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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曙明:主义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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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7 22: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文无意评价红卫兵的是非功过,只希望以平实的叙述,重现广州红卫兵在特殊历史条件下出现的过程。
说广州红卫兵,不能不从华南师范学院附中说起,华师附中位于广州高校集中的石牌地区,是1952年由中山大学附中、广东省文理学院附中、岭南大学附中、华南联合大学附中合并而成。学生之中不乏广州军区、中南局和省委的高干子弟,他们住在校内,周末回家与父母团聚,周日晚回校,过着半军事化的生活。旧军装、白衬衫、蓝长裤是最常见的服装,男生剪小平头,女生扎小辫。晚上自习课完了熄灯睡觉,早上起床号一响,用最快速度整理好床铺,冲到操场集合,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薄薄的晨雾进行操练。傍晚,红火的夕阳缓缓西下,从学校的墙头望出去,远远近近的田野,镀上了一片金黄。
同学们的课余时间,都投入到数学、文学、诗歌、航模、无线电、田径各种小组的活动。每个班都有自己的菜地,每周到菜地劳动一个下午,把收获的蔬菜送到学校饭堂。一位华附学生回忆说:华附的每一天,既平凡又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但进入1966年5月以后,一些同学开始感到,可能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北京的许多消息,通过他们的高干父母,传到他们听惯了“叔叔伯伯在客厅谈话”的耳朵里,刺激着他们年轻的血脉。
今日华附

5月27日,高三一位学生写了一张大字报《学校的“教育”》,张贴在华师附中的饭堂,马上引来大批师生围观。这是广州文化大革命的第一张大字报。
大字报写道:“每个假期同学们离校前,学校总要宣布假期一定要回校劳动一天。这是谁指示的?就是管人太甚。”这位学生家长在贵州,因为假期回家没有参加劳动,回校后就是不给注册,说没有劳动“证明”。他提出注册再补“劳动”,但老师说这要由校长决定。最后校长同意开个证明让他去劳动了一个上午,“但还不行,说我没有‘照肺’。开学第二天了,老师说我没注册不准上课。”大字报质问:“学校贯彻的是什么教育制度?这样的劳动是为了造就接班人吗?为什么不狠抓人的思想教育!这一天的劳动为什么那么重要?”
晚饭时,围观同学愈来愈多,赞成的,反对的,质疑的,众议纷纭。当人们围着大字报讨论时,有人开始写大字报反击了。一个小时后,一位高二的学生贴出了一张大字报质问:“你是在向学校领导提意见?还是想在毕业前夕发泄一下自己的私愤?在眼里有没有学校领导?”
正反意见都亮出来了,学校似乎没有干涉。学生有“四大”权利,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这是开展文革的武器,谁也不能剥夺。于是,从下午到晚上,有更多大字报陆续出笼,连初一学生也不甘后人。大字报内容五花八门,有人认为对校领导有意见应该以书面提,不应写大字报;有的批评大字报分散了批邓拓的火力。也有表示支持的大字报,把火力指向学校提倡的“勤奋、刻苦、认真、踏实”八字学风:“当年不是因为有了‘八字学风’,课业负担才那么重,学生的健康才遭到严重的摧残吗?学生的睡眠时间压缩了,课堂提问测验增多了。想看课外书都没有时间,更谈不上突出政治了。‘八字学风’是我校某些领导人用以冲击无产阶级政治的法宝。”
这张大字报的出现,意味着辩论范围,扩大到整个学校的治学精神、治学态度和治学方法等问题。

