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刘胜利）：1967年：上方山云水洞之游（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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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上方山云水洞之游（全）

夏日之约
1967年5月，文化大革命初起时的喧嚣稍稍有些沉寂。学生们都在想办法打发时间。其时，我是北京25中高三（3）班的学生。一天，我正在25中红色造反团总部整理大字报稿子，白克刚走进门来。白克刚是高三（1）班的学生，是红色造反团的司令。我是他手下的兵。红色造反团收拢了一批过去的老红卫兵，政治观点未变，只是拉起一个山头。白克刚问我:“有个地方非常好玩，叫上方山云水洞，在房山县。你去不去？”我说：“我最喜欢游山玩水，我去。”白克刚说：“你再找几个人，人多热闹。”我说，“咱们学校有个初三的学生，叫杜拥平，是我的邻居，一个干部大院里的。我想叫上他。”白克刚不放心，又问道:“他是什么组织的？”我说：“是老兵，很可靠。”白克刚点点头，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后来，白克刚和我研究了一些关于游览的具体问题。

从北京站出发
1967年5月23日早6点，我和杜拥平到达北京火车站西门。远远看见一群学生，就走过去。白克刚向我招了招手，介绍他的哥哥白克明。然后，又介绍白克明的两个女同学。我听说白克明是哈军工的大学生，很想和他交流一下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我想，大学生的水平肯定比中学生要高一些。另外几个25中的学生都熟悉，他们是衣锡群、张华山、聂卫平（还有一个同学的名字想不起来了）。我们这支队伍共10个人，7个25中的中学生，还有3个哈军工的大学生。清点完人数，从北京站西门进站，登上开往周口店的市郊火车。

在周口店
在周口店下了火车。没有车站，站台旁边就是人来车往的马路。周口店是个小镇，房屋低矮，街道杂乱，到处是灰尘。路旁有个副食品店，我们进去买了义利面包。我们先去中国猿人遗址展览馆参观。因为搞文化大革命，没开门。大家都很扫兴。接着我们走上通向南面的公路，踏上去上方山的路程。

扒车
沿着公路向南走了四、五里，从身边过来一辆卡车，车上满是沙子。白克刚高呼一声：“上车!”一个箭步就扒上了车厢。我们身手没有白克刚那么敏捷，再说还有两个女同学肯定不会扒车。眼看着汽车载着白克刚向远方驶去，只好远远地招了招手，祝他好运。

遇到野梨
沿公路向南行七、八里路，接着，我们拐向西方，走进一条河谷。河谷两旁青山耸立，绿树挺拔。山坡上绿草茵茵，有一群群的羊儿在啃草。村庄里犬声吠吠，炊烟袅袅。河谷靠山处是庄稼地，玉米已有半人高，小麦已开始发黄。河谷中央一边是行走的土路，另一边是一条细细的小溪，有时会看到潺潺的流水。一路行进，我们饱览了田园风光。这是在城里看不到的美景，真是如诗如画。
我们突然发现在路边有棵孤零零的梨树，上面结满了颗颗大梨。望着鲜鲜的梨，大家都动起脑子来。为了谨慎起见，首先大家环视四方，没见到一个人影。只听一人喊了一声：“这是野梨！”大家纷纷说，对，对，是野梨。男生女生齐动手，每个人都摘了三、四个梨。用手绢擦了擦，吃起来。

沿着河谷西进
我们的队伍沿着蜿蜒的河谷，向西进发。来时的10个人，现在只有9个人。大家都为白克刚担心，怕他一个人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是，我们游览上方山云水洞的意志无比坚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认为自己是走在长征路上的红军战士。我们一边啃着野梨，一边坚定地向大山里走去。

