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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玉:被枪杀的山东大学右派学生郑介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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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8 05:49: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被枪杀的山东大学右派学生郑介农

李昌玉

来源:微信 振鹭于飞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鲁迅《为了忘却的纪念》

大学生中的右派,有极为少数的几个被罗织罪名枪决,而这几个被枪决的右派大学生却多是极为优秀的俊逸之才。例如北京大学的沈元、林昭,四川大学的冯元春,山东大学的郑介农等。

山东大学的右派学生中,郑介农(1935——1969)写的《千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是当时学生右派写的影响最大、最惊世骇俗的文章之一。他因这篇不足两千字的文章定为极右分子。随后,1969年12月4日在广饶县监狱被枪决,时年34岁。

郑介农是1957年毕业的中文系学生。正当他们准备毕业,而他已经被导师相中准备留校做助教的时刻,毛泽东发动的大鸣大放开始了。郑介农因为他在校报《新山大》上发表了杂文《千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1957年6月5日被打成极右分子。郑介农是一位聪颖过人的学生,受到教授们的青睐。我记得有位特别钟爱他的教授因为过于偏爱他、袒护他而在斗右大会上受到频频批评与指责。一个教师培养的学生走上“白专道路”,堕落成右派分子,那是最大的错误。

其时我在一年级,虽然也打了右派,应当和郑介农在一起劳动过,但是“破帽遮颜过闹市”,我的印象和记忆中,并不认识郑介农。但是因为他留下一篇名文《千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所以我还记得他。

大约在10年前的某一天,我忽然接到一个陌生人陌生口音的电话,翻来覆去地听了几遍,我终于听懂了对方浓重浙江口音的普通话:他叫张士雄,在浙江台州,想要寻找他的一位同乡同学郑介农在“大鸣大放”时写的一篇文章《千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问我可否找到。巧的是该文我有。他告诉我,郑介农后来在监狱中,被罗织罪名处以死刑,枪决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的。

郑介农是一位出类拔萃、才华横溢的俊杰之才。那时,报纸刊物奇少,1956年他就在《光明日报?文学遗产》专栏发表了《也谈李后主词》,令老师青睐,令同学艳羡,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大三的学生啊!郭沫若是中科院院长、全国文联主席,天字第一号的文坛霸主,是谁也不敢和他轻易“商榷”的权威,可是郑介农写了《与郭沫若先生论曹植》,收到该文的《光明日报》,由总编辑储安平出面转呈郭沫若。郭看了原稿后,复函表示“同意该文某些观点”,但是《文学遗产》的主编陈翔鹤没有敢发表该文,而是将该文和郭沫若的复函一并退给了郑介农。1957年,郑介农为参加文化部、作家协会、电影事业管理局、团中央等4个单位联合举办的电影文学剧本评奖,他创作了电影剧本《红楼梦》(上、下集)。他还写了论文《论林黛玉及其典型意义》,山大校刊《文史哲》起先表示要发表,但因为涉及批评某些人的观点几经推脱推延而未发。但是随后他就陷身于政治灾难。

“千士诺诺,不如一士谔谔”之语,出自司马迁的《史记?商君列传》。按照司马迁的意思,对当权者千万人众口一词的唯唯诺诺、奉承恭维、顺从附和、随波逐流,“和党中央保持一致”、“听话要听党的话”、“做党的驯服工具”、“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不如一个人身怀浩然正气,敢于直言谏诤,说真话,说实话,于国于民有利。郑介农在该文中揭露批评了生活中的许多不正常风气,极力张扬独立人格和宁折不弯的浩然之气。

高校学生大鸣大放中释放出的形形色色的反党言论,有相当一部分是对肃反运动的强烈不满。结果都被一顶右派帽子镇压下去了!

郑介农为什么这样强烈地呼唤民主呢?就因为他不是一个平庸的学生,他太优秀了,聪敏而孤傲。大学生中特别是攻读文史的青年,有的是从西方接受了民主自由思想,有的则是从老祖宗那里接受了人格骨气浩然之气的熏陶,对于社会问题是十分敏感的。据说,中文系一位非常正直的殷孟伦教授曾殷切地开导过郑介农,说:“郑介农呀,凭了你的才华,你无论钻研哪一门学问,都会取得大成就的。政治这玩意儿太危险了,你不要卷进去了。”据我的同班同学右派刘世谋所记,郑介农还对中文系系主任的易人写过大字报说三道四。一个学生,不知道自己吃了几碗干饭,对于系主任的人选评头论足,自然造成新上任的系主任怀怨。