文革宣传画
6月4日是星期六。华附、广雅、省实、执信等学校的学生代表,聚集在执信女中开会,提出给中央写信,要求在《中国青年报》发表“关于应届毕业生不进行高考参加文化大革命的建议”。市委文教工作队总团的干部匆匆赶来,试图劝阻,但学生不听他们的。
事情显得有点奇怪。北京女一中、四中分别在这个月的6日和10日写信给党中央,提出废除高考制度。而中共中央、国务院在6月13日发出了通知,将1966年高等学校招收新生工作推迟半年进行。南北几所高干子弟集中的中学,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同一件事,而中央又这么快作出反应,让人觉得事情并非巧合。北京女一中的学生后来坚持说她们是自发的,但广州几所学校的学生,在6月4日就准备向中央提出废除高考的建议了,时间上甚至比北京还早了两天。他们的“灵感”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就在华附的学生代表在执信女中开会的同时,省委派出的第一支工作组,已进入华附了。工作队要做三件事:一、恢复秩序;二、组织起来继续鸣放;三、恢复上课。但怎么才能落实呢?火头已经点燃了,怎么才能回到5月之前的局面?继续鸣放与恢复秩序、恢复上课,怎么才能并行不悖?
6月5日,芒种前一天,这是一个让人头脑发热的星期天,几乎没有人想到要回家休息,大家都忙着东奔西走,互相打探,尽可能多了解些情况,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持不同观点的同学也把第一张大字报视作反击的标靶,批评的调门不断提升,从开始说这张字报冲淡了对邓拓的批判,上升到宣称这是反右斗争,甚至是“匈牙利事件的前夕”,支持这张大字报的学生是被反革命老师利用了,大字报“起了反党的作用”。
学校闹翻天了,校长王屏山还在紫金,党团员召开紧急会议,强调“当前文化大革命中心还是以反邓拓为主,这是没错的,至于提意见也是可以的,让他们提”。但学校突然接到省委电话,提醒要“小心贴大字报的人被坏人利用”。空气再度紧张起来。一旦提到“被坏人利用”的高度,就有一个“坏人是谁”的问题了,学校就有反击坏人、揪出坏人的责任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全校没人上课。课室挤满了激动的学生,操场上、饭堂里沸反盈天,辩论的声浪此起彼伏。哪里有新大字报贴出来,人们就一窝蜂涌过去看,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忙着抄录。

就在这时,一副对联出现于北京的北航附中:“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横批:“基本如此”。几天之内,风靡全国,刮起了一股“血统论”的狂风。非红五类出身的学生瑟瑟颤抖了。
华附高干子弟甚多,血统论一向很有市场。北京成立红卫兵的消息传到广州,一批高干子弟心情激动,决定仿效北京,成立广州的红卫兵组织。1966年8月11日上午,广州市第一个红卫兵组织——附中红卫兵,便成立了。
8月12日,华附同学在操场举行了一场大辩论,八一中学、华师实验中学等学校都有学生参加,一些北京学生也跑来了,时间长达一整天。对血统论,一方赞成,一方反对。主擂台上,个个争着发言;主擂台下,东一簇西一簇,分成多个“小辩论台”。辩论会以血统论取得压倒性胜利的结果告终。就在辩论会期间,附中红卫兵组织正式亮旗。在校内贴出广州市第一份“红卫兵成立宣言”。
在华附红卫兵成立12天之后,又有第二个红卫兵组织出现了——南海红卫兵。主要的组织者也是高干子弟。
在附中红卫兵成立的第二天,一批八一中学的学生,喊着口号,唱着歌曲,到华师附中张贴“贺信”。八一中学也是军干子弟萃集之地,还没成立红卫兵,但已跃跃欲试了。贺信说:“我们坚决支持你们,真理永远在革命者一边!天下是我们父母打出来的,是劳动人民的天下,不许我们讲话难道让资产阶级讲话?!不让无产阶级压迫资产阶级,难道让资产阶级压迫无产阶级不成?!”


八一中学是最先走出校园,进行校际串连的中学之一。红卫兵成立后,马上着手筹备全市性的红卫兵联合组织。他们串连了华附、二中、六中、八中、二十一中、执信女中等16间中学,发起成立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简称“主义兵”)临时总部。
筹备会议在8月21日至9月2日期间开过几次,参加者是清一色的高干和军干子弟。
在参与筹备的学校中,没有广雅中学。广雅的情况比较特殊。8月初,各校的工作队已成“过街老鼠”,忙着准备撤退了,广雅的工作队8月2日还召开核心小组长会议,布置斗争“走资派”和“牛鬼蛇神”,8月5日、6日连续两天召开批斗老师的大会。直到撤走前夕,工作队还主持筹组“广雅中学文化革命委员会”,甚至声称自己即使撤退,也还会担任“参谋”角色。
学校内早已纷纷传言,工作队待不长了。直到市委宣布撤走所有工作队之后,学生分裂为支持工作队与反对工作队的两大派。后者要求改选广雅文革委员会,清算工作队的错误。前者则认为工作队成绩是主要的,不能恶意攻击。双方从贴大字报,发展到8月10日在高三乙班课室进行了通宵的大辩论。
直到这时,广雅还没有成立红卫兵。8月22日,工作队正式撤出广雅,学生获得了空前的自由。一些“自来红”的革干子弟戴上了自制的红卫兵袖章,在校园里一亮相,吸引了无数艳羡、敬佩的目光。第二天,广雅第一个红卫兵组织——红旗中学红卫兵(后改名为“毛泽东思想红卫兵”,简称“思想兵”)宣告成立。
参加红卫兵的条件必须是红五类。思想兵在礼堂敲锣打鼓,公布首批红卫兵名单,大约有五百人,骨干多是高二级的原团干部和班干部。思想兵一成立,就在校内贴满了“顺自来红者存,逆自来红者亡”的大标语,气势凌厉,触目惊心。