到达接待站
走了十多里路，我们终于看见两排红砖青瓦的平房立在河谷旁边。看上去不像农舍。前去打听，一个老李，一个老王，两人告诉我们这里是游览上方山云水洞的接待站。因接待站兼有保护森林的任务，故和公安系统有些工作关系，但是不在公安系统之内。老李是领导，拿来一个登记本，让我们登记。他说，自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第一拨人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学生，第二拨人就是我们了。他们夸奖我们是旅游方面的先行者。我们9个人听了都非常高兴。我们认为，他们的夸奖奠定了这次旅游活动在旅游史上的历史地位。我们一致为自己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接着他们又介绍了上方山云水洞。老李说，上方山属太行山脉大方山支脉。这里峰怪石奇，洞穴幽奥，泉源溶溶，古木参天，有九洞十二峰之胜景。以兜率寺为中心的七十二茅庵，依山而建，乘气而筑。禅房精舍，错置山间。景色之美，建筑之精，宛如仙境。
峰以摘星坨最雄，洞以云水洞最妙。摘星坨位居上方山中央，海拔700余米。站在峰顶，极目远眺，数十里风光，尽收眼底。其他诸峰，名形相应，南山北置，如入黔桂，名甲天下。上方山以山奇，林密，洞幽，寺古著称于世。书称：南有苏杭，北有上方。苏杭是人间天堂，上方山也是人间天堂。
云水洞是我国长江以北最大的溶洞，洞长600余米。自然形成七个厅。厅与厅之间有窄巷相连。洞内石物石象，千姿百态，琳琅满目，形象逼真，变化万千。云水洞是一个天然的艺术之宫。
上方山诸寺，始建于汉，历代有建有破，几经盛衰，亟待考证。明清两代，都有重修。终因种种原因，日就衰颓，所谓七十二庵，那是指鼎盛时期而言，如今仅有十余处较为完整。大家可上山一观。
对老李和老王的介绍，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老李还让我们看了看后院的一个老和尚。老和尚是在文化大革命之后，被从山上寺庙里赶下山的，暂住接待站。老和尚有50多岁，在后院低着头拔草。我们是红卫兵小将，自以为肩负着革命重担，我们和一个老和尚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故没有和他交谈。

攀山
从接待站门前的小路，转到接待站屋后，看见一个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只见满目青山矗立面前，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向山中通去。山路步步增高，我们也就向高处攀登。
但见青山如屏，尽听松涛声声，只凭青春似火，立志步步前行。五月的太阳并不热辣，只因一步接着一步往高处攀登，略感吃力，便也汗水涔涔．
山苍苍，棵棵大树挺立；藤漫漫，尽将绿树环绕；草青青，遍地铺就如毯；水荡荡，湖面倒映蓝天。空气清新湿润，令人心旷神怡；神情依然兴奋，只缘人在画中。
上方山真是秀美如画。

爬云梯
面前一片石壁，高耸入云，一条条青石，砌成一片片的台阶，依石壁而上。此是云梯，共262阶，直通云梯庵。
石壁坦坦是依靠，台阶步步向云宵，莫道书生空议论，登上云梯逞英豪。
虽说云梯台阶很多，但也平平展展，不似山间小路高低不平。我们一鼓作气，登上梯顶，进了云梯庵。庵内空空荡荡，早已香火断绝。我们席地而坐，稍事休息。白克明额头上已有小小的汗滴。他看见聂卫平拿着一把扇子在扇风，便开口道：“我热得跟爷爷似的，聂卫平，把扇子借我用用。”聂卫平听见白克明借别人东西还称大，便冷笑一声：“你当你的热爷爷吧，我宁肯当凉快孙子。扇子，不借！”聂卫平在此说出一句经典名言，以后，此话传遍25中。
大家知道聂卫平经常和陈毅元帅下围棋，便问他陈毅元帅棋艺如何。聂卫平仅以两个字概括：极差。接着大家又问陈毅元帅的水平有几段，聂卫平回答说，陈毅元帅的围棋水平相当于业余一段。大家议论纷纷，认为陈毅身为元帅、外交部长，围棋水平能达到业余一段，也算很不错了。聂卫平是个围棋天才，和陈毅元帅的水平比较，肯定差距很大。议论之中，大家倾诉对陈毅元帅的敬慕之情，同时，也认为聂卫平在围棋方面肯定大有作为。大家说，聂卫平，你应该知恩图报。聂卫平称，陈老总的恩情他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我们的一席谈话，轻松而快乐，去掉了疲劳，恢复了体力。

