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土编者按】陈光兴教授任职于台湾交通大学社会与文化研究所,代表作有《去帝国──亚洲作为方法》(2006),Asia as method: towards deimperialization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10),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在《去帝国》中,陈光兴教授试图以东亚社会的历史经验为资源,勾连起知识生产与社会现实之间的联系,重建亚洲知识圈独立的主体意识以及与之相应的认识图绘。在他看来,我们应该发展出去帝国、去殖民、去冷战三位一体的的问题意识,以“亚洲作为方法”:透过亚洲视野的想像,亚洲间的各个社会可以相互看见,转化自身,提出根植亚洲经验的世界观。在这篇访谈中,陈光兴教授谈及了他的左翼之路,以及背后所牵涉的台湾左翼运动的时代风云。
那时还没有“苏东坡”,在世界革命的氛围下,左翼思潮仍然不光是说说的(也不能说)——这也是在身体里一直跟着我走下来的。只是最近十年左右才发现台湾出现了“学院派的左翼”,这是原来没有的,也是无法想象的。之前就算是跟学院有关的左翼分子,也是不只在学院里的,都会用学院的位子去外面做各种事情。在那个世界革命的氛围下也没有一国社会主义,但我这一代的想法是不能等中国大陆来解放,要自己奋斗,而不是准备通过统一变成社会主义社会。回头来看Stuart Hall对我们的影响很大,他搞得更不一样——是要走出校园的,一种“marxism without guarantee”。
我从1990年带初期开始做不同层次的组织工作,内部参与到不同的知识团体,也开始串联外面的资源。这其中的动力当然是检讨我们自己知识的资源。因为我们和整个第三世界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联动或理解,而且不管你在哪一个场域工作,所处的状况是一样的。这不是“反美”这么简单,我们当然知道美国不是单一的。可是为什么我们的眼睛除了美国之外看不到别的呢?台湾都是往“天堂”看,连韩国也什么都不是,不值得看。现在有人在看东亚,可是我觉得都是很空洞缺乏诚意的,并不是真的要检讨。有了检讨知识的动力后就要落地,这才发现不知道知识在哪里。2000年《亚际文化研究》(Inter-Asia Cultural Studies)开始出刊,因为要组稿就构筑出了些互动——或者说串联——的网络,以双年会的方式来组稿,陆续在台北(1998)、福冈(日本;2000)、班加罗尔(印度;2003)、首尔等地聚集。2005年开始在上海组织“亚际文化研究的年会”,在此之后又有了“亚际机构联合会”(2010)推动两年一度的暑期班。2010年起与上海双年展合作,展开“西天中土”的印、中社会思想对话的计划,并且在2012年之际于上海举办“亚洲思想界论坛”之际成立了独立民间国际组织亚际书院,推动“亚洲现代思想”计划,等……做这些事情不仅是看到台湾的问题,也看到台湾的知识结构问题也是第三世界各地的问题。我们至少一直在把这些会议和组织中卷出来的东西弄回台湾以及带回华文书写世界,于是有了“印度当代新思潮读本”系列与《人间思想》刊物等等。然而,我自己近十年在读陈映真,才发现我们一直不知道以前的人其实已经想过、做过这些事——认识到这里才算重新接上线。于是我想要用第三世界的历史座标把这些东西拉回来,这样才能看到我们自己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