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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血腥的“八月踏平”
（一）变联合为镇压
李再含对“四一一”释放善意，招致“支红”派头头们的反对。1967年此时的中国，派别斗争遍布全国，武斗形式不断升级。在国内一连串“血洗”事件的影响下，李再含面对“支红”派头头们骑虎难下的现实，很快转向另一极端。他把地化所头头和公检法头头找到省军区密谋策划，变换戏法。
7月20日，湖北省发生震惊中外的武汉“7．20”事件。
7月22日凌晨，江青在接见河南一派群众组织的代表团时讲话，提出了“文攻武卫”的口号煽动武斗。从此，全国武斗急剧升级，造成“全面内战”的局面。
7月27日，河南郑州发生了“二七公社”血洗郑州烟厂的惨案。
7月29日，王洪文作出了砸“上柴联司”的决定。随后打着“工总司”的旗号，带领10多万不明真相的工人，血洗“上柴联司”。
7月29日，李再含在省军区召开的拥军爱民座谈会上讲话时，对“四一一”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调子突然升高了。他说：“个别党内走资派利用‘四一一’错误兴风作浪”，“社会上的牛鬼蛇神钻进‘四一一’”，“我们根本没有承认过‘四一一’”，并将贵州工学院党委副书记达昭、党委委员兼图书馆长熊胤笃定为“四一一”的“黑后台”。
8月2日，李再含在贵阳市邮电大楼前广场召开10万人大会，出动了全副武装的部队，会后他领导部队示威大游行，并高呼口号：“热烈欢迎孙昌德、康岩中、姜德久胜利回到省革委！”“打倒贵工党内一小撮走资派！”“坚决揪出四一一坏头头！”“揪出四一一黑后台！”
8月3日，《新贵州报》开始公开点名批判“四一一”。
（二）向行将垮台的王力求赐尚方宝剑
8月4日，李再含派出一个5人小组乘机赴京，向中央宣传组组长、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王力汇报请示。这个小组由李立领队，姜德久、郭其弟、余听南、王斌参加。到京后住华北招待所。主要汇报“四一一”问题。由李再含为他们拟定的汇报提纲是：
甲、夺权后省革委做工作的成绩。
乙、关于“四一一”问题：
1、这个组织怎样产生；
2、这个组织成立以来的活动情况；
3、有“走资派”操纵（达昭、熊胤笃）；
4、要打倒李再含、改组省革委；
5、告新华社记者谷峰的状，告他支持“四一一”活动。
王力被毛泽东封为中央宣传组长后，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8月7日，王力在北京外语学院讲话，煽动夺外交部的权，夺陈毅的权。8月22日，外事口造反派火烧英国驻华代办处。周恩来忧心如焚，派中央军委副秘书长、解放军代总参谋长杨成武到上海向毛泽东汇报，并带去王力的“八七讲话”。8月25日，毛泽东听取了杨成武的汇报，经过一天思考，于8月26日决心把王力、关锋、戚本禹驱逐出中央文革小组。毛泽东说，王、关、戚是破坏“文化大革命”的，不是好人。他要杨成武告诉周恩来，把他们抓起来。王力和关锋被隔离审查，翌年1月，戚本禹也被隔离审查。这三人被称为“小爬虫”。
王力在垮台前10天，不失时机插手贵州问题。8月16日，王力带秘书1人，在京西宾馆单独接见李立等5人。李立按提纲作了汇报，郭其弟又专就“四一一”问题作了详细补充。王力在听完汇报后所讲的话，都是针对“四一一”的。事后姜德久在当天就打电话给李再含、省革委，传达了王力的“指示”。
8月18日，李再含开动一切宣传机器，在贵阳市和全省各地大力宣传王力的三点“指示”：
1、“四一一”的大方向是错误的；
2、李再含是好同志；
3、新华社驻贵州记者凡支持“四一一”的一律撤回北京。
这三点“指示”以“中共中央来电”、“中央来电”、“王力同志代表中央来电”为题，用大字报在贵阳市到处张贴，为踏平“四一一”制造舆论。（见附件5）
（三）鼓吹“群众出面方便”，组织专业武斗队