法华庵探幽
转了瓣香庵、红桥庵、堂子庵，来到法华庵。只见古树森森，遮天敝日；青竹翠翠，环绕红墙；方石铺路，似有苔痕；青砖绿瓦，庵房隽秀。四面寂静，了无声息，别有一番情趣。如此情景，令大家赏心悦目，静静体会佛心禅意。境界上似乎更上一层楼。

兜率寺览胜
兜率寺是上方山寺庙之中心。走进寺中，果然气象非凡。寺为四进，一进是钟鼓楼，只见雕梁画栋，玲珑剔透。二进是大雄宝殿，可说殿室宏伟，屋檐四翘，气派不俗，一展佛家雄风。三进是佛堂，供奉佛家众神。四进是禅房，高二层，整齐有致，是佛家弟子生活的地方。
我们是红卫兵小将，对佛家众物，不甚了了。但是寺中气象万千，却也看个稀罕，大开眼界，体会到世上还有另一个世界，那是佛家的世界。天下名山，大多是佛家的宝山。

走过小桥
前面峰回路转，一道小桥横亘山间。右手处山峰峻峭，青松挺立，紫藤罗散发幽香，丛丛青草茂盛浓密。两山间一条清泉自上而下落降。半坡有一块山石，泉水从石头上跌落下方，溅起一片水雾，气烟氤氲。水声淙淙，泉水从小桥下急急流过。从左手处，流向山下。小桥虽是人工建成，但因四周景色秀美，却也不脱大自然的造化。

藏经阁取经
顺山路向左转，看见一片空地，空地中有寺门一座，门上题藏经阁三字，字正方圆。寺门已无，进得门来，只见东西各有两层阁楼一座，北边是禅房。一层楼空空无物，二层楼是经书库房。登上东楼楼梯，从窗户楞子往里看，看见屋里全是经柜，一排排的很整齐，经书足有几千卷。大家都想搞几本经书带回家去。张华山年轻脑子快，从墙角拿起一块石头，就砸门锁。虽然门锁已生锈，但仍很结实，砸了几下，没砸开。白克明闻声走过来，说道：“华山，慢砸。这里不比城里，这大山之中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清楚。万一消息走漏，我们被人盯上，岂不因小失大。”见白克明说话入情入理，张华山也就丢掉石头。大家在两座阁楼上转了一圈。从窗楞子往里看看，满屋的经书，取不到手，备感失望。我转到屋后，见墙角有半部经书，拿着一看，封面写着《大般若经》四个字，忙揣进包里。我想，这次进山，总算没白来，取到了真经。

观音殿寻古
转过朝阳庵、文殊殿，来到观音殿。只见殿中全是千年的银杏树，树叶迎风沙沙作响，殿外山势峥嵘，一片苍茫之中透出种种灵秀。佛堂雄壮，禅房错落，真真一个千年古寺。观音殿建于汉代，后来有建有损。年代久远，佛名远扬，香火一直很盛。只是文化大革命之后，和尚、尼姑全被赶下山，香火已断绝。千年古刹，稍显破败，令我们不胜唏嘘。

云水洞到了
爬了十几里的山路，我们9个人终于到了云水洞洞口。看了看手表，是下午5点多钟。洞口在半山腰。放眼看去，峰峦四边环绕，松柏苍翠拥簇，云雾淡薄青冥，满目天地造化。云水洞洞口名为大悲庵，有东西南北四间房。北房里空无一物，北房的北墙即云水洞洞口。东房是护林人员的住房。里面有木板床一张，坐落于砖头砌成的台子上。有一个柴灶，灶上有大锅一个。窗台上有一个矿石收音机，拿起来想听听广播，发现没有耳机。窗台上还有电话线接线头，但没有电话机。看看窗外，一行电线杆通往山下。看来，如果有电话机，这里随时可以和山下取得联系。想想白克明在藏经阁说的话，甚有道理。
南房门大开着，半屋子是木柴，半屋子是稻草。西房锁着锁，不知里面是什么。大家拿出剩下的面包来，啃着充饥，凑和着就算吃了晚饭。
天渐渐暗下来。东房里有两个马灯，但马灯内没有煤油，无法点亮。房内还有两个汽灯，晃了晃灯，里边还有汽油。捣鼓了半天，没有点亮。想了想，突然明白，汽灯需要纱罩，我们没有纱罩，所以无法点亮。

