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谨济谈“‘样式’的政治化与东亚知识分子的文化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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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谨济谈“‘样式’的政治化与东亚知识分子的文化困惑——以韩国歌谣史为中心”

作者：  信息来源：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  发布日期：2016-02-26   



1月15日下午，首尔市立大学中国语文化学系成谨济教授作客闵行校区文史楼5303报告厅主讲客思勉人文讲座，题为“‘样式’的政治化与东亚知识分子的文化困惑——以韩国歌谣史为中心”。讲座由中文系罗岗教授主持，中文系刘晓丽教授、上海大学中文系孙晓忠教授、周展安副教授等学者，以及来自校内外不同院系的许多博士生、研究生和韩国留学生参与本次讲座。

讲座伊始，成谨济教授深情回顾了大学时代参与韩国民主化运动的经历，他从教室走上街头，亲身参与工人运动。正是这段难忘的岁月促使他将工人运动置于自己的学术研究之中，思考二者之间的关系。成谨济教授指出，“样式（Style）的政治化”是指在特定社会中不同群体对特定样式政治上的反应，或者在特定样式的意指过程及其历史语境。现代东亚的进步知识分子在接受西方文化的过程中，他们与大众之间存在的异质性，远远超过西方社会中的阶级差异。东亚进步知识分子为了传播自己的理念、知识靠近大众时，阻碍他们的壁垒，除了理念的不同、难解之外，还有文化异质性。甚至在有些情况下，文化异质性会更加激化因理念和路线的差异而发生的矛盾，或者其本身被误认为理念和路线的不同。成谨济教授将有关这一问题的一系列文化现象概括为“样式的政治化”，并通过这一概念从新的角度考察上世纪后半期在韩国展开的民众歌谣运动，其目的在于梳理韩国歌谣运动史中的一些现象，使之不限于韩国的特殊性，在东亚普遍的文化现象层次进行解释，将把它与中国大跃进运动时期的“新民歌运动”相比较，对在东亚普遍性的视野中解释“样式的政治化”概念的可能性进行初步探索。

针对上述议题，成谨济教授围绕韩国歌谣史展开讨论。他指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韩国处于军事专制时期，言论封锁严格，青年人在军事独裁文化中倍感压抑，试图以充满诗情画意的校园民谣获得新的表现渠道。其中金敏基的《晨露》一举成名。这首本无政治意味的校园歌谣，因为政府查禁而引起广泛关注。此后，随着学生运动激化，《民族解放歌》、《前进歌》、《献于君前的进行曲》等斗争歌谣在言论封锁的情况下广泛流传。它与校园抒情歌谣虽样式不同，但并非断裂，而是样式上的扩张，使校园歌谣的样式更加丰富多样。1987年之后，随着民主化运动的成功，真正的工人运动兴起。文昇铉为代表的“清晨”社团，走出校园与工人一起从事工人运动。文昇铉深受汉斯·艾斯勒影响，他认为奏鸣曲是最完美、最具普适性的工人音乐样式，工人运动歌谣应该朝着一方向发展，以美学启蒙工人，为工人大众提供更先进感性的样式。这一样式虽在艺术上收获颇丰，但却未被工人阶级接受。

其后，金浩哲的劳动歌谣《起来吧，女儿们》与《罢工歌》深受工人阶级欢迎。虽然这一样式并无多少技巧，但却被认为是真正代表工人阶级的歌曲。为了创作为工人阶级喜闻乐见又有内容的歌，金浩哲果断采用和风大众歌谣。而这一样式遭到“劳动者文化艺术联合会”的批评。在“劳文联”中，多数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力主通过音乐突破被资产阶级音乐所驯服的大众感性，创造无产阶级的新感性。他们认为，金浩哲放弃了这一追求，一味迎合大众。金浩哲反驳说，其思考的出发点并非为工人歌谣设定某种美学理想，只要有助于提高工人阶级的斗争性，无论是西方流行歌谣，还是和风大众歌谣，都可以为我所用。

某种程度上说，上述知识分子与大众之间的矛盾不仅存在于韩国，而且是存在于东亚各国。在现代东亚社会中，进步知识分子往往面临着文化本土化的压力。不无讽刺意味的是，当先进知识分子唤起大众政治意识的时候，对本土文化有着强烈亲缘性的底层民众和倾向西化的知识分子之间存在文化沟通上的纠葛。在某些情况下，在文化民族主义抬头的时候，很可能转化为阶级矛盾的一个标志。中国大跃进时期的新民歌运动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倾向于西方样式的革命作家群体，与深受土著文化影响的农民大众所存在的文化和情绪上的矛盾，逐渐转化为政治矛盾的一个标志。什么是人民文学？专业作家按西欧样式创作的新诗是人民文学吗？这是一个极富争议的问题。周扬肯定五四新诗的进步，但有很大缺点，最根本的缺点就是没有和劳动群众相结合。在这个意义上说，新民歌运动就是对现代作家的样式合法性提出了质疑与挑战。与中国新民歌运动中知识分子受批评不同，1980年代的韩国知识分子对大众歌谣批评呈现出理论上的攻势。尽管有这一差异，二者的共同点就是在进步文化内部出现的不同样式，往往并不被认为是纯粹的文化艺术问题，而是被解释带有强烈的政治信息的行为。虽然很难判断是非对错，但这一问题仍值得继续深入思考。

成谨济教授指出，在东亚现代化的过程中，现代知识分子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这是需要肯定的。在知识分子主导的进步文化取得文化霸权时，底层大众往往会发生自我表现的危机，这一危机是东亚现代文化本身的危机。与此同时，进步知识分子追求政治目的时所面临文化困惑也由此滋生，换言之，知识分子的文化困惑与底层民众自我表现的危机是互相连接的。这一结构性难题值得深入研究。

在讲座过程中，成谨济教授围绕相关议题播放了不同样式的韩国歌谣，生动多样的歌谣深得听众喜爱。讲座之后，罗岗教授对讲座进行精彩的评论，成谨济教授与现场师生进行了广泛、深入的互动交流。最后，讲座在全场师生的热烈掌声中圆满结束。

http://www.skc.ecnu.edu.cn/s/117/t/325/21/09/info13952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