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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城的往事》博客暴风雨到来之前:锦州海校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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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15:49: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转自 《J城的往事》博客

J城:往事的回忆


  那是一个已经逝去的遥远年代。
那是一段永不忘怀的生活经历。
那个年代,是20世纪60年代。
本网页所要记述的往事,就发生在位于东北L省的J城。
20世纪60年代之初,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正处于异常艰难的时期。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饥荒在威胁着亿万人的生命。而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台湾放出风声要反攻大陆,东南沿海出现了紧张的局面,备战的急迫使得军队的部署出现了一定的调整。
于是,一个原来设在山东青岛的海军院校,开始了向内地的迁移。当时,这所学校原想迁往山西太原,已经在太原郊外建起了一些新的校舍,后来发现地理条件不适合建立长久的校舍,而当时海军从沈阳军区接收了原文化学校的校址,于是决定将全校迁往东北的J城。后来出现在J城的这些孩子,就是这样分批跟随自己的军人家庭,从沿海城市青岛和内地城市太原分别来到了关外的J城。
J城位于辽宁省的西南部,是京沈铁路沿线一个连接关里关外的中等城市,在军事上具有重要的地理位置。J城的历史悠久,早在春秋战国时就是古代燕国的属地,秦代时属辽西郡,汉代的时候称为徒河,唐代时属营州,辽代时称为锦州,明代属辽东都司,清代设有锦州府。1937年,设立锦州市。1948年,锦州市为辽西省的省会。1954年起,锦州为辽宁省的省辖市。解放战争后期,1948年10月东北野战军集中优势兵力,不惜代价攻克J城,形成了对东北敌军“关门打狗”的态势,取得了辽沈战役的重大胜利,J城也因这一仗名闻天下。
J城自从几十年前被日本占领以来,具有较为齐全的工业基础,铁路网线发达,城市基础设施也比较完备,甚至在几十年前城市的居民就已经使用了管道煤气,这在全国都是不多见的。
J城是被铁道分割成两大块的。铁路南是政府机关和商业文化中心所在地,海校是在铁路北。铁路南的J城市区有两条主要的街道,即南北走向的中央大街和东西走向的解放路大街,这两条主要的街道呈十字形贯穿城区,火车站则位于中央大街的北端,而中央大街又是划分城区两个区的界线。海校所在的铁路北,离铁道有大约不到两公里的距离,而穿越铁路的有几个地下桥洞,由单双数目不同而被称为单桥洞或者双桥洞。
海校搬到J城后,主要是接管了原沈阳军区文化学校的营区,另外又建造了一些新的校舍。其中有一座日本占领时期盖的教学大楼,在解放战争中曾经是敌辽西省政府办公楼,在攻打J城的战斗中被当作守军的重要据点,解放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攻下了这个守敌死守的堡垒,从而在军史上也留下了记录。北京的军事博物馆,曾经在辽沈战役的展出史料中展出过该楼的模型。
海校搬迁之后,一边抓紧时间组织教学活动,一边开始校园建设,陆续建造了新的教学楼和宿舍区,逐渐形成了初步适应教学和生活要求的校园条件。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军队对院校建设还是相当重视的,尽管条件有限,但是军事院校的建设还是比较正规和有序的,学校的生活条件相对来说也还是比地方要好一些。这样,海校就从沿海城市转到了内地城市,开始了在J城长达八年之久的办学过程。
而海校的孩子们也在自己的记忆中,永远记住了在J城发生的往事。
1962年的夏天,先期带着大哥去了东北的父亲从J城回到青岛,带着我们四个孩子和家中的家具,登上了北上的列车。母亲则由于工作调动一时未能联系妥当,暂时留在青岛,没和我们一起赶往东北。
尽管那是生活极为困难的年代,但是由于父亲是军队的较高级别的军官,搬家按照当时的规定可以乘坐软卧,所以我们也第一次坐进了列车的软卧车厢。
窗外的景色让我们贪恋地看个没够,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离开山东,到那被传说的很神秘的关东。列车离开了山东,进入了河北境内,然后驶进山海关,我们终于出关了。对于我们来说,关外的景色是那么陌生,一望无际的旷野与稀疏的村落,与山东的景色大为不同。但是,高远深邃的蓝天和满坡碧绿的玉米高粱,仍然让人看了感到惬意。
两天之后,列车进入了J城车站。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所在的城市,我们将在这座城市里,度过青少年时代的难忘时光。





