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故乡里并非英雄的故事（四川中江）

tuffy05

作者：henshuo

这是一些真实的故事。
历史的车轮进入公元1967年，在华夏大地上，毛泽东以绿林英豪的气魄煽动的大规模群众武斗如火如荼。在天府之国四川各地，武斗的群众组织经过融合与淘汰，大致分成了保守派和造反派两大阵营。这两大阵营超过国共之间、中国人与日本人之间所存在的仇恨。他们所产生的敌对意识的根源，都只有一个：认为对方是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自己是在保卫毛主席。当时的四川省绵阳地区，辖19个县，人口上千万，超过世界上的一个中等国家。隶属绵阳地区的中江县，中国志愿军的特级英雄黄继光就诞生在这里。在武斗期间，造反派一方成立了“东方红革命造反司令部”，简称“东造司”。保守派的一方成立了以英雄黄继光名字命名的“继光兵团”，为了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和标榜自己的革命含金量，还请出黄继光母亲作为该兵团的政委。这个政委当时已是50多岁的老太婆，到底能起多少作用，只有天知道。但我们足以看出当时的中国，红色资本所具有的力量。
“东造司”与“继光兵团” 的武斗形式，从原始的拳脚到棍棒钢钎，最后发展到除装甲车和飞弹以外的现代化陆上兵器，使我们这些小民大开眼界。中江这个地方，多面环山，从军事上易守难攻，再加上这里出了个黄继光，历年有很多青年光荣的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些复员后的军人受英雄的影响，在文革期间多数加入了“继光兵团”，“东造司”的人员结构没有对手那么多的没穿军装的军人。在武斗期间，“继光兵团”与“东造司”的战斗，犹如正规军与土八路作战，其战力远大于“东造司”。经过几次真枪实弹的较量，“东造司”战败，被逐出中江县城，流落异地。“东造司”曾多次纠集兄弟县的造反派武装企图打回老家，但都因实际作战能力远不及对手而饮恨多日。
在“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联合起来”口号的鼓动下，中江的造反派，结合中江附近的绵阳、三台等八个县的造反派组织，成立了“八县联防指挥部”，组成造反派联军。这是一个纯粹的军事组织。有指挥部司令，参谋长、队长、分队长等各级军事指挥官及相应的军事机构，并根据中共的军事单位的特点，还设有各级政委和指导员。 “八县联防指挥部”的任务是，联合八县的造反派力量，在统一指挥下，攻下中江这个最顽固的保守派堡垒。但“联军”这个组织毕竟是一伙污合之众，虽然在人员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在现代化的火兵器战斗中，与由多数没穿军装的军人组织起来的队伍作战，几乎没有胜利的希望。“联军”围困中江达数月之久始终未能攻下中江县城，实现既定的战略目标。
离中江两百多公里有一个广元县（当时隶属绵阳地区，现已脱离绵阳成为广元市），据传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的故乡。当时中国的八大军区之一的成都军区在这里建有秘密的战略物资仓库，并派有实枪荷弹的正规军人严密把守。广元历来是入川重镇。当时中国的所有援越物资，进川后在这里中转。这里囤集了当时中国援助越南的几乎所有先进武器。不知道什么原因，该年发生了震惊全川乃至中央的“抢窃广元援越物资仓库事件”，而守卫的军人竟然撒手不管。“八县联防指挥部”的战士们也参与抢窃，并抢得了大量的最先进的枪支弹药，这些属当时的中国最为先进的武器之一。“联军”在有了这些先进武器之后，猛攻中江，用中共支援越南兄弟打美国鬼子的先进武器攻打自己的同胞。“继光兵团”渐渐力不能支。在明显无继续守卫可能的情况下，“继光兵团” 凭着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在一个夜晚全部疏散并隐藏至民间。联军浩浩荡荡，坐在解放牌汽车上，高唱着“要奋斗就会有牺牲”的毛主席语录歌，像当年的共军打败国军进城一样，开进中江县城。对这次事件，我们暂且称之为“中江战役”。据说在中江县城即将被攻破时，有人电告中央，是周丞相派了一个团的正规军把继光兵团的政委黄妈妈接走了，使这位英雄的母亲幸免于难。
联军入称城后，进驻一切单位，包括政府机关，公共场所，民宅。他们抢窃粮食仓库，银行，开枪打杀百姓的鸡鸭猪狗。反正被占领地的一切都归胜利者所有。对于所有的“战俘”，不管男女老幼，全部脸上用锅烟墨涂黑，双手反剪，关在几处强占的平房里，并有持枪的联军士兵把守。