夜宿寒山
透过东房大门，一丝月光照进屋内，借着月光，我们布置睡觉的事。衣锡群颇有绅士风度，考虑问题周到细致。他提议把木板床让给两个女同学，得到全体男生的一致响应。又贡献出两件军用雨衣，铺在木板床上。两个女生在木板床上欣然就寝。衣锡群又去南房抱了一些稻草，铺在地上成为男生的床。男生睡在硬梆梆的土地上，虽然有一些稻草，但地上的寒气仍然不断上侵。我们男生为自己的牺牲而感到自身道德的高尚，我们认为我们是真正的红卫兵战士。
山上的气温比较低，地下的寒气不断袭来，虽然是初夏，夜里还是很冷的。我们忍着饥、忍着寒，就象长征路上的红军战士一样，夜宿在云水洞洞口的东房之中。

密谈文革
我坐在白克明身边，问：“我和你聊聊文化大革命，怎么样？”白克明说：“行”。我说：“我是中学生，你是大学生。你的水平肯定比我高，请多多指教。”白克明说：“指教不能无的放矢，你先谈谈你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我才能有针对性地谈话。”我说：“那你问吧。”
白克明问：“毛主席发动文化大革命是为什么？”我说：“毛主席发动文化大革命是在政治上为自己准备后事。”白克明问：“怎么讲？”我说：“毛泽东以73岁高龄发动文化大革命。作为一个73岁的人，他知道自己将要不久于人世。因此他想乘活着的时候把他的所有政敌清洗掉，如此之后，就能放心闭上眼睛。”我接着说：“同时，他要挑选一个可靠的接班人，这个人不会在他死后反对他。毛泽东搞文化大革命的理由有很多，这是两条主要的理由。”白克明问：“毛主席为什么会产生上述想法？”我说：“毛泽东主要吸取了历史上的经验教训。赫鲁晓夫在苏共20大做秘密报告反斯大林，震惊了世界，这件事也大大震惊了毛泽东，因为毛泽东是斯大林的学生和追随者。毛泽东害怕重蹈斯大林的覆辙，故利用文化大革命来解决身后问题。”白克明问：“毛泽东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吗？”我说：“不能！”我又说：“搞大清洗只能为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因而不可能把所有的政敌清洗掉。毛主席搞大清洗，是适得其反。毛泽东挑选接班人也不会成功，因为毛泽东找不到第二个毛泽东，或者说，他找不到一个小毛泽东。毛泽东想要挑选一个完美无缺的接班人，他永远也找不到。”
白克明又问：“中国共产党的权力核心是什么？”我说：“中国共产党的权力核心是铁三角，即毛泽东、江青、康生。”白克明问：“林彪显然是毛泽东挑选的接班人，他的前景如何？”我说：“林彪不在铁三角之内，因此，他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政治工具。在毛泽东不需要他的时候，他的下场会很惨。”白克明又问：“铁三角是怎样形成的？”我说：“铁三角是在延安整风中形成的。毛泽东在江青和康生的帮助下，完成了延安整风，成为中国共产党的绝对领袖。但是，延安整风伤了不少人。毛泽东为了安抚人心，在延安整风之后，把康生当替罪羊抛了出去，把康生贬为中共中央山东分局书记和山东省省长。解放后，康生长期称病不出。文化大革命中，康生又一次出山，证明了铁三角的巨大力量。”
白克明问：“二月逆流是怎么回事？”我说：“二月逆流是以周恩来为后台，以三老四帅二帮凶为主将，对毛泽东、林彪、江青、康生，对文化大革命进行的一次冲击。这次抗争没有成功。周恩来的权力被进一步削弱。三老四帅二帮凶共9个人，他们是李富春、李先念、谭震林、陈毅、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余秋里、谷牧。这九个人中李先念、叶剑英、谷牧仍然继续工作，其余的人则被剥夺了原有的权力，这是毛泽东分化瓦解二月逆流力量的一个策略。但是，二月逆流在道义上取得了胜利，反映了人心所向。”