海校的大操场。对面为办公楼,三楼右侧为大礼堂,是海校集会、文艺演出和放电影的场所。



1962年海校冯副校长与家人及孩子的同学在一系楼前合影。(转载自《一炷心香》的博客)


原海校一系教学楼,建成于四十年代。解放战争时期为辽西省政府办公楼,辽沈战役时曾经在攻打锦州时在此发生过激烈战斗。此楼后来被改建。上图为六十年代所拍摄,下图为近年所拍摄,可以参照观看。

原海校二系教学楼,建成于1964年。当年楼顶上树立着当时海军几种型号的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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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5 15:5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北十七的回忆(1962—1963)

我们刚到J城的时候,家里住在被称为北十七的大院里。
当时,沈阳军区文化学校已经撤销,但是还有一些干部宿舍没有腾出来,所以从青岛来的海校的干部家属就只能在现有的住房里安置下来。
J城是辽西重镇,历代为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在战争史上留下了许多记载。东北在1931年到1945年被日本占领,那十四年中受尽了压榨和掠夺,但是也留下了工业化的基础设施和影响。六十年代初期的J城,已经到处可见工业城市的外貌,楼房、烟囱和水塔比比皆是,市中心宽阔的柏油马路,穿过铁路下方的公路桥洞,肃穆的辽沈战役烈士陵园里高大的战士铜像与遍地的松柏,这些城市的景物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当时的J城也和全国一样,处于严重的经济困难时期。城市中人们着装单调臃肿,街道里民房很多都是低矮简陋的,市中心之外的马路肮脏失修,城市的总体景色远远不如青岛。
到了J城,最初让我们难以适应的,是饮食与说话。
我们在青岛尽管吃的也不好,但是细粮的比例与菜的品种都比东北要好一些。而当地人的方言,一时让我们这些从山东来的孩子听不习惯。
北十七是位于北郊的一个大院,被一条通往单桥洞的马路分隔成两个部分,我们住在路东的家属院里。当时海校正在大兴土木,加紧盖房子。北十七到处都堆积着砖瓦黄沙,施工队伍赶建着一排排新房,而当时北十七所盖的都是简陋的砖瓦平房,屋里连厕所都没有。
我们家搬到北十七后,住在三间平房里。当时的家具不多,孩子也小,都是几个孩子住一间房子。房子里有一个厨房,但是厕所在外面的院子里。做饭要自己家生煤球炉子,冬天屋里也没有暖气,靠生火炉取暖。在那个生活艰苦的年代里,只要有饭吃有学上,没人奢望过更好的生活。北十七的北边是农田和村庄,往南有一条马路通往单桥洞,到市中心就得经过单桥洞穿越铁路。
我们安置下来之后,家长就联系孩子的上学问题。当时,我们都按原来的年级,转入铁路第四职工子弟小学。这所学校就挨着海校,离家里不远,上学很方便。
当时海校的家庭是分批搬到东北的,先于我们到了锦州的小学同学写信告诉青岛的老师,说东北的教学水平比山东要高,因此我们一直担心转学后跟不上学习进度。但是,进入学校不久,我们就发现其实锦州的小学教学进度与青岛的学校大致接近,而学生的水平也未必高于青岛。很快,我们就与当地的同学熟悉了,除了在学校一起玩耍之外,还经常一起在星期天跑到建筑工地去玩打仗游戏。
我们刚到锦州的那个时候,家里的生活很不正常。因为父亲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几个孩子的学习和生活。无奈之下,母亲只好下了决心离开了真不舍得离开的青岛理想的工作岗位,也调到了锦州工作。由于母亲在市中心的市委监察委员会工作,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中午不能回来,家里只好另外想办法解决孩子的吃饭问题。最初在当地找了一个保姆,后来觉得不合适,就把原先在南京就找的老保姆又从海校幼儿园请回了家中。她在南京和青岛都在家里干过,后来我们上了小学,她就去了海校的幼儿园当临时工。她自己没有孩子,丈夫是海校的理发师,属于正式工人。这个老阿姨对我家一直忠心耿耿,对孩子也很好,虽然没文化,干活的水平也不高,但是父母把家交给她管还是放心的。
1962年的秋天,大哥上了初中,姐姐和我们兄弟俩都在铁路四小读书,弟弟在市区的八一小学住校。老保姆料理着家务,父母都忙于各自的工作,但是我们的生活开始转入了正常。