8月3日，在贵阳六中“六．二兵团”会上，李再含说：“现在你们要作好准备，在必要的时候，你们要武装起来，要拿起枪杆子来。”“贵州军队人数少，同时军队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等‘五不’政策，出去制止武斗尽吃了亏。还是群众出面方便。对方要打，我们也可以打。”
8月6日,李再含初试“文攻武卫”锋芒,从阳关砖瓦厂、七冶公司和302厂调动工人武装,踏平了贵州省冶金工业学校。
8月14日，李再含在学校基层座谈会上鼓吹“文攻武卫”。随后，贵阳各中学出现了“飞虎队”、“卫戌部队”、“红警司”等武斗组织。
为了在工人中组织专业武斗队，李再含颇费心思。8月上中旬，贵阳地区正在筹建“四一一工人兵团”和组织“红卫军平反联络站”，贵阳本地的工矿企业工人群众同情支持“四一一”的太多，很不可靠。从外地新来贵州搞三线建设的职工不熟悉情况，可以得心应手，服从调配。于是他从011系统、302厂、七冶公司、九化公司抽调了2，000人，组成“0379”专业武斗队，加上贵州柴油机厂和贵州水泥厂等26个单位共3，895人，用梭标、藤帽、钢钎武装起来，后称“8．18” 兵团。组成武斗指挥核心组，组长郁昌奉（011系统），副组长张德茂（林业汽车场）、郗素珍、兰荣沛等。李再含还选定了两个突破口。在贵阳，选择了贵州工学院；在专州，选择了铜仁。在贵阳市和全省各地喊得最响亮的口号是“打倒刘邓陶，踏平四一一！”把刘少奇、邓小平、陶铸与贵州“四一一”联系起来。
（四）踏平贵州工学院 ，颠复院革委
由于贵工革委会是“四一一”，贵州工学院成了贵阳地区“四一一”的大本营,支红仅80人左右,不足7%。8月16日，李再含开会策划决定“要端就先端老窝，打贵工。”武装起来的工人队伍，每100人中有一名军人领导。还出动部队4个连队，全部穿便衣，化装为工人。设立了一、二线指挥部，第二线指挥部设在电管局楼上，由杨再三指挥；第一线指挥部先设在独立师一团团部，后转移到省军区司令部楼上，由省军区六号首长与郁昌奉任正副总指挥。8月17日晚上在公安厅开会，决定当晚12点前兵分两路至蔡家关包围贵工，一路由三桥方向进去，另一路由太慈桥方向进去。当天下午5时在工交联委楼上，由郗素珍布置攻克策略，首先由贵工“支红”派放火，然后改以“贵工‘四一一’烧楼”为借口，派消防队去救火，主攻队伍便紧随消防车进入贵工。
在开阳磷矿有一支后备队伍，一旦贵阳进攻失利，两三小时可赶来支援。太慈桥去贵工的路口，由从小河、中曹司、甘荫塘、太慈桥调来的“支红”派把守，负责保证队伍顺利进场并狙击“四一一”的支援力量。一线指挥部通知电管局切断贵工电源，贵工顿时一团漆黑，院革委为反踏平而修筑的防护电网失效。主攻队伍连夜攻打，并火攻办公大楼。18日晨发起总攻，用剌刀、木棒等武器对付学生，乱抓乱打，2，000多名师生员工被迫赶出校外。下午3时攻占。不少学生被迫跳楼。“四一一”在抗暴斗争中被抓100多人，被打伤数十人，其中重伤23人。
8月17日，家住贵州工学院的贵阳九中高二学生余昌龄在贵工被武装工人打死。次日，贵阳九中学生周俊等抬尸体上街游行，受到欲盖弥彰的工人武装追击。同学们将余的尸体藏到贵阳省府路小学男女厕所夹道中，众人幸免被抓。次日，尸体送火葬场。
就这样，贵州工学院革命委员会被李再含武装颠复。随后还举办了“‘四一一’罪行展览会”，无中生有地造谣污蔑“‘四一一’是帝、修、反的别动队”。
到次年1月24日李再含又支持该院的“支红”派重新成立“新贵工革命委员会”。
（五）对贵阳地区“四一一”的全面踏平
8月18日，一部分“四一一”学生到省军区,要求省军区制止武斗,当场被抓17人，被打伤数十人。当天，李再含在一次内部讲话中说：（中央要求正确对待革命群众组织和革命群众的）“（67）117号文件过时了。现在有了革委会，革委会有权取缔群众组织。”
当晚，李再含等人在省军区司令部楼上会议室给郁昌奉等人布置全面踏平贵阳地区“四一一”的任务和作战计划，连夜出动在省军区吃住的011系统武斗队，武装踏平了驻省财经干校的“贵阳市大中专学校四一一兵团”。同夜，出动油榨片区武斗组织与011武斗队配合行动，踏平了贵阳棉纺织厂“四一一工人兵团”，并抓捕了王长宽等人。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几个月来李再含扶持一派、压制一派，不得人心，把千千万万和浩浩荡荡，赶到自己的对立面。现在又武装一派、消灭一派，很自然地激起贵阳市内广大群众更加强烈的抵制和反抗。市区内连日出现了群众性自发的抗暴斗争，专业武斗队的车辆和人员一经在街头出现，就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8月18日早晨，遵义的潘少炎坐车到贵阳，在市中心喷水池看到这样的场面：