白克明问：“红卫兵、四四派、四三派是怎么回事？”我说：“红卫兵、四四派、四三派是文化大革命中北京市中学生的三派组织，他们因文革而兴起，他们也必将随着文革的结束而落幕，但是，红卫兵中的一些成员，即某些个人，是中国共产党的正统继承者，他们是会有一番作为的。四四派、四三派是历史的过客。红卫兵中的一些人将会是社会的栋梁之材。”白克明说：“你这么说，怎么证明？”我说：“历史会证明。”我又说：“请你看20年、30年、或40年之后的情况，就会得到证明。”白克明又问：“联动是怎么回事？”我说：“联动是一群中学生，他们出头，代表本阶级表示对文化大革命的抗议，因为文化大革命触动了干部阶级的整体利益。依据德热拉斯《新阶级》一书，在共产党创建的社会中，存在一个新的统治阶级。德热拉斯将其命名为‘新阶级'。我认为‘新阶级’也可以称为干部阶级。联动分子是干部阶级的政治代言人，是红卫兵中的一些激进分子。”
白克明问：“文化大革命何时结束？”我说：“文化大革命因毛泽东而起，必然随着毛泽东的去世而结束。”我又说：“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中国必定又是一番新天地。”白克明问：“为什么？”我说：“除毛泽东本人外，没有任何人需要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结束，将进入一个没有毛泽东的新时代。这个时代将由一个新人来领导，这个领导人必然创造出一个新的天地。”
白克明又问：“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我说：“是我自己想的。”白克明问：“你根据自己想的东西，对文化大革命进行分析，是吗？”我说，“是。”白克明问：“你评判文化大革命，不是依据毛泽东思想吗？”我说：“当然不是！”我又说：“用毛泽东思想评判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的事，我又不是毛泽东，怎么会做毛泽东要做的事。”
白克明问：“你的理论是什么？”我说：“我的理论叫云理论。”白克明问：“云理论和毛泽东思想有什么关系吗？”我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云理论是我的思想，毛泽东思想是毛泽东的思想。但这两者之间是可以兼容的，他们不是相互排斥的。”白克明又问：“云理论有哲学基础吗？”我说：“有，叫云哲学。”白克明问：“云哲学是怎样建立起来的？”我说：“云哲学是以人类历史上主要的哲学思想为基础建立的。对这些哲学思想，例如：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笛卡尔、贝克莱、大卫·休谟、斯宾诺莎、马克思、罗素、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阿兰·图灵、波普尔、康德、尼采、费尔巴哈、黑格尔等人的哲学思想，吸取其精华，创建出云哲学。白克明又问：“你的理论叫云理论，你的理论的基础叫云哲学。什么叫云？”我说：“云非常好懂，抬头看看蓝天，那一团一团白色的东西，就叫云。”
白克明又问：“你的理论，除你自己想的，还有其他来源吗？”我说：“有其他来源。”接着，我又说：“我的理论，一部分内容是从我的亲戚那里听来的。”白克明问：“你的亲戚是什么人？”我说：“他在中央工作，是二月逆流里边的人。”白克明又问：“他是谁？”我说：“天机不可泄露。”白克明说：“噢，明白了。” 白克明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难道不怕有人说出去吗？”我说：“这次来上方山云水洞的人都是自己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月光下，白克明的眼睛闪动着泪花，他动情地说：“我们确实是一家人。”
稍后，白克明定了定神，打个哈欠说：“天晚了，快睡吧！”
我们9个人沉沉进入了梦乡。