我们在北十七大院只住了不到一年。当时正是刚刚搬到东北的时期,一时从各个方面还不完全适应,加上当时的生活条件确实很苦,因此那段时期我们过得不算舒心。当然,孩子的吃饭和上学问题都没受到很大的影响。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全国人民都在吃苦,有很多人因为饥馑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而我们则还可以吃上饭,而且能够不影响学习,已经值得满足了。
尽管东北的粗粮很多,蔬菜也比关内差了很多,但是那时部队军官的工资要比地方干部高一些,当时军队家庭又比较注重伙食,所以在我们的记忆中,父母也在竭力让孩子们吃的稍好一些。那时家里只有几个木头箱子,除了收音机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母亲骑着在青岛买的“大国防”牌自行车上下班,孩子穿的衣服也都少有新的。这是那个年代里常有的情景,有很多的家庭生活水平比我们家还要低的,所以当时都不以为生活是多么的艰苦。
对上小学的男孩子来说,那些艰苦也的确不算什么,因为当时所有的同学家里也都是这样过的。除了上学之外,放学后我们尽情地玩,连星期天都到建筑工地,在盖房子的红砖堆中垒工事玩打仗的游戏,彼此用土块投掷取乐。有一次,垒工事的砖块塌了下来,把我左手的小指甲盖砸落了,家里的老保姆赶紧领着去门诊部包扎起来,过了很久小指甲盖才又重新长了出来。
在不长的时间里,我们已经适应了锦州的环境,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也在稳步回升。而母亲调到东北后,又把老阿姨请了回来,生活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当时,环境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1962年国庆节,安装在北十七大院里的大喇叭播送着国家主席在庆祝大会上的讲话录音,而我们却听不太懂他的浓重的湘音。学校里已经开始进行反对现代修正主义的教育,连小学生都知道中苏两党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就在这一年,中印边界发生了战争,一列列军车满载部队和装备从铁路线上不停地驶过。后来边界的战事停止了,我们的军队再一次教训了侵略者,赶制的战备食品牛肉干和压缩饼干随后分到了部队各单位,军营里的孩子们也尝到了味道。
1963年的春天,国民经济开始出现了最初的复苏迹象,物资供应开始稍有改善。
而在1963年的春夏之交,沈阳军区文化学校的干部开始调离,原来的校官家属宿舍区有了空房子,海校安排家里搬往居住条件更好的南十七大院。于是,我们就告别了北十七大院,搬到了不远的南十七大院。
北十七大院是我们初到东北时住了接近一年的宿舍区。虽然没有煤气和暖气,居住条件不好,但是当时不以为然。因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过艰苦的生活已经习惯了。经历了北十七时期最初的磨练,我们已经完全习惯了锦州的气候、教学和当地的饮食方言,能够适应当地的生活。所以,虽然北十七时期的条件很苦,但是也确实使我们得到了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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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5 15:52: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南十七的回忆

“南十七”,是这个大院的名称。至于怎么起的这个名字,在这个大院住过的人可能至今都不明白。只知道那时附近的几个大院,也是按照这个形式起名的,例如“北十七”、“西十四”等等。当初是为什么如此起名的,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南十七是个很大的院子,周围被铁丝网所隔断,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士兵日夜守卫,外人不能随意出入。
     