联军审讯俘虏的做法非常特别，几个人搭张桌子，到“战俘营”里随便抓一个来，先一顿拳脚后，便怒斥对方：“干了多少坏事，老实交代”。对方回答稍不如意，“法庭”便宣布，我们代表中江县人民，宣判你的死刑，立即执行。然后将俘虏推出去，随便到一个地方实施枪毙。
更有些报私仇者，当着人家父亲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强奸别人的妻女。关于强奸妇女的事件，不知发生多少。只要联军士兵愿意，到俘虏群中找一个女俘虏就行了。
比我年长的一位老哥向我讲述了一件事情：攻下中江后不久，我们每人发了二十元。由于当时的中国没有百元大抄，十元即是最大面额。这二十元对当时的低工资收入的中国人来讲，相当于一个中下级收入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我们用这二十元买了些酒肉，放开肚子吃喝，因战斗暂时结束了，可以开怀畅饮一下。在烈性酒充满血液后，人人云里雾里，昏昏然然。这时，有人提议，我们去拉几个“俘虏”来枪毙，怎么样？其中的有几个人附和。晚上，到一个“俘虏营”中随便抓了五六个（到底是五六个，还是六七个，我的这位老哥说记不起了）。我们中有几个人把这几个“俘虏”押上一辆解放牌汽车到一条河边，让这些俘虏沿河跪下成一字型，车灯强烈的灯光照着这些俘虏。他们中的一位大声吼道：我们代表全体中江县人民宣布你们死刑，希望你们来世当造反派。然后，一阵枪声，这几个“俘虏”全部倒地，有些脑袋被打爆，有些胸部被打烂，其状惨不忍睹。有些中弹未致命者还被补填第二次射击。在全部处死这些俘虏后，我们中的一人发现，死人中还有一个是可能只有十五、六岁的女中学生。他突发奇想地对我们说：这么小的年纪，看看她那里长毛没有。于是，此人把“六三式”步枪的刺刀挺上，猛力戳开了女俘虏的裤子，用双手将裤子撕开，然后高叫：“嗨，有毛了”。这伙人在行凶以后扬长而去。
为了庆祝自己的胜利，联军将所有的“战俘”押上汽车，从中江开始到八县游行，以展示他们的凯旋式。这些车队中，前面是联军的武装车队，车上坐着全副武装的联军士兵，他们配置有手枪，马克沁重机枪，双管高射机枪，“六三式”冲锋枪，各式各样的手雷。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那些“俘虏”车的车头上架着机关枪，俘虏双手反剪刀，脸上涂黑，每个“俘虏”后面站着一个挺着上了刺刀的冲锋枪的“联军”士兵，活像一支行刑队。这只车队经过中江过了两百多公里到遂宁时，我数了一下有近40辆。途中，联军士兵可以任意侮辱、殴打、枪杀俘虏。到底死了多少人，没人知道。
那些所谓的“俘虏”，基本上不是双方在对峙的战场上由战胜方所抓获的战败方的战斗人员。决大多数是在联军进程后“认定”的。这里面确有部分是“继光兵团”的武斗人员，但相当部分是与“东造司”的人有私仇的无辜百姓，有的是对联军进城后的胡作非为表现不满者。这种事件，即使是在历次国际战争中也难以发生。
我们知道侵华日军对中国同胞是如何烧杀抢掠，纳粹匪徒对占领区人民是如何烧杀抢掠，苏联红军进入中国东北和德国是如何烧杀抢略。这些都使我们对侵略者产生极大的仇恨。但是，在红太阳照亮神州大地的时候，以是否是站在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一边划分敌我的中国，在素以出产文人雅士著称的天府之国，文革中攻占中江的武斗中，中国人对自己的同胞却实施了比侵华日军、纳粹匪徒和苏联红军更为凶残的暴行。对这样的暴行我们向谁表示仇恨呢？这是中国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写下的最为耻辱的一页。仅凭这一点，中国人就没有资格宣称自己是世界上具有优良传统的民族。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向在“中江战役”中失去生命的亡灵表示无比沉痛的哀思，希望这些亡灵得到一点安慰，还有人记得你们。
我们要问：
几十万中江儿女，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勇气把那一阶段的悲惨历史向世人作彻底的述说，以警示后人不再重踏覆辙。
在平时，若有人无故有意或无意接近广元援越物资仓库，也要被视为不法之徒受到制裁。而当时在群众组织抢窃兵器时竟然无人制止，是军队有意纵容，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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