在云水洞中
1967年5月24日早6点多钟，我们起床了，有几个人在寺庙周围观景，有几个人到树林里散步，我和杜拥平劈柴烧火。杜拥平拿出一把匕首，一下一下地劈木柴，才劈了十几下，匕首断成两截。这把匕首是用旧挫刀以砂轮打磨成的，虽然锋利，但非常脆。杜拥平小声说：“这匕首是从院里宋齐生那里借来的。现在断了，怎么交待。”我安慰他说，宋齐生那人好说话，再说他和你又是好朋友，没什么事。
到树林里散步的人采回一堆白蘑菇。洗净后，煮了半锅蘑菇汤。虽然无油无盐，但蘑菇是新鲜的，汤味倒也鲜美。只是大家都不懂蘑菇，不知是否有毒。也没敢多吃，每个人只喝了几口汤解解渴。
大家从北屋洞口开始进入云水洞。洞中漆黑一片，如果没有灯光，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大家用手电筒照着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进洞有50多米，看见一幅大悲佛母画像，画在石壁上。再前行几十米，就进入了一厅。我们按着地图的标志，寻找各个景物。地图是在洞口南房中拿到的。一厅的景物有半悬山、卧虎山、二龙把门、黑龙潭。黑龙潭中有蝙蝠粪，水很脏，不能喝。然后进入二厅，二厅的景物很多，有塔倒三截、通天柱，梳妆台，狮子望莲等十几个。进入三厅，有白龙潭，潭水清洌，大家拿碗舀着喝水，非常爽口，三厅里还有观音说法台、蘑菇山、白菜花、双狮顶牛、石龟等景物。四厅最高最大，足有四、五十米高，几百平米大，四厅的景物有半晴半阴、双鸟对歌、骆驼驼水。五厅细长，有菊花山、老头看瓜、牛心牛肺、雪花山等。六厅是罗汉堂，里面有十八罗汉。六厅里最后面是一个斜着向下的通道，如同深井一般，上宽下窄，到最下面，洞口只能容一人通过。我们趴在地上，爬进洞去，见到七厅。回头看去，进厅的洞口两边的岩石裂着大缝，似乎随时可能破碎，此种情况，令人惊心动魄。前边六个厅，厅里都是钟乳石，经几万年、几十万年形成。七厅里边没有钟乳石，全是塌方石，是从洞顶、洞壁上掉下来的大石块，大约有一、二米见方，足有几百块。看到这些石块，顿觉洞顶随时可能坍塌下来。如此情况更令人心惊肉跳。七厅至少有30多米高，四五百平方米大，在七厅里转了一圈，大家不敢久留，迅速退出了七厅。从进来的洞口，又趴在地上，爬了出去，回到六厅。经此七厅一游，大家既兴奋，又紧张，又害怕，百感交集。顺着洞里的路，慢慢出了洞。
出洞之后，只见艳阳高照，美景如画。大家如同经历了一场磨难，顿感生活的无比美好幸福。

穿云之路
游过了云水洞，走上回程之路。方向是向东。先爬了一段山坡，山坡很缓，我们慢慢向高处攀援。走了四五里路，路开始变得平坦。左手是山峰，脚下是路，右手处是深深的山谷。
路两边，有高高的树林做屏障，我们象是走在林荫道上。一路平平坦坦，不费什么力气，心情放松下来。我扯起嗓子，唱起了歌剧《江姐》的插曲《展翅飞向华蓥山》：
冲破层层封锁线
展翅飞向华蓥山
华蓥山上莽苍苍
万年的青松遍山岗
松涛阵阵声，如海啸
好一片雄伟气象
当年红军闹革命
青松林里红旗扬
扎起松枝做火把
烈焰雄雄照呀照四方
你看哪高山顶哟，白云间
隐约约露出红星一点
我好象看见红旗在招展
我好象听见妈妈在召唤
我妈妈跟着红军闹革命
风雨里战斗了几十年
到如今两鬓如霜人未老
双枪震撼，震撼华蓥山
嘹亮的歌声，在山谷里引起阵阵回响。一群小鸟被惊飞，扑楞着翅膀，逃向远方。
正在行走间，从山谷里升起一团一团的白云，每团白云之间互不相连。白云慢慢升起，更多的云团从山下升上来。过了20多分钟，白云已升到我们脚下，不久包围了我们全身，我们在云团中行走。白云很淡，四周仍能看清十米远近的东西。但满山遍野皆是白云，四面只见烟云腾腾，不见天日。云不是雾，浓雾中什么也看不见，白云包围我们，轻轻渺渺，似有似无。我们之间可以互相看见，但望远处，十米开外，就看不清楚了。我们如同在云中走，又似在路上飞，其情其景，如梦如幻，大家心神俱佳，恍入仙境。
一个多小时后，云雾高升，慢慢散去，我们又走在回家的路上。