手持梭标、头戴藤帽、身穿劳动服、脚穿劳保大皮鞋的一批011产业工人队伍，正在控制喷水池局势。他们在与比他们矮半截的小孩们打仗。手无寸铁的小411们拖拉他们的梭标，拿石头打他们，弄得818的彪形大汉们往回跑，继而又组织起来追赶小孩子们。这些小学生们不怕，边退边打。一直打到延安路小学，学生们关上了大门，爬上了房顶，用瓦块砸下来。818无法，半小时后撤走了。
正当群情激愤、怨声载道、李再含窘迫难堪之时，“小爬虫”王力的“三点指示”如尚方宝剑，胁迫民心，群众敢怒而不敢言。于是出动专业武斗队，扫荡了贵阳市中心大十字。
8月20日，李再含在参加了踏平战斗的头目会上说：“工人的力量不要散摊子，要集中起来，保持下去，捏成一个拳头。要稳定局势，防止‘四一一’的反扑。”这天，专业武斗队“贵州8.18兵团”正式成立，郁昌奉任司令，彭先胜、张德茂任副司令。
8月19日至24日，掀起了踏平高潮，对贵阳地区“四一一”实施全面踏平，先后冲击“新华社贵州分社”并绑架、殴打支持“四一一”的新华社记者，攻占了贵阳钢铁厂、新添光学仪器厂、电工总厂、人民汽车公司、贵阳发电厂、清镇电建公司等厂矿，以及贵阳师范学院、贵阳医学院、贵州农学院、贵州大学、贵阳八中、红色交通学校等。按8月18日圈定的抓人范围，“贵阳市大中专学校四一一兵团”的13名常委都属被抓之列。贵工的田子明、师院的孙世正、贵大的戴玉祥等被关押。
在全面武装踏平中，大批抓捕学生和群众，连日成批挂黑牌、衔稻草游街示众。专政机关变成了关押群众的集中营，贵阳地区6个看守所就关押了500余人，此外还在省军区礼堂、省公安厅车房和六处办公室、市公安局礼堂、第一监狱营建队等处共关押900余人。被强迫衔稻草游街者不计其数。
（六）在全省各地武装一派、消灭一派 ，营造独立王国
8月5日，经李再含批准，铜仁军分区发放枪枝弹药（子弹500发），调动数千不明真相的农民进城，并利用数百名劳改人员，用大刀、梭标、步枪、机枪等武器，武装镇压了铜仁“三红派”。造成重大伤亡,被抓住关押、挨打、强迫衔稻草游街的数以万计。
8月15日，武装踏平安顺运输公司“红旗战斗团”和安顺地区“一一七”派。
8月19日，黔南州“四一一”被武装踏平。
8月21日，遵义地区“四一一”被武装踏平。被关押、捆绑吊打、游街示众达12，000多人，重伤521人，致终身残疾11人，被活活打死的工人和农民3人。
8月26日，毕节地区“4．2”派被武装踏平。
9月5日，黔东南州“红总”被武装踏平。被抓捕600多人，被关押500多人，强迫衔稻草游街示众的800多人次。
9月13日，“兴义造司”和“8．8经风雨”被武装踏平，并抓捕了所有主要头头和群众数十人，五花大绑衔稻草游街示众。
据不完全统计，全省各地被专业武斗队抓捕、关押、捆绑吊打、衔稻草游街和揪斗的共达26万余人次，被迫外逃的达到6万多人。
在省城贵阳和全省各地武装一派、消灭一派的进程中，王力已垮台的消息在贵州被严密封锁；中央发布要求收缴武器的“9．5”命令，李再含不但不收缴专业武斗队的武器，还在继续发放武器。随后，中央要求全国各地的两派不要势不两立，要搞革命的大联合。9月20日，周总理提出要“跑步大联合”。李再含要求“四一一”的则是“认罪”、“反戈”、“退出‘四一一’”。
12月2日，中央关于正确对待犯错误的老造反派的（67）367号文件下达。
李再含蓄意歪曲要“帮助、批评、联合”的文件精神，对“四一一”否认其组织，招降和收买个别。他物色贵州工学院“四一一”学生董大权为典型，12月3日胁迫他在邮电大楼前广场的万人大会上认罪反戈，然后吸收他进了革委会。10月1日，毛泽东号召“要斗私、批修”。李再含后来（1968年4月21日）说“支红无大私可斗”，只叫“四一一”斗大私。