红卫兵组织一经出现,就像燎原之火,在广州的中学迅速蔓延开了。到9月份,已有一百多间中学成立了红卫兵组织。全市性的红卫兵组织,呼之欲出。但也有不愿意成立跨校组织,而希望自立为王,称雄一方的。当八一中学的红卫兵来串连广雅思想兵,成立全市红卫兵总部时,就遭到思想兵的拒绝,他们以反对成立跨校组织为由,把八一中学的红卫兵轰出了校门。
9月3日上午9时许,广州地区四千多名以中学生为主的红卫兵代表,在中山纪念堂召开第一次大会,成立毛泽东主义红卫兵广州临时总部。中南局、中共广东省委、广州市委、广州部队和省军区的主要负责人到场,并发表讲话,赞扬和支持红卫兵。
总部设在中山二路东较场旁边的工商联办公楼。各区的工商联也成了主义兵的东、南、西、北片分部的办公室。
临时总部成立大会
南方日报对成立大会的报道
战斗英雄麦贤得在成立大会上

这时的工商联已停止办公,人去楼空。主义兵临时总部想要一个办公地方,市委就把这个地方给了他们。对主义兵,市委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在临时总部成立前,就有一名专职干部负责与主义兵联络;临时总部成立后,市委成立了红卫兵联络组,由一名局级干部以文化革命办公室副主任身份兼联络组组长,配备两名处级干部任副组长,要钱给钱,要物给物。
主义兵前期的活动经费,都是定时向市委报销的。市委先后拨给红卫兵联络组三万元,其中四千三百多元给了主义兵临时总部和各分部,用来印刷袖章、房租、水电、办报纸、办公费用等。国庆节期间,市委还拨了几辆汽车、十几辆摩托车和几十辆自行车,供主义兵使用(其中有六辆摩托车因没有灯无法使用,退了回去),甚至有些军衣,也是市委从军队拿来给主义兵的。
10月初,中央否定了黑七类的提法。随着血统论的垮台,第一批起来的红卫兵——即所谓的老红卫兵——突然挨了当头一棒。一夜之间,他们从理所当然的天生革命派,变成了和非红五类一样,不得不为证明自己的身家清白,而苦苦挣扎奋斗。中央领导要求高干子弟退出红卫兵领导层。这个讲话传到广州,引起社会上对主义兵的诸多批评,促使主义兵领导层改组。一批高干子弟以参加长征串连为由,相继退出主义兵临时总部。

红卫兵的游行队伍
由于一部分主义兵在揪斗牛鬼蛇神、四类分子和破四旧运动中所表现出来的残暴,也令市民深感恐惧与痛恨,因此,主义兵的名声并不太好,人们把他们视为“黑打手”和“御用工具”。
血统论从7月冒出来,令全国风云变色,在8、9月间,发展到病态的狂热巅峰,破四旧和红色恐怖的主力军,就是这批红五类红卫兵。
10月22日,主义兵还在中山纪念堂召开了“第一次政治工作会议”,但到12月底,北京联动垮台,全国各地都展开“打联动”。老红卫兵几乎全部瓦解。广州也在广州火车站抓从北京来的“联动分子”,全市风声鹤唳。在8、9月破四旧中打人打得顺手、抄家抄得痛快的那些人,现在被其他一些后起的红卫兵组织指为“广州的联动”,主义兵各个分片指挥部、各学校的队部,都被砸得稀烂。

红卫兵第一次政治工作会议
随着原来一批头头的退出,主义兵临时总部的活动便基本停止了,设在工商联的办公室人去楼空,东、南、西、北片指挥部的人员也各散东西,到冬天到来的时候,曾经煊赫一时的广州主义兵,虽然宣称仍可以随时召集五六千人,但实际上已差不多处于名存实亡的“冬眠”状态。
然而,故事还没完,主义兵很快又重整旗鼓,再出江湖了。这个组织是如何死灰复燃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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