     南十七的大院里,有校级军官住宅区,也有一些普通的住宅,还有一所幼儿园。
     这个大院的不少住宅,是日本侵华时期所建造的老房子,到了六十年代,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就是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也有几间房屋的废墟存在,也许那是毁于当年的战火,后来就一直没有修复重造。在大院的空地中,也有一些残垣破瓦,也许也是当年建造的房屋后来颓坏了。
     日本人当年是什么人住在这些房子里,现在也不清楚,但是日本人盖的房子确实很结实,却是可以肯定的。南十七里的老房子,每家之间都有很大的间隔,每座独立的房屋都有阳台。而一进屋,日式的土间也还保留,即在门口有个小间,用来脱鞋存放的。进到屋内,却是用木板在地面上抬高铺成的地板。在木地板下面的地基上面,有一个几十厘米高的空间,水电煤气和暖气管道就布设在那个空间里面。房子为了防震,高度都不高,最高也只有二层的楼房,房间的内墙使用了大量的窄木板条和白色灰泥,能够有效地减少地震造成的损害。而在每家的厨房里,都有管道煤气可以使用。为了抵御寒风,所有的窗户都是双层的。冬天使用双层玻璃窗,能够通过夹层减少外来的寒气,而夏天使用内层的纱窗,又可以通风驱蚊。
     就是在六十年代,看到当年日本人所使用的生活设施,也是让人感到有些惊讶的。南十七的新住户虽然是从繁华的沿海城市搬过来的,从景色来说这个新来的城市与原来的海滨城市相比是远远不及的,但是南十七独特的生活设施,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却仍然让他们感到了满意。因为在几十年前就享受着有着管道煤气和暖气的生活设施的住宅,那是相当稀少的。住户不用每天生炉子做饭取暖,既舒适又方便,这对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已是非常知足的了。
     南十七的新住户,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了他们在这个大院里度过的几年时光的。
     南十七的孩子们,也是跟着家长陆续从各地搬到了这个大院里来的。他们办理了转学手续,开始了在新的环境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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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5 15:52:51 | 显示全部楼层
攻城游戏

攻城,是南十七大院里的男孩子们喜欢玩的一种游戏。
     这种游戏,是模仿攻打城市的战争过程所发明的。规则是在地上用线画出假设的城墙,有狭窄的过道通往城里。守城的一方与攻城的一方人数和体力要大致相等,以示游戏的公平性。守城的一方站在地上画出的城墙之内,而攻城的一方站在城墙之外。
     当游戏开始时,攻打城市的一方便可发起攻击。他们要通过那段狭窄的通道进入城内,而守城的一方则要组织攻城的队伍进入城市。双方可以用推挤拉拽的手段把对方拉倒或推挤出去,攻城的一方只要有哪一个人被对方攻击得踩了地上的线,就被判定是阵亡了,就必须退出游戏。而攻城的一方如果把守城者拉拽到了城外或者踩了地上的线,就判定守城者阵亡,也必须退出游戏。双方在游戏中必须竭尽全力,一直杀到最后,要么攻城者全部阵亡;要么攻城者全部消灭了守军,成功地攻进了城内,占领了全部城池。
     对那些男孩子来说,这个游戏是足够刺激的。在分组结束后,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常常发生被推倒在地上,全身沾满了土的现象,而喧哗与欢笑则是伴随了整个游戏的过程。就算谁被推倒了,甚至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也不许埋怨对手下手太狠。当时的男孩子以勇武和彪悍受到崇尚,就算摔破点皮,下次照样积极参加游戏而不会退缩。如果是现在的独生子女,断不敢参加如此野蛮危险的游戏,因此也就体会不到这种游戏的乐趣。那时的家庭中,一般都有两个以上的男孩,而像攻城这样的集体项目游戏,没有十个以上的孩子参加,就玩得不起劲了。所以,经常在放学后,有成堆的男孩子集合起来,在院子的空地上大玩攻城游戏,那个热闹劲儿,是现在放学很晚而且背着沉重的书包回家又有着一大堆难做的作业的孩子难以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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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5 15:54:16 | 显示全部楼层
尘封多年的记忆