10月12日，《人民日报》发表《全国都来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的社论，李再含把学习班一是办成一派管训另一派的“集中营”，二是办成专业武斗队的集训队。从1967年9月至1969年3月，8．18兵团就先后办过12期这样的学习班，参加学习的达到25，000人。他在后来的一个会上总结说：“夺权后打了两个歼灭战，一个是打垮了‘四一一’，一个是学习了毛泽东思想。”在1967年12月8日至24日的全省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上，搞武装踏平者被评为先进集体和先进人物。王力在贵州犯下的血腥罪行被极力掩盖。李再含此时的种种作为，其明显特征是阳奉阴违，耍两面派，在贵州营造独立王国。
10月17日,贵州省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总指挥部宣布撤销。
1967年12月9日，中央下达（67）379号文件，要求对公检法实行军管。李再含为便于利用公检法对付“四一一”，对中央文件拒不执行。
（七）两名消防战士之死
8月20日晚上，贵阳市的大街小巷张贴着王力的“三点指示”。市民们对王力及其“三点指示”非常反感。大十字平时人山人海，非常热闹，此时“四一一”广播站撤了，听众也不见了，场面突显冷清。一个头戴钢盔、身强力壮的人从紧临大十字的市公安局大门处跑向大十字，后面一批群众蜂踊而上,有的手持木棍，有的随地捡起砖头石块在追打他。他跑到中山东路，在小上海餐馆前面倒下。这群追打者散去后，此人已被打得奄奄一息。贵阳师范学院物理系杨文华在日记中对这一场景的记载如下：
（8月20日）晚上偷偷到街上看看，正好目睹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我刚走到省农行门口，只见十几个消防兵头戴消防帽、脚穿长统胶鞋、挥舞着消防斧、铁棒、大刀，气势汹汹地高喊着“打倒刘邓陶，踏平411！”从醒狮路消防大楼方向冲下来，然后沿中华南路朝大十字冲去。马路上的行人先是退到人行道上、市府路和都市路口方向，然后尾随消防兵涌到大十字附近。消防兵驱散看大字报的群众后又撕大字报（可能是411大字报）。这时群众愤怒了，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齐喊“打818！打818！”有些群众向消防兵扔石头。这时人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人群，震天的叫打声。消防兵害怕了，往小十字的汉湘路逃回消防大楼。但是有两个撕大字报的动作慢了一点，被四个路口涌来的人群堵住了，一个当时就被围打，另一个跑到市公安局门口，但公安局大门紧关着，又折回在大十字路口被群众堵住。当时大十字路口的“小上海”餐馆正在维修，搭有脚手架，地上砖瓦石头很多。群众就拆下脚手架的木方，捡起地上的砖瓦石头围打消防兵，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里一层的人打一阵出了气挤出来，外一层的人挤进去再打，轮番反复。我想挤进人堆里，根本办不到，被打者的求饶声、哀叫声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息。我大叫“不要打！不要打！他们是受蒙蔽的！”这时群情激奋，谁会听我的，还有几个人恶狠狠地瞪着我看，好在我一付文弱学生样，不像是818，否则我也倒大霉了。此事想想真有些后怕。
这两位消防兵被愤怒的群众活活打死，查不出究竟谁是凶手，不幸成了李再含踏平政策的牺牲品，后被追认为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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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7 10:5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