公安护林站
走到一个大院门口，只见门口贴一张白纸，上书“公安护林站”五个字。我们进门去打听。此护林站有三个人，过去都是警察，现在执行护林的任务。他们的领导姓赵。老赵很热情，问了问我们的情况。此时已到中午，老赵问我们是否吃饭。我们正觉得肚子在咕咕叫，忙说要吃饭。
我们凑了几斤粮票，10来块钱，要求做面条吃。老赵拿来炊具。我们动手做起来。两个女同学和好面，却不会擀面片。白克明接过手来，把面擀成面片，虽然厚薄不均，不平展，但终究是面片了。又让女同学切面，女同学拿着刀，在面片上割来割去，好一会儿才割下一根面条来。我说：“你们让开，我来吧！”我把大张的面片撒上些面粉，折叠起来，用刀一刀一刀切成细条，面条终于切成了。煮好面，加了酱油，又加了醋。每个人捧着一个碗，吃起来。吃完了面，把面汤也喝了。看来，大家真是饿坏了。

翻越棺材山
老赵指着东面一座山说，那个山叫棺材山，因形状像棺材而得名。翻过棺材山，一直往东走就是周口店，就可以上火车了。
我们9个人和老赵握手告别。白克明特别说明，公安护林站的面条是他一辈子吃得最香的面条。
向东走了四、五里路，一路慢慢攀登，终于站在棺材山的山顶。只见前面是缓缓的山坡，没有什么树，全是碧绿的青草，一望无边。下山的路全是青石板，非常规整。我们哼着歌，一路时走时跑，下得山来。过了一片又一片的玉米地。远远看见了周口店镇和镇子上空烟雾蒙蒙的天。

登火车回城
晚上七点半，我们从周口店站台上登上市郊火车。火车向城里驶去。车厢里十分简陋，像是过去的有轨电车。木头板的座位，破旧的门窗。火车行进中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大响声。但是我们的心情无比欢畅。我们知道，我们的游览活动在旅游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如果可能，说不定我们的一切还会载入史册。

后记
回家后，过了两、三天，我到25中继续搞文化大革命。在校门口看见了白克刚。我问他：“你扒车去哪里了？怎么回来一直没见到你？”白克刚脸色微微红了一下，说：“我随着汽车进到大山里边，在一个山村里吃了晚饭。在山村里找了一户人家借住。第三天才回到北京城里。云水洞也没进成，可惜呀！可惜呀！”