我们搬进南十七的时候,是在1963年。
     那是一个难忘的年代。
     经历了几年之久的饥馑,在全国的努力和苦撑下终于结束了,食品供应出现了根本的转机,至少面有菜色的人们能够基本吃上饱饭了。
     在国际上,当时猛烈地批判苏联现代修正主义,使得全国人民坚信我们的道路是惟一正确的道路,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刻,饥馑和贫困中的人们也坚信如此。而且人们相信,暂时的生活困难的一个原因,是苏联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刻背信弃义地逼债,我们被迫勒紧裤带还债,由此也引发了对苏修的更大仇视。
     在物质困乏的年代里,人们对精神反倒更加重视。就在1963年,学习雷锋的热潮席卷了全国,人们对互相关心和帮助习以为常,社会风气有了很大的改变,人们的精神状态明显变得昂扬向上。在结束了物质极端缺乏的年头之后,整个社会充满了希望和朝气。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会相信,在那样恶劣的物质条件下,人们居然有如此的乐观和朝气。其实,那个年代离建国只有十几年,大多数人经历过旧社会的苦难,有着长期贫困生活的经历,因此习惯了吃苦耐劳,相对平均的分配水平和大致相仿的生活条件,也让人们对自己的处境逐渐习惯和坦然处之。
     因此,当我们搬进南十七的时候,用上管道煤气和集中供暖,居住空间比原来更大了,每家还有种花种草的小园子,已经感到相当满足了。
     而且,那时军队干部的薪金比地方要高出不少,级别越高差别越大,因此军队干部家庭的生活条件要比地方干部的好了许多,与普通老百姓相比就差别更大了。
     家里当时有一个跟随父母多年的老保姆,一直帮助父母在照顾着生活。而孩子们都开始上学了,有的还在市里的八一子弟学校住宿,家里的家务相对并不算多。除了粮食是按国家定量无法改变之外,因为副食品的日渐增多,平时的伙食水平比前几年有了很大的改善。而当时的家庭,孩子有饭吃有学上就是很好的了,没有人要求更高的。
     搬进南十七之后,我们仍旧还在原来的小学上学,路途还稍有减少。
     当时的学校的教学抓得很紧,各项功课开展得比较全面,就连文体活动也开展得非常活跃。学生除了家庭物质条件还不够好以外,在学习上都能比较自觉,而且同学关系也很融洽。除了课程之外,小学里开展了多项业余文体活动,有田径、射击、游泳、美术、音乐和红领巾乐队等,我们都报名参加了各种课余活动。而部队每周都有电影放映,在周末看电影已经成为各家主要的周末文娱活动。
                  
     我们家还在园子里种上了花草、向日葵和蓖麻,养起了小猫和金鱼。
     学校和父亲单位都有图书馆,学生可以借书回家阅读,也可以在周末去大澡堂洗澡的时候,拐进阅览室浏览最新的报纸杂志。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有了这样的物质文化条件,已经属于非常不容易的了。回忆起搬进南十七最初几年的生活情景,已经没有了对此前几年饥饿艰难刻骨铭心的记忆,而是有着十分满足与惬意的遐思。
     当然,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刚刚过上几年好日子之后,一场空前浩劫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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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5 15:54:57 | 显示全部楼层
暴风雨到来之前

