的工厂。当支泸大军来到泸州时,南城、兰田、沙湾一线的红联站人向合江县方向撤去,城北、小市一线的龟缩到高坝。当红旗派拿下新白塔时,红联站扬言:敢进攻他们最后的踞点高坝,他们将誓死抵抗,不惜把XX厂炸了共存亡!于是向高坝进攻的泸州“七五营”和重庆“反到底”就接上级(宜宾地区头头王茂聚,此人成为地区革委会一把手,后上吊自杀。)命令停止向高坝进攻。可是两军在进攻新白塔一线时,由于指挥混乱,造成后面的泸州“七五营”打前面的重庆“反到底”,一阵枪炮打死了“反到底”9个人。当然要把自己人打死自己人的帐都算到红联站头上,还开大会游行声讨一番红联站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2:一天下午,驻守在三道桥的南溪县武斗队人员,在检查过往车辆时提出搭顺风车要求,司机不知为何没同意,待汽车开走后南溪武装人员端枪就向车箱射击,当场打死泸州高中“红闯将”女孩一名。一小时后“红闯将”“穷追猛打”等泸州红卫兵纠集了十几卡车人去三道桥把南溪武斗队驻地团团围住,勒令对方交出凶手。经红旗司令部调解,凶手当场被抓,在押向汽车时,凶手被一个泸州红卫兵在屁股上狠扎一刺刀,顿时血流如柱,不知其死活。

    3:沙湾街上有一某姓人,时年20多岁,红联站派。在文革初起“除四旧”时,用炸药把江边露天大佛的头炸掉了。就在新白塔战斗中,此人又逞能去阵地前捡已丢失的轻机枪,被红旗派打死,众说菩萨显灵。
    4:朝合江撤退的红联张人在笔架山和支泸武装作殊死抵抗,战斗中沙湾公社武装部长姜某某被活捉。后被送交沙湾总部监管,姜每日给我们扫地倒水,其奴颜婢膝之耻相令人作呕。

(泰安场阻击战)
    支泸武装实力最强的宜宾“九七营”一路攻击前进,把红联站从纳溪、兰田、沙湾、泰安、弥陀逼退到合江县笔架山一带。此时红联站派已无退路,就在红旗派意欲一战而歼之的时候,上面命令“九七营”等部队停止进攻,收缩到泰安一线布防。泰安属泸县弥陀区管辖,离泸州市沙湾仅有7公里。红旗人马驻守泰安,红联站又进入弥陀黄眉与红旗派遥相对峙,于是双方阵地之间就产生了宽阔的游击带。“九七营”机炮连一排一班(我所在的班)有个张姓者,其家就在我方阵地前几里路的村里面。此人已婚,眼见家就在面前不免想老婆,就溜回家去玩。吃午饭时,听外面有人叫他名子,就端着碗出去看。等他发现是几个把枪对准自己的红联站人为时已晚,“哒哒哒”一阵乱枪,张某就在家门口倒地毙命。张回家的事我们班的人都知道,突然听见枪声密集,大队人马赶到张家去时,果然是张某被袭,尸体还躺倒在家门口,前胸被枪弹打成了麻蜂窝,老婆孩子扶尸痛哭惨不忍睹。
9月上旬把红联站赶跑的,20日后就有消息说红联站要进行反攻。前线指挥部一面调集人员参加阻击,一面运送大批战需辎重前来。10月2日,红连占果然开始向我阵地发起进攻,当时我门班在前沿的一号阵地,正面承受着进攻敌人的炮火,側面还有红联站从江对面高坝射来的炮弹。武斗部队松垮稀拉,做的工事自不坚固,一棵迫击炮弹就能把工事炸个窟窿,幸好红联站没有像样的大炮。所谓进攻也只能说是迫进,战斗间隙时张二马刀说要屙屎,伸手想扒着筑工事的麻包撑身出去。就在他扬手的一刹那,一棵炮弹落在麻袋的下方“轰”声暴炸了。蹲在工事里的人听见张二马刀哇声叫,一看狗日的左手只剩下一个大姆指,其余的全被炮弹炸飞了。不过张二马刀还真是条汉子,捏着满是鲜血的手掌边嘘边说,日你红联占的妈吆,幸得老子没把头抬起来,抬起来不就叫狗日的削掉球了!送去后方治疗不提。
泰安一战,取胜的红联站说是他们勇敢战斗,我们红匪不堪一击什么什么只不过是在宣染吹嘘。红旗派真正败退的原因是由于被杀了腰枪,弄得前线风声鹤唳一时自乱而苍惶逃跑了的。事实求是的讲,在整个泸州武斗的过程中,红联站派用兵比我们红旗派灵活机动棋高一着。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10月3日我方红旗司令部一个叫许什么勋(许泽勋?)的参谋长去前线视察,小车走到离泰安还有二公里的大桥时被检查哨拦住了。许作为参谋长自是几分盛气,没料到下车来还没等他发脾气就被几支枪指着不敢动了。原来,这个所谓的检查哨是红联站从陈公堂山弯里钻来的偷袭队,有意擒获红旗派的大头头给我方制造恐慌混乱,意欲不战而把红旗派人赶跑。当红旗战士知道许参谋长被掳走时,对方早已渺无踪迹,一队红旗派人员搜索到沙湾公社的新光大队,不知是谁点水(偷着揭发)说一个叫黄某某的是麻匪,武斗人员分外眼红抓出来就把黄枪毙在他家的院子里!此人是我初中同学,现在还记得他那张尖尖的脸。
许参谋长被敌人在后方抓走了,消息迅速在前方传开了,战斗人员无不大惊失色,军心顿时大乱起来!许是中午被抓走的,三个小时以后红旗派就匆忙撤退。真是兵败入山倒,小山般的粮食、衣物、弹药等啥都不要了只顾逃跑。正向山下跑时,三班的一个人朝我们叫喊:还有一个受伤的,来帮忙抬下去。和我一个班的刘墩子说,比泰山还重谁抬的动谁抬!一溜烟跑了。我们班两个姓张的一死一伤,剩下十个人一口气跑到场口上爬上汽车,我见重机枪没有了就问重机枪射手吴四,吴四说几十斤重你们都不帮忙,我他妈要来干球!班长吼,闭嘴!是炮弹炸坏了的!我们说是、班长,是炮弹炸坏了!心里却在偷偷笑。此后刘墩子那句“比泰山还重谁抬的动”成了大家调侃的话语,因为开战斗动员会头头们总是说:为保卫毛主席而战,战死了比泰山还重!战死战伤的既然比“泰山还重”是抬不动啊,自己就慢慢爬吧呵呵!
    泰安一败势入落水,一退再退一直退到离泰安几十公里的纳溪才稳住阵脚。坐下来开总结会,指挥官打气说是有计划有组织的战略撤退。这就是继宜宾船队支泸后,我亲历的第二次武装支泸的武斗情况。第二次武装支泸是三次武装支泸中死伤最多的一次,但总体情况还是叫喊的厉害,不能算是真正的打仗,双方被打死的人员总和不会超过一千。我所在的“九五营”在两派和谈时期从纳溪县换防,驻扎在泸州地专招待所一段时间,一月后就解散回总部了。
(第三次武装支泸)
    第三次武装支泸是68年春天,此时我已参加泸州红司宣传队。外地武装支泸打红联站时我和宣传队在宜宾演出并参加了宜宾地区“革命委员会”成立大会。后又在南溪、江安、叙永、合江等县演出并慰问纳溪、上马一线的支泸武装,所以对第三次武装支泸具体情节不甚知道。在此期间,我只记得三件事:
    一:宣传队驻革大时救了同生产队的周树云一命(在《革大轶事》一章有讲述)
    二:在抢救被红联站炮火击中燃烧的泸州百货大楼时受伤,住医专治疗时,医专被斗倒的党委书记顾得成天天为我们病房倒痰盂扫卫生。
    三:和宣传队一舞蹈演员谈恋爱。