（本文2012年8月12日写成）


附：
聂卫平在《围棋人生》一书中，于125页—127页谈到本次上方水云水洞之游。现将聂卫平的文章附在本文之后，以证明本文所言非虚。
聂卫平《围棋人生》书中原文如下：
第二次遇险是在上方山云水洞，时间也是1968年，当时我们学校白克刚的哥哥白克明带了几个同学从哈尔滨来，他是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的学生，他们听说上方山有个云水洞，要去那里探险，白克刚把我也叫上了。上方山云水洞现在成了旅游景点，那时还没开放，连车都不通。我们从周口店下火车，沿着一条山沟走了50多里才到达洞口，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正是秋天，满山的野果熟了，有海棠、山梨、酸枣，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我们一边摘一边吃，高兴得不得了，特别是对我们这些在城市长大的孩子，第一次接触大自然，有一种异常的兴奋。
中午我们在山上一个劳改大队打尖吃饭，劳改大队的管教干部听说我们要去云水洞，就跟我们讲，战备时洞里可以藏几个军，还说从这个洞口进去，那边可以从几百公里外的张家口出来，当年外国有两个探险队进去都没能出来，就在前些日子，北京工业大学的学生进去后就死了两个等等，他讲得很邪乎，意思是想吓住我们，没想到这更刺激了我们的好奇心。他见我们执意要去，就告诫我们说，在洞里不要大声说话，否则一产生共振就会引起塌方，并劝我们过了六洞七洞就不要在往里走了。我们离开劳改大队，来到一个尼姑庵，洞口就在尼姑庵，洞口就在尼姑庵的一座神像的后面，这有点像电影里的暗道似的，我们在尼姑庵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进了洞。
洞里特别黑，我们的带的装有五节电池的大电筒都不管用，幸好带了马灯，这也不知是哪位有先见之明。过了几个洞，果然看见地上尽是骷髅和死人骨头，那情景真是恐怖极了。我们还听见下面老有水响，用电筒照却看不见，后来听人说那是暗河，掉下去就完了，尸体都找不到。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后怕，那时候还小，反而觉得特别刺激，特别来劲儿。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我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络，我用电筒打出去，光就像消失在宇宙黑洞里似的，什么都看不见，我自己也好像在宇宙空间，四周一片黑暗。我想这一下完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回去的路，这里有无数的洞穴，就像迷魂阵一样，最后只能饿死，想到这儿我真有点害怕了。就在这时白克明提着马灯找我来了，使我大难不死。后来白克明当了中宣部副部长，我见了他问还记不记得在云水洞救我，他说记不清楚了，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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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harrylg

海涵157216853
  刘胜利：大作已拜读了，文笔精妙！文革中你还是个毛头小伙，对文化革命就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实在佩服。文章对时间的（1967年5月23）描述是否有误，聂卫平的记述似乎更准确，可能是1968年秋天，你记述中说看见梨树上的“大梨”，5月底在山里哪来大梨呀？

刘力9090
在1966年，1967年，对中学生来说，主要的事情是搞文化革命。到了1968年，中学生面临分配工作，走向社会的问题。在这一年，上山下乡，一批接一批地进行着。东北生产建设兵团，山西到农村插队，云南国营农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延安到农村插队，如此等等，都是知识青年要去的地方。在1968年，中学生，忙于寻找出路，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去游山逛水。1968年对大多数中学生来说，是走向人生最痛苦时期的一个转折点。如果在1968年，在中学生和他们的家人处于高度焦虑状态的情况下，还要去郊游，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历史是不能编造的。谨记。

刘力9090
聂卫平在其《围棋人生》一书中，认为到上方山云水洞游览，时间是1968年秋天。聂卫平的记忆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在1968年的夏天，我已经到了云南省昆明市。在昆明，我度过半个夏天和整个秋天。在整个1968年秋天，我是在昆明市度过的。昆明与北京有数千公里之遥，因此，我不可能在此时去上方山云水洞游览。

刘力9090
在1968年，初冬季节，大约是11月，一批北京知识青年，途经昆明，奔向西双版纳，到达关坪农场，成为农业工人。到达关坪农场的北京知青有100多人。我也是这批北京知青中的一个。经历了半个夏天和一个秋天的耐心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和两个朋友游览了昆明的各个景点。唯独没有上方山云水洞，因为这山这洞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北京。从北京到昆明，坐火车要三天三夜。对北京人来说，昆明就是天涯海角。在西双版纳的草棚中，我想起北京，想起上方山云水洞，不禁泪流满面。

刘力9090
我痛恨上山下乡，因为它催残了几千万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给知识青年的身心造成的创伤至今天为止都不能平复。文化大革命给中国造成浩劫。上山下乡给几千万知识青年和他们的家人，造成无尽的苦难。我们一定要牢记历史，远离邪恶。

刘力9090

关于1967年5月23日是否有梨的问题，同意海涵提出的疑问。当时是否有塑料大棚，我也说不清楚。存疑待查，如何？

yangharrylg

白克明

白克明 宣叙

秦铁 白克明 宣叙 夏明月 刘功宜

白克明毕业于北京101中62届高三(6)班