六十年代中期那场震撼全国的暴风骤雨,是在全国都没有思想准备的背景下突然降临的。
    从六十年代初起,反对现代修正主义的斗争开展得如火如荼。著名的“九评”文章,在全国都开展了学习讨论,而1964年赫鲁晓夫的下台则被认为是苏联修正主义的彻底失败。
    1964年,全国普遍开展了“四清”运动,军队的干部和一些军校学员也参加了地方的工作组,到各个农村生产队参加了运动。但是那个时期的干部,所谓多吃多占,也只是一些并不算大的利己行为,按今天的眼光来看,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算作“四不清”。而在当时,所有的基层干部都要过关,被严格地清查有无政治或者经济问题。当时没有“反腐败”一说,而且干部脱离群众脱离劳动生活水平大大高于普通群众的程度也非常轻微,只不过是个别的现象而已。但是,在那个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和天天讲的时代,所有的问题都可能高挂在政治问题上,所以所有的干部都要过一次关。
     而对南十七的孩子们来说,那个时期并没有特别注意政治斗争将要出现大转折的迹象。
     正在上初中和小学的孩子们,除了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学习和集体活动之外,还被要求参加父亲单位组织的集体活动,例如听干部训话和参加射击训练。
    海校出于海军特点,在寒冷的北方修建了一个五十米长的游泳池,组织全体人员开展游泳训练,而家属孩子也被允许参加了游泳训练,定时可以去游泳池学习游泳跳水。这是孩子们最乐意的事儿了。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蜂拥到游泳池,在挤满了人的游泳池中奋臂畅游,或者爬上五米的跳台,纵身跃入碧绿池中。南十七的孩子们在游泳池学会了游泳的几种姿势,学会了跳水的各种花样,游泳的技术有了很大的提高,在学校组织的游泳比赛中能够出类拔萃。
     在海校的几个大院里,种了很多的水蜜桃。有时顽皮的孩子们在放学之后,也偷偷跑到桃园里偷上几个桃子,显然这些桃子要比买来的桃子更加可口。
     而海校的图书馆,给孩子们办理了借书证,可以在指定的时间里去借书看,图书馆有很多的苏联小说和中国战争题材的作品,像《静静的顿河》、《日日夜夜》、《战斗的青春》等,都很受孩子们的欢迎。而凡尔纳的幻想小说和苏联反特小说,以及中国六十年代出版的小说《前驱》、《小砍刀的故事》、《枫橡树》等,则是最受欢迎的作品。在阅览室里,还有《新体育》等孩子们感兴趣的杂志,像陈家全以10秒的手记时平世界纪录的全程技术图片分析,都是让他们大感兴趣的。
     那时的文娱活动,已经有了转向的迹象。单位组织的舞会少了,像《箭杆河边》和《夺印》一类紧跟形势的影片,开始了活跃的上映,而批判《逆风千里》、《兵临城下》等电影的活动也开始组织了。就连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也被一些报刊认为格调不高不宜传唱。
     空政歌剧团巡回上演的歌剧《江姐》和当地文艺团体上演的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是当时传诵一时的热门剧目。
     当地广播电台播出的传统评书《薛丁山与樊梨花》,曾经引起了街谈巷议听众众多,但是也因为与时代精神不符而半途中断了播出。
     1965年是纪念国际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二十周年的日子,最后上映了一些苏联东欧国家的有关战争题材的影片,从此以后就停止了苏联东欧国家电影的上映。而朝鲜电影如《南江村的妇女》则继续上映。
     最为引人注意的,是1965年军队取消了延续十年之久的军衔制。海军军装由传统的蓝色和白色改为了灰色,人人都“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除了干部穿四个兜的而士兵穿两个兜的区别之外,看不出职务的高低,据说这有利于消除官兵隔阂。
     同年,军队干部的薪水也主动降低了,要与地方人民群众同甘共苦。其中南时七的高级干部工资降幅更大一些,一般都降低了五十元以上,在六十年代五十元可以养活两口人的。
     海军内部的斗争从六十年代起也日渐激烈,李作鹏和张秀川等人在海军逐渐开始伸手夺权,海军召开的“三三”会议上对海军建设是否出现方向性偏差争论激烈,一直告到了军委领导之处,而上层的分歧也愈加清晰。
     这所有的一切,南十七的孩子们不可能知道,连他们的家长也没有思想准备。
     就在南十七的孩子们还在平静地生活游戏的时候,一场疾风暴雨已经悄悄地来临了。
     最初批判邓拓、吴晗、廖沫沙“三家村”和戏剧《海瑞罢官》的时候,人们以为这只是文化界的事情。而当事情一发而不可收,全国的舆论铺天盖地的时候,人们才感觉这次不同寻常了。
     海校也召开了批判“三家村”的大会,随着当时的舆论大唱了一些高调,但是没有谁真的知道批判“三家村”为什么从文化界扩展到了所有的部门,也无法知道这些批判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斗争。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没人想到,这股风竟有如此的强劲,彻底吹到了所有的领域所有的人。
     平静的南十七大院,很快就将被暴风骤雨洗刷得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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