40年后说武斗
   
回想“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最大的感触是那一个个被斗打整的九死一生的“走资派”们。住泸专员展庆东,长征干部,时年70岁左右,一天挨几次斗争(红卫兵组织和群众组织轮番批斗。)跪、打、架飞机、给毛主席请罪,毛时年74岁磕74个响头,额头血迹未干又接着磕下一场头,一张脸血迹斑斑皮肉不全老泪纵横真是惨不忍睹!不久就从关押他的原地专招待所跳楼自杀;市委书记李金维和一个姓田的监委书记也先后上掉自杀,这些人的所谓罪名就是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展庆东在我们沙湾公社包过点(稻田就在我家身产队),瘦高个子,穿着朴素讲话和蔼,包括李金维等说是“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别和今天的当权派们比较,就在文革时期我是造反派都不相信,我想其他老百姓也不会相信。那时刚经过九死一生的困难时期,撤消大食堂,划自留地,人民生活刚刚能喘口气,那有资本主义道路可走?就是想走,大概还没搞明白走那条资本主义道路吧?经过“文革”还活着的人在一起开玩笑,说要是现在又搞起“文化大革命”,从行政村的村长向上数,百分之九十九的当权派都危险,就是火葬场的头头也罪该万死,不送两条好烟死人骨头都不给你烧化!
武斗中的泸州红旗派和红联站派和全国的武斗组织一样,从拳脚棍棒钢钎流酸开始到用现代兵器进行相互撕杀,打来打去打到后来原来是一场“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的游戏。大家可以从当年这句为平息武斗的、最高指示中充分地看出一点,归跟结底是:误会!既然是没有根本利害的冲突,这种冲突只能是一场误会。那么是谁误会了呢?是打的头破血流死伤无数的“造反派”和“保守派”?他们在没有根本利益的冲突下是在为谁去冲突呢?都说是保卫毛主席,保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在拨乱反正时被全盘否定了。只是,在否定文革的同时没有把否定它的个中究里讲明白,它绝对不是“一场动乱”四个字就讲的明白的,也不可能讲明白。其实,毛泽东在他的“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没记错的话,全句是:“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益?)冲突。”)的这句话中,已经否定了他亲自发动的这场革命。既然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怎么会产生两大派长时期的天下大乱的呢?于是就骂“四人帮”,是“四人帮”挑起群众斗群众,是江青说要“文攻武卫”。40年后想想真为造反派不值,武斗平息各地成立革命委员会,全国除王洪文控制的上海和少数地区外,造反派几乎都没有掌权。四川省刘积挺张西挺被打倒,宜宾王茂聚自杀,郭什么打倒,造反派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泸州周之良赵殿国被判刑劳改,我们沙湾造反总部的头头某某被红联站人打的七生九死扔进监狱,我本人也在“一批双清”中以可笑的“反军乱军”(我算老几!)等大帽子坐几次学习班,幸好我不坦白交待,不然也没此闲心坐在这里念文革经了!造反派为何落的如此下场?卸磨杀驴。敢造反的绝不是好驴,该杀!于是有训子孙:
    一,不要参加党派做炮灰。
    二,不要抱别人的小孩卖。
    三,不要吸毒更不要贩毒。
    四,宁要饭不要下矿井。

    草草记下这些,算是对我自记有个交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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