郑介农虽然没有做成助教,但是留校安排在图书馆工作。大概是因为上头毕竟有惜才爱才的领导人,从中转圜,预留出路。那时,一般好心的领导也没有料到对右派的处理竟然那么严酷无情,一拖就是22年。

郑介农到了图书馆,当然还是右派,做一点体力劳动,打扫卫生,但是工作比较顺心,最主要是可以随心所欲地阅读大量图书报刊。这对于郑介农来说,也算因祸得福了。既然当了右派,那年头学校里劳动也多,可以使用这些老老实实召之即来的免费劳动力,何乐而不为。所以经常是一声通知,就集合了几十上百个老老少少的右派,为首的往往是副校长陆侃如,还有例如死不认罪的束星北等等教授,反正是每个系每个年级都有右派分子,一人扛一把铁锨去干活。

走在校园里,我们当然是比较扎眼的,所以自然有“破帽遮颜过闹市”的心态,免不了低头耷脑,但我们毕竟是有思想会说话的。既然右派扎了堆,一日生,二日熟,那就免不了说三道四。于是又自然形成了“以郑介农为首”的几个人小群体。像郑介农这样思想敏锐的人,面对大跃进那样的倒行逆施胡闹胡来,哪能闭嘴。他又在图书馆工作,更是容易碰头的地方,对于郑介农这样的极右名角,自然会引起那些想要立功受奖的右派注意。于是有人睁着眯缝的眼睛观察郑介农和他的“一小撮”,竖着尖锐的耳朵记下黑账,察言观色,大胆推理,然后参了一本。

于是,赫赫然的罪名加到了郑介农的身上,这就是以他为首组织反革命集团,企图叛国投敌,于1960年10月28日经济南市历下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0年。

郑介农在广饶县的五一农场服刑10年将满的时候,又被人告密,又以“组织领导反革命集团罪”判处死刑,于1969年12月4日执行枪决。11年以后,1981年1月22日,广饶县人民法院发布(81)广法刑再字第一号《刑事判决书》,内称“案经本院再审查明:被告人前科反革命罪。济南市历下区人民法院已于1980年12月31日改判宣告无罪。其在五一农场服刑期间,曾策划建立反革命集团。被查处后再无活动。不应再予追究。原以组织领导反革命集团是错误的。据此,判决如下:一,撤销中国人民解放军山东省广饶县公安机关军事管制小组(69)广公管刑字第14号对郑介农之判决。二,宣告郑介农无罪。

关于郑介农,留下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郑介农两次被告密,定为反革命集团头头,可是最后在平反的时候真是“一风吹”了,吹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一尘不留,什么也不提了。那到底是根据什么罪状,即事实,认定的呢?一个人的生命,说枪毙就枪毙,总得有点罪状吧!

毛泽东用枪杆子夺得政权之后,宣布“绝不实行仁政”,要以杀人立威。第一波就是在农村大杀地主,第二波就是在城市大杀反革命——当初以毛泽东的名义发布的进军命令庄重承诺是不杀的,以上杀的是旧社会的残渣余孽,要按照下达的比例数枪杀,第三波主要是在文革当中大开杀戒杀“反革命”,如遇罗克,如林昭,如张志新,如郑介农,这些青年在中共建政的时候,还是十来岁的少年孩子,可却是知识精英,民族俊杰,国家栋梁,仅仅只是对毛泽东的倒行逆施有一点异议,于是惨遭屠戮。

我的同班同学右派刘思谋也在郑介农为首的反革命集团中。他后来发配到泰安劳改。刘思谋比我小两岁,是高中毕业生,入学后因病休学了一年,因此和高年级的同学熟悉。打了右派后,天天捧一本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蒂夫》。这部长篇小说,有厚厚4本,一本有一寸多厚,是文革中自杀的傅雷翻译的。傅雷是非常著名的翻译家,以译文信达雅著称。《约翰?克里斯蒂夫》在反右中受到严厉批判,罪名是宣扬了资产阶级个人奋斗精神,说许多青年堕落成了右派,就是中了这部小说的毒,但刘思谋不以为然,照读不误。刘思谋劳改结束回到了老家扬州。关于郑介农反革命集团的事学校出过布告,列举了若干个名单,全都发送劳改。

郑的同乡、同班同学周维胜,也被打成右派,也是高材生,与郑一样,是个文质彬彬、满腹诗书的青年才俊。与郑一起打进反革命集团,后被分配到临沂地区的一个偏僻的山区中学任教。妻子卢安晰本是高中同学,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不久和他离了婚。文革期间,周维胜受不了非人的施暴与批斗,在学校的后山上上吊自尽;因无人收尸,尸体被野狗咬食,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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